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不兩清（完結）全文在線閱讀-PIPIPAPA故事會

我的愛人在復活我的路上愛上了別人。
等我醒來時，江桉問我想要什麼。
我剛想開口跟他繼續未完成的婚禮。
瞬間，我腦海中出現一行行字。
「男主好深情，都成天帝了也不忘復活凡人女配。」
「女配也是真不要臉，都復活了還想要名分，陪男主上百萬年出生入死的可是我們妹寶！」
「反正被帶回去也只會作妖被冷落厭惡，那時候男主才能發現自己真愛是我們妹寶！日久生情 kswl！」
我思忖，回他：「我想和離。」

-1-
江桉怔住了。
他的樣貌與我死前相差無幾。
甚至更爲俊秀華美。
「阿雨，你是跟我開玩笑嗎？」
他帶着哭腔，不敢置信。
「女配這種雌競女居然要和離？這不合理！」
「這老女人肯定是以和離要挾男主，真的賤！作者怎麼想的寫出這麼賤的角色！」
「一會兒我們妹寶就帶孩子來了，看怎麼打臉女配！」
這些劃過的文字盡是些不堪入耳的話。
按她們所說。
他們是一部女頻修仙小說《逆天寵妃：天帝輕點寵》裏的彈幕。
江桉是裏面的男主。
天資卓越，孤僻冷傲。
爲了拯救爲他擋天劫而死的白月光妻子。
也就是我，與魔仙混血的女主蕭蘇蘇踏上修仙旅途。
他們二人歡喜冤家，在近百萬年的相處中互相扶持，互相進步。
蕭蘇蘇對江桉多次告白，江桉都因爲心中有我而拒絕。
卻在某次歷劫無法突破時。
與蕭蘇蘇結合。
至她有孕。
兩次。
第一次生下一女，現在正懷着一兒。
而我在被複活後，性情大變。
在天庭與蕭蘇蘇爭風喫醋。
甚至多次陷害蕭蘇蘇，導致她流產。
江桉恨毒了我，最終在我再次作妖時，一掌紅光。
我，魂飛魄散。
呵，真可笑。

-2-
「桉蛋！雨姐姐肯定是百萬年睡糊塗了，畢竟她現在還是人類，肉體凡胎愚鈍得很，不如先留在天庭休養一段時間。」
遠處一仙子紅袖飄然，踏雲而來。
她肚子微微隆起，身旁站着個樣貌縮小版的她。
「蛋爹！抱！」
那女孩咬着糖葫蘆，衝着江桉就撲了上去。
「倒黴蘇，不是說好戀戀換牙期不能喫糖嗎？」
江桉上一刻還握着我的手，下一刻卻不由自主把那孩子抱在懷裏。
「出現了！是專屬稱呼！桉蛋和倒黴蘇！江桉大混蛋簡稱桉蛋，連戀戀寶寶都這麼叫，真是的！男主都成天帝了還寵着女主和戀戀寶寶這麼叫，一家三口 kswl！」
「某人是不是有點多餘啊？是誰我不說。」
「女主寶寶還是太善良了，居然主動讓女配留在天庭！心疼她不知道後面的劇情。」
我咬着脣，試着喚了聲：「桉郎。」
江桉沒反應。
繼續跟蕭蘇蘇打情罵俏。
我更大聲些：「桉郎！」
江桉這才緩神，他把孩子放下，單膝跪地在我面前，懷中掏出一盒仙丹，臉上浮現出我年少時曾見過的害羞。
「阿雨，抱歉，太久太久沒人叫過我桉郎了。我給你介紹，蕭蘇蘇是我修仙路上的夥伴，她說你肉體凡胎愚鈍不是罵你，是凡人身體太脆弱。」
「所以……我今晚親自渡你修爲，這樣你就能跟我一樣成爲永生仙，我們永遠都不要分開了。」
我指着那對母女，問：「她生下你的女兒，懷着你的孩子，你卻在她面前說跟我永不分離？」
蕭蘇蘇不出所料溼了眼眶。
一雙小手捶打着我的身體：「你個壞女人！把我娘弄哭了！快給我娘道歉！」
「女配裝什麼清醒白蓮花？摸摸蘇蘇寶寶別哭了。」
「女配想和離直接滾啊，跳下誅仙台就能回到凡間了。」
「女配也就隨便說說，這賤人怎麼捨得天庭的富貴和永生的誘惑呢？」
在我轉身時，江桉有力地握住我的胳膊，同時也握住欲要轉身的蕭蘇蘇。
「阿雨，你要去哪？」
「誅仙台，我說過我的願望就是跟你和離。」
他皺着眉，很是不解：「就因爲我和蘇蘇有孩子？你就這麼小氣？」
是我小氣嗎？
我的丈夫在復活我的路上，愛上了別的女人。
我不該生氣嗎？
「你放手吧。」
我不想做那些文字裏所說的惡毒之人。
離開。
是我唯一能做的選擇。
江桉的確放開了手。
他放開拉着蕭蘇蘇的手，在背後緊緊抱着我。
「我這一路上唯一的心願就是復活你，你不在，我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
我也紅了眼眶。
最難夫妻是少年。
或許我應該相信我的江桉。
而不是這些奇怪的文字。

-3-
「蛋爹！孃的肚子出血了！」
蕭蘇蘇痛苦地捂着肚子，面色慘白。
江桉放開了我，引渡內力止住了血。
蕭蘇Ŧū́₆蘇懷抱着他的脖子。
他沒有拒絕，而是順勢抱了起來。
「蘇蘇有早產的症狀，阿雨，我去去就回。」
蕭蘇蘇早產。
他作爲孩子的父親去照料。
無可厚非。
我總不能看一個無辜的孩子去死。
更何況，那是江桉的孩子。
可我又自私地想。
如果不是我早死。
我們也會有孩子。
我和江桉會是一對普通的愛侶。
「阿雨，蘇蘇只是懷了我孩子的好兄弟，你別多想，我們之間沒有愛情。」
我的手指嵌進肉裏。
嚥下對江桉的埋怨：「好。」

-4-
江桉仍顧慮我會跳誅仙台。
他安排了數百個身強體壯的天兵，將我鎖在一棟富麗堂皇的宮殿內。
不許仙僕與我交流。
我根本沒辦法找到誅仙台的位置。
甚至，不知道時間的流逝。
「嚇死我了，幸好女配沒出手，蘇蘇生了個健康的男寶，男主說跟他剛出生時一模一樣呢！」
「有沒有人覺得女配被關後好像變老了？」
「天上一天，人間一年，男主陪着蘇蘇坐月子，已經過了十Ṱŭ⁶五天，女配現在已經是三十歲的老女人了。」
三十歲，老？
江桉和蕭蘇蘇已經活了百萬歲吧。
他們的相貌仍是少年模樣。
我看向鏡子。
我的眼角漫出了一絲絲細紋，皮膚也變得蠟黃。
我，確實在衰老。
一天、兩天、三天……十天。
只是我有些想念爹孃。
想念我的族人們。
我沒見過娘白髮，沒見到爹變老。
沒讓我的家族榮光。
那個時候。
我一心一意撲在江桉身上。
他修仙需要仙器鑄鼎。
十里八鄉只有我們家族有鑄鼎經驗。
可沒有一個人相信他一個天煞孤星能成仙。
我就跪在祠堂。
一步一磕。
額頭滲血也不知疼痛。
求我父母、族長。
他們答應的唯一要求。
就是讓江桉入贅。
大婚之夜。
天下驚雷。
我用生命爲江桉擋下天劫。
他突破築基期。
佇立凡人之巔。
而我的父母、族人。
他們看見我死去該多麼痛苦啊。
爲了一個男人捨棄自己的生命。
多不值得。
那時我不懂。
以爲少年的深情可抵天荒地老。
我不能這樣老死。
我要回家。
我要給我的家人一個交代。

-5-
「阿雨，你的氣消了嗎？」
江桉的聲音落在我的耳後。
我回頭，他便站在我面前。
聖光加持下，愈加容光煥發。
而我，快乾癟了。
他環抱着我。
很緊很緊。
「阿雨，蘇蘇生了個男孩，像我剛出生的樣子。」
「天帝好厲害的記憶，出生的模樣都記得。」
他嘆了口氣。
「阿雨，還是喚我桉郎好不好？」
我試圖掙脫開他的懷抱。
可他力氣太大。
「小時候，你幫我打倒每一個欺負我的鄉紳子弟，阿雨，你還記得嗎？你一個女孩子跟他們摔跤，渾身是傷，滿臉是泥。你贏了他們好多蟈蟈，我們拿到集市上賣，賣出的錢買了四袋芝麻糖，撐得我們躺在石板上看月亮。」
我怎麼會不記得。
月光下，小小的江桉鼓着勇氣向我求親。
「我，江桉，十年後要娶陳阿雨！」
「永不納妾！永不二妻！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只愛陳阿雨！」
「繁星作證！天地爲鑑！若有違背……」
小江桉撓撓頭。
我嚼着芝麻糖笑翻在地。
「若有違背，永遠喫不到芝麻糖！」
六歲的江桉和五歲的我想不到任何比這還嚴重的後果。
「阿雨，我把我的一半修爲給你，你就不會再變老了。別生氣了好不好？」
燈，驟然熄滅。
我的裏衣被解開。
江桉不知什麼時候將我抱到了牀上。
我閉上眼。
腦海中再次出現彈幕。
「完了完了，男主要髒了！」
「可憐的女主寶寶，帶着倆孩子獨守空房，作者能不能不要虐女了！」
「看吧，女配果然受不了自己變老，還說要和離跳誅仙台，塑料袋啊這麼能裝。」
我心裏憋着氣。
一個普通的凡人女子。
就算跳下誅仙台，一無所有。
要怎麼在這仙魔叢生的世道過活？
要怎麼尋找早已轉世輪迴的家人？
既然江桉自願分我修爲。
我爲何不利用？

-6-
一晚過後。
我的面容恢復了之前的樣子。
丹田內更有一股神奇的力量。
我想那就是江桉的那一半修爲。
江桉還沒醒。
他保持着將我揉進懷的姿勢。
令我幾乎動不了。
我試探着起身。
「倒黴蘇……別鬧……Ṫũ̂ⁿ」
動情時。
他說了千遍萬遍愛我。
只愛我。
可現在最放鬆時。
他想得卻是蕭蘇蘇。
「女配打開狗眼看看吧，男主潛意識裏最愛的還是我們女主！」
「女配只是與男主過了十五年，我們蘇蘇可是跟男主有上百萬年的相處，誰是最愛一目瞭然。」
「女配以爲自己先成婚然後死了成白月光，再復活就能得到男主的心，可惜了，不被愛的纔是第三者，就這個背德爽啊！」
「女配到底什麼時候跳誅仙台，我受不了了。」
我晃着腦袋。
卻怎麼都晃不掉這些彈幕。
我索性也不裝了。
「既然如此，你們來告訴我，誅仙台在哪裏。」

-7-
彈幕炸了。
他們似乎並不知道我能看到。
「女配是在跟我們對話嗎？」
「女配瘋了？還是我瘋了？她怎麼可能看到彈幕？」
「女配你如果能看到彈幕，你就比個心。」
比個心？
什麼意思？
雖然不明白，我還是指着自己的心房處。
「比心是這樣嗎？」
彈幕沉默了一會兒。
隨後是爆炸般地湧現。
「你們慢點發，我要看不清了。」
我感覺我的腦袋都要疼炸了。
「那我們罵女配的話她也看見了？」
「那我們罵得也沒毛病啊，她本來就是賤人啊。」
「可是她還沒作惡啊。」
「要是女主寶寶能看到就好了，怎麼偏偏是我最討厭的女配啊。」
「家人們，你們有沒有發現下一章看不到了！」
「我靠！真的變成空白了！誰去私信作者問問是不是出 bug 了？」
「我記得這是篇完結小說啊，我都看過好多遍了。」
「那是不是說明，我們的引導能決定小說劇情走向？」
「想太多了，她只是個炮灰惡毒女配而已。」
女配又如何。
我是我人生的主角。
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
「所以……你們現在能告訴我誅仙台在哪裏了嗎？」

-8-
按照彈幕的指引。
我悄悄逃了出來。
幸而有江桉的一半修爲。
讓我能夠隱身躲避天兵的巡查。
「這就是誅仙台。」
我望着一口縈繞着七彩仙雲的井。
透過雲層，我彷彿看見了我逝去的家人。
「爹，娘，孩兒不孝，我來找你們了。」
正欲縱身一躍。
一束紅光如同繩索捆住了我。
「阿雨姐姐這是要去哪裏？」
蕭蘇蘇懷抱嬰兒，神色虛弱，下身還有血水滲出，眼眶紅紅，似剛哭過。
「跳下誅仙台，成全你們。」
我試着用修爲掙脫，卻越來越牢固。
「這是捆仙索，修爲越高越難掙脫。」
「阿雨姐姐是在生我的氣嗎？如果是我惹到了你，那我道歉。」
她拖着羸弱的身軀徑直跪了下去。
彈幕又開始心疼她。
「女主寶寶這個樣子比當初被女配陷害流產還要慘。」
「我都後悔告訴女配誅仙台位置了，陳阿雨就安安靜靜當她的惡毒女配不就行了。」
「女主居然還在道歉，已知她沒做錯任何事！」
「女配就是利用我們這些彈幕欺負女主吧！」
「以後女配再問，我就告訴她假的，讓她自己倒黴！」
嚯，這些彈幕真會聯想和雙標。
我無心在意她們。
只專心沉下丹田，想隱藏修爲，以便逃脫。
當年我與江桉一同修仙。
我進步的速度甚至比他還要快。
只是顧及他的面子。
每次都故意輸給他。
可惜我未突破築基期便死去。
不然如今的成就不一定在其之下。
蕭蘇蘇覺察出捆仙索的鬆動。
玉指輕捻，嘴裏唸叨：
「我不會把桉蛋讓給你的。」
「因爲我們是天生一對，你就做好你的本分，恨我，就夠了。」
說完，眼底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我感覺她有點不對勁。
霎那間，我身上的仙索效果消失。
蕭蘇蘇暈了過去，掉落在地的嬰兒啼哭聲便響徹雲霄。
江桉趕了過來。
他壓着眉頭，見此慘狀，竟狠狠瞪了我一眼。
「倒黴蘇說你一直對她心中有慮，我相信你不是那種會爭風喫醋的女人，更何況我從未愛過她，一心一意都在你身上，你爲什麼不放過她？她擔心你下凡會遭遇不測，所以纔拿捆仙索綁住你，可是你爲了掙脫居然暗算她！」
「我從來不知道你心竟如此狠毒，她剛生產完，身體虛弱得很，如今又大出血，你是要置她於死地不成？」
「救你復活原是我百萬年的執念，如今心願已了，你我兩清了。」
江桉抱起蕭蘇蘇，紅着眼道：「你不是想要和離嗎？好，我跟你和離。」
他割掉一半的頭髮扔在我面前。
離開時，還不屑道：「你還不知道如今的人間是什麼樣，我打賭不出三日，你就得跪在我的神像前，求我下凡接你！」
我背對着他，嚥下最後的眼淚。
「天帝想多了，你我，此生不會再見。」
我一躍而下。

-9-
人間已與我死前全然不同。
妖魔橫行，如同煉獄。
而我的家族。
在上百萬年的時間裏。
恐怕早已成了齏粉。
如今，我只能從地府入手。
希望能找到他們轉世的身影。
「你們知道怎麼去地府嗎？」
我問着彈幕。
彈幕支支吾吾。
有些不願回答我的問題。
我嘆氣：「我和江桉緣分已盡，我不會去破壞他們的感情，我現在只想找到我轉世的家族，我在這個世界上無依無靠，只有你們能幫我了。」
可令我沒想到。
他們說出了一個驚人的事實。
「其實你的父母在你死去之後與ţū⁸男主決裂，後來他們加入了反派陣營，然後……」
「說這些幹什麼！讓女配更恨男主嗎？那也是她家族人咎由自取，站錯了隊，非要跟男主作對！」
「女配的家人也跟女配一樣賤。」
我可以任由他們罵我。
但是罵到我家人身上。
我忍無可忍。
「你們如果還這麼沒禮貌，我現在就回天庭，弄死你們的女主。」
彈幕不敢吭聲了。
「所以，我的父母已經轉世了是吧？說話啊！」
幾條零星的彈幕跳了出來。
「你的父母家人們沒有轉世，反派被打敗後，女主給男主提了建議，他們的魂魄被男主下了神罰，永世不得輪迴，現在正跟反派一起在地府受刑。」
地府最慘絕人寰的十八道刑法。
從上到下，從老到小，無一倖免。
我的腿腳發軟。
幾乎站不住。
都是因爲我。
如果當初我沒有愛上江桉。
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我恨透了自己。
我要去地府救回我的家人。
江桉，我們兩清？
不可能。
蕭蘇蘇，我也不會輕易放過。

-10-
我大鬧了地府。
看着被折磨百萬年，已經失神的父親母親。
淚已然決堤。
「爹，娘，我是阿雨，孩兒不孝，孩兒來接你們回家。」
我的父母已經完全認不出我。
任憑我如何講述從前。
他們都茫然不知。
如同斷了線的木偶。
忽然，一道幽暗的魂魄在我耳畔低語。
「你身上有江桉的味道，你的父母怎麼會認你呢？」
我不解。
那晚之後，我已清洗過無數次。
怎麼還會留有味道？
「你是誰？」
「江桉頂替的是誰，我就是誰。」
原來這縷魂魄是原來的天帝。
天帝這個職位是天地間唯一能夠復活他人的存在。
可他不願把這個機會留給我這個一無所有的凡人。
因此被江桉取代。
我心中說不出的難受。
江桉一向淡泊名利。
如果不是爲了復活我。
他不會做出這種事。
「拿着愛人當造反的藉口罷了，他真的愛你嗎？我看未必，如果真的愛你，怎麼會跟別的女人睡呢？」
「他突破不了就沒法成仙，不成仙就見不到你，自然無法復活我。」
那魂魄笑了：「有千千萬萬種突破的方式，他偏偏選擇最噁心的一種，爲什麼呢？」
「承認吧，他的心早就不在你那裏了。」
我咬着脣，拳頭握緊。
竟然只是這樣？
復活我只是他攀高位的藉口嗎？
是啊。
若是他一心一意愛着我。
就算一時突破不了。
也會選擇別的方式，而不是……
想到這。
我胃裏一陣翻湧。
噁心。
好惡心。
「嘔！」
我吐不出來。
按理來說，我成了半仙之身，就算不喫不喝也不會感到疲倦。
可我下凡之後胃口大好。
一Ṫṻ²頓不喫都不行。
不會吧。
難道……
我曾學過醫術，戰戰兢兢地把着自己的脈。
另一條強有力的脈搏在我指腹躍動。
我的腿幾乎站不穩。
眼前彈幕閃過。
「不愧是男主，這體質一發入魂！」
「之前跟蘇蘇也是，第一發就有了戀戀寶貝。」
「不過懷小太子可不是一次兩次……哎呀我忘了女配能看到了！」
我的眼淚早已流乾。
掌中用力，就要往肚子使去。
前天帝的魂魄卻攔截住我。
「你不是想讓你的父母恢復神智嗎？不如讓這孩子弒父奪權，他當了天帝自然可以復活你在地府的親人。」
沒等我說話。
彈幕反而不樂意了。
「憑什麼？我們蘇蘇和男主的兒子纔是未來的天帝。」
「女主不會是嫡庶大婆教吧，別以爲當了嫡妻孩子就能當天帝，子憑母貴，我們蘇蘇纔是被寵的那個，男主跟愛的人才會一直生孩子。」
「是啊，而且男主跟她已經和離了，她算什麼東西啊，難不成要挾天子以令諸侯嗎？」
「反正蘇蘇會和男主有無數個孩子，女配的孩子就無所謂了。」
到現在。
這些彈幕還覺得我會跟蕭蘇蘇爭搶。
全然忽略江桉是屠滅我整個家族的仇人。
「陳阿雨，這個孩子非常重要，你可千萬別輕舉妄動，況且剛剛有一小廝偷聽到我們說話，恐怕現在你懷孕的消息已經傳到天庭了。」

-11-
江戀帶兵趕到地府時。
我已經將家族成員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只留前天帝的魂魄在我身邊。
江戀比我之前見到的幼童模樣長大不少。
看樣子十五、六歲。
跟蕭蘇蘇像極了。
「幸好娘在地府的眼線將此事上報給我，不然你這賤人的賤種就要跟我弟弟搶位置了。」
她一杆紅纓槍挑起我的下巴。
「你是自裁謝罪呢，還是我親手除了你這賤人？」
我手輕揚，紅纓槍便碎裂在地。
「你你你！這可是蛋爹送我的生辰禮物！別以爲你拿了蛋爹一半修爲就能爲所欲爲了，噢對了，你還不知道呢，在你走之後，蛋爹跟我娘舉辦了盛大的婚禮，三界都知曉，他們只會覺得我娘和蛋爹是一對璧人，沒人會記得你曾是蛋爹的女人。」
我確實曾對江桉抱有餘念。
但那是曾經。
現在。
我想要的不是愛。
是我的家人能回來。
可江戀不知何時找到了我安置好的家人。
他們只有依稀的魂魄。
被巨大化的江戀攥在手中。
岌岌可危。
「這畜生是你爹？這賤女人是你娘？這幫老頭老太太不會都是你的宗族吧？」
我怒不可遏，與其開戰。
又怕傷了家人，不敢下重手。
她看準時機，割開了我的肚子。
生生刨出了我未成形的孩子。
碾碎。
又將我的親族吞掉，不留任何餘地。
「戀戀幹得好！幸好我們告訴蘇蘇女配把親族放在哪了，誰讓這幫人跟男主作對，還想有好下場？」
「這女配的孩子就不應該出生！戀戀也是爲民除害了！」
「我也是剛剛纔知道蘇蘇也能看到彈幕！終於不用在女配這噁心了。」
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蕭蘇蘇那麼執意不想讓我跳下誅仙台。
她不想讓我脫離原有的劇情。
只想利用我，做好一個惡毒女配的本分。
我偏不！
若是天意如此。
我必逆天而行。
我掙開束縛，不顧剛被刨腹的疼痛。
看準時機，重創了江戀。
江戀：「本想着你跟蛋爹也有情分，我留你一命，如今看來也沒必要了，反正要是蛋爹問起，就說你下凡後縱情娛樂，與男人交合而死。」
她背後是數十個天兵天將。
正解開腰帶，如狼似虎地看着我。
就連彈幕也在慫恿。
「女配百萬年沒有男人，這是對她的福報～天兵天將個個身材健壯，死丫頭喫得真好。」
「誰讓女配勾引男主上牀，要是她沒懷孕，戀戀寶寶也不會傷害她，都是女配的錯！」
我沒有坐以待斃。
而是穿過天兵天將，掐住江戀的脖子。
「咯吱」
一命換一命。
很合理吧。
江戀倒地抽搐着。
意識仍有殘留。
「你好像還不知道，你爹給了我一半修爲。」
我向天兵天將下了指令。
強行轉變了他們的方向，向江戀走去。
「女配要幹什麼！我就說她惡毒的本性會顯示出來吧！」
「報復戀戀的方式這麼辱女！果然內心還是雌競！」

-12-
我沒有心情跟這些彈幕吵架。
我演了一齣戲。
與前天帝心聲交流，讓江桉在地府的線人看到我魂飛魄散。
他又教我隱蔽氣息。
三界內就像沒有我這個人存在一般。
就算這些彈幕反應過來去提醒蕭蘇蘇。
江桉感受不到他的另一半修爲存在。
也只會覺得她在胡言亂語。
我趁着這段時間，釋放了地府被囚禁的陰靈。
他們都是被江桉和蕭蘇蘇關押的。
有的甚至只是不願被煉成丹藥的花草靈獸。
我將他們收在麾下。
招兵買馬，歷練百萬年。
在前天帝和這些江桉的對手指點下。
我的修爲成就已經接近江桉了。
只是他們可惜我肚裏的孩子。
如果那孩子在，一定能逼江桉讓位。
成爲新的天帝。
我笑了。
「我成帝便是了。」
彈幕嘲笑我。
「女配怎麼百萬年過去還這麼天真？隨隨便便就能稱帝？」
「修爲都是偷男主的才這麼順利，真不要臉。」
「信女配能稱帝還是信我是秦始皇。」
他們的時間流速跟我不一樣。
我這百萬年披荊斬棘。
而在他們那邊的視角。
就一頁的幾行字而已。

-13-
我已準備完全。
戰前，我回到家鄉爲家人掃墓。
江桉來了。
自從知道我「死」了。
他開始嘗試將我再次復活。
可根本沒有用。
前天帝跟我說，一個人只能復活一次。
更何況，我也壓根沒死。
他在我家鄉立了我的碑。
還原着之前我們生活的建築。
他不再管理天庭的事。
全權扔給蕭蘇蘇和她的兒子。
他不迴天庭，也不讓任何人接近這裏。
就連蕭蘇蘇也不見。
他每晚都是抱着我的墓碑入睡。
我的碑上全是他的淚痕。
「阿雨，其實你跳下誅仙台的時候，我那時候想，你也就待個幾天，然後就會回來跟我在一起。可是我等了好幾天，你都沒有動靜，倒黴蘇說如果我跟她成婚，你肯定會坐不住回來的。可你怎麼那麼傻？遇到危險的話，你只要喊我一聲桉郎我就會過去找你，不管是誰，我都不會讓他們欺負你。還是說，你心裏已經沒有我了嗎？」
「我知道你怪我跟倒黴蘇有孩子，可我沒辦法，這是最快渡劫的方法，我太想你，太想見到你，我根本就不喜歡她，更對她一點想法都沒有，她也是一樣的，只把我當成一起渡劫的夥伴而已！可我作爲孩子的父親，要盡到責任，孩子是無辜的。」
「你第一次死去的那個畫面，在我腦海裏回放了無數遍，一百萬年，我從未忘記過。我以爲給你一半修爲你就能活下去，是我不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說氣話，如果那個時候你對我仍有一絲留戀，都不會等死。」
他仍哭着，顫抖着。
「阿雨，你把我帶走，好不好？」
我的臉也被淚水打溼。
「桉郎，我們回不去了。」
江桉驟然回頭。
我早已淹沒在黑夜。

-14-
「你真捨得殺江桉？」
前天帝問我。
「爲什麼不捨得？」
他指了指我胸前別的白花。
「這是江桉往你墓前放的，你是不是心裏還有他？」
「我只是不想忘了我的來時路，這朵花不是紀念而是祭奠，祭奠我的年少無知。」
前天帝只是笑笑。
「如果你下不了手, 我可以幫你。」
「你放心, 我一定親手殺了他。」
彈幕跟我的現實進程有延遲。
所以他們通報給蕭蘇蘇時。
我的兵馬早已攻上天庭。
打了他們措手不及。
蕭蘇蘇和她弱小的兒子根本就扛不住。
就當我即將殺了他們時。
江桉趕了過來。
爲她擋了這一劍。
「是我欠你們這些人的，跟她與孩子無關。」
看吧。
不捨得的另有其人。
我擋着面容。
江桉沒認出我。
只覺得我和他們都是自己的手下敗將來尋仇。
直到看到我胸前的白花。
「阿雨？是你嗎？」
他瞬間紅了眼眶，不顧我的劍插得越來越深, 一步一步走向我。
「阿雨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我的全部修爲？我的天帝之位？還是我的命？」
我不想與他相認。
「你認錯人了, 陳阿雨早就死了。」
他苦笑：「我知道你恨我, 我只有一個請求，放過蕭蘇蘇和孩子們，我任你處置。」
到頭來。
他其實根本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
「她的孩子是孩子，你和陳阿雨的就不是了嗎？」
前天帝幽幽地說。
江桉顯然不知道這件事。
「我和阿雨……有孩子？是那次嗎？爲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那孩子在哪？」
他神情飄忽。
腿也軟到站不住, 扶着劍跪在我面前。
「蕭蘇蘇的女兒刨了陳阿雨的腹，未成形的孩子被血淋淋挑死, 陳阿雨也因此而死, 所以江桉, 一命換一命，她們必須死！」
我擋住前天帝。
咬着牙，給了江桉一個選擇。
「江桉, 我可以放過她們，但是你真的再也見不到陳阿雨了，或者我殺了他們, 陳阿雨馬上就能出現在你面前, 跟你過神仙眷侶的日子, 你怎麼選呢？」

-15-
江桉做不出選擇。
他自願經脈盡毀。
跪在我腳邊求我放過她們。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殺了我，可以嗎？」
他一門心思求死。
我偏要他看着他的蕭蘇蘇和孩子死在他面前。
可無論我如何使用力量。
都無法傷到蕭蘇蘇分毫。
難道……
彈幕浮現。
「女配死心吧, 作者已經在改小說了, 她只要一筆帶過, 就能改寫結局，你的努力全白費了哈哈哈哈！」
我看着一瞬間被壓制的兵馬。
喉嚨一緊。
我不能輸。
我不能辜負這些陪我出生入死的戰友們這麼多年的付出。
即便他們都是這部小說裏一筆帶過連姓名都沒有的小人物。
「陳阿雨, 我把我的力量給你, 你一定要贏。」
我周身火熱。
前天帝將他的力量盡數給了我。
可我也知道。
他這樣做會魂飛魄散, 無法被複活。
「江桉，你看好了，想給人修爲, 根本不需要雙修！」
在她靈魂消散時……
我纔看清她是與我一樣的女子。
她在整部小說裏。
沒有留下名字, 只有「前天帝」這個稱號。
也沒有留下身影。
她的樣子完全是我自己想象中的投射。
我腦中突然浮現一個大膽的想法：
既然這個世界不是真實的。
每個人都有改變命運的能力。
我思即我見。
那憑ṭű̂ₔ什麼我要接受我的命運？
想到這。
我的身體突然能動了。
蕭蘇蘇意識到我的行爲。
高呼讓彈幕想想辦法。
可回應她的卻是沉默。
她不知道, 我已經掌握了規則，只要我想，就能做到。
我切斷了她跟彈幕的交流。
她惶恐萬分：「求你, 我不想死。」
隨後她深情望向江桉：「就算死，我也要和桉蛋死在一起！賤人！你動手吧！」
同生共死？
這麼好的結局, 我怎麼可能給你們呢？

-16-
登上天帝之位後。
我復活了我的親族和這場大戰中死去的同胞。
朝思暮想的家人們出現在我面前的那一刻。
我的眼淚繃不住落下。
「爹！娘！對不起！」
他們只是默默抱着我。
像小時候一樣。
我洗去了他們的痛苦記憶。
那些我爲江桉死去、他們爲我報仇以及在地府的遭遇。
他們不會記得。
至於蕭蘇蘇, 她在地府體會着一遍又一遍自己被剖腹, 女兒和兒子因自己而死。
當然，我的親族所受的罪。
她和江桉都要嘗一遍。
她想和江桉做亡命鴛鴦的最終念想。
我也沒有讓它實現。

-17-
江桉被關在更冰冷的地下十九層。
我不但在身體上折磨他。
在精神上。
他會陷入無論怎麼做都無法拯救我的無限循環。
在每一次即將觸碰到我時。
他總會失敗。
一次、兩次……十萬次。
我最後一次見他時。
他已經失去人形。
枯骨嶙峋，眼神呆滯。
嘴裏仍唸叨着我的名字。
「阿雨……諒我……」
仔細聽。
他說得卻是。
「阿雨……別原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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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
神官才告訴我。
江桉的神志消散了。
他徹底死亡。
我也總算鬆了一口氣。
躺在星幕中。
我好累。
腦海中又出現一行行彈幕。
「女配改結局後這部小說直接爆了！」
「早就看女主是茶了，我果然還是喜歡看惡女的故事！」
「陳阿雨我們喜歡你！」
呵, 變得真快。
她們從來不會意識到文字是會「殺人」的。
沒人覺得自己的行爲是錯的。
除非，她們也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