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我年少有为2冰原上的少年

所謂雪場救援,就是派來一個能讓人躺平在上面的雪橇車,然後工作人員滑著雙板、一路犁式給你拉下去,當然也有地方是比較高級的雪地摩托。
從呲杆杆到躺板板也就是一步之遙,所以怎麼說滑雪是高危極限運動呢……
祝顏其實腿好好的,但她還是很「聽話」地眼淚汪汪看著救援大哥道:「我腿疼。」
救援大哥起初還很生氣:「小姑娘你不會滑怎麼能上高級道呢?多危險啊?怎麼能拿生命開玩笑呢?」
祝顏又淚眼汪汪地指向許勇:「他騙我上來的,我才今天第一次滑雪。」
「我作證。」淩寒道。

「我也作證!」邵嘉南跟著舉手。
救援大哥頓時覺得這事兒要命了起來。如果是客人自己跑上高級道摔了,那是客人的責任;可她指的那個人分明穿著雪場的教練服,這可就不好說了……
救援大哥決定閉嘴,先把人運下去再說。
許勇也後知後覺地開始慌了,隱隱意識到從救援隊把祝顏拉下去的那一刻起,他這場私下的威脅行為就會朝著不受控制的方向發展,於是他著急狡辯道:「你明明摔得一點兒也不重!」
祝顏不理他,繼續淚眼汪汪地看著救援大哥道:「大哥哥,我小腿也疼,大腿也疼,腰好像也摔到了……」
救援大哥快三十了,哪抵得住十六七歲的小姑娘一句慘兮兮的「大哥哥」,立刻覺悟上身,把小姑娘抬上了雪橇車。
淩寒:「……」
他的新同桌確實有點兒東西哈。
一回到滑雪大廳,淩寒就大步流星地朝總經理辦公室走去。
祝顏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的衣袖:「你接下來要做什麼?」
「讓許勇滾蛋。」淩寒冷聲道。
剛剛滑下來的一路上,他就在想這件事該怎麼收場,眼睛也漸漸泛起冷光。按照雪場的管理規定,許勇開除都不為過。
但淩寒沒想到的是,小姑娘拽住了他的胳膊愣是沒撒手,語調也略有些焦急:「不用了吧?我就說身上疼,去醫院檢查,讓他出檢查費怎麼樣?這樣他該長教訓了吧?而且我剛才還打了他……這也算是扯平了?」
「扯平了?」淩寒倏然間看向祝顏的眼睛。
那對黑色瞳仁的眸光過於鋒利,以至於祝顏一瞬間有些害怕,大氣都不敢出,拽住淩寒小臂的手也漸漸鬆開了。
「你想息事寧人?」淩寒接著問。
「……」祝顏沒接話。
女孩子的沉默讓淩寒驀然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他的語調嚴厲起來:「你以為你讓這件事這麼過去,他們就能放過你?知道什麼叫得寸進尺嗎?你信不信這一次騙你得逞,下一次他們就敢騙你去野雪,直接給你埋外頭?」
「我……」
「你知不知道葛天賜為什麼敢一直騷擾你?因為你不還手!你以為今天許勇又為什麼不還手?因為你逮著他抽!」
小姑娘被罵了個劈頭蓋臉,漲紅著臉,突然就喊道:「可是我怕影響你!」
「……」淩寒懵了。
他顯然沒有料到祝顏會來這麼一句話,一時間怔怔站在原地,到嘴邊的話又全都咽了回去。
「他騙我上高級道,主要是針對你,但我也打了他,萬一給你添麻煩怎麼辦?還有,針對你的不止他一個,這件事應該也不是他獨自策劃的,我怕鬧大了對你更不利……」祝顏的聲音越來越小。
那樣我就沒人罩了。她將這後半句吞回了肚子裡。
而淩寒卻站在她旁邊,好幾秒都沒出聲。
他忽然間意識到,自己好像很久沒有聽到過類似的話了。
嫌他是「麻煩」的人很多,曾經的隊友,現在的同事,甚至還有那群恨不得他退學的老師……所以,還會有人怕給他添麻煩嗎?
雖然他也不知道,新同桌滿腦子都是「我不想沒人罩」。
兩個人之間的氛圍登時變得奇怪了起來,一時間雙方都沉默著,沒人先開口說話。
就在這時,有人朝他們這邊喊道:「淩寒!關總叫你們兩個過去!」
淩寒回首,眉頭很快皺起。
看樣子,有人搶先告狀了。
淩寒扶著祝顏走進總經理辦公室時,許勇果然已經在裡面了,而且一看到祝顏就很激動地抬手指著她喊道:「就是這個女的!一言不合就拿雪杖打我!高級道多危險他們沒數的嗎?!我們雪場怎麼可以有這種人在!這跟謀殺有什麼區別!」
跟在淩寒身後的邵嘉南差點兒跳起來:「臥槽!要不要臉?!惡人先告狀還要用我說過的臺詞???」
祝顏聽著這番顛倒黑白的話,只覺得胃裡犯噁心。
她立刻反駁道:「明明是你騙我去高級道,還要把我推下去!」
「我什麼時候騙你去高級道了?不是你自己跟我坐纜車上去的嗎?難道我還能把你綁上去不成?是你一言不合就打我,旁邊的人都看到了!是不是啊老劉?」許勇的語調相當得蠻狠。
祝顏順著他的視線,又看見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這張臉她早上在售票處見過,正是那只會幾個單詞就敢招攬外國客人的「劉教練」。
於是偌大的辦公室裡,以雪場總經理關總——一個看上去四十歲年紀、地中海腦殼、身高 160、體重也 160 的中年男人——作為分界線,左邊站著淩寒、祝顏和邵嘉南,右邊是早就進來告黑狀的許勇和劉教練,兩撥人楚河漢界涇渭分明,彼此對峙著。
祝顏瞬間看清了形勢。
很顯然,自己幫淩寒搶了老劉的生意,而這個許勇應該是老劉的小弟,老劉自己不出面,讓小弟來威脅她一把。
此時此刻,在關總面前,老劉雙手環胸,眉頭緊皺,演得很像那麼一回事。他對人群中間穿著淺藍襯衫、藏青色西褲的禿頂男人道:「關總,我當時正在雲頂道帶學生,正好看到了,確實是這個小姑娘一言不合就打人。」
「就是!多危險啊!我栽下去怎麼辦?依我說,必須把他們都開除!」許勇的氣焰愈發囂張起來。
眼見著都鬧起來了,橫豎都是給淩寒添麻煩,祝顏覺得自己這架絕對不能吵輸。
萬一吵輸了,淩寒不罩她了怎麼辦?QVQ
於是她快速道:「許教練,你知道我今天第一次滑雪,連路都不認識,更不知道去雲頂道的纜車是單向的,所以你故意騙我上山,說帶我去找淩寒,我這才跟著你上了纜車……」
見祝顏三言兩語就要還原當時的場景,許勇粗暴地打斷了她,強行岔開話題道:「你第一次上雪場還當助教?開玩笑呢吧!淩寒,你是不是濫用職權泡妹啊?」
淩寒已經把這件事的始末全部都搞清楚了。
老劉和許勇怎麼做的局,又是怎麼騙的祝顏,一切全都分明了。
如果自己不是湊巧趕到,祝顏還不知道要遭怎樣的罪。
他按住祝顏的肩,把又急又氣的小姑娘摁在了自己的身邊,首先示意她不用再和傻逼做無謂的爭論,然後對著總經理道:「關總,早上是我問您要的助教雪卡,我跟您說過她英語好,我托她來給我當翻譯,這些我都報備過。」
「哦——!就是她。」關總點點頭,拖長了語調,表示記起來了。
「就在今天,她已經幫雪場創造了利潤。下午那些外國人一口氣拼了二十節課,兩萬四,是她一個人搞定的。」
淩寒話音未落,老劉已經恥笑出了聲。
「兩萬四」這個數字實打實地刺激到了他,如果不是淩寒說出來,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幫外國人能一下子交這麼多錢!
要知道他平時求爺爺告奶奶賣課,也就是 6888、10888 的套餐,什麼時候一單開過那麼大的數字?!
老劉狠狠「呸」了一聲,一下子就不裝了,就連面孔都扭曲了起來:「她搞定的?那群人本來是我的學生!我的!你搶別人的客人,還牛逼得很啊?誰教你小子的規矩?!」
淩寒冷冷看著他:「他們在你那兒上完了課後才來我的這裡,完全合規矩,但你為了洩憤,居然讓許勇把第一次滑雪的女孩子騙上了高級道!她驚嚇之餘想要自保,才將許勇推倒,不痛不癢地用雪杖隨便砸了幾下,結果許勇直接把她踹下了雪道!那種情形下,輕則骨折,重則出人命,你們卻還擱這兒倒打一耙?!」
淩寒這麼一斥,老劉和許勇臉上都有些掛不住。
許勇吊著根紅脖子吼道:「你憑什麼說我踹的她?你有證據嗎?明明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艸,我不是人啊?」邵嘉南又跳了出來,「我親眼看著你威脅人家小姑娘,又把人家踢下雪道的!」
「你誰啊你!你算哪根蔥?!」
「你說我誰?!我是國家滑雪隊正式隊員!!你說我夠不夠資格當人證?!!!」
兩個人原本吼得一聲比一聲大,但隨著邵嘉南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卡片往桌上一拍時,整個辦公室一瞬間寂靜了下來。
邵嘉南的這一嗓子震耳欲聾。
在滿屋子仿佛啞巴了的微妙氛圍中,關總背著手,慢悠悠走過去,彎下腰,定睛看了看那張被邵嘉南拍出來的工卡,並緩慢地朗讀出了上面的文字——
「……全隊飯堂通用?」
「…………」周遭的沉默聲震耳欲聾。
「門禁卡。」邵嘉南撓了撓頭,然後指著他那張淺藍色、印著大頭照的小卡片,「呃,也能當飯卡用。」
「………………」眾人再度沉默。
淩寒扶額。
他很想說自己不認識這個人,可惜為時已晚……
關總已經把那張能當飯卡用的門禁卡捏在手裡,仔仔細細端詳了一圈,然後感覺腦瓜子開始冒汗。
這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好像是一隻貨真價實的國家隊在編二哈……
說時遲那時快,關總的手「pia」地往桌子上一拍,直接開罵道:「許勇你膽子夠肥啊?!人家女孩子是臨時助教,又不是教練,你搞不清楚情況就帶人上高級道?!置生命危險於不顧!停工一個月!這個月課時費全部罰款!」
祝顏立刻就聽明白了。這位關總雖然頭髮掉得差不多了,但腦子還算靈光,這是要把矛盾鎖定在雪場內部,絕對不允許事情被定性成「教練傷害遊客」。
緊跟著,關總看向劉教練:「老劉啊,客人有選擇教練的自由,我知道你肯定心裡不舒服,但咱們不能不團結!當然,我知道肯定是你教得好,客人才願意繼續續費,所以你有功勞。這樣吧,許勇手上的學員就給你帶,你讓他們多續續課,一路帶到今年封板!就這麼說定了,我相信你的能力!」
說罷,拍了拍老劉的肩,一副託付重任的樣子。
淩寒嗤笑了一聲,發出不輕不重的鼻音。
老劉是雪場營業以來就在Ťũ̂¹這兒的老教練,手上客人資源多,平時馬屁也拍得勤,關總當然不會動他,是以不輕不重地說兩句,再給點好處,就把這事兒給搪塞過去了。
做完了裁判,關總又笑眯眯看向邵嘉南。
「這位小同學,該處罰的我都處罰了,我也會在內部加強宣貫,保證類似的事情呢,一定不會有下次了,希望不要影響你來玩兒的心情。」
後面再關切地問了幾句「感覺我們雪場的設施怎麼樣啊?」,「有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並王婆賣瓜地表示「我們是有非常好的訓練條件的」、「歡迎你和你的隊員常來」,最後再諂媚地揮揮手道:「替我向你們總教練問個好!」
邵嘉南敷衍了兩句,但關總還是非常熱情。
祝顏將這一切全程看在眼裡,沒有作聲。
有貓膩。
「走了。」淩寒對她道。
祝顏跟上。
兩撥人先後出了辦公室的門。淩寒大步流星往前走,祝顏一步三回頭,許勇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老劉則相當不滿地「哼」了一聲。
祝顏聽到他陰陽怪氣道:「他媽的,都被國家隊趕出來了,還逞國家隊的威風!」
「……!」祝顏的心裡驀地一驚。
她倏然間抬眸看向淩寒,對方的腳步略一停頓,嘴唇也不自覺地抿了抿。
但不過半秒的時間,他又繼續往前走去,仿佛什麼都沒有聽見。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出了雪場大廳。
高緯度地區的深秋,還沒到飯點,天就已經完全黑下去了。祝顏和淩寒一起上了回鎮上的公車,卻沒有再說話。
淩寒沒有主動開口,祝顏就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總不能問,「被國家隊趕出來」是怎麼一回事吧?
但自己完全沒想到,邵嘉南居然都是國家隊的……她開始以為最多是市隊、省隊了,但就算是國家隊二隊,也是絕對頂尖的水準了,就這樣居然還要來求助淩寒,那淩寒得是什麼級別的水準啊?
還有一站路的時候,淩寒抬手看了眼手錶,終於打破了沉默。
「快八點了,你家裡人給你留晚飯了嗎?」他問道。
「啊……我回家自己煮點餃子就行。」
「你家裡不做飯麼?」
「……我家沒人。」祝顏只能硬著頭皮實話實說,「我平時都是吃學校食堂的。」
或者社區門口的包子餛飩牛肉麵,反正填飽肚子很容易。她在心裡補充道。
聽到這番話,淩寒的眉頭微皺。
「你一個人轉學過來的?你爸媽呢?」
「他們……很忙。」
淩寒一臉匪夷所思。
祝顏被同桌看得很尷尬。
「呃,我爸媽離婚了……」
「……」
父母離婚,沒人管,一個人轉學回老家。
在學校被同學欺負,在雪場被教練欺負。
……難怪暴起揍人。
淩寒抬頭看了看藏青色的夜幕,而後歎了口氣,問道:「你家在哪條街?」
「碧瑜街。怎麼了?」
「那不遠。你上我家吃晚飯吧。」
「啊?這不好吧?」祝顏連連擺手,「我家裡有吃的,我自己沒問題的。」
「我家裡也只有我奶奶,她喜歡熱鬧,也不多一雙筷子。」淩寒道,「就當感謝你今天幫我的忙。」
就在這時,公車到站了。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車。夜裡寒風凍人,祝顏裹緊了羽絨服,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跟著淩寒走。
反ẗú²正今天相處下來,她知道淩寒肯定不是什麼壞人。
雖說直接去男同學家裡吃飯聽上去有點奇怪,但也算事出有因,更何況,她確實還得和淩寒談一談後面怎麼辦。
她需要抱緊淩寒的大腿是沒錯,可也不能課都不上了,天天跟著跑雪場。
這麼一想,祝顏就決定去蹭這頓飯。
「是我謝謝你才是,又給你添麻煩了。」她跟上了淩寒的腳步。
小鎮很小,淩寒的家自然也不遠。
這一片全是老小區,房子的年齡比他們兩個還要大,老房子沒有電梯,聲控燈也要很用力地跺一腳才會亮。
「奶奶好。」門一打開,祝顏就禮貌地打了招呼。
「我同桌,祝顏。」淩寒簡單介紹道。
「哎呀,怎麼同學過來玩兒也不提前說一聲?快進來吧,外面冷,別凍著。」淩寒奶奶的頭髮都花白了,卻相當得慈祥,一笑起來,臉上的褶子就堆在了一起。
她從鞋櫃裡給祝顏找了雙拖鞋,讓祝顏換上。
「打擾您了。」祝顏輕聲道。
「不打擾,不打擾!你不要不好意思,以前也經常有同學來的。」
是這樣嗎?祝顏看了淩寒一眼,有點兒驚訝。班裡的同學對他顯然並不親近,甚至都有些害怕。
奶奶好像早就知道淩寒會這麼晚回家,飯都留在了桌上。她打了個火鍋,底下炭火還在燃燒著,蓋子一掀開,湯汁咕嘟咕嘟地翻湧。
粉條和牛肉都埋在鍋底,旁邊放著洗好的大白菜。北方的冬天,白菜都是一車一車地往家拉,通通存在地窖裡,什麼時候一家人吃白菜吃得要吐了,春天也就來了。
奶奶給祝顏盛了一大碗飯,祝顏連連擺手,說自己吃不下那麼多,奶奶立刻道:「你還在長身體,得多吃點。淩寒有個叫邵嘉南的隊友,可皮了,人看著挺瘦,在我家一頓能吃五碗飯呢!」
祝顏:「……」
好巧,這人她也認識。就今天認識的。
祝顏迅速捕捉到了「隊友」這個詞,只不過沒有作聲。
她好像已然知道了些什麼。
奶奶招呼完祝顏,就準備回臥室了。
「您不一起吃嗎?」祝顏問道。
「我吃過啦。」淩寒奶奶笑眯眯道。
「她要隨餐吃藥,有嚴格的時間要求,所以三餐也要準時。」淩寒解釋道。
祝顏點點頭。
於是小小的餐廳只剩下了祝顏和淩寒兩個。
「你一直跟你奶奶住嗎?」祝顏問道,「爸媽在外地工作?」
在這樣的邊遠小鎮,父母都去大城市打工,把子女留在老家讀書、交由老人照顧是常態。
「我媽不在了。」淩寒淡淡道,「至於我爸,我也不知道他死哪裡去了。」
「……」
好像又問了不該問的。
祝顏埋頭默默扒飯。
「別那麼緊張。」淩寒皺眉,「我又不吃人。」
這是他第二次說他不吃人了。
可是該怎麼說呢,自己怕惹到他是很正常的事情吧……祝顏想。
她踟躇了一下,低聲道:「我家裡,曾經也是爺爺最疼我。我媽媽不要我,一個人走了;爸爸再婚的阿姨,讓他把我送回老家,所以我就一個人。」
雖然聽上去很像賣慘大會現場,但除此以外,祝顏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不過互相坦白秘密確實能迅速拉進新同桌之間的距離,淩寒聽完後一度沉默,不過多給祝顏夾了兩塊肉,以示安慰。
祝顏頓時覺得自己以後可以多賣賣慘。
飯後,祝顏主動請纓刷鍋洗碗,原本淩寒也沒攔著,但在一分鐘後,他就讓祝顏去沙發上待著別動了。
「大小姐,你這速度,洗完以後地球差不多也滅亡了。」淩寒的嘴角抽了抽。
艱難刷著鍋的祝顏:「……」
淩寒覺得他這個新同桌就挺奇怪,跟個豌豆公主似的,大部分時候講話都溫溫柔柔的,特別講禮貌,吃飯的樣子莫名優雅,就連發呆都坐得筆直,姿態相當優美。
不過做事是一點兒都不行,手上沒力氣,熟練度趨近於零。看她端盤子,感覺下一秒就能打碎一地。
這也不妨礙祝顏覺得淩寒奇怪。少年人幹活很麻利,花十分鐘就把廚房收拾了一個乾乾淨淨;滑雪也非常厲害,沒猜錯的話曾經是國家隊的正式隊員;人際關係似乎挺好,卻不知道為什麼挺讓小混混害怕的。
兩個人分別懷揣著隱秘的小心思,但還是在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
「今天那個關總,為什麼一聽到國家隊就變臉了?」祝顏問道,「這個雪場和國家隊有什麼關係嗎?」
「沒有關係。」淩寒沖完了最後一個盤子,往抽屜裡一塞,擦了擦手,回頭道,「但他想有點兒關係。」
祝顏立刻擺出一張虛心請教臉。
淩寒接著道:「關總想邀請國家隊來西嶺雪場訓練一陣子,哪怕只有幾天,這樣他就可以對外宣傳,西嶺雪場是國家隊訓練基地之一。」
祝顏長長地「哦——」了一聲。
「難怪他讓邵嘉南向總教練問好。」
淩寒頷首。
廚房和餐桌都收拾完了,但淩寒的活兒顯然還沒幹完。
他又從旁邊的小櫥櫃裡翻出一袋配好的中藥,挨個兒剪開,倒進砂鍋裡,開始熬藥。
廚房只吊著一盞燈泡,光線昏黃。櫥櫃裡的藥快拿空了,只剩下最後兩袋。
淩寒敲了敲裡屋的門,道:「奶奶,藥快沒了,得抽空去醫院複診了。」
奶奶開了門,卻直搖頭:「不用,不用!我覺得好多了,不用再去了!」
「醫生說你需要慢慢調養。我後天陪你去。」
「真的不用!不要浪費那個錢!你要好好訓練,要為國爭光,曉得嘛?」
「……」淩寒抿了抿唇。
祝顏又聽出了不對勁兒。
奶奶還以為淩寒天天早出晚歸,是去訓練了。
但其實淩寒既沒有Ṭūₛ去上課,也沒有去訓練,而是在雪場教課……
這中間,到底發生什麼了呢?
祝顏想了想,還是決定插嘴。
「奶奶,淩寒今天從隊裡拿了獎金呢,您得好好看病,不要覺得浪費錢,不然他訓練也不安心啊。」
奶奶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祝顏趁熱打鐵道:「我今天看邵嘉南滑得飛快,都快趕上淩寒了,淩寒肯定是特別擔心您,才沒發揮好。」
這番話一下子把奶奶弄急了,不輕不重地拍了淩寒兩下,喊了幾聲「傻孩子」,絮絮叨叨地叮囑他要好好訓練,最後在淩寒的強硬態度下,終於同意過兩天再去看醫生。
淩寒這才松了口氣。
「謝謝。」他轉過頭,無聲地對祝顏做了個口型。
祝顏笑笑,搖搖頭,也沒說話。
「不早了,我送你回家。」他對祝顏道。
「不用,才九點多,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了。」
「這裡的九點並不安全。」淩寒強調。
祝顏沒再堅持。至少在這個小鎮上,她的生存哲學全都失效了,當然沒必要逞強。
她又套上羽絨服外套,把圍巾一圈圈裹好,跟著淩寒出了門。
奉縣的夜晚遠不如祝顏從小長大的寧城那樣溫暖、繁華和熱鬧,特別是冬天,九點剛過去沒多久,街邊的鋪子早已關了門,街上幾乎沒有行人,只剩下街燈孤獨地點亮著。
兩個人肩並肩走在小路上。
呼吸間,白色的霧氣繚繞。
「你明天還不去上課嗎?」祝顏問。
「不上。」
「那你就……不參加高考了?」
「你覺得我參加有意義嗎?」淩寒反問。
「……」祝顏沉默。
「其實我和你們Ŧűⁱ也沒什麼區別。我們班上的絕大多數人,除了學習什麼也不會;我也一樣,除了滑雪什麼也不會。」淩寒的手揣在褲兜裡,眼睛直視前方,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他一步步往前走,恍惚間想起了當年小時候看姚明的報導,那篇報導寫得很詼諧,說是姚明重新回上海交大讀書,對同學們喊話說他的作業完成得有些困難,希望大家能借他抄一抄。
彼時自己的年紀還很小,當時他還認真地煩惱了一下,以後真拿了奧運金牌、進了清華北大,是不是也得到處求爺爺告奶奶,說同學你好,我可以教你滑雪,你作業能不能借我抄一抄?
最後他真他媽成了一個滑ťú⁰雪教練。
他的同桌還真給他遞了張紙條,說:我的作業和卷子可以借你抄……
淩寒忽然無奈地彎了彎嘴角。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他心想。
「你從哪裡轉學過來的?」淩寒問身旁的女孩兒。
「寧城。」祝顏道。
「大城市。難怪不適應。」
「……」
「我之前在北京訓練過,住過幾個月。大城市是個講規則的地方,但這裡不是。」淩寒淡淡道,「我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在學校罩著你,當你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你只需要記住一件事——」
「這裡的人都欺軟怕硬。你越強,他們就越不敢欺辱你;你越弱,他們就越蜂擁上來踐踏你的尊嚴。」
淩寒看向祝顏,對上女孩子的眼睛。
「聽懂了嗎?」
祝顏頓住,良久,才點點頭。
她好像漸漸懂了,要怎麼在這裡活下去。
*** ***
第二天早上,祝顏準時准點出現在了教室裡。
她「翹課」了一天,沒有人找她。老師無所謂,同學也無所謂,她的來去沒有任何人關心,但她重新出現在教室裡時,大家的目光又都投了過來。
祝顏跟無事發生一樣走到最後一排,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同桌的位置照舊是空的,不過這一次祝顏知道,她的同桌今天要上好幾節私教。
祝顏深呼吸,翻開課本。
葛天賜對女孩子的「重新出現」來了興致,一整場早自習的時間,他反復回頭看了祝顏好幾次,目光頗為不懷好意。
祝顏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的視線,卻完全不搭理他。
女孩子明目張膽的無視讓葛天賜有些煩躁, 他更頻繁地回頭看向祝顏,就等著下課來找茬。
就在早自習快結束的時候, 班主任帶著一堆卷子走了進來。
「上次月考的語文成績也出來了哈,我叫一個名字,上來拿一個。」
班主任一個個喊, 同學們一個個上前。
「淩寒——」
「淩寒?又沒來?」
班主任的目光掃到最後一排, 皺起眉。
就在這時,祝顏忽然站ťũₙ了起來。
「老師,淩寒讓我替他拿卷子。」
全班的目光又一次齊刷刷地投了過來。
而祝顏只是不卑不亢地走上講臺,把淩寒的卷子領了回來。
班主任一如既往地叨叨「他不想念趁早別念了啊」,但對祝顏替同桌拿卷子的行為沒有多發表評論,反倒是台下,葛天賜的嘴巴誇張地長大,眉頭擰在了一起,仿佛在看什麼外星人。
早自習一下課,葛天賜就又把祝顏堵在了課桌前。
「你什麼時候和淩寒扯上關係了?!」他的手撐在祝顏的桌子上,離祝顏極近。
祝顏強忍著噁心,努力讓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要起任何的波瀾。
她深呼吸, 平靜道:「我昨天想了想, 你既沒有淩寒帥,也沒有淩寒厲害, 所以跟著你沒什麼用。你太菜了,我選擇跟著淩寒混。」
「啊?」葛天賜突然就懵了。
「你確定你還要騷擾我嗎?」祝顏抬眸, 直直看向葛天賜的眼睛。
這種明晃晃的威脅和羞辱直接把葛天賜惹怒了,他很想立刻發作, 但又莫名有些害怕,畢竟上個學期他因為好奇偷了淩寒的雪具,然後被淩寒摁在男廁所裡揍的回憶還歷歷在目……
但是怎麼可能呢?從沒見淩寒跟班裡的誰關係親近過, 更別提一個剛剛轉學過來的、之前都唯唯諾諾的女孩子。
這麼一想, 葛天賜就篤定了祝顏是在狐假虎威。
於是, 他指著祝顏的鼻子道:「你不要以為你提淩寒就能壓我, 淩寒平時根本不來上課, 他有病才管你的閒事啊?!」
「喂——」
忽然間, 有熟悉的聲音從教室的後門處傳來。
葛天賜一下子就定住了。
好巧不巧, 就在這個早自習結束的節骨眼上, 淩寒出現在了教室裡。
「從我的桌子旁邊滾開。」他瞥了葛天賜一眼,目光鋒利,「不要讓我看到你再出現在我同桌旁邊, 懂?」
「艸……」葛天賜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非常精彩。
被揍趴下過的生理記憶,讓他「嗖」地就往後退了好幾步。
淩寒則駕輕就熟地把書包往桌上一扔。他沒有像平時那樣立刻從桌兜裡抽本書來趴下睡覺, 而是久違地掏出了乾乾淨淨的作業本, 轉頭對祝顏道:「昨晚的作業借我抄一下。」
祝顏也愣在那裡,顯然沒意識到淩寒會突然出現。
即便如此,她還是飛快地掏出作業本, 推到淩寒的跟前, 用一副和同桌極其熟絡的口吻道:「都說了我幫你寫呀。」
「明天吧。」淩寒打了個哈欠。
「………………」全班都在看著他倆表演。
葛天賜早已灰溜溜地跑了。
祝顏拖著腮,看著淩寒龍飛鳳舞的字跡,默默沉思。
他不是說, 今天不來上課嗎?
而且還教育自己要硬氣一點,要直接正面剛葛天賜……
所以,為什麼又來了呢?

倘若我年少有为1 她的同桌

倘若我年少有为2 冰原上的少年

倘若我年少有为3 一决胜负

倘若我年少有为4 绝不认输

倘若我年少有为5 峰回路转

倘若我年少有为6 情书

倘若我年少有为7 冠军

倘若我年少有为8 诛心

倘若我年少有为9 破釜沉舟

倘若我年少有为10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再回

倘若我年少有为11 可能我也没有你的微信

倘若我年少有为12 我很想你

倘若我年少有为13 十年一剑寒刃如雪

倘若我年少有为14 风云变幻

倘若我年少有为15 挚爱

倘若我年少有为16 最后一战

倘若我年少有为17 盛放

倘若我年少有为18 那长头发

倘若我年少有为19 结局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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