轉學回老家的第一天,祝顏就被人堵在了課桌前。
「美女,聽說你是城裡來的啊?」
早讀結束後的課間休息,一頭黃毛的男生往她身邊一坐,流裡流氣地跟她講話。
祝顏嚇了一跳。
全班死寂,所有人都在悶頭做自己的事情,仿佛教室的最後一排無事發生。
「看別人沒用,沒人會搭理你的。」黃毛的聲音玩味且惡劣,「這地方我說了算。」
祝顏不動聲色地把課本朝旁邊挪了挪,沒有接話。
這所學校,和她以往待過的環境完全不同。
破舊的門窗,斑駁的牆壁,刺骨的寒風。
朝窗外遠眺,能看見山巔皚皚的白雪。
在這樣一座北方小縣城的高中裡,小混混給轉校生下馬威,根本沒人會站出來制止。
見祝顏不搭話,男生忽地往前一湊,不耐煩道:「怎麼著,啞巴了?」
那一頭黃毛大抵是在路邊的理髮店新染的,還散發著劣質的藥水味道,刺鼻得很。
他雙腿一伸、雙臂展開,大刺刺道:「不然我們開門見山吧,你當哥的馬子,哥罩著你,怎麼樣?你跟了我,大家就都理你了。」
祝顏咬住了下唇。
過往的十七年人生裡,沒有人教過她該如何應對這樣的場景。
好在下一秒,上課鈴打響。
班主任准點踩進了教室。中年女人看向了教室最後一排的方向,推了推黑框眼鏡:「葛天賜,回你的座位去。」
黃毛男生滿不在意地勾唇笑笑:「得嘞。」
直到他離開,祝顏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終於松下來了一點點。
可是接下來,整整一節語文課,名叫葛天賜的小混混都毫不遮掩自己的欲望,頻頻回頭朝祝顏望過來,一副鬣狗看向獵物的貪婪表情。
祝顏只覺得冷汗都要冒出來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課,為了擺脫那幾乎是黏在自己身上的視線,祝顏一路小跑到了洗手間。
她打開手機,撥通了一串數字。
電話足足響了十幾秒才接通。
「什麼事?」對面傳來男人不耐煩的口音,「我在開會。」
「……爸爸。」祝顏低下頭,猶豫了好幾秒,才接著道,「這所學校的校風不太好……有人騷擾我。」
她儘量克制地去描述自己大清早遇到的事情,可是話還沒說完,就遭到了男人的打斷。
「你不要理那些人不就好了嗎?!」
「可是這樣我沒法學習……」
「沒法學習?為什麼沒法學習!你的成績換到老家就保持不住了嗎?我看你就是在找藉口!就是吃不了苦!」
緊跟著,男人開始長篇大論、滔滔不絕地敘述爺爺當年怎麼從奉縣走出來,南下經商,一手創下了這偌大家業;自己又是怎麼在小時候當留守兒童,從奉縣考到了復旦,再接手公司,將品牌做大做強。
祝顏聽得耳朵起繭。
一個月前,不過是繼母的幾句枕頭風,她被父親就從國際高中送回了老家。
什麼「國際學校的校風不行,會把孩子帶壞」、「中國學生不吃高考的苦,怎麼能培養堅韌的心態」、「美國好多留學生吸大麻的你知道嗎?」,一句比一句更能製造焦慮。
父親很吃這一套,她沒辦法。
祝顏又一次聽完了那套已經聽過一萬回的吃苦理論,在男人甩下一句「以後這種事情別打電話給我」、並粗暴掛斷後,靜默著在洗手間站了許久。
然後,她鼓起勇氣,又撥通了另一個號碼。
嘟、嘟、嘟——
「媽媽,求求你接電話……」她自言自語,嗓音近乎沙啞。
可是等待她的只有冰冷的機器人女聲:「您撥打的電話正忙……」
不,不是正忙。
是被對方掐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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