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鬼節現場驚現三具女屍。
大家都以爲這是爲了烘托節日氣氛製造的假象。
可他們不知道,人皮之下不一定是鮮活的人。
正在衆人歡呼之時,我指着臺上的主持人說:「一羣假鬼裏混進來個真的。」
他們嘲笑我沒見識,可下一秒,人皮脫落,鮮血四濺。
-1-
爲了尋找泣鬼鏈的下落,我來了苗地。
恰好這兒的居民在慶祝他們的土節,熱情地邀請我一起參加。
我跟着他們來到一座閣樓前,這兒搭了個很大的臺子。
夜色深濃,火盆裏燃着熊熊烈火,土著民手拉手圍着火堆唱山歌,他們把自己打扮得千奇百怪,看起來十分瘮人。
「今天是泣鬼節,扮鬼是習俗,等到十二點的時候,大家會投票選出今天最恐怖的一個裝扮,被選中的人能把超級大獎帶回家呢!」
帶我來的莫大姐興沖沖地介紹。
我四處看了一圈,搖搖頭:「這個地方建在背陰處,還呈下滑之勢,爲小兇。本來那邊的小河流從中間穿過恰好能破這個局勢,但被放了四根石柱子,一根貫入水,一根橫向天,一根懸在空,一根深入土,壞水、破天、毀運、阻氣一個都沒少,小兇硬變成了大凶,造這個地方的人,是要你們全村陪葬啊。」
莫大姐笑容一頓,旁邊的人聽到我這話眉頭一皺:「哪來的小孩?這地方是我們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由風水大師親自設計,我們在這兒生活了幾代人,家家戶戶都好得很,你個外鄉人胡說八道什麼呢?」
莫大姐拉了拉我的袖子:「小秋別亂說話,那四根柱子就是普通的承重柱啊,哪裏懸在空中、插水裏了?」莫大姐對同伴們笑笑,「這小女娃剛來不懂規矩,童言無忌,大家別生氣,開心過節最重要。」
幾人瞪了我一眼走了。
我又仔細看了看這兒的佈局,敢肯定自己沒看錯。
至於爲什麼莫大姐看不出來四根柱子的蹊蹺之處,因爲我不是普通人,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我叫夏侯秋,是一個通靈師,活了幾百年卻仍保持着八歲小孩的模樣。
通靈師是連接人和鬼神的媒介,能召鬼請神。
前段時間,我幫超自然管理局解決了霧林村的懸案,得到我師父留下的線索,讓我來這兒找泣鬼鏈。
泣鬼鏈是三百年前丟失的邪物之一,它出現的地方,必要見血。
但在普通人看來,我只是個八歲小孩,我的話沒有一點可信度。
果然,莫大姐安撫了我一會兒後,也加入了狂歡。
她走前,我拉住她的手:「把這個戴上。」
我在莫大姐手上戴了個紅繩,對她笑了笑:「這是我從老家廟裏求來保平安的。」
「謝謝小秋,你也來玩啊,別拘束。」
「好。」
莫大姐和同伴們手拉手又唱又跳,我站在原地警惕地看着四周,突然我眼神一凝,臺上出現了一個沒有臉的人。
「哇!這個主持人牛啊,扮成無臉怪這招,我怎麼沒想到呢?」旁邊的長舌鬼卷着自己的假舌頭,「輸了,今年的大獎雨我無瓜。」
這時,一個渾身是血、大概十五六歲的女孩目光呆滯地從我們身邊路過,又激起衆人的好奇:
「那是誰啊?扮得真好,臉上的血好真啊!」
「對對對,你看她的眼珠子,一高一低的,看起來還真像掉出來了一樣。」
「今年大家的實力都這麼強嗎?真後悔沒有好好準備!」
我臉色越來越凝重,盯着那兩人說:「他們不是人。」
「噗!」一個白無常打扮的女孩摸了摸我的頭,「小妹妹,他們當然不是人啦,姐姐也不是人,姐姐是白無常,你怎麼沒有打扮呀?你爸爸媽媽呢?」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頓:「你們是假鬼,他倆是真的。」
話音剛落,周圍瞬間安靜,隨後大聲發笑:
「笑死了,沒想到你還挺幽默。」
「雖然是泣鬼節,但你也太入戲了吧?」
我指着臺下的血衣女孩說:「你們看她的後腦,已經被砸扁了,頭髮全被血液打溼還摻雜着一點腦漿,再看她走路的姿勢,非常不自然,很明顯腿骨是斷的,而且她瞳孔發散,不是活人的眼睛。」
「你這麼一說……好像是有點……」
-2-
「都別被她騙了!」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擠進人羣,「那個是我家隔壁王大的女兒,昨天晚上還跟我一起喫飯呢。」
他這麼一說,大家看我的眼神都變得有點奇怪了:
「這小孩是表演型人格吧?這麼愛出風頭。」
「我承認我剛剛差點被她說服了。」
我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臺上的無臉主持人先開口了,聲音霧濛濛地聽不真切:「歡迎大家來到惡鬼遊戲,遊戲過程中請大家嚴格遵守規則,不然,可是會死掉的哦。」
「今年的主持人是誰啊?說話好有感覺!」
「對對對,氛圍感絕了!這個摻雜着電流的聲音花了大價錢吧?」
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論,只有我和血衣女孩安靜地看着無臉主持人。
無臉人抬頭,突然長出嘴,越裂越大。
「我去,這是 3D 特效嗎?」
「我宣佈,今年最恐怖裝扮是主持人。」
無臉人雙臂張開:「接下來,我會邀請三位幸運觀衆上臺互動,爲惡鬼遊戲暖場。」
他的手指慢慢移動,點了三個人上臺,其中一個就是莫大姐。
我上前一步想阻止,結果被攔住了:
「泣鬼節正式開始了,你要當顯眼包過了今晚再說,別破壞我們的節日氛圍。」
「就是!」
我冷冷地看着他們:「你再不放開我,臺上至少會死兩個人。」
「哈哈哈哈哈,笑死了,你演戲演上癮了吧?」
和他們爭論的時間,被選中的三個人已經站在臺上了。
我嘆了口氣,只能靜觀其變。
只見臺下升起三個大箱子,無臉人讓他們進去。
大家還都以爲是節目效果,爲自己被選中而開心。
很快三人就進了箱子,無臉人興奮地舔了舔鯊魚一般的細牙。
突然他一閃,消失在原地。
大家輕呼。
臺下的血衣女孩在大家都沒注意到的情況下,面無表情地走上臺。
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鑽進我的鼻子,我暗叫糟糕,上前一步:「ṭų₎快退開!」
大家被我這句話嚇了一跳:
「又是你!你到底想幹什麼?」
「這是莫家那口子帶來的外鄉人,就知道煞風景。」
「快把她趕出去吧,真掃興。」
「等等!你們看那箱子,怎麼還往外滲血呢?」
我沒空搭理他們的話,雙手極快地結了個印:「三玄道意,九重天尊,喚八方神魂坐鎮,庇!」
話音落下的那一秒,臺上的箱子被撐裂,碎片四散,但好在都被擋在我喚出的光圈外,沒有傷到人。
而箱子裏此刻的場景,血腥又恐怖。
原本活生生的三個人有兩個已經變成了肉渣,莫大姐暈倒,而消失的無臉人正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姿勢趴在地上吞嚥着人肉末。
「那是什麼?」
「不會真有鬼吧?」
「大家別慌,可能是節目效果。」
「可……我是後臺工作人員,我們沒有安排這個環節啊……」
剛走上臺的血衣女孩一步一步向莫大姐走去,掉落的眼珠瞪得極大,猛地撲上去。
關鍵時刻,莫大姐手上的紅繩手鍊光芒一閃,血衣女孩還沒碰到她就被灼傷,嚇得往後退。
「那……那不是我家小妮嗎?昨天喫完飯後我就沒見到她了,我還以爲她早早和朋友商量過節去了,怎麼變成這樣了?我的女兒啊——」
我厲聲對身後的人說:「他們已經不是人了,大家注意保護自己!」
無臉人慢慢抬頭看過來,原本就不正常的嘴咧得更大,直接把頭分成了兩半。
而血淋淋的傷口中一雙手從裏撐開,爬出一個形狀詭異的怪物,沒了支撐,無臉人的皮鬆鬆垮垮地堆在臺上。
「啊啊啊!」
尖叫聲此起彼伏,現場一片混亂。
膽子小的人直接嚇暈,但大多數都在亂竄逃跑。
可惜,不管他們怎麼跑,最後都會回到原地。
十二點的鐘聲響起,無臉人彎了彎腰,笑道:「惡鬼遊戲,正式開始。」
「遊戲規則一:記住,閣樓裏的人都沒有臉,遇到有臉的人請快跑,否則,他們會剝了你的皮取而代之。」
「規則二:不要相信任何人,人皮之下或許不是你的同伴。」
「規則三:十秒內跑進閣樓,否則你會立刻死亡。」
「倒計時開始,請逃命吧。」
「十。」
「九。」
「八。」
……
「一。」
-3-
無臉人倒計時的時候,所有人不要命地奔向閣樓。
「大家冷靜!千萬別被它牽着鼻子走!」
我的提醒完全淹沒在喧囂之中,在死亡面前,他們不會選擇把命交在一個陌生人手裏。
不斷有怨靈出現咬斷活人的脖子、追逐着落單的人,慘叫聲充斥着空間,大家死命往前擠,可是在場的人太多,閣樓門很小,誰都想逃命,短短几秒時間,有好幾個人被踩暈過去。
我咬破手指,畫了一道符咒,金光乍現,打在怨靈身上,一陣尖叫過後,閣樓的門突然變大。
看來剛剛是怨靈作祟,它們故意把入口縮小,想看活人自相殘殺。
來不及多想,一股巨大的力突然把我吸進閣樓。
與此同時,無臉人倒計時結束,遠遠地,沒來得及進閣樓的十多個人在瞬間被炸成一朵朵血花。
「啊!」
先前的小姑娘嚇得雙腿一軟,捂着嘴巴不停流淚。
閣樓裏昏暗潮溼,無臉人的聲音再次響起:「恭喜一百位玩家成功進入閣樓,請在天亮前找到出口,否則,你們將會永遠留在這裏。通往出口的每一層會有很多驚喜等着大家,我會實時播報存活人數,祝各位好運。」
進入閣樓後,所有人被分散到了不同的樓層,和我在一起的有一個女孩兩個男孩。
我嘗試過召喚鬼神,但這閣樓太詭異了,鬼神的力量打在這兒宛如打在一包棉花上不痛不癢。
我在師父留下的書籍裏看過,泣鬼鏈能創造出一個自我空間,在這個空間裏,所有的人和物都要遵從它定下的規則,也就是說,我們從進入閣樓那一刻,就完全在泣鬼鏈的掌控下了,要想出去,就只能先按照它說的去做。
「我們現在怎麼辦呀?」
坐在地上的女生帶着哭腔問。
兩個男生是雙胞胎,對視一眼:「去找出口吧,不然我們都得死在這兒。」
說完,幾人就要往前走。
「等等。」我叫住他們,「這裏隨時會發生危險,爲了防止走散,我會給你們種上牽引咒,關鍵時刻我可以把你們拉到我身邊。」
女生抹了一把眼淚:「謝謝你。」
她向兩個男生介紹道:「剛剛在外面就是這個妹妹最先發現不對勁的。」說完她看向我,「我叫阿琪,他們是我表哥,這個是大雙,這是小雙。」
「我叫夏侯秋。」
施咒完畢,一根若有若無的線纏上我們四人的手腕,隨後又隱下去。
「有牽引咒在,就算我們中有人被怨靈扒皮頂替,我也能第一時間發現。」
說完這句話,大家臉色都不太好。
我安慰道:「別怕,雖然在這裏我的能力被限制了,但保命還是不成問題的。」
我走在最前面,他們三個緊跟着我。
突然走廊深處傳來一陣笑聲,由遠及近,越發空靈可怖。
慢慢地,走廊裏出現了好多漂浮的紅點,一個接一個,密密麻麻地很快佔滿了整個通道。
我眼睛微微睜大:「是怨靈,快跑!」
話音剛落,那些紅點猛地向我們衝來,這時大家才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麼紅點,而是怨靈的眼睛。
我沒有在這些怨靈身上感受到怨念,它們只是泣鬼鏈創造出來只爲完成任務的工具。
它們腦海裏只有一個指令——殺了存活的人。
沒多久,我們身後全是怨靈,尖銳刺耳的叫聲不斷衝擊着耳膜。
大雙小雙的耳朵都被震出血了,阿琪抱着頭,情況也不太好。
小雙甩了甩腦袋,眼睛和鼻腔都已經開始流血了。
我把手搭在他手腕上,小雙眼神瞬間清明,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謝謝。」
我拉着他們繼續往前跑:「無臉人說每一層都有危險,看來這怨靈就是第二層的考驗,大家堅持住,只要找到三樓的入口,怨靈就會消失。」
說着,我往後扔了兩張雷擊符,又爭取了更多時間。
一路上,我不知道滅了多少怨靈,施咒的手都在顫抖,體力快要耗盡的時候,我們看到了三層的入口。
「啊!」
阿琪的腿被一隻怨靈咬住,瞬間無數怨靈撲向她。
她一邊被拖着往後,一邊伸出手,滿眼驚恐:「救救我!救救我——」
此時,我和雙胞胎兄弟已經踏上三層的樓梯,怨靈果然和我說的一樣,一旦過了二層的範圍,它們就不再攻擊。
沒了目標,所有怨靈都衝向阿琪。
我剛想出去救人,被大雙一把拉住:
「不能去,現在出去我們都會死!」
我不可置信地回頭,阿琪可是他表妹。
大雙不敢直視我,只是抓住我的手,低頭抿着脣。
小雙也沒說話,無聲支持着哥哥的決定。
樓道里滿是阿琪的慘叫和求救,我眼神越來越冷,反手抓住大雙的手腕,大雙喫痛,不贊同地說:「我知道你有本事,可外面那麼多怨靈,你殺得過來嗎?才二層就這麼危險,後面只會更危險!誰知道出口在幾層?你要是累倒了,我們全部都要死,阿琪救不過來了,我們快走吧!」
我沒回答他,抬手默默結印:「以吾靈眸,拘爾神魂,請鬼師助我,召!」
一個巨大的虛影出現在我身後,雙眸通紅,渾身煞氣,他一出現怨靈的身形都淡了不少,本體不停顫抖。
受泣鬼鏈所限,我召喚鬼師的時間不會太長,爲了救阿琪,我強撐着維持鬼師身形,雙眼充血,一股腥甜從喉嚨湧出。
不過好在沒多久,鬼師找到了暈倒的阿琪。
但怨靈似乎也發現鬼師的力量不強,最開始害怕過後又試探着往前,不斷攻擊。
通靈師和鬼神相互聯繫,鬼神受傷我也會被反噬,強撐着把阿琪帶過來後我身形搖晃,差點倒了。
還好,來苗地之前,安曼給我準備了一大堆藥,我喫了一顆,好了很多。
雙胞胎兄弟見我把阿琪救回來後什麼也沒說,默默把她扶到旁邊休息。
我閉着眼Ťű̂⁶睛養神。
他們可能覺得我很聖母,我有時候也覺得自己喫力不討好。
活了幾百年,我受到的白眼永遠比欣賞多。
在沒有真正的危險前,人們總覺得我是個騙子,遇到鬼怪之後又會把我奉爲神明。
我大可以把普通人丟下自己去找出口,可我是通靈師。
成爲通靈師那天,我對鬼神發過誓,既然身負神通就會擔起保護普通人的職責。
這也是鬼神選擇我的原因。
如果今天我看着阿琪被折磨死,那我或許也就走不出這座閣樓了。
-4-
「第一輪遊戲結束,恭喜五十二位倖存者,友情提示,距離天亮還有六小時。」
無臉人的聲音再次響起。
其他人也在經歷着相同的事情。
整個一輪下來,不過才兩個小時不到,居然人就死了大半。
阿琪也醒了,她可能聽見了兩個表哥先前的話,加上這個噩耗,整個氛圍有些沉重。
我打破沉默:「先去三層看看吧。」
幾人點點頭。
三層和二層相比明亮了很多,到處都是大燈。
安安靜靜地,我們走了一大半路程都沒遇到危險。
突然,拐角處有道影子一直在晃。
「別動!」
我攔住三人,拿着符慢慢靠近。
正要出手,拐角處的「影子」大叫道:「走開走開!別殺ƭųₒ我!別殺我!」
我手一頓,收起符,示意三人過來。
拐角處縮着的是個小男生。
「阿志?」
大雙向前把人拉起來。
阿志顯然被嚇蒙了,手舉着成防禦姿態,眼神閃躲着看向我們:「大雙哥?」
「是我,你這是怎麼了?」
阿志立馬哭了出來:「我們原本一起十幾個人,現在就剩我了,其他人全部死在怪物手裏了。」
大雙連忙安撫他,隨後懇求地看着我:「夏侯秋,能不能帶上阿志?」
我若有所思地盯着阿志看了會兒,點點頭:「好啊,那我也給你種上牽引咒吧。」
說着,我又畫了一道咒。
咒術落到阿志身上那一刻,我眼神一凝:「上借天光,紫重雷意,劈!」
憑空出現的紫雷順着牽引咒的線直接注入阿志的身體裏,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雙眼一瞪,直挺挺倒下去。
「你幹什麼?」
大雙不知所措地質問,紅着臉攥住我的手,我一把把他甩開,接着施咒:
「靈鑑八方,邪祟顯形,破!」
「住手!」
大雙還想上前,被阿琪和小雙拉住。
咒術唸完,阿志身上慢慢溢出縷縷黑氣,整個瞳孔也變黑了,咧開嘴大笑,很快黑氣從他身體裏散空,地上就剩下一堆鬆鬆垮垮的人皮。
大雙他們看呆了。
我皺眉看了眼阿志的屍皮,喚出火焰把它燒了。
一回頭髮現ţű₈三人都白着臉看我,我笑着解釋:「還記得進入閣樓前無臉人說的遊戲規則嗎?」
「閣樓裏遇到的人都沒有臉,如果遇到有臉的人,請立刻殺了他。」
阿琪點點頭:「對,還有,他說人皮之下不一定是你的夥伴。」
小雙緊緊抿脣:「要是剛剛夏侯秋沒有發現,我哥可能就……」
大雙也反應過來事情的嚴重性,雙拳緊握盯着那堆正在燃燒的屍皮。
半會兒他走到我面前,聲音低低的:「對不起,剛纔是我太着急了。」
我淡淡地「嗯」了一聲。
這時,無臉人的聲音再次響起:「恭喜玩家成功解鎖第二輪遊戲,但本人檢測到這次的玩家中混進了外人,目的是拿走泣鬼鏈,客從遠方來,當然要即興而歸。那麼就讓我爲遊戲加碼,終極目標不變,請大家在天亮之前找到出口,除此之外,我會將泣鬼鏈分成碎片,散落在各位所在的樓層,得到碎片就可以直接傳送到出口,成功脫險。想活下去,或者想得到泣鬼鏈就去爭吧,哈哈哈哈!」
我暗罵一聲卑鄙。
無臉人的目的很明顯,他就想看我們自相殘殺。
我掃視了一圈。
既然它對整棟樓的情況瞭如指掌,說明它能看見我們,只要找出無臉人,這次的危機就能化解。
阿琪扯了扯我的袖子:「現在怎麼辦?」
大雙搶先一步回答:「還能怎麼辦?無臉人都說了得到那個碎片就可以直接出去,現在當然是去找碎片了!」
說完,他迫不及待地往前走,小雙看了眼我們又看了眼他哥,咬咬牙跟上去。
阿琪看着他們的背影消失,還是選擇跟我在一起。
我看着她笑:「怎麼不跟他們一起?你應該也看出來了,經過剛剛的纏鬥加上這座樓的限制,我可能已經召喚不出鬼神甚至連普通咒術都施展不出來了,帶着我這麼個八歲的小孩可能隨時會死,你看大雙小雙多明智,果斷選擇拋棄我這個拖油瓶。」
阿琪扯了扯嘴角:「跟着他們就不會死了嗎?」
她搖搖頭:「可能在二層的時候我就死了,與其隨時擔心被放棄,還不如跟你在一塊,至少你不會在危險的時候把我推出去喂怨靈。」
我一頓:「之前你是被他們推出去……」
說到一半,我止住話頭,仔細想想,當時那個情況,明明我極力阻止怨靈爭取來的時間完全夠大家都進入安全區,可阿琪還是落單了。
我看着大小雙的方向暗罵:「人渣。」
隨後,我拉住阿琪的手:「走吧,可不能讓他們先一步拿到泣鬼鏈碎片。」
我帶着阿琪走了相反的方向。
據我剛剛觀察,整個三樓四方匯聚,中間略低,是風水卦象裏典型的聚寶陣,要找寶貝,那肯定去聚寶中心找勝算更大。
-5-
無臉人宣佈第二輪遊戲開始的時候,整個三樓的氣氛就變了。
燈光雖然依舊很亮,但總給人一種陰森的恐怖感。
我和阿琪來到聚寶中心,這兒卻和我想象得不太一樣。
聽阿琪說,這座閣樓建了很久,原本是以前苗地領袖的住宅,後來被封成禁地,只有每年泣鬼節纔會打開,但也不讓人進入。
而我們所在的三樓在多年前是供貴族消遣娛樂的地方,苗地野史記載,這兒死過很多歌姬。
聚寶中心是一個小房間。
一門之隔,裏面幽幽傳來唱歌聲,歌詞喃喃轉轉聽不真切,語言也是苗地的方言。
我和阿琪對視一眼。
這裏面的肯定不是什麼人類了。
但泣鬼鏈碎片在這裏,我不得不進去一趟。
我示意阿琪躲到我身後,手輕輕搭在門上。
就在我要推開門的瞬間,一股大力把我衝開。
「碎片是我的!」
大雙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猛地把我和阿琪推開,自己破門而入。
然而還沒等他高興,整個人就定在門口了。
大雙嘴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斂,一小股血液從他眉心涓涓流下,仔細一看,他腦子裏有一根很細的琴絃一直通向屋內,血珠順着琴絃往下,染紅了本不顯眼的弦。
大雙直挺挺倒下,死不瞑目,眼神透露着不甘。
我只能說一聲自作孽。
「哥!」小雙放開阿琪,撲到大雙面前。
我沒時間看他們兄弟情深,因爲屋內的歌聲又變調了。
屋內紅綢飄飄,歌姬唱完,人影一閃而過,突然出現在門口。
她和無臉人一樣,沒有五官。
阿琪和小雙被嚇得一激靈。
我卻直直盯着她頭上那根素簪。
那根簪子上縈繞着強大的怨氣,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泣鬼鏈碎片。
歌姬雖然沒有五官,但不知爲什麼,我總覺得她在笑,面部肌肉不斷拉伸,一步步向我們走來。
她每靠近一步,我們周圍的場景就會變一點,最後我們已被動身處歌舞坊。
身邊的一切都活了起來,臺上歌舞姬在伴舞,臺下達官貴人紙醉金迷。
他們都沒有臉。
忽然,門外被送進來一個農女打扮的小姑娘,看着十二三歲的樣子。
送她來的人面部動着像在說些什麼,肢體動作油膩噁心。
坐在上位的貴人聽他說完,一邊笑得不停抖動,一邊把魔爪伸向農女。
我向前想阻止,周圍的畫面突然快速變化。
農女每天都會被折磨,最後妥協換上歌姬的衣服。
她遍體鱗傷,在閣樓里長到十七歲,只因在臺上唱錯了一句詞,就被灌滿鉛水,活活折磨致死。
然後,又有ṱü⁴新的女孩被送來,重複她先前的生活。
我們被動看完了歌姬在閣樓裏的一生。
再次回神,我依舊站在門外,歌姬也靜靜地站在屋內,這時她臉上長出了五官,七竅流血。
我心神一凝,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斬鬼刀就要動手。
就在刀離女鬼只有一釐米時,小雙死死握住了刀刃:
「你有病吧?」
斬鬼刀沾了活人的血就會失去作用,而小雙卻像是感受不到疼痛,死死抵住刀刃不讓我前進一步。
我仔細一看才發現,他雙眼空洞,表情麻木:
「糟了,他們還在歌姬的幻境裏。」
果然,一回頭,阿琪舉着一根棒子狠狠朝我砸下,還好我躲得快,棒子一下砸到面前的小雙頭上。
我繞到他們身後,拿出特製的繩子,把兩人捆好,一回頭,和沒臉的歌姬貼上了。
我沒猶豫,沾滿硃砂的雷擊木劍直直刺向女鬼眉心,瞬間女鬼裂成幾片化爲黑氣消失。
但事情還沒結束,我身後又慢慢出現了和之前一模一樣的歌姬。
她們都是當初死在歌舞坊的女孩。
雖然很同情她們的遭遇,但她們現在要我的命,我只能動手。
殺了一批女鬼,又會有新的出現,我累得大喘氣:
「這座樓的主人到底殺了多少女孩?」
我握着雷擊木劍仔細觀察着女鬼,她們一模一樣,七竅流血,指甲尖銳,渾身纏繞着怨氣。
這些可能都是歌姬分化出來的,要想解決這個困境,只能找出她的本體。
可這一層都是她,哪個纔是本體?
「是簪子。」
一道虛弱的聲音傳來,我一頓:「阿琪,你醒了。」
阿琪抱歉地點點頭:「我剛剛沒傷到你吧?」
我把她扶起來護在身後:
「你說得對,就是簪子。」
雖然女鬼們頭上都有素簪,但是泣鬼鏈巨大的怨氣是不能複製粘貼的。
只要找出怨氣最大的那一個就能找出本體。
我看向鬼羣中的某隻女鬼,對阿琪說:「你好好休息,我先去拿碎片。」
阿琪拉住我:「你不是召喚不了鬼神了嗎?會不會有危險?」
我笑了笑:「放心,我早就防着有這麼一天,這幾百年我可沒少屯寶貝,砸也能把他們砸死!」
我抽出一根鞭子,身形快速移動,女鬼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就被一鞭打散,最後一鞭快要落在本體上時,她猛地向我撲來。
我被撲倒在地,女鬼尖銳的指甲死死鉗住我,我能感覺到她扎進皮肉,血液涓涓流出。
我憋着一口氣,伸手掏了一把自制硃砂狠狠糊在她臉上。
女鬼就像被潑了硫酸,臉部冒煙,淒厲地慘叫。
我趁機拿了她頭上的簪子,女鬼像是失去支撐,黑氣從身體裏不斷溢出,最後變成一個空殼。
我鬆了口氣,拿着簪子晃了晃,對阿琪笑道:「到手了。」
阿琪臉上剛綻放笑意,突然笑容一頓:「小心!」
我眼神一冷,側身躲過。
小雙站在我身後。
女鬼一死,她的幻境自然也失去作用,差點忘了還有一個小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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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們倆都提防地看着他,小雙尷尬地摸摸鼻子:
「我只是想跟你們打招呼,沒想做什麼。」
阿琪沒正面回應,反而走過來和我站在一起:「現在碎片到手,你可以出去了。」
小雙一急,想說什麼,但又止住話頭,低着腦袋。
我看了他們兩人一眼,笑道:「誰說只能我自己出去?無臉人沒說一塊碎片只能出去一個人啊。」
阿琪和小雙抬頭,眼裏都是驚喜。
我把簪子放在中間:「我們一起握着簪子。」
他們兩個把手放上來。
果然,下一秒無臉人的聲音再次響起:「恭喜玩家獲得泣鬼鏈碎片,可直通出口,現存活人數十八人。」
無臉人頓了下,惡趣味地問:「準備好了嗎?」
他笑了兩聲:「傳送開始。」
話音剛落,小雙猛地抓住簪子,可惜我也早有準備。
簪子快被搶走時,我一掌拍在他心口。
隨後白光一閃,我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時,我已經在閣樓外了。
久違的力量瞬間湧進身體,疲勞一掃而空,我嘗試召喚鬼神也都成功了。
天邊微微泛白,要天亮了。
但此刻我身邊並沒有其他人,最後小雙要搶碎片時我阻止了,照理說,阿琪也會跟我一起出來,可現在這裏只有我一個人。
我突然想起,剛開始進閣樓時,大家也都是被分散到不同的地點,說不定這次也是。
我抓緊時間向閣樓的方向走去,想趁天亮之前把活着的人救出來。
剛一轉身,我渾身僵住。
在我面前的,是我找了幾百年的人。
過去種種再次浮現。
男人笑道:「得到泣鬼鏈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召出鬼神向他攻去。
可我的奮力一擊,在他眼裏卻是小兒科。
「夏侯秋,你忘了?你的本事都是我教的。」
他輕輕捏住我的手腕,我用十分力也掙不開。
我抬頭看着他,動了動嘴:「師父。」
袁罡鬆手,笑道:「幾百年不見,過得還好?」
我咬牙切齒地看着他:「好得很,不人不鬼的,怎麼能不好?」
看着這張臉,我的記憶立刻被帶回百年前的那些夜晚。
當時,我還只是一個正常的小孩,因爲戰亂,家人全死了,一個人流浪了不知道多久。
後來,袁罡把我撿回了袁家村。
剛開始他對我特別好,有求必應。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袁家村裏的大師,專門解決鬼神之事,即使在亂世中,也有不少人慕名而來。
袁罡在別人眼裏是高高在上的神祇,可只有我知道,他是個瘋子。
袁罡祖上是第一代通靈師,那時的袁家風光無限,可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們家再也出不了通靈師了。
即使袁罡本事通天,也沒辦法召喚鬼神。
他瘋了,他要證明,即使沒有得到鬼神的認可他也能成爲通靈師。
所以袁罡開始研究人造通靈師。
在我之前,他撿回了十幾個小孩,可都沒能挺過非人的訓練。
我很幸運地過了第一輪篩選,然後踏進另一個深淵,開始了長達三十九年的罐童生活。
袁罡把我塞進小小的罐子裏,每天往裏加各種奇怪的東西,直到我的身體停止生長。
他逼我背下一句句咒術,每天都要放不同的毒物試探我,稍有不慎,我就會死得很難看。
毒物過後就是鬼物,我從最開始的害怕到崩潰最後麻木。
終於有一天,我好像看到了一些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
我本能地念出那些背得爛熟的咒,然後,無數鬼神出現在我身後,我撐開罐子爬了出來。
因爲還不能很好地控制情緒,我召喚的鬼神越來越多,最後整個袁家村都是鬼神的嚎叫,好多村民死於鬼神手下。
我想找袁罡報仇,卻發現方圓百里都沒有他的氣息,好像這個人一瞬間從人間蒸發了。
後來,我靠着報仇的執念慢慢活下來,一晃眼都過去幾百年了。
-7-
從回憶中抽離,我看向眼前的男人,他伸出手,笑:「夏侯秋,把你之前拿到的屍鬼珠和惡靈佩給我。」
我拿出屍鬼珠把玩:「師父要這些死物做什麼?我們幾百年沒見不應該好好敘敘舊嗎?」
袁罡一頓:「我有正事,你先把屍鬼珠和惡靈佩給我,日後我們有大把時間敘舊!」
我盯着他看了許久,又拿出惡靈佩:「好啊師父,你來拿吧。」
袁罡眼睛一亮,伸手來抓。
我閃身躲開,召出鬼神,笑道:「你露大餡了。」
「袁罡」臉色一變,想跑,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鬼神一口吞下,披着「袁罡」皮的無臉人連掙扎都來不及就慢慢消失了。
無臉人死後,周圍極速變化,再次睜眼,我還是在閣樓三層。
我嘆了口氣,看來沒猜錯。
我從最開始就沒出過閣樓,所謂的泣鬼鏈碎片不過是一場騙局。
剛剛的畫面也是一個幻境而已。
「夏侯秋。」
阿琪白着一張臉過來,顯然,她剛剛也進入另一個幻境了。
「小雙呢?」
我們四處找了找,最後在一個房間找到了小雙,此時,他已經死透了。
「應該是分不清現實和幻境,死在裏面了。」
阿琪拉着我往外走:「那我們快找出口吧,天馬上要亮了。」
我反手抓住她:「阿琪。」
我笑着搖搖頭:「或者說……泣鬼鏈?」
阿琪身體一僵:「你在說什麼?」
我掐住她的脖子:「還是你提醒我的呀,人皮之下不一定是你的夥伴!」
之前我們都先入爲主了,以爲一開始的都是真人,其實,從我們進入閣樓那一刻,規則就已經開始了。
果然,我在她後脖處摸到了不一樣的地方,輕輕一扯,一張人皮脫落,露出裏面沒有臉的怪物: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就在剛剛,我在幻境裏看見袁罡了,你知道他叫我什麼嗎?」我自嘲一笑,「袁罡自視清高,我在他眼裏只是一個卑賤的奴隸,哪還有什麼稱呼?夏侯秋這個名字是我自己取的,他根本不知道, 而且, 來苗地找泣鬼鏈就是他給的線索, 而剛剛他一開口就問我要其他兩件邪物, 這不合理。」
「而且剛剛的歌姬, 你一個普通人,怎麼會那麼快發現她們的簪子有問題?」
「你很聰明, 把我帶進另一個幻境時,讓我有種恢復實力的錯覺, 可惜,還是漏洞百出。」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你就是泣鬼鏈本體, 想同化屍鬼珠和惡靈佩來增強實力,所以才創造了這個荒唐的遊戲,對嗎?」
阿琪惱羞成怒, 鬼氣大盛,可她忘了,我們現在都還在幻境裏。
泣鬼鏈強大是沒錯, 但也有一個致命的缺點。
身處幻境中, 所有人都要遵守規則, 即使是它本身。
我的實力受限, 她的能力同樣不能完全發揮。
我保留的最後一次召喚鬼神的機會,還是用上了:
「以吾靈眸, 拘爾神魂,引九重雷火,清惡鬼邪祟, 焚!」
雷火是最純最烈的火, 所有邪祟都無法遁形。
在阿琪的慘叫聲中,天亮了。
逃出泣鬼鏈幻境,除了按照規則找到出口外,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殺了出題人。
逃出生天的衆人相擁而泣, 我看着手裏那根小小的鏈子也如釋重負。
一百人進去只出來了十七個人。
閣樓坍塌, 廢墟外滿是哭號。
我聯繫超自然管理局善後,把泣鬼鏈帶了回去。
因爲它的一己之私讓這麼多人喪命,Ţű̂ₖ它理應受到懲罰。
我給了唐珩一瓶焚魂水, 他把泣鬼鏈泡在裏面,每天接受烈火灼魂的痛苦,向死去的人謝罪。
我又回了一趟苗地,ẗŭ⁺ 給那裏的亡魂打開冥府大門, 送他們往生。
一切都在袁罡的掌控之中,我得到了泣鬼鏈卻對他的行蹤毫無所知,彷彿無形中, 一隻手在推着我往前走。
苗地的事情過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窩在家裏頹廢。
直到唐珩奪命連環 call,衝到我家把我拉起來:
「夏侯小姐, 出大事了!」
我揉了揉亂糟糟的頭髮, 打着哈欠:「你最好有天塌下來的大事。」
「你怎麼知道?不愧是夏侯秋小姐!」
我:「哈?」
國際超自然聯盟發來求助,R 國出現一起事件,他們的天塌了。
接連十幾個小鎮憑空消失, 隨後天空小面積塌方。
前去取證的人回來後渾身長滿魚鱗,只能泡在水裏。
我看着唐珩帶來的樣本。
這些魚鱗泛着詭異的光澤,顏色好像十大邪物裏的……
鬼琉環。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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