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我年少有为15挚爱

祝顏破天荒地收到了顧暮雨發來的語音訊息。
「你什麼時候有空,給我回個電話,挑周圍沒人的時候。」女人的聲音冷峻,「你那個同桌,可能攤上事兒了。」
祝顏的心裡頓時一凜。
在她上次幫這位後媽把弟弟接回來後,她們兩個就沒什麼交集了。不過顧暮雨沒有再在公司裡和她對著幹,兩人算是默契地達成了某種「君子協定」。
祝顏環顧自周,找了個偏僻無人的角落,打回了電話。
她們兩個講話從來不兜圈子,顧暮雨一接通就開門見山道:「祝顏,我這邊的媒體管道剛剛給了我一個很重要的資訊——有一個自稱淩寒父親的人要爆料,控訴淩寒對他不管不顧。對方知道我們想簽淩寒當代言人,先把這條消息壓了下來,並詢問了我的意見。」
祝顏一愣:「他哪兒來的父親?」
「最搞笑的來了,這個男的甚至和淩寒不是一個姓,但是他有和淩寒奶奶的親子關係證明。」顧暮雨冷笑道,「對方聲稱他多年在外打工,供養淩寒和他奶奶,結果現在淩寒現在滑出來了,成名了,就ṭü₍棄自己的親生父親于不顧。」
「扯淡吧?淩寒對他奶奶那麼好,怎麼會棄親人于不顧!更何況他這麼多年來從沒收到過所謂『外地親人』的錢!」
「可這還不是最糟糕的。聽著,祝顏,他說他還有別的爆料,並暗示記者:淩寒可能服用了不合法的藥物。」
「……」祝顏一下子懵了。
「你知道這種東西一旦散佈出去,會產生多麼嚴重的後果吧?造謠很容易,但自證卻無比艱難,大眾的情緒上來了是根本不管真相的,所以現在各大品牌絕對不敢合作有爭議的名人,他的商業資源甚至有可能一夜歸零。」
祝顏緩緩捂住臉,深呼吸。

「這個人為什麼要這麼做?他真的是淩寒的父ẗṻₕ親嗎?」
「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小學那會兒有個特別火的臺灣明星,在全盛時期被母親指責不孝和私生活不檢點,還被網友造謠吸毒,後來這個人沉寂了很久很久。她的母親實際上是個賭徒,卷走了她幾乎所有的錢。」顧暮雨歎了口氣,「但根據我的調查,這個自稱淩寒父親的人,也是個賭徒。」
「……」祝顏的雙手一下子變得冰涼。
*** ***
山頂的風凜冽地吹著。淩寒戴好了雪鏡,任憑夾雜著細密雪籽的寒風在自己的臉上拍打。
他想起那些教練曾和他聊起過的見聞:對於歐洲的滑雪強隊來說,哪怕是大雪、大雨、大霧這樣的天氣,只要能見度處於「安全」的範圍內,選手們就會在教練的指揮下義無反顧地進行訓練,而這樣的天氣則會被稱之為「好天氣」①。
(①出自知乎答主@阿拉布的文章《挪威高山滑雪為什麼這麼強》。)
高山滑雪本就不同於其他運動,普通人一年能上雪訓練的時間只有一季,就算是職業運動員,訓練+比賽的時間也不過半年而已,是以每一次訓練的機會都極其珍貴。
淩寒獨自一人在雪場飛馳,一條彎彎曲曲的雪道被他來回刷了一遍又一遍。
他的心不靜,像堅硬的冰雹,又像滔天的巨浪。他希望他的命運是平靜的內港,可上天給了他一手爛牌,他的人生只能是黑浪滔天的暴風港,風暴永不止息。
雪勢越來越大了,雪道的能見度進一步降低。
淩寒開始放低速度,朝著山下滑去。在一片白茫茫之中,半山腰的雪場服務大廳亮起了燈,一如海上的燈塔。
只是山上的天氣變幻莫測,風雪在極短的時間裡又一次變大,就連眼前的道路都不太看得清了。
就在這時,淩寒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的呼救聲。
「救——命——啊!救——命——!」
聲音顯然是從雪道外的樹林裡傳來的。愛玩道外野雪的雪友很多,天氣晴朗時姑且需要嚮導帶著,在這種惡劣天氣裡遭遇意外則更為常見。
淩寒眉頭一皺,但還是沒有多想,直接調頭朝道外滑去。
「你在哪兒?!」他呼喊道。
聽到附近傳來人聲,被困的人立刻激動了起來,更大聲地喊道:「這兒!我在這兒——!」
這種時候只能循聲定位了。
聽起來對方離得並不遠,淩寒加速滑了過去,忽略了對方緊跟著的那句「你慢一點啊!慢一點!我這裡有坑……」,然後——
「嘭——」的一聲,伴隨著極其清晰的痛感,淩寒直接折進了一個巨大的、可以稱之為「雪洞」的坑裡。
「啊啊啊你沒事吧?!」旁邊的人驚慌失措地呼喊道。
淩寒這才看清雪坑裡的女孩子——正是剛剛呼救的人,看上去腿也折了。
「你還好嗎?」女孩子看上去要急哭了,語無倫次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想到你離得那麼近,我應該一開始就跟你說我掉坑裡了的,我聽到人的聲音太興奮了……」
淩寒:「……」
他能說什麼呢?
這要換個救援的人,速度慢,不至於掉下來。
這要換平時視線好,他也不至於掉下來。
偏生風雪遮擋了視線,他的滑行速度又快,對方的叮囑還沒傳達到,他就已經掉進坑裡了。
「叫救援吧。」淩寒無奈地掏出了對講機,「喂?邵嘉南?你聽得見嗎?我被埋了……」
「對不起!我會負責起全部的費用的!救援費和你的醫療費全部都我出!」女孩子哐哐道歉。
淩寒望瞭望天。
這好像不是醫療費的問題。
他稍微一動,腿上就傳來鑽心的痛。運Ťŭₙ動員總會有個傷啊痛啊的,久病自成醫了,淩寒初步判斷骨頭沒斷,問題不是特別大,可偏偏很快就要總決賽了……
「呵。」淩寒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屋漏偏逢連夜雨。
但這「連夜雨」一落下來,他忽然就覺得心靜了。
突然冒出來了一個便宜老爹,張口就問你要七百萬;見要不到,就立刻放狠話,揚言要舉報你,讓你不要想接著滑了,大家都別好過。
這會兒好了,為了救人,腿又摔了,都犯不著人家威脅你,可能真要滑不成了。
但此時此刻,淩寒忽然就覺得很平靜很平靜。外面風雪呼嘯,他在小雪坑裡安安靜靜地坐著,只覺得內心久違地安寧。
反正也不能更糟糕了,不是嗎?
出於安全考慮,淩寒一個人出來訓練,都會隨身帶定位器和對講機。邵嘉南很快就帶人循著定位找了過來,把兩個人拽出了雪坑。
倒是被他救出來的小姑娘,原本一個人在道內練習,也沒帶什麼救援裝備,結果一下大雪就看不清路了,這才滑到了道外,還栽進了坑裡。
小姑娘下了山,才知道自己被職業運動員救了,人家這會兒腿摔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接著參加比賽……聽到這兒,小姑娘直接給嚇蒙了,一連串地道歉。
邵嘉南安慰了一下她:「沒事,我們淩神人美心善,不管是誰他都會幫的。」
久違地聽到「人美心善」四個字,淩寒挑了挑眉。
邵嘉南開著車,將兩個病號送去了附近的醫院。
小姑娘的傷比較嚴重,腿骨折了,直接辦了住院;淩寒這邊問題不大,醫學影像顯示他的骨頭沒事,就是肌肉有撕裂,醫生大手一揮讓他回家養著。
邵嘉南頭疼地問道:「要養多久啊醫生?」
「每個人的恢復情況不一樣,這個要看個人體質的。不要劇烈運動,多吃點高蛋白的東西。」醫生淡定道。
「可是醫生,我們要參加比賽的啊!」邵嘉南給醫生展示了一下總決賽的時間,「這之前他能恢復嗎?」
醫生瞅了一眼,皺眉道:「這個真不好說啊……」
「咱們回去吧,不要耽誤醫生時間了。」淩寒淡淡道。
回了車上,邵嘉南奇怪道:「你還真不急啊?」
「我不知道急了有什麼用。」淩寒扣好安全帶,嗓音依舊淡淡的,「我不著急它就能好嗎?」
「那倒也是……」邵嘉南無奈道,「你說那妹子也真是的,這鬼天氣一個人滑什麼雪啊?」
「雪是突然下大的,一開始視線還挺好。」淩寒道。
「你就是太好心。這要換我,我才不會輕舉妄動,可能在旁邊守著直接打救援隊電話什麼的……」
「可能吧。」淩寒淺淡地笑了笑,仿佛回憶起了什麼往事,「但是你也不知道命運到底會給你什麼東西,當初祝顏也是這麼可憐巴巴求我幫她來著。」
邵嘉南一聽這話,也樂了起來:「是哦!所以你們兩個到底進展怎麼樣啦?每次問都是不知道。明明兩年前我就覺得你倆有情況!」
邵嘉南啟動了汽車,發動機陣陣轟鳴,車子裡漸漸變得暖洋洋的。淩寒靜靜地看向窗外的馬路,遠處的雪山宛若白了頭的老者,他莫名就想起了少年時期相識的元白二人,那兩個人一同登科,一同授官,一同策馬,一同題詩……可時過境遷,卻還是只留下了白居易《夢微之》中的一句「我寄人間雪滿頭」,一如這山頂亙古不化的、經年的雪。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到這兒。明明他們兩個的情況與之完全不相似,卻又像是在平行宇宙中的微觀粒子,隔著數萬年為計的遙遠距離糾纏在一起。
「你覺得我和她有可能嗎?」淩寒低低地問。
邵嘉南一愣:「為什麼沒可能?你情我願的事情。」
「以前我覺得有可能,但最近家裡的事情讓我覺得,或許我真的出廠設置就不配。」淩寒苦笑道,「我並不想只和她談一段戀愛,然後某一天被迫分開。如果結局是那樣的話,我寧願現在就不要開始,因為到那一天我肯定走不出來。」
「或許……可能……這件事沒有你想得那麼糟呢?」邵嘉南把那一頭亂糟糟的發撓得更亂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淩寒家裡的事情了,他們兩個是發小,祝顏不知道的事兒他都知道。
但邵嘉南自認是一個嘴笨的人,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自己的兄弟,只能安安靜靜地開車。
淩寒單獨組團隊外訓後,把他也帶了出來,他們兩個在雪場旁邊分頭租了房子。這會兒邵嘉南開車把淩寒送回了社區,又用肩膀架著他送他回屋,偏偏電梯門剛打開,兩個人就瞧見祝顏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站在門邊。
三個人的視線碰上,俱是一愣。
「祝顏?」/「你怎麼來了?」/「你的腿怎麼了?!」
「咱淩神救了個人,結果把自己給摔坑裡了。」邵嘉南一邊解釋一邊開密碼鎖。
祝顏先是「啊?」了一聲,然後又長長地「哦——」了一下,點了點頭,神情有點兒懵,但似乎覺得淩寒幹出這樣的事情很合理。
「畢竟人美心善嘛。」邵嘉南補刀。
淩寒朝發小翻了個白眼。
三個人先後進了屋子。
淩寒轉頭看向祝顏:「你來了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我怕耽擱你訓練,想著這個點了也等不了太久……」
邵嘉南扶著淩寒坐到沙發上,叉腰道:「好啦,你倆慢慢聊,我先回去了。」
自覺不當電燈泡的人迅速退了場,客廳裡只剩下淩寒和祝顏兩個人。
淩寒抬眸,淡淡問道:「你是不是都知道了?我家裡發生的事情。」
祝顏一愣。淩寒這都能猜到嗎?
而對方只是聳了聳肩:「能讓你課也不上,直接飛回來找我的事情,我想不到別的了。」
更何況女孩子的眼底一片淡淡的青黑,極有可能是路上沒睡好,一下飛機又立刻趕過來了。
祝顏怕淩寒誤會,急忙道:「我沒有故意監視你,是媒介那邊給的消息……」
她簡短地解釋了媒介部攔下那份「爆料」的始末。
淩寒聽罷,點點頭道:「謝謝你。」
可實際上,祝顏隱匿了最近 24 小時裡發生的事情:那個叫劉威的傢伙見自己的那些「爆料」根本沒被媒體發出來,索性自己註冊了帳號,正在全網「控訴」淩寒不孝。內容不實,卻混淆視聽,祝顏判斷有人代筆,但目前能做的只是聯絡平臺降權。
祝顏知道淩寒不大看社交媒體,更別提她大老遠飛回來見到的人,如今剛從醫院回來,拎著拍的片子,還拄了根拐杖,讓祝顏不由地更擔心了起來。
「怎麼回事呀?嚴重不嚴重?」
「不嚴重,但可能要掛一陣子免戰牌了。」淩寒聳了聳肩,「不過也好,我現在的狀態不太好,我也很難立刻調整到位,所以摔下去的時候我就想,也許這一摔也不是什麼壞事。如果我坐等著他舉報我,就算是誣陷,我也還是要接受國際雪聯的調查,也還是會耽誤比賽。」
祝顏靜靜地看著淩寒。
淩寒見她不出聲,溫和地問道:「怎麼了?想什麼呢?」
祝顏抿了抿唇,強忍著哽咽。
「淩寒,你能不能……不要逞強啊……」
淩寒一愣。
他的逞強很明顯嗎?
「其實我沒有覺得我在逞強,我只是有點兒……麻木。」他坐在那裡,雙手捂住臉,「好像每次我覺得一切都要好起來的時候,命運又會告訴我:你其實根本就沒有上牌桌的資格。」
「可是你已經在牌桌上了啊!」祝顏蹲到了淩寒的跟前,強行握住他的手,讓淩寒看向自己,「就算有人造謠又能怎麼樣呢?國際雪聯最多讓你暫時停賽一小段時間,檢查結果沒問題就一切恢復正常了。每年的比賽那麼多,除了世錦賽還有世界盃,又不像奧運會四年才辦一次,你多得是機會拿年度總冠軍啊!」
「但如果我真的有個賭徒父親呢?」淩寒低聲問。
造謠可以平反,比賽可以繼續,但如果我真的有個賭徒父親,欠下了巨額的債務,不惜詆毀孩子也要要錢,那我還有什麼資格面對你?又還有什麼資格留在你身邊,接受你對我的一切關心與付出?
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門第嗎?
門第,階級,它們無處不在。
自和祝顏重逢以來,淩寒想過無數回這個問題——他有什麼資格去喜歡祝顏這樣的女孩子?她那麼矜貴,自幼接受著最好的教育,出入的場合皆是名流雲集。如果不是因為家中變故,她根本就不可能跟你產生任何交集。
現在她回到了屬於自己的位置,你又憑什麼站在她身邊?憑什麼讓她陪你到 24 歲參加奧運會?
就憑你的賭徒父親嗎?淩寒自己都忍不住要嗤笑。
可是在這一刻,祝顏卻愈發用力地握著他的手,啞著嗓子反問道:「那又怎麼樣?」
她承認自己敏感愛哭,可她依舊強忍著不哭,只是用顫抖的嗓音反復地問淩寒:「父親是賭徒,那又怎麼樣呢?」
淩寒怔怔望著她。
「你以為我爸就不是賭徒了嗎?他這些年在澳門和拉斯維加斯輸掉的錢又何止七百萬?奶奶給他瞞著,爺爺不知道,但我知道。」祝顏用手抹了一下冒出來的淚水,「如果沒有我爺爺打下這份基業,就憑奶奶對他那個溺愛程度,他就能成什麼事兒嗎?」
「他反復出軌,身邊的女人來來回回地換;對子女的控制欲極強,平時卻又不管不顧!我和你有什麼區別嗎?我們不都Ŧú₇是靠著祖輩的庇佑才長大的嗎?!」
「我們兩個人是一樣的啊,淩寒!我們是一樣的!」
淩寒完全怔在了那裡,像一尊靜默的雕塑。女孩子的嗓音震耳欲聾,她說你們兩個是一樣的,她和你是一樣的……
真的是一樣的嗎?怎麼可能會是一樣的呢?
可她偏偏這麼告訴你了。
你們就是一樣的。就好像你們當初只有彼此、相依為命那樣。
淩寒緊緊地擁住了祝顏。
他不記得這是他們之間的第幾個擁抱,他只知道每一次他用的力氣都很大,像是要把女孩子嵌進自己的身體裡,他的身體微微顫抖,可祝顏任憑他這麼抱著自己,始終一聲不吭。
「祝顏,別的我都不怕……」淩寒的聲音也在發抖,「我唯獨怕失去你。」
「你不會失去我。」祝顏把臉埋進他的肩窩裡,「永遠不會。」
像過往每一次那樣,女孩子輕柔地接住了他全部的不安,毫不猶豫地給了他一個準確的答覆。
傍晚,淩寒又登上了那個從滑雪隊運營那裡要過來的帳號,自己寫了一份停賽聲明,發佈了上去。
聲明很簡潔:因為訓練時的意外受傷,需要時間恢復,因此暫停參與接下來的分站賽事,恢復比賽的時間也暫時未定。
憑藉這陣子陡然提升的知名度,評論區很快就被各種內容填滿了,不過大家的關注重點出奇得一致——ŧų⁴
「總決賽還能參加嗎?」
淩寒:「還不確定,要看恢復程度。」
「天呐,明明覺得第一個世錦賽冠軍在望了!真是太可惜了!」
而沒過多久,一些不好的指責聲也冒了出來。
「既然知道快要總決賽了,訓練為什麼不再小心一點?」
「你知道你身上不僅背負著你自己,還背負著中國人破紀錄的期待嗎ţù₆?」
淩寒看到這些評論,眉頭皺起。
「不要看了。」祝顏抬手上滑,把他的 APP 關了,「在成名的過程中,你得學會遮罩噪音。」
「嗯。」淩寒點點頭,然後拄著拐杖起身,「餓了沒?我去給你做飯。」
「咱們還是點外賣吧?」祝顏有點傻眼,立刻想要拉住他。
「外賣高油高鹽,我吃不了。」
淩寒已經開了冰箱,裡面的食材堆得挺滿,祝顏一向知道他做飯當解壓,但是讓一個拄拐病號做飯什麼的……
「不然……我來試試?」祝顏試探著問道。
淩寒回眸,用極其微妙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要祝顏說,除開她要進廚房之外,淩寒從來沒用這種目光看過她……
大抵是將軍山佛光大道上那個孜孜不倦的男音:「這裡是高級道,這裡是高級道,能不能滑心裡有點兒數……」
好吧。就算她賠得起,她也不想炸了淩寒的廚房。
「幫我搬個椅子來。」淩寒道。
家裡恰好有把高腳椅,祝顏給搬進了廚房,淩寒坐在上面做飯,高度正合適。
祝顏就在旁邊給他打下手,洗菜、遞盤子、丟垃圾。
而就這一陣功夫裡,互聯網上悄然掀起了他們意想不到的浪花。
起因是淩寒的社交媒體下出現一些「受害者有罪論」的評論之後,突然就有人發了個帖子。
@小熊貓打了個滾兒:「好氣啊!怎麼會有這麼陰謀論的人!今天淩寒根本不是『訓練』受傷,他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
——顯然是白天被淩寒救了的小姑娘。
小姑娘聲情並茂地講述著事情的始末,從自己呼救半天沒人搭理,一直講到淩寒迅速地從天而降。
「他聽到我呼救,真的二話不說就朝我這個方向滑,完全不帶猶豫的,兩句話的功夫就滑到了!他但凡猶豫一點都不會摔!」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那麼厲害的職業選手,真的自責死了!而且我捅了這麼大的簍子,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怪罪,還送我去醫院,我想賠錢他都不讓!」
小姑娘還附上了邵嘉南的「側面發言」——
「他隊友都說他一向『人美心善』!嗚嗚嗚!我宣佈從此以後他就是我的主擔!」
最後,小姑娘傾情配上了淩寒為 OnFire 拍攝的宣傳照,並多番強調:「他本人比照片還要帥!」
在這個演算法分發的時代,流量這種東西,神奇得令人難以捉摸。
一張帥氣的臉,配一個好故事,再加一點點的運氣,就如同巫師調配的魔藥一樣,「咚」的一聲,就爆了。
這篇內容的熱度很快就飆升了起來,等小姑娘再打開這個軟體的時候,只能發一個周迅的「好多人啊」表情包,來表達此刻的心情了。
淩寒知道這件事,還是在他一頓飯做好後。
他從廚房裡端出了幾道江南的家常菜:甜口的紅燒肉,鮮美的豆腐蝦仁,以及茭白炒肉絲——都是經典的寧城做法。
祝顏驚訝極了:「你怎麼會做這些?你以前不都做北方菜的嗎?」
「學的。」少年人的語調很淡然。
他脫了圍裙,遞了雙筷子給祝顏:「嘗嘗?」
祝顏淺淺嘗了一口茭白,而後雙眼迅速地亮了起來,跟迪士尼的夜燈忽然開啟了似的。
她眨著亮晶晶的眼睛狂點頭:「好吃!」
「嗯。」淩寒清淺地勾了勾唇角,「那沒白學。」
作為一個祖籍北方,但在江南水鄉出生長大的女孩子,祝顏得承認,自己還是長著一個寧城胃。
兩個人正吃著,淩寒的手機又震動了。
淩寒有兩個微信,在一台手機上用的微信雙開。
大號人多,開了消息遮罩,反而小號疏於管理ţüⁱ,沒有關閉任何的消息通知,是以資訊直接彈出在了螢幕上——
莊佳菀:「天呐,淩寒你受傷了嗎?沒事吧?我看都上熱搜了!」
淩寒:「……」
祝顏:「……」
淩寒皺眉:「熱搜?什麼熱搜?」
祝顏卻斜著眼看她:「女明星還在孜孜不倦地給您發消息啊?」
淩寒:「……」
突然就很慌。
淩寒對自己的認知很清晰,他知道自己大多數時候不過是維持著表面的高姿態,不過總的來說,是祝顏樂意慣著他;可祝顏一旦口吻微妙了起來,他就一點兒都端不住了。
「你哪條沒看過?」淩寒立刻打開了小號,聊天記錄還停留在淩寒上次「謝謝不用來」上。
「你就讓人家這麼孜孜不倦?」祝顏扁嘴盯著他,盯得他心裡發慌。
「……」淩寒感覺到了女孩子在暗示些什麼,但又不確定感覺的對不對。
越是這種時候,你越不能問。
你得猜。
「她沒有別的舉動,我不好說話太硬太直接。」淩寒道。
「哦,所以?」
「……」
淩寒琢磨了一會兒,忽然道:「一勞永逸的辦法也不是沒有。」
說罷,他敲了一行字, 展示給祝顏看。
「喏, 審核一下?」
祝顏湊了上去。
螢幕上那行尚未發出的資訊立刻映入眼簾——
「謝謝,沒大礙。女朋友來照顧了。」
祝顏登時覺得自己的臉頰控制不住地在升溫。
她抿了抿唇,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淩寒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並沒有做任何的催促,他生怕自己一開口就會露餡, 因為心跳早已忐忑到超過了大回轉的最快速度。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看著女孩兒的側臉, 一聲不吭,就像等待宣判。
直到祝顏伸出手。
按下了發送鍵。
一個甜蜜的宣判輕輕敲落,少年人終於松了口氣, 然後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揚, 將身旁的人一把攬進了懷裡。
「幹嘛!笑什麼笑!」女孩子似乎有些炸毛,可腦袋還是埋在了淩寒的胸前。
「女朋友?嗯?」他低聲問道,似乎在確認。
「不然呢?你還想拖到什麼時候再表白?我等很久了誒!」祝顏理直氣壯道。
淩寒低聲笑笑, 苦澀道:「我怕配不上你。」
天知道他喜歡了她多久, 又有多想告訴她這件事。
可生怕她受委屈, 生怕自己配不上。
「怎麼會呢?你不可以妄自菲薄,你可是超級大回轉的亞太冠軍,世錦賽分站冠軍,以及未來的世界冠軍!」祝顏摟住他的脖子,眨了眨眼睛,「但、是!你的女朋友很嬌氣, 你不能對她不好, 否則你是什麼冠軍都不管用的!」
「我知道啊,我的女朋友只能住得慣大平層, 國際航班只飛頭等艙,接送要用邁巴赫。」
「……哪有那麼誇張!」祝顏知道淩寒在揶揄自己, 輕輕踢了他兩腳。
淩寒重新把她撈了回來, 固定在懷裡, 認真道:「但這些我都會努力。其實也沒有那麼遠, 是不是?希弗林去年的獎金加代言費有六百萬美元。她可以,那我也一定可以。為了顏顏, 我會爭取做到最好。」
少年人的語調很鄭重很鄭重。
ťŭ̀⁸祝顏想說,其實跟你在一起的話, 沒有那些也沒關係。她吃過那麼多頓米其林黑珍珠, 卻覺得這些全部加一起,都沒有淩寒專門為她學的寧城小炒好吃。
但此時此刻, 她卻認為自己不應該那麼說。
這不光光是為了維護淩寒的自尊心。祝顏想。
她更想讓淩寒知道, 她是相信他能做到的。從兩年前的西嶺雪場開始,她就看到了他的實力, 他的天賦, 並願意下重注賭他會贏。
她是他的伯樂,是他的金手指,是他的直升機。
她有資格給淩寒提要求, 淩寒也需要自己給他提要求。
「那你都要實現哦, 我等著呢。」祝顏整個兒掛在了淩寒的身上,「別忘了拿著你的世界冠軍去讀個清華,我的男朋友得是六邊形戰士的!」
「Roger that.」淩寒摸了摸她的長髮, 湊近低嗅。
女孩子的頭髮上有淡淡的薄荷香氣,一如冬日的飛雪般沁涼,熟悉而又令人安心。
他真的沒有什麼好失去的了。淩寒想。
他最愛的人已經在身邊了。

 

倘若我年少有为1 她的同桌

倘若我年少有为2 冰原上的少年

倘若我年少有为3 一决胜负

倘若我年少有为4 绝不认输

倘若我年少有为5 峰回路转

倘若我年少有为6 情书

倘若我年少有为7 冠军

倘若我年少有为8 诛心

倘若我年少有为9 破釜沉舟

倘若我年少有为10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再會

倘若我年少有为11 可能我也没有你的微信

倘若我年少有为12 我很想你

倘若我年少有为13 十年一剑寒刃如雪

倘若我年少有为14 风云变幻

倘若我年少有为15 挚爱

倘若我年少有为16 最后一战

倘若我年少有为17 盛放

倘若我年少有为18 那长头发

倘若我年少有为19 结局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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