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我年少有为14风云变幻

奕躍體育總部大樓內。
「還好我們的『大小姐』回學校上課了。」顧暮雨感歎道,「希望她在美國的時候不要再搞什麼么蛾子。」
女人一身職業套裙,半倚在桌子旁,妖嬈的身段稱得上是風情萬種,然而再精緻的底妝與紅唇也掩蓋不了她臉上的疲累。
她正想來杯咖啡提提神,忽聽旁邊的下屬喊道:「顧總,公司發了新的人事任命!」
「發了就發了,那麼火急火燎的做什麼?」顧暮雨不以為意。
可當她轉頭看去時,卻發現下屬的表情相當奇怪。
「是……新任命了一位品牌領域總經理。」
顧暮雨神色一變,沖到了對方的螢幕跟前。
大螢幕上,顯示著祝正林簽發出的最新任命通知。
「……經研究,OnFire 成立『品牌領域』,由葛昊均擔任領域總經理,考察期六個月。」
「……以上部門負責人,皆向葛昊均彙報。」

這份全體郵件上還附上了對方的履歷,一看就是高薪從行業裡挖來的資深品牌大牛。原本品牌相關的整合行銷、媒介、公關等模組,全部歸入品牌領域,由這位空降的領域總經理統管。
而顧暮雨的崗位也在這份任命通知裡進行了調整。
沒有品牌部了,品牌部給拆成了四五個小部門,而顧暮雨被分去了媒介部當總經理,變相降級。
最重要的是:這份郵件發出前,根本就無人通知她。
當天下午,新官走馬上任。
這位葛總聽完了一圈各個部門的彙報,直接大手一揮拍板道:「趕緊把淩寒的代言人身份給落實了!」
定了大方向後,他「痛心疾首」地罵了一圈顧暮雨帶領的媒介部:「我們是怎麼搞的?我們的品牌嗅覺哪兒去了?明明人家籍籍無名的時候,我們就發現了這顆金子,現在人家身家猛漲,我們還不趕緊簽?!別告訴我你們要等到他成了世界第一再簽啊!」
顧暮雨想駡街。
她也就奇了怪了,好歹她也是祝遠山正兒八經的老婆,受法律保護的,這奕躍體育高低也是個家族企業,怎麼一個空降的職業經理人還能對她這麼指手畫腳?
就在這時,葛昊均對著麥克風道:「祝顏,淩寒最初就是你簽的,辛苦你去落實一下代言人的事情。」
「好的。」祝顏的聲音出現在了線上。
顧暮雨這才注意到,助理還開通了線上會議,祝顏遠端接入了進來。
葛昊均對著全場道:「祝總提了要求,以後滑雪賽事這邊的合作,也全部交給祝顏遠端負責,祝顏直接向我彙報。」
這句話通知下來,場面已經徹底明晰了。
葛昊均是祝正林直接安排下來的人。
此外,老爺子給了還在念書的祝顏一塊單獨的業務,不影響整個基本盤,又能讓她練手,還叫行業內的大拿單獨指導她工作。
——這不是「當做接班人候選來培養」,這就是明確的接班人。
散會後,顧暮雨給祝遠山發了很長的消息。
為什麼會有空降的高管?為什麼沒人通知她?老爺子對祝顏的未來到底是怎麼計畫的?對他們兩個的孩子呢?有任何打算嗎?
但對方已讀未回。
顧暮雨已經有一陣子沒見到祝遠山了,她的丈夫自稱工作忙碌,壓力巨大,最多只能做到「已讀亂回」——比如在顧暮雨半夜給他留言說孩子發燒進醫院時,回一句「好的」。
但顧暮雨知道,他不是工作壓力大。
老爺子自從療養歸來後,早就把公司的大方向抓得明明白白,根本不需要祝遠山去夙興夜寐。
而祝遠山如今的生活軌跡,顧暮雨太熟悉了。
而後,私家偵探源源不斷地回傳著照片和視頻。
果不其然,祝遠山和新歡舉止親密。
顧暮雨甚至沒有一丁點兒的意外。她只是覺得悲哀。ţũ̂₄
週末,祝遠山回家了。
在甯城祝家的獨棟別墅裡,高挑空客廳富麗堂皇,一圈花瓣式的高定沙發圍繞著岩板茶几,而茶几上散落著一堆不堪入目的照片。
祝遠山拿起其中的一張,瞥了一眼,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他看向端坐在沙發上的顧暮雨,嚴聲道:「你在鬧什麼?你沒有這方面的資歷,一上來就要當 OnFire 的總經理,我是不是讓你當了?選代言人的事,你是不是看走眼了?現在新品牌規模越來越大,老爺子請個有十幾年經驗的人來管整個品牌,有什麼問題嗎?」
顧暮雨卻只是定定地看著他,那張美麗的面孔上已然疲憊不堪,鑲嵌的眼睛宛若空洞。
「你也和這個女孩子說,你現在是離異單身嗎?」顧暮雨拿起了一張照片,「就像當年和我說的那樣?」
祝遠山的眉頭擰得更緊。
他不想討論這個話題。
他甚至覺得這不應該成為他們兩個之間的話題。
「你拿這些照片給我看,不就是因為公司裡的事情讓你不爽嗎?」他張開雙臂,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顧暮雨嗤笑了一聲。
她的目光裡譏笑,又隱藏著一些悲愴的迷茫,而她的丈夫在看見她的神情變化後愈發不高興了起來,用嚴厲的語調斥道:「顧暮雨,你沒資格跟我鬧這些,不要忘了你是怎麼進的祝家!」
這場鬧劇以不到兩歲的孩子嚎啕大哭告終。他已經能說一些簡單的詞彙,也能感知到大人之間的氛圍了。他聽到父母在客廳的爭吵,跌跌撞撞地跑過來想要「勸架」,但兩個人成年人之間的戰爭,又怎麼是一個跑都跑不穩的孩子能介入的呢?
保姆嚇得趕緊來抱走他,但還是驚動了三樓的老太太。
老太太一看孫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劈頭蓋臉把顧暮雨一頓罵,再看到桌上那些照片後,更是氣急敗壞地喊出了和祝遠山幾乎一樣的話——
「你當年不也這樣勾搭我兒子的嗎?!」
顧暮雨徹底心死了。
她沒有辦法再在這樣的地方待下去。她自以為是這裡的女主人,可這事實上是別人的地盤,當別人想要羞辱她的時候,她甚至沒有還手之力。
「好,好,你們都很好,是我高攀你們祝家!」顧暮雨連說了好幾聲「好」字,轉頭離開了別墅。
如果要說什麼是她顧暮雨過的最愚蠢的決定,那麼那一天,她掉頭就走算一樁。
因為她完全沒有想到,她的婆婆居然直接把她的孩子帶走了,美其名曰「你們夫妻吵架會嚇到我的孫子」,然後直接帶著小孩子換了個住處。
顧暮雨覺得自己要發瘋。
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控制脾氣,但沒有哪個女人能在這種情況下控制得住,可婆婆只接了她第一通電話,輕飄飄地來了一句「你有本事就離婚,反正你們結婚前簽過財產協議的,祝家的一切都與你無關」,而後號碼便再也打不通了。
至於祝遠山,直接讓她「想清楚了再說」。
在近乎走投無路之際,顧暮雨接到了一個她打死也想不到的人打來的電話。
——祝顏。
繼女淡淡的嗓音在手機的另一端響起:「祝璨在我這兒。」
當時,距離孩子被帶走,已經過去半個月了。
「你在哪兒?!他為什麼會在你那裡?!」
「我在我自己的公寓裡,你現在可以過來。我聽說了家裡的事情,請假回國了幾天,弟弟是我打著爺爺的名義去接的,現在就在我旁邊。」
顧暮雨這一路吃了好幾個超速和闖紅燈的罰單,直接給 12 分扣了個乾乾淨淨。
到了祝顏的公寓,一見到祝璨,她直接撲了上去,半跪在地上,緊緊地抱緊了孩子,眼淚跟失禁了一般洶湧地往外冒。
一歲多的小男孩也哭得歇斯底里的,一直喊「媽媽」。
待到祝璨哭累了,被抱到客臥裡哄睡著了,顧暮雨的心情才終於平復了下來。
她回到客廳,用沙啞的語調問祝顏:「你為什麼要幫我?我曾經那麼對你。」
祝顏示意她在沙發上坐下,從廚房端來了兩杯熱水。
「我不是為了幫你。弟弟沒有對我做過什麼,他如果真被奶奶養大,會被養廢掉的。」祝顏淡淡道,「我不是聖母,但他畢竟和我有血緣關係。」
祝顏太清楚自己的奶奶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自私又狹隘,極度重男輕女,當年在奉縣老家的時候就以生了個兒子為榮耀。
她一直看不慣第一任兒媳,不過是因為對方不肯生孫子,教唆兒子離婚重娶後,終於得到了心心念念的三代男丁,結果一見孩子的生母不聽話,直接赤裸裸地展示出了去母留子的心思。
爺爺也很清楚她是什麼人,所以他們兩個常年分居。
那個年代的人結婚還多是包辦,但往往也不會離婚,於是奶奶守著她的兒子過了一輩子,一直過到今天。
「我媽媽當年正是看透了這個家的真相,所以才頭也不回地瀟灑離去。我爸再婚的時候,她一副看笑話的樣子,說想看看是誰這麼上趕著來祝家吞針。」祝顏捧著玻璃杯,吹了吹熱水,淺啜了一口。
「她不恨我嗎?」顧暮雨啞著嗓子問。
「她為什麼要恨你?他們兩個早就沒感情了,你不是他們離婚的原因,除了你也有別的女人。」
顧暮雨有些發怔。
她太累了,累到沒有力氣去推敲自己和繼女的對話,只能用最後的力氣吐露出那些隱秘的往事。
「你爸爸當時也是這麼跟我說的。他先騙我說他離婚了,後面我發現他並沒有離婚,他就說他的婚姻早就名存實亡了。可是我當時已經和他在一起了好幾年,我放不下……」她閉上眼,一隻手捂住了臉。
眼淚從她的指縫間流了出來。
祝顏遞上了一張紙巾,顧暮雨沒有接。
這個風情萬種的女人仿佛一夕之間老去了好幾歲,她哽咽道:「我一直以為我和他是真愛,是苦盡甘來,他最後還是願意離婚娶我。他家大業大,我能接受婚前協議,我唯獨接受不了的是你,是因為我真的對他有感情……」
直到最後,顧暮雨泣不成聲。
男人的佔有欲,是不想聽到女人的過去。
女人的佔有欲,是恨不得把男人的過去都抹殺掉。
祝顏靜靜地聽她說。她才是分外清醒的那個人,所以她不由地想,眼前的場景確實有些滑稽,這個女人曾經要把她的學業廢掉,而她居然坐在這裡聽對方傾訴這些真得不能再真的「心裡話」。
她托著腮道:「我一個姓祝的,Ṫū́₎在祝家討生活都那麼難,你又為什麼覺得你能在祝家撈到好呢?」
顧暮雨愣愣地抬頭,看向祝顏。
「他們給你的,才是你的Ṫų²;沒給你的,那都是吊著你的胡蘿蔔,用來給你看、讓你主動給這個家做牛做馬的。」祝顏又抿了口熱水,「你知道我奶奶為什麼討厭我媽媽嗎?看似是因為她不願意生兒子,其實根本原因是,她的事業太強了,根本不理祝家的那一套。我媽不要那些胡蘿蔔,她瞧不上。最後她連我都不要。」
「我奶奶就很生氣:你怎麼能瞧不上我們祝家的胡蘿蔔呢?那可是又大又脆又甜,別人眼饞得要死的胡蘿蔔呀!」祝顏輕哼了一聲。
「但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祝顏重新看向顧暮雨的眼睛,「你也是名校畢業,也曾經在大機構工作過,你覺得你有頂級的美貌和光鮮的履歷,還早早就跟了我爸,和我爸是真愛,再加上祝家的胡蘿蔔實在太誘人了,你願意吞這個針,你以為這個針你吞得下去。」
「疼嗎?顧暮雨?」
「你疼嗎?」
很疼很疼。顧暮雨想。
到了這個時候,她不得不承認,這個她一直視為眼中釘的繼女說得全都對。她以為這根針她吞得下去,但實則吞到一半,喉嚨就被劃得血淋淋的,生生得疼。
顧暮雨用紙巾擦了擦臉。她的妝面大約已經花了,但她此刻已然毫不在意。
她緩慢地、鄭重地對祝顏道:「你今天幫我把孩子帶了回來,你說什麼我都認,是我欠你一份情。算上之前的事情,我欠你兩份。有什麼我現在可以為你做的嗎?」
「沒有。」祝顏搖搖頭,「我出面把弟弟接回來,不是來跟你提交換條件的,否則我不會直接通知你來這裡」
顧暮雨看著眼前淡然而又從容的繼女。
她確實比兩年前成熟了很多很多。
也確實贏得很徹底。
祝顏不需要提要求,不需要等價交換,更不需要把自己踩在腳底下、趕盡殺絕。她這麼從從容容地坐在那裡,就已經徹頭徹尾地贏下了全部的戰役。
***  ***
蔣晟陷在沙發裡,刷著手機,神情變幻莫測。
社交媒體給他推送了無數的淩寒,細數這中國雪圈的天才少年一路在世錦賽高歌猛進。
你破了很多歷史記錄,你本該高興才是,可偏偏,是你的死對頭比你破得更多。
更別提他的身邊還始終站在一位優雅漂亮的大小姐,盡心盡力地替他籌畫著一切——這都是什麼男頻爽文劇情?
蔣父在幾個房間裡來回地轉悠,皺著眉頭打電話。
「秦總教,我覺得淩寒的事情,我們必須得干預一下了,否則網上那群人說得好像您眼光不好似的!他們懂什麼?那小子當年明明就是犯了錯,在國家隊混不下去了,才自己退隊的!這樣的事情得有媒體站出來,客觀公正地去說!」
「好的,好的,我這邊有不少媒體資源,我去安排。」
「放心,肯定不會透露出發稿方的。我會找跟我們關係最好的媒體。這樣,我們把它包裝成一篇『內幕分析』……」
蔣晟的神情嚴肅了起來。他摁滅了手機丟在沙發上,直接起身走到了父親的身後。
「爸。我們不要搞這種事情。」
蔣父回眸,眉頭皺起。
「啊好的,我們回頭再聊……」他匆匆掛了電話,看向蔣晟,不耐煩道,「這種事情不需要你來管!你不去訓練,天天在家裡待著幹什麼?你的成績呢?憑什麼淩寒能拿冠軍你拿不了?!」
「但你就算發他的黑稿,我也拿不了。」蔣晟面無表情道,「又不是沒了他,我就是第一了。」
他這段時間才意Ŧü₋識到,當初他的父母確實是這樣運作的。
他一進國家隊就和淩寒不對付,為什麼?
因為他們在爭「一哥」的位置。
他承認自己當年年紀小,心高氣傲,喜歡挑釁淩寒,可是哪個年輕人沒有心高氣傲呢?淩寒難道就沒有挑釁回來嗎?誰不是不服就幹呢?
他們爭了那麼久,一度蔣晟真的覺得是自己爭贏了,是淩寒不服從隊伍管理,自己把人緣敗光,被教練嫌棄,最後只能退隊。
可直到最近,他漸漸發現,好像根本就不是這麼一回事。
淩寒的成績越來越好,他的父母越來越焦慮。就連父親都不在他跟前避諱這樣的電話了。
而當年的事情……真的沒有父母背後運作的因素嗎?
這樣的想法,一旦冒出來,便生了根。
之前沒有思考過,便想不到這個方向,可真的想到了,蔣晟恍然間發覺,自己的父親是真的可以做出這種事情的。
自己滑雪道路上的那些「阻礙」,只要是他能清除的,他統統都會清掃得一乾二淨。
蔣晟忽然覺得脊背發涼。這種感覺不適到讓他立刻就想逃離。最後,他撩下一句「你如果背後幹這種事我就退賽」,然後頭也不回地出了家門。
蔣父看著他的背影,眉梢挑了起來,卻沒有挽留。
*** ***
早春的京城,楊絮飄個不停,足以讓每一位過敏性鼻炎患者都怨聲載道。
一家西餐廳的戶外花園裡,蔣父朝桌子對面的人抱怨道:「小孩子們總想講究一個公平競爭,但是這個世界上哪來的那麼多公平可言?他覺得他自己有資格說公平嗎?要知道兩年前淩寒就是個窮小子,可他自己既有家裡大把的資源支持,又有教練的私下關照,淩寒憑什麼拼得過他?」
坐在蔣父對面的男人得有兩個他那麼寬,對方一邊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地聽著,一邊結結實實地打了好幾個噴嚏。對方嘟囔了幾句「該死的楊絮」,恨不得用手帕巾捂住鼻子。
不過這並不妨礙蔣父繼續在那兒輸出情緒。
「好了,現在淩寒傍上了奕躍體育——聽說是在和人家的大小姐談戀愛是吧?有戀愛腦的富家女全力托舉,他又怎麼拼得過人家的流量?就憑他爸我的這點社會人脈關係?!」
胖男人廢了千辛萬苦,總算止住了因為過敏而嘩啦啦往下掉的鼻涕,陪笑道:「他還沒到 20 歲,不懂這些道理。」
「不僅不懂,還在叛逆期!」蔣父點了根煙,猛吸了一口,「但我這個做父親的能怎麼辦?我還能跟他來硬的不成?」
胖男人知道,蔣父這是不打算按原計劃發佈淩寒退出國家隊的「黑稿」了。
胖男人是蔣父高薪為蔣晟挖來的經紀人。雖然他的合同裡並不包含「給雇主提供情緒」這一條,但此時此刻,他也只能一邊聽著,一邊動腦子給雇主出主意。
「我正好新調查到了一件事。」胖男人拿出了手機,找到一個文檔,給蔣父發了過去,「你瞧瞧。」
蔣父打開看了一眼,皺眉道:「這什麼玩意兒?」
那是一份極其糟糕的征信記錄。
胖男人看了眼周圍,確保四周無人,然後湊近蔣父,壓低嗓音道:「這個人,是淩寒的父親。」
蔣父一愣:「他不是只有一個奶奶嗎?」
「顯然不是。」胖男人搖搖頭,「淩寒的母親早就去世了,而父親則是多年沒有回過奉縣,把他扔給了他奶奶養大。這傢伙年輕的時候在南方打工,也算獨自逍遙過一段日子,後來沾上了賭博,很快就潦倒落魄得不行了。」
蔣父的目光沉了沉。
「他知道他兒子現在混成什麼樣子了嗎?」他低聲問。
「當然不知道。」
「那就好辦了。」蔣父輕哼一聲,「阿晟早晚會知道,他擁有一個多麼過硬的家庭背景。」
*** ***
淩寒在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時,心臟陡然間劇烈地跳動起來。
「請問是我奶奶出了什麼事情嗎?」他單刀直入道。
淩寒前陣子剛將奶奶送到了省會的一家私立療養醫院,價格不菲,但服務極其周到,晝夜皆有專人陪護。
護工每天都會把老人的進食、活動等情況整理成小結,發送到淩寒的手機上。
但對面這麼直接打電話過來,卻是頭一次,淩寒難免得緊張。
可是醫院那邊的人,語調卻有些猶豫。
「呃……老人的情況挺好的……可是我們這邊遇到了一些意外。」電話那頭的人有些難以啟齒,「有個自稱您父親的人上門探望。」
淩寒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他的父親?多麼陌生的詞彙。他很多很多年沒有聽說過這個人了。
「醫院有醫院的管理規定,沒到探視時間,他也沒法證明自己的身份,我們就沒讓他進來。可是沒想到他鬧得很嚴重,在住院樓門口大喊大叫的,已經影響到了別人……」
突如其來的意外,卻疑點重重。
多年沒有露面的人突然出現,還直接找到了奶奶的醫院,而明明奶奶剛轉院過去不久。
這件事絕對不會像表面那麼簡單。
但淩寒只能先道歉,然後表示會買最早班的機票飛回去。
他必須回去看看。
當Ťų⁼天晚上,祝顏打來了視頻通話。
「淩寒,接下來的分站比賽我可能都去不了了,沒有那麼多假,週末來回也來不及。但是世錦賽總決賽我是一定要去的,你提前跟我說時間地點……淩寒?」
「……嗯?」淩寒忽然回神。
「你有些心不在焉。怎麼了?」祝顏關切地問道。
「……」淩寒難以回答。
他不知道該怎麼說,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但他也不能對祝顏撒謊。
「奶奶的醫院那邊來了電話,我明天得回去一趟。」
「啊……!發生什麼了?」
「溝通了一下,應該問題不大。」
「好。那你早點休息吧。」
「嗯。晚安。」
「晚安。」
通話掛斷後,祝顏的眉頭輕微地蹙起。
如果奶奶的病情有反復,淩寒不至於不告訴自己細節,而對方今晚明顯在藏著點兒什麼。
她太過敏銳,以至於任何蛛絲馬跡都逃不出她的眼睛。
但如果淩寒不說,祝顏就並不想多問。她很清楚淩寒的性格,少年人遠比她更加敏感,這一路也走得更加艱難,很多事情淩寒需要自己消化,而不是由她來干涉。她有再大能耐都不行,因為淩寒不需要。
就好比公司讓她抓緊時間把淩寒簽下來,而當她得知淩寒想停一停商業合作時,她就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說了,只是反過來向公司保證:即便等淩寒拿下世錦賽以後,他給 OnFire 的代言報價也不會漲。
因為淩寒就是這樣的人:專注,敏感,知恩圖報。
次日清晨,淩寒乘上了回嶺北省的航班。
飛機上的乘客並不多,淩寒選了經濟艙最後排的座位,一個人坐在靠窗的角落裡沉思。
他仔仔細細地回憶了一晚上,可是對於父親母親,他早就沒有印象了,甚至連名字也記不起來。
祖孫倆這些年來一直都默契地不提起他們的事情,就當兩個人不存在。
然後奶奶靠著微薄的養老金,和眼睛還算利索時做的手工活兒,再加上撿空瓶子、破紙皮去賣,就這樣一路把他拉扯大,直到他免學費進了體校。
他名義上的父親,在那些艱難的日子裡從來就沒有出現過,而如今以這樣大鬧一場的姿態突然現身,能是什麼好事麼?
淩寒沒有在機場做任何停留,一下飛機就打車去了療養醫院。
中途醫院的人電話來了好幾次,跟催魂一樣催個不停。
淩寒一到醫院,就有醫護人員贏了上來,神色焦急:「你可算來了!那個人今天又一大早過來了,現在在門口鬧事呢,我們現在讓保安攔著門……」
一行人一邊說著,一邊快步往住院部走。
淩寒遠遠地就看見了那個大呼小叫的男人。
「我說了!裡面是我媽!我親媽!你們憑什麼不讓我見我媽?!」
淩寒的臉色沉了下來。
「我奶奶知道這件事嗎?」
「還不知道。」身旁的人對他道。
「謝謝。」淩寒低聲道。
而後,他走上前,提高了嗓音——
「你想找的人,其實是我吧?」
場面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男人轉過身,對上了淩寒的目光。
兩個人對彼此的面孔都很陌生,但並不妨礙局勢已然明瞭。
淩寒看向眼前的中年男人——他的皮膚曬得黝黑,身型略顯佝僂,耷拉著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淩寒。
在這一刻,淩寒的腦子裡突然冒出了一個奇怪的想法。
還好,他們兩個看上去並不相似。
而下一秒,男人快步朝他跑了過來,一秒切換為撕心裂肺的嗓音——
「淩寒!是我!我是你爸爸呀!」
淩寒的眉頭立刻擰成了「川」字。
「醫院不方便說話,我們換個地方談。」淩寒道。
而後,他帶著男人坐了兩站路的地鐵,親眼看著他過了安檢,確定沒有兇器在身。
男人一路緊緊跟在他身後,還不滿地問道:「你的車鑰匙呢?你都不開車的嗎?」
「我為什麼要開車?」淩寒反問。
「你不是冠軍嗎?不是有很多錢嗎?你怎麼連車也不買一輛!」
淩寒皺眉,沒有再接話。
直到出了地鐵,淩寒才去附近找了家酒店, 開了間鐘點房。
男人大刺刺地在床上坐下, 一副把這兒當自己家的樣子。
淩寒冷聲問:「你叫什麼名字?你要怎麼證明我們之間的關係?」
男人一下子就來勁兒了,就跟早有準備似的,從他隨身的破皮包裡掏出了一本破舊泛黃的戶口本。
上面有三個人的名字和身份。
戶主ţùₛ:何春蘭。
長子:劉威。
兒媳:淩婷婷。
淩寒認出了第一個名字,是他的奶奶。
「這是我們家當年的戶口本!我一直都留著呢!當然現在已經不管用了, 你家裡估計有個補辦的。」叫劉威的男人大喇喇道,「喏, 你看, 我是你爸,淩婷婷是你媽。」
「我跟我媽姓?」
「嗨,當初鬧離婚嘛, 她在老家生了你, 就直接讓你跟她姓了!寒冬臘月,外面還下老大的雪,所以你叫淩寒!」
「……」
「不信你再去問問你奶奶, 你就問我和你媽的名字, 她一準兒有反應!」
「……」
「誒你說句話啊?」
「……」
見淩寒盯著那幾個名字, 始終一言不發,劉威急了,終於一股腦兒地說明了來意——
「淩寒,淩寒,你看看爸爸,爸爸現在特別需要你, 你就拉我一把!拉我一把我就回嶺北!我親自照顧我媽, 我們祖孫三代好好過日子!」
「爸爸欠了一點兒小錢,可是那群騙子, 他們算的賬有問題,等我發現的時候已經是很大一筆了, 我還不起啊!」
「但是對你來說, 這個肯定就是小錢了啊!你現在是大人物了呀, 是全球冠軍, 我知道你沒問題的!你不會對ŧù³爸爸見死不救的,對吧?」
男人用極度期待的目光看向淩寒, 仿佛在看一棵救命稻草。
「多少?」淩寒沉聲問。
「七百萬!就七百萬!」
「呵。」淩寒從鼻音裡發出了一聲嗤笑,「沒有。」
「怎麼會呢?!你怎麼可能沒有呢?!他們說你現在一個代言費就有這個數!」
「他們是誰?」淩寒瞥向他, 「還有, 我認識你嗎?憑什麼要我給你還債?我們甚至不在一張戶口本上。」
「憑什麼?就憑你是我的兒子!」男人頓時發怒了起來,黝黑的面孔漲得黑紅黑紅, 「父債子償你不Ţŭ̀₄曉得啊?我被逼死了他們也還是找你還!你以為你賴得掉嗎?」
淩寒定定看著他, 臉上沒有絲毫的神情波動。
他盯著劉威猙獰的面孔,看著他皮膚上的每一道溝壑, 再度確認了一個結論:他們確實長得完全不像。
說他是心理作用也好, 自欺欺人也罷,即便全天下長得和親生父親不像的人多如牛毛,在這種時刻, 他也寧願抓住這唯一的「不充分論據」, 去做一個狠心的回應——
「我沒有錢,錢都用來給奶奶治病了。你也沒有辦法證明我們之間的關係。所以,我沒有任何義務去替一個陌生人兜底。還有, 就在剛剛,我已經安排奶奶轉院了,你別想再打擾她。」

 

倘若我年少有为1 她的同桌

倘若我年少有为2 冰原上的少年

倘若我年少有为3 一决胜负

倘若我年少有为4 绝不认输

倘若我年少有为5 峰回路转

倘若我年少有为6 情书

倘若我年少有为7 冠军

倘若我年少有为8 诛心

倘若我年少有为9 破釜沉舟

倘若我年少有为10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再會

倘若我年少有为11 可能我也没有你的微信

倘若我年少有为12 我很想你

倘若我年少有为13 十年一剑寒刃如雪

倘若我年少有为14 风云变幻

倘若我年少有为15 挚爱

倘若我年少有为16 最后一战

倘若我年少有为17 盛放

倘若我年少有为18 那长头发

倘若我年少有为19 结局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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