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夏

出差的第三天,我無意間打開男友的微博小號。
正巧,他在幾十秒前發了一條狀態:
「人生最遺憾的事,莫過於在結婚前,你恰巧遇到了想要照顧一生的女孩。」
文字配了張偷拍的照片,一個穿碎花裙的小姑娘。
她叫許梨,是男友的學妹。
清純甜美,比我小十歲。

-1-
我盯着手機屏幕,愣了下神。
旁邊的老闆手肘偷偷碰了下我,「發什麼呆,好好聽甲方爸爸開會。再過一遍方案,待會兒你要上臺做報告,好好表現啊。」
我立馬把手機放回包裏,衝老闆比了個 OK,「放心吧,這次必拿下爸爸們。」
散會後,老闆吩咐我抓緊時間喫個午飯,半個小時後出發去廠區考察。
我拿出手機,準備打訂餐電話。
一瞥,看到那個大眼仔的軟件。
我沒忍住,再次點開男友小號,那條微博已經刪除了。
而這時,閨蜜的電話過來了。
「大姐,你可算接電話了。」
閨蜜誇張的聲音在那頭響起,「你知不知道,我剛纔看見什麼了?」
「你家小博士帶着個年輕姑娘在超市購物,買了整整兩大袋菜和肉,倆人說說笑笑的。」
「我一路偷偷跟過去,他們進了你家小區。」
「老天,他居然往你們婚房裏領人!」
「喬夏,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一句話都不說?」
我手扶額,苦笑:「大姐,我倒是想說,你小嘴叭叭叭不停,也不給我機會啊。」
閨蜜:「等下,我還拍了那女的照片,給你發過來。」
叮咚–
閨蜜秒發了好幾張照片。
角度刁鑽,顯然是偷拍,但人臉卻拍得很清楚。
男的戴着無框眼鏡,斯文清俊,是我交往了八年的男友侯珺飛。
而那女孩。
有點瘦,渾身洋溢着青春甜美。
她叫許梨,是男友的學妹,亦是同鄉,現在是 A 大的大四學生。
閨蜜急吼吼地問:「看到沒?」
我嗯了聲。
閨蜜怒了:「光一個嗯!?」
我笑得無奈:「那你說我該怎樣?」
閨蜜在電話那頭摩拳擦掌:「你現在就該回來,把小三的狗頭打爆,讓渣男穿着褲頭遊街示衆!」
我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首先,我現在在出差。如果生意談成了,我回去就能升職,真走不開。」
「其次,目前還不能確定他們有沒有不正當關係,回去可能撲空。」
「最後,即便確定他們苟且,又怎樣呢?回去也不過是鬧一場。小魚,談婚論嫁的分手不是那麼輕易就解決的,相當耗時耗力耗精神。狗男人讓我流一斤淚,工作卻能讓我買個 LV 包,你說怎麼選呢?」
閨蜜嘆了口氣:「道理我都懂。但我就是替你不值。你和他談了這麼多年,陪他兩次考研,又陪他讀博,備考那會兒天天給他做營養餐,他要是敢對不起你,老孃廢了他!」
我笑道:「就知道你對我最好啦,回來給你帶好喫的。」
掛斷電話。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
鼻頭髮酸,眼淚好似馬上決堤。
我忍住,緊緊攥住手機拼命忍住。
調整了幾分鐘後,我強迫自己面帶微笑,拿出手機訂餐。
得喫飽,下午有的忙呢。

-2-
這次出差很順利,拿下了個大訂單。
我也順利地升爲華東區銷售總監。
三天後,我和老闆一起返回 S 市。
老闆念我勞苦功高,特給我放了兩天假。
他準備讓司機送我回家。
我笑着說不用,我男友會開車來接我。
我拉着大皮箱,在機場給侯珺飛打了三個電話,發了五條微信。
他都沒回。
三月初的雨,落在人身上,寒涼像針似的往人骨子裏扎。
無奈,我只有自己打車回家。
輸入密碼開門,迎面襲來一股濃郁的飯菜香味。
桌上已經擺了四道菜,侯珺飛繫着圍裙,正在廚房裏炒菜。
而在沙發上,躺了個五十多歲的陌生中年男人。
看上去有些憔悴,頭髮花白,睡着了,兩指夾着尚未熄滅的煙。
菸灰聚了長長一節,啪嗒,掉在純白的長毛地毯上。
我用力關上門,將中年男人驚醒。
中年男人坐起來,將菸頭戳進菸灰缸裏,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眼牆上的婚紗照,又看向我。
「你是……」男人起身笑道:「你是珺飛的女朋友喬夏吧!」
聽見動靜。
侯珺飛拿着鍋鏟就出來了,他看見我,有些詫異,脫口而出:「你不是在出差嗎?」
他很自然地走過來,幫我把皮箱拉進家裏,爲我介紹:
「這位大叔是許梨的爸爸。」
他從鞋櫃裏拿出雙備用的男式拖鞋,放在我腳邊,「許梨媽媽最近住院,正好醫院離咱們家就兩站路。許梨和叔叔晚上換着陪護,暫時在咱們家住幾天。」
我淡淡地嗯了聲。
侯珺飛要顧着正在炒的菜,急匆匆返回廚房。
我拉着皮箱進了主臥。
主臥的衛生間暖燈亮着,裏面傳來嘩嘩的水聲。
如同一記悶拳,打在了我的心臟上。
水聲停了。
片刻後,門從裏面打開。
一個穿着棉質睡衣的女生走了出來,她擦着頭髮,白皙的臉上帶着一層水霧。
就像一朵剛被冬雨淋過的茉莉,清新而純美。
許梨看見我,怔住:「喬……喬姐?你不是在出差麼?」
瞧。
和侯珺飛的話一模一樣。
我垂眸看去,她腳上穿着雙粉色兔耳朵拖鞋,是我專用的那雙。
許梨有些不自然,往後退了幾步,侷促道:「不知道學長剛纔有沒有和你說,我țù₄媽媽住院了。醫院的病房洗不了澡,我……我就借用一下你家的衛生間。」
這時,侯珺飛的聲音傳來。
「喫飯了。」

-3-
桌上四菜一湯,色香味俱全。
全是侯珺飛做的。
在一起八年,他沒有做過一頓像樣的飯,頂多煮個泡麪。
我竟不知道,他還有這手。
桌上的氛圍有些尷尬,許家父女相互交換眼色,悶不做聲地喫飯。
侯珺飛給我夾了塊紅燒肉,「這次出差順利嗎?」
我點頭:「挺順利。」
侯珺飛:「回來怎麼不給我說一聲?我開車接你啊。」
我嚼着肉:「打了,你沒回。」
侯珺飛一愣,笑道:「哦,手機充電,那會兒在廚房裏聲音大,沒聽到。」
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許父笑呵呵道:「小喬,你可真有福氣,遇到珺飛這樣的好孩子。學歷又高、人又體貼,還會做飯,現在這樣的好男人不多了。」
我從兜裏掏出手機,點開團購軟件。
「大叔,我給你訂了個酒店,交通便利,離醫院就幾分鐘路。」
許父默默放下碗筷,頭別到一邊。
侯珺飛輕推了推我,「阿姨就快出院了。叔叔現在遇到了難處,就在咱們家住幾天而已。」
我揮了揮手機:「難處我解決了啊,讓他們去酒店住。」
侯珺飛面子掛不住,微怒:「這麼點事,你至於麼!」
我直面他:「那你呢?這是咱們的婚房,裝了一年,晾了半年,我這個準新娘才住進來不到半個月,拖鞋都沒踩熱,你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讓外人住?」
侯珺飛氣得握住拳頭:「什麼外人?他們是我老鄉,梨梨還是我學妹。」
這時,一直沉默的許梨放下筷子。
「對不起,喬小姐。」
她眼圈紅了,站起來,又拉了拉她爸爸,「沒有提前和你打招呼,就擅自住進來,很抱歉。」
說着,她深深鞠了一躬。
許父嘆了口氣,也向我鞠了一躬。
中年男人的背佝僂着,臉上寫滿了難堪與憋屈,「對不住啊喬小姐。」
有那麼一瞬間,我的心軟了幾分。
亦在想,我是不是咄咄逼人了。
許梨抹去眼淚,哽咽道:「這幾天打擾了,我媽媽還在醫院裏,我……我們這就走。」
侯珺飛忙去勸,「小梨,你別哭,喬夏她不是那個意思,沒有要趕你走。」
我收起之前的善心,「不,我就是那個意思,我不喜歡陌生人住我的婚房。」
許梨看了眼我,拉着她爸收拾東西去了。
幾分鐘後,父女倆換了鞋,提着行李出門。
侯珺飛仍然急吼吼地跟着,試圖道歉:「外面還下雨,等等,我拿件衣服送你們。你們在地下車庫等我。」

-4-
將許家父女送上電梯。
侯珺飛返回家中取車鑰匙,他站在玄關,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坐在餐桌前,望着四菜一湯,表情平靜,可垂在桌下的手卻不住地發抖。
「喬夏,你現在怎麼變得這麼冷心冷肺!」
侯珺飛瞪着我,「你要怪,怪我就行,幹嘛要給人家難堪!許叔叔是個跑出租的老實人,剛纔揹着人偷偷抹淚,你未免太盛氣凌人了!」
我冷笑了聲:「不要道德綁架我。如果他們父女提前和我說,我或許會同意。不過這事歸根結底怪你,你揹着我擅作主張,就得承受結果。」
侯珺飛被我反將一軍,氣道:「許梨那麼膽小單純,哪裏敢和你說話。而且,這又不算什麼大事。」
膽小?單純?
記得四個月前吧,晚上十一點,我和侯珺飛準備進行夫妻生活。
我剛洗完澡出來。
就看見侯珺飛一臉抱歉又難堪,說他今晚狀態不好,硬不起來,要不改天。
他都這麼說了,我還能強迫他嗎?
半個小時後,我「睡着了」。
侯珺飛悄悄掀了被子去書房,和許梨視頻通話。
他問:「哪道題不會啊?」
許梨嗲嘻嘻:「這個。我感覺我的思路總是打不開,完了,考研怕是要殉在數學上了。」
侯珺飛極溫柔:「沒關係,咱們一步一步來。」
許梨:「喬姐睡了嗎?我這麼晚問學長你問題,會不會打擾到你們?」
侯珺飛忙說:「不打擾。你喬姐工作忙,早都睡了。」
在講題的時候,我看到侯珺飛偷偷截了幾張許梨的照片。
……
從前我還說服自己。
尋常夫妻都有七年之癢,何況我們八年。
人非聖賢,我容許他偶爾恍惚。
我不戳破,只要他守住底線,立即糾正,還愛我就好。
但是當底線一步一步被突破,直到現在,我連裝都裝不了了。
瞧,他現在看我的眼神,有夠冷漠的。

-5-
事已至此,我一句話都不想說。
侯珺飛瞪了我一眼,拿起車鑰匙匆匆出去了。
屋子終於清靜了。
我看着眼前已經涼掉的飯菜,噗嗤笑出聲。
笑着笑着,我就哭了。
明明沒喝酒,我卻感覺頭暈暈的,醉醺醺的。
我撥通了閨蜜小魚的電話。
「喂-」
剛說了一個字,我就淚崩。
閨蜜連聲問:「怎麼了?你別哭啊。」
「夏夏,你到家了是不是?」
「是不是抓到奸了,侯珺飛那王八蛋真的出軌了?」
「你等着,我立刻過來。」
我忙說:「別。」
在電話裏,我簡單和閨蜜說了下家裏發生的事。
閨蜜一直安靜地聽着。
「這殺千刀的!」她忍不住罵,「明明他做錯了,反過頭怪你盛氣凌人,太渣了。」
我哽咽着苦笑,「你說,男人是不是都喜歡嫩的?」
閨蜜嘁了聲,「是他太膚淺,配不上你這樣的優秀成熟女性。」
我蜷縮在椅子裏,沉默了許久。
「從前,我一直覺得他是標準理工男,過於理性過於直男,不懂浪漫。」
「記得兩年前我流產,他給我燉了雞湯,手燙紅了一片。」
「明知道他是從超市裏買的速凍雞腿燉的,我都感動得不行。」
「他要去外省參加學術會議,問我一個人在家行不行?」
「我說恢復得差不多了,沒事。」
「他給我點了個外賣,真走了。」
「今天看他做的四菜一湯,着急地追那小姑娘出去……」
「原來,理工直男不是不懂浪漫,而是,浪漫不給我罷了。」
……
電話那頭的閨蜜點了根菸,長出了口氣,「我看他們這樣子,應該沒上牀。夏夏,你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
從前我覺得結婚就好,哪家夫妻之間沒有矛盾?
況且八年感情,也不是說放下就放下的。
可現在……
愛與不愛,已經太明顯了。
我無法忍受,他睡在我旁邊,和我做愛,腦子卻想着別的女人。
「小魚,我有點不想和他結婚了。」
電話那頭的閨蜜忙問:「想清楚了?」
這時,手機震動。
是有人給我發消息了。
我點開一看,是侯珺飛。

-6-
「喬夏,我考慮了很久。
我有些接受不了你的傲慢和恃強凌弱。
許家父女是我的客人,你這麼對他們,其實就是看不起我。
我想,我們應該考慮彼此的三觀合不合。」
我一看這段話,就笑了。
很快,侯珺飛的電話打過來了。
我先掛了閨蜜的電話,接起他的。
「喂,喬夏,是我。」
「現在許梨就在我身邊坐着,她一直在哭。電話開着公放,請你立即給她道歉。」
「如果你堅持不道歉,那麼我就得認真考慮,我們還適不適合結婚。」
我火氣一下就躥起來了:「好,那就不結婚。」
電話裏一陣沉默。
我和他誰都不說話。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
在這沉默的十幾秒裏,我憤怒着,眼淚不爭氣地落下,然後想起了過去八年的很多畫面。
那年我 23 歲,剛畢業進入社會,第一份工作是考研考公機構的課程顧問。
那天我在 A 大門口發傳單。
很多學生接過後,直接扔了。
只有侯珺飛拿到手裏認真看,對我笑着說:「謝謝,有興趣的話我會去店裏看看。」
後來,他真的來店裏諮詢報班事宜,我們相互加了微信。
再後來,他和我表白了。
他是個很聰明理性的人,會耐心聆聽我吐槽工作同事,在我最迷亂的時候,爲我理清思路。
他會在我加班的深夜,在公司樓下等我兩個小時。
我下樓時,他立馬從沙發起來,揉着睡眼,從包裏拿出雨傘,衝我揮揮手笑:「餓了沒寶寶?」
在小喫攤,我被喝醉酒的流氓調戲。
他二話不說,抄起酒瓶子就上。
對方是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而他斯文偏瘦,結果就是單方面被按在地上打。
在警察局。
我哭得亂七八糟。
他笑着安慰我,摸我的頭。
誰知觸動了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
八年的感情。
即使出現這樣那樣的突發狀況,如何能輕易斬斷?又如何能甘心?
我深呼吸了口氣。
現在的我們都在上頭狀態,是不可能冷靜下來溝通的。
最好的解決方式是掛電話,分開兩三天,到時候再來談。
我剛要開口。
電話那頭的侯珺飛說了句:「神經病啊。」
嘟嘟嘟……
一陣忙音,他掛斷了電話。
我還保持着打電話的姿勢,腦中忽然空白,他剛纔說了句什麼?
直到閨蜜的電話打過來,我纔回過神來。
屏幕亮着,電話鈴聲執着地響個不停。
我接起,有一肚子的怨氣和委屈想要傾訴。
「夏夏,你剛纔怎麼忽然掛電話了?」
閨蜜小心地探問着,「是不是侯珺飛給你打電話了?」
我捂住嘴痛哭,細碎的哭聲從指縫間流瀉出來。
閨蜜急了:「我還是現在過來吧,別哭啊寶。」
我泣不成聲:「他讓我給許梨道歉,說不道歉就不結婚,我說不結就不結。」
「知道嗎?他罵我神經病。小魚,不可能了,我和他徹底完了。」
閨蜜連聲安慰:「他才神經病呢。等我,我馬上過來。」

-7-
電話掛斷。
我攥着手機哭,驀地扭頭,看見滿桌的菜。
「侯珺飛,草你媽的!」
我將碗碟一把拂在地上,發泄似的踩踏,瘋狂地咒罵。
我要報復。
我現在就要過去,揪住侯珺飛這孫子的頭髮,打爆他的頭;
我還要去他的學校鬧,讓他延畢,破壞他的選調,叫他在師門丟盡臉;
對,我還要去找許梨這賤人。
她不是考研嗎?不是還進複試了嗎?
插足別人,這種人品她還考什麼,我要給招生辦舉報。
……
我有幾十種辦法整他們,讓他們社會性死亡,讓他們傷筋動骨。
我知道,只要豁出去,我可以做到。
我抹去眼淚,跌跌撞撞地走向冰箱。
打開後拿出罐啤酒,咕咚咕咚灌下去半瓶。
泛上來的氣讓我噁心,我把剩下的半罐砸到地上,轉身去客廳的酒架那邊,取了瓶紅酒。
這是訂婚那天,朋友送的好酒。
我手忙腳亂地往開打,打不開。
索性,我將酒瓶砸到茶几上。
刺啦聲響,酒瓶攔腰破碎,紅色汁液灑滿了地毯。
我拿着那半截酒瓶,仰頭就喝。
眩暈感來襲,我癱坐在地上哭。
所以呢?
報復完他們以後呢?我出了氣以後呢?
這時,手機響了。
我低頭去看,眼淚啪地砸到屏幕上。
是我老闆。
我趕緊抹去眼淚,迅速調整狀態,然後接起了電話。
「喂,李總。」我坐直了身子。
老闆在電話那頭不好意思地笑笑,但說出的話卻非常好意思,「哎呀,本來你休假了,不該找你的。就是咱們上次的方案好像有點問題,我批註好了,文件發你郵箱了。你要是不忙,就稍微再忙一會兒?」
我攥起拳頭。
老闆虐我千百遍,我視老闆爲初戀啊。
「沒問題。」我職業假笑,「趕明早上班前發您郵箱。」
老闆蹬鼻子上臉:「哎呦,能不能趕今晚十二點?有點急呢。」
我看了下腕錶,現在晚上八點。
「可以。」我咬牙切齒地回覆。
老闆嘿然:「那辛苦啦。喬兒,你真是我的好幫手,回頭請你喫大餐!」
我翻了個白眼,什麼好幫手,我是你的好牛馬。
掛斷電話後,我打開手機查看郵件,預估至少得三個小時完活兒。
我撐着茶几站起,眩暈讓我身子踉蹌了下。
這個狀態不行啊。
我衝到衛生間,用手指摳喉嚨,把剛喝下去的酒全都吐掉。
洗了把臉,我看着鏡中的自己。
妝完全哭沒了,眼睛紅腫,真狼狽啊。
所以呢?
我再次問自己,報復了他們,出完氣後我會得到什麼?
或者說,這個男人值得我浪費時間、精力、情緒嗎?
我的人生支點,不止他一個。
我有工作、有父母、有錢、有朋友、有顏值,身材也不錯。
失去他,我不會轟然倒塌。
他不值得。

-8-
衛生間還潮溼着,留有許梨沐浴後的浴液味道。
我眉頭皺起,走出去。
深呼吸了口氣,給自己衝了一大杯解酒的蜂蜜水,把披散的頭髮紮起來。
在工作前,我必須先處理幾件事。
第一件事,我把門鎖的密碼更改了。
第二件事,我聯繫了物業經理,拿出了購房合同、房產證和銀行流水證明等,要求立即撤銷禁用侯珺飛的門禁卡。
而且我告知物業,侯珺飛有暴力和殺人傾向,這幾天會糾纏我這位尊貴的業主。
我會隨時給他們打電話求助,到時候要求物業和保安來把他弄走,支持報警。
我鄭重告知他們,如果我發生任何意外,我會追究物業的法律責任。
第三件事,我預約了明天的深度保潔和同城快遞。
第四件事,我拉黑了侯珺飛的電話,給他發了一條微信。
「取消結婚,同意。
房子是我全款,裝修是你家出的錢,家電是兩家添置的,都有票據和購買記錄。」
我會找專業人士覈算,一週內把賬目覈對分算清楚。
現在沒有結婚,財產沒有混在一起,分割起來會比較容易。
明天我會把你的東西寄到你學校的宿舍。
有事我會給你發郵件,目前我很忙,不要打擾我。」
發完微信,我拉黑了他。
而這時,閨蜜的信息也來了。
「我在你樓下,開門。」

-9-
閨蜜提着兩塑料袋的東西,氣喘吁吁地進來。
她環視了一圈家裏,走過來緊緊抱住我,摩挲着我的背,柔聲安慰:「沒事的,姐來了。姐特意買了零食、小龍蝦、啤酒,今晚陪你哭通宵。」
我推開她,苦笑:「哭什麼啊,今晚還要工作呢。」
閨蜜像看外星人一樣看我,「工作?你和侯珺飛和好了?事情解決了?」
我聳聳肩,「沒有啊。我剛通知了他,取消婚禮。」
閨蜜眼睛瞪得像銅鈴,「那你現在……還有心思工作?!」
「不然呢?」
我喝了一大口蜂蜜水,「我該氣到乳腺增生?哭到卵巢囊腫?他沒那麼重要。」
閨蜜指着滿地的狼藉,「那這又算怎麼回事。」
我聳聳肩,「哦,小小失控了一下。」
我摟住閨蜜,頭枕在她肩頭,「我唯一的姐,能不能幫我簡單收拾一下家裏?我老闆還在線等我的報告呢,我真的很忙。」
閨蜜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感情我過來給你幹保潔了?」
我把她推進廚房裏,可憐巴巴地哀求:「再給我做頓飯嘛,我一整天沒喫東西,那會兒還喝了點酒,現在胃有丟丟不舒服。」
「行行行。」
閨蜜用手指點了下我的頭,下巴朝外努了努,「去工作吧,剩下的交給我。」
話音剛落,她的手機響了。
「是他。」
閨蜜晃了晃手機,「他找我這兒來了,估計是聯繫不上你,接嗎?」
我點頭,「接。」
閨蜜接通手機,下一秒就傳來侯珺飛焦急的聲音。
「喂!」侯珺飛似在開車,「喬夏聯繫你了嗎?」
閨蜜看了我一眼,語氣平靜,「沒有啊。咋了,你倆吵架了?」
侯珺飛煩躁不已,「你說說這個喬夏!我老鄉的媽媽住院了,她家庭條件不太好,我就讓她爸在我家住了幾天。喬夏炸毛了,一點面子都不給人家,飯桌上就把人家趕出去了。她分明就是看不起農村人!」
「你都沒見她那高高在ṱüₛ上的態度。我說了她兩句,她就要取消婚禮。」
「哎小魚,她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故意找理由和我鬧分手。」
「平白無故把人家趕出去,你說她是不是有病?!」
閨蜜單手叉腰,另一手學電視裏大俠般運氣,對着手機話筒破口大罵:「你他媽纔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沒病你把外人往婚房帶?你沒錢嗎?不會給你老鄉登個賓館?」
「你咋那麼有愛心呢,咋管得那麼寬呢,咋不去聯合國上班呢!你媽我都沒見你這麼孝順過!」
「你說她外面有人,我倒要問問你,你老鄉男的女的?」
「我猜女的吧。不然你不會像蒼蠅聞到臭狗屎似的撲上去,興奮成這樣。」
侯珺飛被懟得說不出話,「你,你,我,我……」
最後憋出一句:「你簡直不可理喻!」
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我衝閨蜜豎起大拇指。
閨蜜拂了下頭髮,「吵架這塊,咱從沒輸過。」
我抱了下她,「之後他再打電話,你直接掛。他要是找你,你就說不管這些破事。免得這渣男說你在中間攛掇,把仇恨轉嫁到你身上。」
閨蜜嗯了聲,握住我的手,「需要幫助,你就說。」
我開了句玩笑:「估計麻煩你將來給我介紹對象。我記得,前年我和那人渣鬧分手,你準備給我介紹個帥哥刑警呢。」
閨蜜「嘁」了聲:「晚了,人家好像都結婚了。」

-10-
我坐在客廳餐桌上辦公。
忙起來,就能躲避那些不開心。
忙起來,就能忽略眼淚曾經流過。
忙起來,就能麻痹心臟被揪得刺痛。
忙起來,就能……忘記他。
晚上九點,外面傳來輸入密碼失敗的聲音。
緊接着,敲門聲響起。
我抬眸看了眼,繼續在筆記本上打字。
後面,敲門聲變成了砸門聲。
「喬夏,開門!」
閨蜜拿着掃把跑到門前,做出幹架的姿勢,扭頭看我。
我搖了搖頭,聯繫了物業。
沒幾分鐘,我媽的電話就來了。
我揉了下發痛的太陽穴,接了起來。
「夏夏,你和珺飛吵架了嗎?」
我嗯了聲,繼續做報表。
我媽嗔怪:「不論什麼事,你怎麼能把他關外面?」
「珺飛剛跟我說了,是因爲他把什麼老鄉帶家裏住了幾天,你生氣了?」
「這不是什麼大事啊,你怎麼能提分手?」
「你們馬上就辦婚禮了,親戚朋友都通知到了,現在說不辦就不辦,你讓人家怎麼看咱們?」
「你都三十多了,年紀這麼大,很難再找到對象了懂嗎?」
「珺飛長得好,學歷還那麼高,這麼好的男人打着燈籠都找不着,你作什麼啊!」
「有什麼你們坐下了好好談,怎麼把他關外頭!」
「不行的話,我連夜坐火車過來,看看你倆究竟怎麼回事!」
我鼠標一點,把最後一組數據覈算完。
我深呼吸了口氣,強迫自己不要動怒,對我媽說:
「媽,這是我和侯珺飛之間的事,我自己可以解決。」
「是我和他結婚過幾十年,不是你。」
「你最好不要插手、不要勸、不要過來。我哥和嫂子之前因爲外甥上學的事正鬧離婚,上個禮拜,我剛給我哥借了四十萬,他們湊齊了買學區房。你再多說一句,我立馬收回錢,他要是不還,我就起訴,我手裏有他們兩口子寫的借條。」
「我哥兩口子要是離婚,罪魁禍首就是你,你自己想想。」
我媽氣得罵我,罵着罵着就哭了,指責我什麼好賴不分、她是關心我才說……
罵歸罵,她倒真沒敢Ṭü₀再勸。
我嫌煩,直接掛了電話。
緊接着,我立刻下單了個金鐲子,給我媽發了個信息。
「媽,我剛纔在氣頭上,說話難聽,你別介意。」
「我剛給你買了金手鐲,又給你報了個旅遊團,你出去玩幾天。」
「我和侯珺飛之間的問題,不是一兩句就能說清的。我做出這個選擇,肯定是深思熟慮過的。」
「這個時候,你應該相信你的女兒,站在你女兒這邊。」
沒多久,我媽給我發了幾條六十秒的,都是帶着哭腔的語音。
大致說,她剛纔也有些激動,她是害怕我在氣頭上,做出後悔終生的選擇。
她讓我把金鐲子退了,別浪費錢,旅遊她也不去。
還叮囑我,要有什麼事,讓我立刻給她和我哥打電話,孃家人給我撐腰。
我鬆了半口氣。
我還是瞭解我媽的,先嚇唬,再說軟話,基本就能拿下。
而這時,閨蜜指了指顯示屏,扭頭對我說,「物業的人來了,好像和侯珺飛起爭執了。」

-11-
外面安裝了攝像頭。
我直接點開了筆記本電腦安裝的監控 APP。
門外,來了物業經理和兩名保安。
侯珺飛攥着手機,另一手拿着把溼淋淋的傘。
他眉頭凝着怒,苦笑着解釋,「我是這家的男主人,當時交房的時候你們應該見過我的。現在的情況是,我和我未婚妻吵架了,就是一點家庭矛盾,沒什麼大事,你們走吧。」
物業經理陪着笑:「可這戶的業主喬小姐說她是單身,她打電話叫我們上來,我們也……」
侯珺飛臉越發黑沉,直接砸門:「喬夏,開門!再不開我就撬鎖了!」
物業經理在一旁勸:「先生,您看這樣好不好?如果這確實是家庭矛盾,您和喬小姐私下溝通。您現在這樣,會影響到其他鄰居的。」
侯珺飛氣得不行:「這一梯一戶,影響哪門子鄰居!我敲我自己家門,犯法了?」
物業經理眼看勸不動,給我打了個電話。
「喂,喬小姐。」
話剛起了個頭,手機就被侯珺飛搶走。
「喬夏!」侯珺飛後退幾步,仰頭直面門上的攝像頭,氣得清俊的臉都扭曲了,「開門!」
我拳頭攥緊,盯着電腦屏幕,「不開。」
侯珺飛緊抿了下脣,咬牙切齒:「那你把我電話和微信從黑名單裏放出來,我們談談。」
我冷笑:「不談。」
侯珺飛丟掉傘,衝攝像頭比了個大拇指,「行,你厲害,我就在門口不走了,有本事你這輩子別出來。」
物業經理忙勸:「先生,您理智點。喬小姐事先囑咐過我們,如果您堅持不離開,我們可以報警來保證她的人身安全。」
侯珺飛挑眉:「報警?報啊,警察來了我不信她不開門。」
我看着屏幕中的男人,直接打他七寸,「侯珺飛,我不會報警,但我會給你導師打電話,請他老人家過來將你牽走。」
侯珺飛身子一震:「你敢!」
我一笑:「我不光有你導師的聯繫方式,還有你師門其他師兄弟、師姐妹的聯繫方式。大家都來看熱鬧,好不好?」
侯珺飛惡狠狠地瞪着攝像頭,幾秒後,從牙縫中擠出句:「算你狠!」
他把手機還給物業經理,從地上拾起雨傘,坐電梯離開了。
我看着監控屏幕,以爲自己會帶着勝利者的微笑。
可最後,只有悵然。

-12-
趕在零點前,我給老闆發過去郵件。
我伸了個懶腰,捶打發酸的肩頸。
洗漱完畢,回了次臥。
閨蜜已經躺牀上了。
見我來,她將被子掀開,拍了拍旁邊。
「喬夏,你可真『翻臉無情』啊。」
閨蜜搖頭笑,「都到分手分財產的地步了,還能穩如老狗地坐着辦公。估計拿針戳一下你,估計冒出的都是冰。」
我上牀躺下,「多大點事,睡覺。」
滅燈,眼前一片黑暗。
我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閨蜜:「我真挺佩服你的,說斷就斷,從你下飛機到現在,不到八個小時吧。要我就不行,得和我老公糾糾纏纏、哭哭鬧鬧幾十回合。」
我盯着黑漆漆的房頂,「那是因爲,以前糾纏分合很多次,生過無數次的氣,曾經勸過自己無數次,恨他的時候多念着他的好。這次,勸不動自己了。」
聊到後面,閨蜜睡着了。
忙了一整天、坐車坐飛機、處理感情、辦公,我以爲自己會很累,可卻一點睏意都沒有。
我躡手躡腳地起牀,走到客廳落地窗前。
所有的委屈、疼痛好像忽然在這一秒齊齊發作了。
我癱坐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打開手機,把侯珺飛的微信從黑名單放出來。
我點開他的頭像,數次輸入文字,數次刪掉。
我又點開微博,想看看他的小號發了什麼。
我希望看到他絕情可惡的話,那樣我就會更加堅定決心;
可我又怕看到,我怕他往我千瘡百孔的心臟再來一刀。
我就這樣坐着,翻以前的照片,一邊翻,一邊哭,一邊刪。
天矇矇亮時,我返回臥室。
裝作什麼事沒有,躺到牀上。
網上有句很流行的話:
你起初以爲你們不一樣,其實最後結果都那樣。
侯珺飛,
我們,最終都走到了這步啊。

-13-
迷迷糊糊睡了兩小時,我就起來了。
今天事可多,深度保潔、打包侯珺飛的東西、發快遞……
閨蜜的意思,我現在休假,她陪我去周邊的旅遊景點散散心、吸吸氧,以最好的狀態處理家事。
我告訴她,我現在的狀態就很好,前所未有的冷靜。
我知道,我不能休息。
一休息,那八年的記憶,不論好的還是不好的,會把我吞噬得連骨頭都不剩。
我要忙起來,必須忙起來。
所以,我選擇上班。
狗老闆見我出現在公司,「感動」到不行,激動之下把那間湖景辦公室批給我了。
挺好。
下午的時候,我手機來了個陌生號碼。
我接起後,電話那頭傳來個熟悉的男人聲音。
「是我。」
侯珺飛語氣隱隱含怒,「你把我的東西寄學校了,我收到了。」
我拿起水壺澆窗臺上的綠植,「那就勞煩你清點一下。」
侯珺飛咬牙,「今天我連小區的車庫都進不去了,是不是你做的?!」
我笑笑,「房子和車位都是我買的,我有權處置。」
侯珺飛沉默了幾秒。
「喬夏,我們見一面吧。」
「沒必要。」我準備掛電話,「我把錢清算好後,會聯繫你的……」
侯珺飛直接說:「我現在就在你公司樓下,見不到你,我不會走。」
我看了下手錶,「可以。一會兒要開會,只能給你十五分鐘。」

-14-
我和侯珺飛是在公司附近的小公園見面的。
他穿着那件我過年給他買的駝色大衣,顯然沒睡好,人有些憔悴,眉頭都皺成了疙瘩。
見我的第一句,就是興師問罪:
「能不能別鬧了,這麼大的人了,淨做些賭氣幼稚的事!」
我靜靜地看着他。
他大步走過來,一把抓住我的腕子,「走,回家。」
我甩開他,「那是我的家,不是你的。」
侯珺飛怒了:「你到底想怎樣!這麼做有意思嗎?」
我一笑:「這不是你的訴求嗎?」
「你昨晚在電話裏說會考慮三觀合不合,要不要結婚。」
「告訴你侯珺飛,老孃絕不可能給許梨道歉。所以,咱們就沒必要結婚了。」
侯珺飛閉眼,抿脣深呼吸了幾口。
他睜開眼,習慣性地抬手,撫摸我的頭髮。
我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他。
「夏夏啊。」
侯珺飛嘆了口氣,「我承認,昨天說話沒過腦子,這事我也有錯,不該沒知會你,就把老鄉帶家裏。抱歉。」
「你不想給許梨道歉,就算了。她本就是個外人,咱們沒必要爲了個外人鬧成這樣。」
侯珺飛眼睛紅了,聲音甚至還帶着哭腔,再次試圖牽我的手。
「夏夏,你真的不要我了?」
我又一次甩開他。
他索性衝過來抱住我,緊緊抱住。
「對不起,夏ťṻₒ夏,真的對不起。」
「你知道的,我一直在校園裏,不會爲人處世、不會說話,你別和我計較。」
「你真的捨得丟下我?」
「捨得咱們在一起的這麼多年?」
我承認,有那麼瞬間,我恍惚了下。
但我想起了昨晚他掛電話前的那句「神經病」。
我知道,如果就此心軟,就此把這篇揭過去,我就是賤,我後半輩子都會看不起自己!
我用力推開他,「你念了這麼多年書,不會做閱讀理解嗎?我昨晚上微信裏都給你說清楚了,分手、不結婚,聽懂了嗎?」
侯珺飛一怔,怒氣上臉:「我發現你這個人真的……你不覺得你在無理取鬧嗎?」
再一次,他試圖將錯往我身上推,連聲討伐我:
「喬夏,你沒有朋友老鄉嗎?」
「難道就因爲這是你買的房子,就不容許我帶老鄉進去?」
「那我算什麼?你的未婚夫,還是你長期包養的小白臉?」
「我知道你這幾年賺了很多錢,很厲害,所以你就看不起我?直接大半夜把我掃地出門?」
瞧,男人心裏門清,問題在自己,但永遠不可能承認。
他們會試圖抹黑你、污衊你,把矛盾全推在你頭上,從而把自己的錯遮掩過去。
我靜靜地看着他發泄。
侯珺飛語氣不善:「你瞪我做什麼?難道我說錯了?」
我看了眼表,還剩最後兩分鐘。
「侯珺飛,我掙得比你多,讓你破防了嗎?」
「這些年你讀書,家裏八成的開銷都是我,你不是小白臉是什麼?」
「不,小白臉活兒好又順從,你不行,你軟飯硬喫。」
侯珺飛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炸毛了:「你他媽的說什麼!」
我嗤笑了聲,雙臂環抱。
「話再說回來。如果你覺得,我是因爲你帶了老鄉來家裏就生氣,跟你鬧,你也太小看我了。」
「以前咱們在外面租房子住的時候,你帶你舅、你哥們、你生病的親戚來,我哪次沒盡心盡力,哪次不是給你撐足了面子?」
「爲什麼我單單針對許梨父女?」
「侯珺飛,你非要我把你微博小號內容念出來,嘴纔不硬嗎?」
「既然在結婚前遇到了想要照顧一生的女孩,大大方方去照顧啊,何必偷偷摸摸把人往家裏帶。」
侯珺飛臉上閃過一抹慌亂,急得辯解:
「夏夏,你肯定是誤會什麼了。」
「我從沒有發什麼微博小號。」
「我和許梨乾乾淨淨的,真沒什麼!你怎麼能這麼想我?!」
「我就把她當小妹妹看,她考研,偶爾請教我問題,僅此而已啊。」
我指了指腕錶,告訴他時間到了,轉身朝公司走去。
侯珺飛亦步亦趨,抓住我的胳膊,喋喋不休地解釋。
我告訴他:
再跟着,再碰我,我就讓保安把他拖走。
然後,我會把他狼狽的照片發給他師門的每一個人。
每一個!
侯珺飛沒敢再碰我。
我知道他沒走,就在身後。
但我沒有回頭。

-15-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
侯珺飛意識到我不是和他鬧彆扭,而是真的要退婚分手。
他數次前來找我,我拒絕見面。
物業經理給我打電話,說侯珺飛一直在樓下徘徊,有一回甚至醉醺醺地等到凌晨兩點多。
物業經理建議我好好溝通,年輕夫妻都會遇到爭吵。
我再次強調自己和侯珺飛沒有任何關係,並且暗示物業經理,這人大概腦子有點問題。
我也提出建議,最好把人請走,否則別的業主生命安全受到威脅,他可負不起責任。
侯珺飛在小區那邊喫癟,等不到我,又想出新招。
他發動我們共同的朋友在中間說項,甚至找到我領導,幫忙組個飯局,解除誤會。
我老闆是老油條,嘴上答應,但一次都沒有找過我。
只是側面說,最近如果家裏有事的話,可以讓我休幾天假。
那倒不用。
……
在我與侯珺飛撕破臉後的第四天,我接到了許梨的電話。
小姑娘提出見面,說和我有點私人恩怨要交涉。
私人恩怨?
有意思。

-16-
地方是許梨選的,是一家徽菜館。
這家是連鎖店,菜量少又貴,對現在的許梨來說,並不划算。
顯然,她在給自己撐面子。
我進去時,許梨早在小包間裏等着了。
她扎着低丸子頭,化了淡妝。
外套搭在椅子上,身上穿着白色打底羊毛衫,一條長咖色裙子,看着文藝純美,很乖乖女的樣子。
見我來了,許梨立馬站起來。
「喬小姐,好久不見。」
說這話的時候,她面色沉靜,不卑不亢。
「嗯。」
我自顧自地坐在許梨對面,看了眼手機,「許同學有什麼事,直接說。」
許梨端起茶壺,給我倒了杯水,「怎麼,喬總很忙嗎?」
我挑眉:「當然,我的時間是按分鐘算錢的,在不值得的人和事上浪費得越多,損失就越多。」
許梨顯然聽出來我在諷刺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心裏裝不住事,情緒都表現在了臉上,「所以你認爲學長也是不值得的人?這些天不願意見他?」
我懶懶地靠在椅子背上,上下打量許梨,嗤笑了聲:「跟你有什麼關係呢,怎麼聽着你在興師問罪?有意思。」
許梨瞪我,「當然跟我有關係。如果不是因爲幫助我和爸爸,學長也不會得罪你。」
我不置可否,手指點着桌面。
許梨秀眉蹙起,「我聽說了,你和學長在鬧分手。學長這些天意志消沉,很痛苦。他是個善良的人,明知道根源在我們父女,但從沒指責我們。」
我點頭,「然後呢?」
許梨雙手抵在餐桌上,「如果喬總爲了這件事和學長鬧分手,我的心不會安。」
她站起來,微微彎腰:「我向你道歉。」
我掃了眼桌上的菜,「所以道歉方式是請我喫飯?」
許梨挺直了脊樑,「我和爸爸輪換着在你們婚房裏住了三天,用了你們家的廚具,請你喫飯算是還一部分情。」
說罷,她拿起椅子上放的雙肩包,從裏面拿出個信封,朝我推過來。
「這裏面是一千塊。」
女孩眼裏盡是傲然和倔強,「按照外面連鎖酒店標間的價錢,把三天的房錢給你,我們從此不拖不欠。」
我看了眼信封,搖頭蔑笑。
許梨拿起外套和包,轉身就走,淡漠地給我撂下句話:「我已經把單買了,請慢用。」
「站住。」我端起茶喝了口,「我讓你走了嗎?」
許梨傲然地昂起下巴,「怎麼,喬總還有事?」

-17-
我示意她坐下。
許梨紋絲不動,端端正正地站在我對面,雙臂環抱,冷冷地看着我。
我嗤笑了聲:「你爹媽有你這種不懂事的蠢貨女兒,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許梨拳頭抵在桌上,梗着脖子,說話厲害極了:「你不就是掙了幾個臭錢,裝什麼啊!人家真正的有錢人,都非常有教養溫和,不像你,完全是個潑婦!」
許梨氣得胸脯一起一伏,眼睛都紅了:「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喬夏,咱們走着瞧!」
我被逗笑了:「瞧什麼?」
她不屑地看我:「我比你年輕,將來的機會也更多,肯定會賺得比你更多。」
我不禁鼓掌:「有志氣,那就希望你如願吧。」
許梨冷笑了聲:「你就睜大眼睛等着看。」
我拿起那個信封,掂了掂,丟到許梨那邊。
「你媽得了癌症,正是用錢的時候。你爸捨不得住賓館,在小輩跟前陪笑彎腰,靠借住來省錢。而你爲了給我『道歉』,不僅花幾百塊請喫飯,又給我結算住宿錢。」
我嘖了聲:「看來,你媽病得還是不夠重啊。不對,你媽遠不如你那點可憐的自尊重要,說你蠢,說錯了嗎?」
許梨破防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手指向我,「閉嘴!咱們的恩怨,別把我媽扯進來!你再敢詛咒我媽一句,我跟你拼命。」
我挑眉:「好,不提你可憐的媽,那提你。許梨。」
許梨咬牙切齒:「我怎麼了!」
我看着她,「你有分寸感嗎?」
許梨語氣不善:「我怎麼沒分寸?我搶你男人了?你哪隻眼睛看見了?」
我從包裏取出幾頁打印紙,丟到許梨身上。
紙上,赫然是我家門口監控拍到的畫面:侯珺飛提着兩大袋菜,和許梨談笑風生地往家裏走。
許梨冷笑了聲,將打印紙撕碎,回敬給我。
「少污衊我,我和學長清清白白的。他人好,知道我家最近困難,在幫我而已。」
我拂去身上的碎紙,「這世上可憐人多了,他那麼多學弟學妹不幫,爲什麼單單幫你?」
許梨:「那是……」
我打斷她:「那是因爲,你這朵小白蓮看出來他對你有好感,肆無忌憚地用他罷了。」
許梨臉漲紅了:「你胡說!」
我再次從包裏拿出幾頁打印照片紙,丟給許梨。
「四個月前,你半夜找他請教數學,知道當時我們在做什麼嗎?做愛,被你打斷了。」
「三個月前,他通宵不睡覺,查資料,幫你寫小論文。」
「回到剛纔的問題,你明知道他快結婚了,還沒有分寸感地找他、使喚他,甚至還帶着家人上門來喫他一口。」
「許梨,他髒,你賤。」
許梨憤怒地抄起水杯。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等着她潑。
許梨到底沒敢,她將杯子重重按在桌上,得意地挑眉,「我都不用說,學長就自動幫我,我能有什麼辦法?怪只怪你年紀大了,老了,對他沒吸引力了。」
我被逗笑了:「小姑娘,拿年齡攻擊女性,最沒品。行吧,那我就祝你永遠二十歲。」
許梨驕矜不已:「那也比你年輕。」
我斯條慢理地喝完最後一口茶:「聽說,你考研成績不錯,恭喜。」
許梨笑容凝固:「你什麼意思!」
我下巴朝桌上的打印紙努了努,「我會帶着這些證據,找招生辦。不,我會在你複試那天,去和你的面試老師們聊聊,就聊你是如何夜聊侯珺飛博士,讓他和喬夏女士的八年感情分崩離析的。」
「你敢!」許梨急了,渾身發抖,額上的青筋都暴出來了,「你敢毀我的話,我、我就跳樓!」
她從包裏取出正在錄音的手機,呼吸急促,「不過在我死之前,我會讓世人知道,是你逼死我的。」
我冷冷地看着她,「這麼點事就尋死覓活,你也就這點出息了。」
說着,我也從包裏拿出錄音的手機,揮了揮,「就你有心眼啊,會提前錄音啊,當我這些年社會白混的?」
我站起來,「許梨,回去好好聽聽錄音,覆盤一下我逼你什麼了?我說的每句話是不是實情?我纔是受害者。」
許梨彷彿渾身的力氣被抽乾,只是掉淚。
我拎起包準備走。
就在我出門的剎那,許梨忽然開口。
「喬夏,你知道嗎?」
「那段時間我心情不好,學長爲了讓我開心,開了三百多公里的車去我老家縣城,在我母校高中門口給我買了我喜歡喫的驢肉火燒。」
我蹙眉:「你想說什麼?」
許梨含淚,挑釁地笑:「你對他那麼好,他回應過你什麼?我什麼都不用做,他就主動爲我排憂解難。」
「喬夏,他不愛你了。」
「他和你結婚,不過是睡了你八年,要給你和你家人一個交代罷了。」
我的心臟像被什麼刺了一下。
緩了幾秒,我回頭看向許梨,笑道:「垃圾我不要了,你喜歡的話就去回收。還有……小妹妹,好好準備複試,咱們到時候見哦。」
看着許梨破防憤怒的臉,我心情愉悅了不少,大步離開。

-18-
回到車裏。
在關門的剎那,隔絕了商業街的喧囂。
剛纔許梨說什麼?
侯珺飛曾驅車三百多公里,去她老家縣城,專門給她買驢肉火燒。
我記起了,大約半年前的一個下午,我給侯珺飛發信息,他許久不回。
於是我給他打視頻。
他很快接起了。
原來他一個人在高速上開車,在電話裏抱怨,導師給他派了私活兒,讓他去 B 縣城送一個硬盤。
我怕他開車出意外,囑咐他小心點,趕緊掛斷。
當時我沒懷疑什麼。
現在回頭看,正應了那句歌詞,他和許梨,「多的是我不知道的事」。
煩躁,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都在造反。
我拿出手機,輸入侯珺飛的號碼,想質問他、罵他、撞死這狗日的撒謊渣!
鈴聲響了,閨蜜打來了電話。
「喂,夏夏,你今天不是見那個小白蓮嗎?完事了嗎?」
我嗯了聲:「結束了。」
我轉身,從包裏找出半包煙和打火機。
這是閨蜜上次落在我家的,一直沒機會還她。
平時我不抽菸,但現在,我急需要用尼古丁安撫情緒。
點上火,深吸了口,煙嗆得我直咳嗽。
「咋了?」閨蜜關心地問,「在抽菸嗎?我聽見打火機的聲音了。呵,看來那小白蓮把你氣得不清。」
我夾着煙,手扶在方向盤上。
緩了一會兒,情緒平穩了下來,我把剛纔在包間裏的事,簡單給閨蜜說了下。
我嘆了口氣:「今天看着我處處壓制她、處處佔上風,怎麼總有種輸了的感覺。」
閨蜜打趣:「把垃圾輸給她了嗎?」
我笑笑,沒言語。
閨蜜問:「這丫頭這麼囂張,要給她個教訓嗎?」
我揉着發痛的太陽穴,扭頭往外看。
誰知卻看見許梨立在不遠處的公交站牌處,她在哭着打電話,表情很委屈,不知道在給誰訴苦。
我把煙掐滅,對閨蜜說:「到時候再看吧。」
閨蜜像想起什麼,「對了夏夏,侯珺飛這幾天一直找我,求我在中間說和。而且他明天專門安排了飯局,要當着親朋好友的面再次向你求婚,還請我們千萬保密。他這算什麼啊,一邊和小妹子曖昧,一邊又對你死纏爛打。」
我冷笑了聲,看着許梨上了公交。
閨蜜擔憂地說:「畢竟八年的感情,我就怕你會心軟。」
我發動車子,打了轉向,驅車離開車位,「他偷偷把我媽從老家接來,還以爲我不知道。明天你也來,我要是心軟了,你就抽我倆耳光,把我抽醒。」

-19-
次日早上,我被我媽的電話吵醒。
我媽說她來看我,下火車後去商場給我買點日用品,不料迷路了。
她給我發了個地址,讓我去接一下她。
我洗漱化妝,收拾好就開車出去。
剛停好車,就看見我媽和侯珺飛站在路邊。
侯珺飛穿着西裝,把自己收拾得清爽帥氣,捧着一束紅玫瑰。
他完全一副好女婿的模樣,恭順地陪我媽說話,同時四處張望着,發現了我的車,趕緊跑了過來。
「夏夏!」
侯珺飛主動給我開車門,目光灼灼地望着我,將一束紅玫瑰雙手捧給我,「今天是咱們認識八週年的日子。」
我沒接花,冷眼看他,「咱們的事,不是早說了自己處理,你把我媽找來幹什麼?」
侯珺飛兩眼發紅,近乎哀求:「別生氣了好不好?」
這時,我媽亦走到了跟前。
我媽摩挲着我的胳膊,看一眼我,又看侯珺飛,老淚縱橫,「你們倆在一起這麼多年,瞧瞧,站一塊多般配啊。如果不是因爲前幾年夏夏爸爸得病過世,你們早結婚了。」
「好孩子,人這輩子很長,一路上遇到不好的事肯定會有,只要心裏有彼此,沒什麼過不去。」
「夏夏,你和珺飛的感情有多深,媽是知道的。」
「你忘了那年,他爲了你被打得腦震盪了?」
「如果不是真心喜歡你,怎麼會維護你?爲你出頭呢。」
我心裏煩躁。
侯珺飛這人很會洗腦,我媽又是那種愛在直播間蹲着買保健品的人。
果然,我媽拉過我的手,送到侯珺飛的手中,牢牢地將我們按在一起。
「夏夏,珺飛跟媽保證過了,如果以後讓你再讓你受委屈,就讓我打死他。」
我用力往回抽手。
侯珺飛抓住不放,可憐巴巴地望着我:「老婆,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我蹙眉:「鬆開。」
侯珺飛反而抓得更牢了:「我把我父母,咱們的好友,還有你們公司的李總都請來了。」
我聲調拔高:「什麼?你把李總找來幹什麼!還嫌不夠丟人嗎?」
其實昨天下午,李總就事先給我打過電話,說侯珺飛在公司地下車庫堵住他,誠懇地請他抽出一點時間。
侯珺飛說他要再求一次婚,請李總當見證人。
李總問我的意見。
我冷笑了聲,沒必要去,不過是那小子做戲罷了。
李總說他就愛看戲,想去。
就無語。
還能怎樣呢?
都把我老闆綁架來了,我要是不去,誰給我發工資啊。

-20-
侯珺飛包了個小宴會廳。
廳裏特意佈置了一番,擺了玫瑰和粉色氣球。
人來得不多,他父母、我媽和我哥嫂,四個我們共同的朋友,再就是我老闆。
我一進門,就看見我哥笑呵呵地招呼來客。
我哥是那種典型的北方漢子模樣,塊大嗓門大,「叔,阿姨你們坐啊,喝什麼不?別拘束啊。」
侯家父母一個是老師,另一個在教育局工作,自詡書香門第,比較傳統保守,不大看得起高中就輟學工作的我哥。
當然,也看不上幹銷售出身的我,覺得我一個民辦三本女孩,配不上他們家的名校博士兒子。
戀愛後侯珺飛帶我回家,他媽媽就曾過於「直白」地問我,工作需不需要陪客戶喝酒?「建議」我不要噴太多香水,裙子要過膝,不然就不檢點。
此刻,面對我哥的熱情招呼,他們客氣地點頭微笑,相互用眼神你來我往地交流,表達對我哥的嫌棄。
我哥招呼完侯家父母,又去招呼我老闆,雙手端着茶壺給李總倒茶。
「您就是李總吧!哎呦,我妹老提您,說您特厲害,這些年多謝您對她的栽培。」
李總拍了拍我哥的胳膊,開了句玩笑:「呦,我看你比你妹妹更能說會道,有沒有興趣來我們公司工作?」
我哥順着說:「那求之不得呢。」
這時,閨蜜見我們進來了,站起來招手:「阿姨,夏夏你們來了啊。」
我笑着點頭,看向我哥。
我哥衝我微微頷首,又眨了下眼。
其實前天晚上,我哥就給我打了電話,說侯珺飛開車去我家,多半是想請我家裏人勸我和好。
我哥問我怎麼想的。
我說,他既然請你們,你們就來。
反正退婚也要兩家人坐在一起說,也是個機會。
我帶着我媽入座,坐到了閨蜜跟前。
剛坐下,我就感受到一道不善的目光,是我那「準前婆婆」。
她剜了我一眼又一眼,見我不回應她、不跟她打招呼,氣得把餐布擲在桌上,低聲罵了句:「真沒教養。」
嗯,聽見了。
我媽倒是滿臉堆着笑,頭微微探過去,跟人家攀談:「親家,你們今天幾點到的?」
侯媽媽陰陽怪氣,「幾點到,還不是喬夏說了算。」
侯爸爸偷偷拉了拉她,搖頭示意老婆忍耐些。
我冷笑了聲。
閨蜜湊過來,手按在嘴邊低聲腹誹:「剛纔你那前婆婆,在你老闆跟前,一個勁兒誇她兒子是 985 博士,多厲害多牛,還跟你老闆打聽,你工作幹得好不好?能掙多少?」
我忙問:「李總咋說?」
閨蜜忍俊不禁:「咋說?你老闆多精的人,聊了沒多久,反倒把她退休金多少,給你們裝房子後,他們老兩口卡里餘額多少的情況給套出來了。你那前婆婆後面才反應過來,老臉都紅了,這不,嘟嘟囔囔地說做生意心眼都太多。」
我噗嗤一笑,今天黑心老闆還算給力。
忽然,會客廳燈光暗下,抒情的音樂響起。

-21-
在大屏幕上,出現了我和侯珺飛的照片。
那是當年我們初相識,在考研考公機構的合照。
我不會化妝,他衣衫樸素,眼裏都有光。
這時,音響放了首《起風了》,侯珺飛的好友兼舍友——代小峯拿着話筒唱歌。
侯珺飛手捧玫瑰花,緩緩走上臺。
他手裏拿着話筒,先鞠了一躬:「感謝各位至親好友,在百忙之中抽空趕來,見證我和夏夏的幸福。」
說完,他深情地望向我:「2015 年,我和夏夏在 A 大校門口初見,一轉眼,八年過去了。」
緊接着,屏幕出現幾張旅行照片,我穿着救生衣,坐在充氣船裏。
水流湍急,我嚇得尖叫,侯珺飛一手拿着槳,另一手將我緊緊摟在懷裏。
侯珺飛一臉幸福:「這是我和夏夏第一次旅行,那天我們都掉進了水裏。當晚,夏夏就發了高燒,我半夜揹着她去醫院。」
是啊。
當時我明確告訴他,我小時候差點被淹死,怕水。
他讓我直面恐懼,強拉着我上了船。
屏幕上,多出幾張我們相擁相吻的照片,以及我們在 A 大校門口的合照。
侯珺飛眼眶已經溼潤了:「當年我準備考 A 大,在附近租了房子,每天去蹭學校自習室複習。」
「第一年,我連國家線都沒過。」
「夏夏鼓勵我再備考一次,在考研成績出來天,我們倆焦急地守在電腦前。時間到了,我緊張得手都在抖,最後是她替我查的。」
「成績很高,她抱住我,恭喜我。」
「我對她說,這成績,有你的一半,是你的支持鼓勵,讓我實現了夢想。」
「過去,我的夢想是 A 大,而現在,我的夢想是夏夏。」
「我想照顧她一生一世,與她白頭到老!」
我媽已經哭成淚人兒了,幾個老朋友也淚光閃閃。
兩次備考,他只提考上的榮光歡喜,卻不提那時的他壓力極大,經常失控、沮喪。
我想方設法開解他、紓解他的鬱悶。
擔心外面賣的飯沒營養,在衝刺期辭掉工作,給他做了足足兩個月的飯。
而後他上線,又幫他蒐集各種信息。
原來最純愛那年,也是最純傻那年。
旁邊的閨蜜手肘捅了下我,做了個要吐的表情,低聲說:「他有夠煽情的,是想通過回憶往昔點滴,來讓你心軟吧。」
我低下頭,盯着自己空蕩的無名指:「昨天,你不是好奇爲什麼侯珺飛和小姑娘曖昧的同時,又對我死纏爛打嗎?」
閨蜜問:「爲什麼啊?」
我笑得無力:「因爲,我是他的最優選。」
「男人在擁有無所不能的紅玫瑰時,不妨礙他心裏想着白月光。」
「可他也明白,白月光再喜歡,也代替不了紅玫瑰帶給他的面子上的虛榮、優渥的生活、衣食住行的照顧。」
「太天真了。」
說他,也說我。
這時,侯珺飛抱着玫瑰單膝下跪,深深地望着我,「夏夏,嫁給我吧!我發誓,如果今後讓你傷心、背叛你,不用你說,我自己先殺了自己。」
他的那兩個好哥們幫腔:「嫁給他!嫁給他!」
「猴子真的超愛你,爲了今天的求婚,兩天一夜沒睡了。」
「放心夏夏,要是猴子婚後敢做對不起你的事,我們哥幾個幫你廢了他。」
四目相對。
我竟在侯珺飛的眼裏看到了種近乎決絕的深情。
可是在不久前,從這張滿是情話的嘴裏,亦說出了「神經病」三個字。
好演員,涼薄至極。

-22-
我起身。
閨蜜立馬拉住我的手腕。
我衝她一笑,走上了臺子,站在侯珺飛面前。
他配合地將玫瑰捧高,那張清俊的臉很有迷惑性,含淚望着我:「夏夏,我愛你。」
是挺愛我。
在幾乎決裂的狀態下,瞞着我將我家人、朋友、老闆找來,覺得我怕在衆人前丟面子,會像以前那樣再一次原諒他。
我俯身,扶起他:「先起來。」
侯珺飛順勢要抱住我。
底下傳來掌聲。
我接過玫瑰,手抵住他的胸口,「我也講幾句好嗎?」
侯珺飛以爲我妥協了,明顯鬆了口氣,退到一邊。
我扭頭,看了眼我哥。
我哥會意走過來,摟住侯珺飛,舉起拳頭假裝揍,最後只是輕輕碰了下,開玩笑:「妹夫,以後要是對我妹不好,我可是會把你打成豬頭哦。」
侯珺飛嘿然:「放心吧大哥,我以後一定好好愛護夏夏。」
我走到連接屏幕的筆記本電腦前,從兜裏掏出個 U 盤,插進去。
「感謝各位親友,來見證我們的幸福。」
我鞠了一躬,看向不遠處的侯珺飛,「謝謝你珺飛,我真的很感動。」
我點開 U 盤裏的文件夾,大屏幕上出現張照片。
我穿着睡衣,躺在牀上,侯珺飛在旁邊,端着碗吹湯。
「感謝你在我小產後,給我用速凍雞腿燉了碗毫無營養的靚湯。」
鼠標一點,出現下一組照片:侯珺飛和許梨在視頻通話、侯珺飛把許梨領進婚房……
「感謝你哄睡我,半夜給小學妹講題。」
「感謝你在我出差時愛心氾濫,把小學妹領進我們的婚房。」
「感謝你逼迫我給小學妹道歉。」
「感謝你,在我明確拒絕後,賜我神經病這一美稱。」
侯珺飛急得要過來,他沒想到我竟然會這麼不「體面」。
誰知他被我大哥拽住,不能動彈分毫。
我點開一段剪輯好的音頻,音響裏傳出許梨得意又挑釁的聲音:
「喬夏,你知道嗎?」
「那段時間我心情不好,學長爲了讓我開心,開了三百多公里的車去我老家縣城,在我母校高中門口給我買了我喜歡喫的驢肉火燒。」
「喬夏,他不愛你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我媽,她一臉不可置信,進而憤怒。
「珺飛,你,你出軌了?!」
侯珺飛臉色發白,想解釋一時間又不知道該從哪兒入手。
他看向我,目光復雜。
憤怒、氣惱、驚慌、難堪……
最後只能求:「夏夏,別放了好嗎?」
我冷笑了聲:「爲什麼不放?今天親友們都在,也不用我日後一一解釋傳達。」
那些塵封在記憶裏的憋屈,全都爆發出來,我把玫瑰砸向他,「你給老孃有多遠滾多遠!還有,你纔是神經病,你全家都是神經病,你個沒斷奶的媽寶男!」
侯珺飛還在垂死掙扎,「喬夏你誤會我了,我沒有,我和許梨乾乾淨淨的,你污衊我!」
我把鼠標停在一個黑乎乎的視頻上,看向他挑眉一笑:「要我給大家播放你對着許梨照片擼的視頻嗎?」
侯珺飛眼睛如喝了酒般通紅,「別,求你了別……」
我被氣笑了:「侯珺飛,我嚇唬一下你,沒想到你他媽的還真幹過這種事啊。」
侯珺飛愣住,臉色煞白,忽然掙脫開我哥的束縛,瘋了似的朝我撲來。
在他雙手碰到我的剎那,我順勢往後一倒,整個人咚地一聲貼在牆上。
「你打我?」我驚恐地看他。
侯珺飛氣得胸脯一起一伏,「我沒有,你別胡說八道。」
說着,他就要去拔那個 U 盤。
我指着他:「你就是打我了,大家都看到了。」
下一秒,我衝上去要搶 U 盤,「怕什麼啊侯博士,讓大家繼續看啊。」
侯珺飛往開推我,他利用身高優勢,手往開輕推我的臉。
我捂着臉尖叫:「你又打我!」
說完,我揪住他,直接給他來了個過肩摔。
緊接着我騎在他身上,揚手,大耳刮子抽他。
一下、兩下、三下……
感謝你侯珺飛。
當年我怕你再爲了我受傷,我發誓要自己強起來,立馬報了柔道班、散打班……
這下爽了吧,侯珺飛?
……
小宴會廳裏一陣混亂。
侯媽媽衝上來,拳頭打我,罵我潑婦,逼我鬆開她兒子。
我媽嗷了一聲也衝上來,揪住那女人的頭髮,踹她。
兩個女人打成一片,尖叫聲震耳欲聾。
我閨蜜挽起袖子,加入戰團協助我媽。
侯爸爸抄起小皮包,去救他老婆。
我哥啐了一口,「操,敢打我媽。」
說着我哥要上前,被我老闆拉住了。
我老闆一個勁兒使眼色搖頭。
……
亂了,全亂了。

-23-
最終,這場求婚開篇的言情小說,以鬧入警局 bad ending.
侯珺飛媽媽的臉完全被抓花了,她要告我們。
我媽生平最恨小三和不忠的男人,雙手叉腰,「告,老孃和你們官司打到底。不僅如此,以後你家崽子但凡有重大場合的事,老孃就要去演講,告訴大家他是什麼樣的人!」
兩個女人在警局裏又開戰,拉不住,根本拉不住。
最後,我的黑心老闆拿出一段侯珺飛推搡我、按我臉,把我「打」倒在地的視頻,證明我是正當防衛。
裏面還在做筆錄。
我和侯珺飛坐在外面的椅子上。
他不言,我不語。
他的臉被我扇成了豬頭,西裝搭在臂彎,白襯衫皺巴巴的,釦子丟了兩顆。
我的頭髮凌亂,鞋跟斷了。
他從褲兜拿出煙,點了根抽,打開手機,一張一張刪除我們過往的照片。
我給婚慶公司打電話取消合作,給婚紗店發消息,之前拍的另一套婚紗照不要了,而且我可以加錢,但所有底片必須全都銷燬。
這時,一位抱着資料的民警走過來,皺眉看侯珺飛:「這裏不許吸菸!」
侯珺飛連連點頭,將菸頭徒手掐滅,起身丟進垃圾桶裏。
他背對着我,忽然笑出聲,刻薄地說了句:「你就是比不上許梨。」
我哦了聲,攏了攏頭髮:「是因爲她能接受你每次只能硬十分鐘嗎?那我確實比不上。」
侯珺飛轉身瞪我。
我衝他挑眉,嫵媚一笑。
這時,前面調解室出來不少人。
侯珺飛他媽媽臉上掛了彩,過來拉住他兒子,剜了我一眼,啐道:「走兒子,咱長得帥、學歷高,下次找個黃花大閨女,好好過日子。」
我閨蜜嘁了聲,抱着新買的鞋朝我走來,路過那對母子時陰陽怪氣:「有你這種媽,他日子可過不好。」
眼看着又是一場脣槍舌戰。
忽然,正在與警察說話的、我的那位黑心老闆衝我打了個響指,「喬兒,事處理完了,我先撤了啊。」
說着,黑心老闆像忽然記起什麼似的,「天晟集團的宋總一直暗戀你,那小夥子才三十出頭,身家就過億了,還是哈佛博士呢。之前礙於你訂婚了,也不敢表示。喬兒,你要是願意的話,我給你們安排飯局。」
哪有什麼天晟集團和宋總。
我知道,是黑心老闆在給我爭面子。
我衝他比了個 OK 的手勢,「好啊李總。」
老闆揮了揮手,「那我先走了啊,有事打電話。」
好。
多謝您,師父。
我揉了揉發熱的眼睛,換上新鞋,和閨蜜離開這裏。
侯珺飛和他媽媽一起,往相反的方向。
就像兩支射出去的箭,不會再有回頭的機會。
……

-24-
我把婚房賣了。
後續我和侯珺飛財產分割時,意料之內出現爭執,但也算順利分清楚了。
侯珺飛想盡快解決,意思是那幾件他家買的電器就不要了。
他媽不願意,家裏真金白銀出了錢,就算一個小充電器都要拿走。
搬電器那天,他爸媽特意叫了許梨來幫忙清點。
我公司開會,分不開身。
我媽和我嫂子在家裏拿清單盯着,確保他們多餘的一根線都不能拿走。
……
我月底出差,到了機場,猛然記起今天好像是許梨參加複試。
你會釋然,把擠進你感情生活的女人,當個屁放了?
嫌她掉價、不和她計較,忘掉過去朝前看嗎?
我想我以後會,但不是現在。
所以在上飛機前,我給許梨發了條短信。
「今天覆試吧,導師提前找了嗎?準備充分嗎?要不要喬姐來現場爲你加油打氣?」
發完關機。
緊接着登機、戴眼罩睡覺……
兩個小時後,飛機落地。
我坐上了事先安排好的商務車,打開手機。
除了一些公司裏的消息和郵件,還有兩個許梨的未接來電,以及她發來的好幾條短信。
我沒理,而是先入住酒店,然後和團隊簡單地開了個小會。
到下午喫飯的時候,我纔打開許梨的短信。
「有什麼事,等我結束後咱們面對面說。」
「你都和學長分開了,還這樣揪着不放,不覺得過分?」
「求你了,我從大三就開始準備考研,這對我很重要,比命都重要。」
最近一條短信,是三十分鐘前:「喬夏,算你狠。」
我喝了口湯。
看來複試結束了,而且不怎麼順利。
從那次見面後,我大致摸清了許梨的性格。
敏感又好強,倔強又脆弱,有幾分小聰明,但人生太順,歷練得太少。
就像一尊花瓶,擺在那裏驕傲漂亮,其實不堪一擊。
我笑了笑,給她發了條短信:「出差,剛纔在飛機上。複試順利嗎?」
不就是綠茶麼,誰不會。
片刻後,許梨回過來消息:「喬夏,既然你這麼期望我和學長在一起,如你所願。現在他陪我散心,今晚,我們會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既然分手了,希望你不再打攪他,打攪我。」
我反手把她拉黑,不再理會。
但願她是真喜歡她的學長,而不是賭氣。
但這已經不關我的事了。

-25-
在處理退婚分手的那段時間,我認爲忙起來好。
忙起來會忘記一切,會讓自己更冷靜。
現在處理完了,忽然就進入了一種「戒斷」期。
我換了房子。
有一天晚上回家,開燈後第一句竟然說了句:「珺飛,我回來了。」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我愣神了幾秒,才意識到屋子裏就我一個人。
再比如有一天下午五點的時候,我拿出手機,在微信裏翻那個人的微信號,問他今天喫什麼?
翻了很久,沒翻到熟悉的頭像。
猛然記起,我們已經分手。
習慣,尤其是八年的習慣,這是件可怕的事。
我必須開始重新建立新習慣。
一個人看電影;
一個人做飯;
一個人散步;
一個人的家裏……
有Ṭŭ¹時候我都想扇自己一耳光,喬夏,你賤不賤,他都這樣傷害你,你還愛他,還想這個人。
後來我漸漸明白。
並不是說我還愛這個渣男,而是我愛這段感情裏的自己。
……
後來,黑心老闆還真給我介紹了優質男。
我並不排斥見面,見了兩個,沒有遇到滿意的。
閨蜜也說,結束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是投入下一段感情中。
她讓我別老忙着工作,多參加戶外活動,多認識人。
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三個月。
下班後,我撥通了閨蜜的電話。
「包收到了沒?」我一邊開車,一邊問。
閨蜜顯然極高興,「你怎麼知道我看上 miumiu 的這個包了!愛死你了,啊啊啊啊,好喜歡啊。」
我莞爾:「你喜歡就好。週末去爬山嗎?」
閨蜜扭捏:「那個……我週末和我老公去農家樂玩。」
我心裏一陣小失落,但笑道:「好好玩,先掛了哈,我開車呢。」
「等等!」
閨蜜趕緊喊住我,「前幾天給你介紹的那個對象,週末約着見一下吧。他是警察,平時忙得很,難得休假。」
綠燈亮了,我踩油門起步。
「算了吧。」我打了轉向,拐彎進另一條街,「週末要是不爬山,我就回老家和我媽住兩天,挺久沒見她了。」
閨蜜嘟囔了半天:「說了你可別打我,我都跟人家約好了。」
「啊?」我一愣,「什麼就約好了啊,這人誰啊。」
閨蜜顯然興奮:「這人就是我前年給你介紹的,他是我老公那邊的遠親,家庭條件特好,人超帥,一米八七,二十塊腹肌……」
我噗嗤一笑:「二十塊腹肌,那不成搓衣板了。」
閨蜜也樂了:「反正就那意思。而且你說巧不巧,當時你和侯珺飛複合,沒見他。他後面也談了個對象,和你們一樣,家長見了,都訂婚了,結果女的把他甩了。」
我蹙眉:「別又是個渣,做了什麼對不起女方的事吧。」
閨蜜嘖了聲:「你真是被侯珺飛整應激了,他是渣,不代表全世界男人都是渣。我聽我老公說,是女的有問題,和男的單方面分手。」
我哦了聲,沒在意這個人的事,把車停在路邊,準備去健身房。
剛解開安全帶,閨蜜就在那頭說:「那就這麼定了,我剛纔給他發了消息,說你週末有空。」
我反應過來:「什麼我就有空啊,我還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叫什麼呢。」
閨蜜拍了下自己的頭:「瞧我這腦子,他叫婁瀟。」
叮–
一張照片發過來。
我點開看,是一張證件寸照。
長得確實很帥。
一般人給相親對象都發精修美圖,他發寸照。
挺有個性。

-26-
其實我並不怎麼想去。
想了各種各樣的理由,最後給閨蜜說胃疼,可能要去醫院打吊針。
閨蜜一秒戳破:「扯。我們這邊都說好了,你要是不去……那我就帶他來醫院陪你吊針。」
服了。
還能怎麼辦?去唄。
我簡單化了個妝,穿了件比較得體的連衣裙,驅車前往。
趕在約定時間,卡點到。
其實要找那位寸照哥很容易。
火鍋店裏人不多,其他人都比較正常,唯獨坐在東北角的那位男士,穿着件黑色休閒衛衣,看手機的時候,習慣性左右觀察。
我眯起眼打量。
真人比照片帥多了,有點像最近很火的那個流量明星,不過是硬漢版。
他很快就鎖定我,抬手打了個響指,示意他在那裏。
額……有點敗好感。
我面帶微笑,踩着十釐米細高跟走過去。
「你好。」我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我是喬夏。」
男人站起來。
好高啊,閨蜜說一米八七,可怎麼感覺都一米九多了。
男人握住我的手,禮貌而客氣:「你好,婁瀟。」
我隨意掃了眼,手很大,骨節分明,修長好看,手背能看到青筋,應當很有力量。
婁瀟用下巴朝對面指了指,「請坐吧。」
我入座,剛把包放下。
婁瀟冷冷地說:「喬小姐,你遲到了三分鐘。」
好吧,我承認在進店前,先去了趟商場的衛生間,補了下妝。
我笑道:「今天有點堵車。」
婁瀟:「我查了下,喬小姐家裏到這個商場,這個點路況良好。」
額……這還怎麼聊下去。
我想走了,乾笑了下,偷偷給手機設定了鬧鐘。
對面坐着的婁瀟掃碼點餐,問我:「要什麼鍋?」
「隨便吧。」我沒打算久坐。
「那就鴛鴦鍋。」婁瀟又問,「有過敏的菜或者肉沒?」
「沒有。」
婁瀟很快點好,給我倒了杯水,「我點了幾個我喜歡的菜,喬小姐可以掃碼自己再加。」
我笑笑:「不用了,婁警官點什麼我喫什麼。」
「叫我婁瀟就好。」
「好的,婁瀟。」
一陣沉默,有點尷尬。
婁瀟坐得端正,他靜靜地看着我。
目光冷靜銳利,彷彿能看破人心。
我有些不舒服,輕咳了聲,「婁先生平時工作忙嗎?」
婁瀟:「忙。」
我隨意問:「忙些什麼?」
婁瀟:「不好意思,這個不能透露。」
……
又一陣沉默。
我按亮手機,看了眼時間,距離鬧鐘響還有八分鐘。
這時,服務員把火鍋和菜品端上來。
婁瀟調了下火力,問我:「要調小料嗎?」
我:「不用了。」
婁瀟哦了聲,用公筷把辣的那邊底料攪勻,他看了眼我:「喬小姐家裏有些什麼人?」
我喝了口水:「有個媽媽,還有哥嫂、侄子。」
火鍋熱得很快,婁瀟往裏面煮了點菜,問:「聽小魚姐說,你和你前夫……」
我被水嗆了下,抽出餐巾紙捂住口咳嗽,「我沒結婚!」
「抱歉。」
婁瀟硬巴巴地道了個歉,「你和你前任分手,原因是什麼?」
我已經很不高興了:「他劈腿。」
婁瀟又問:「你是怎麼發現的?能具體描述一下嗎?」
我腦中組織了語言,剛準備開口,心覺不對。
才見面,我憑ƭṻ₃什麼說啊。
「抱歉,這是我的隱私。」
說完,我反將了一軍,「婁先生,我不是犯人,沒有配合您回答的義務。」
婁瀟笑笑:「只是相互瞭解,喬小姐不必太在意。」
我深呼吸了口氣,「那婁先生呢?聽小魚說你和你前妻也分了,誰的原因呢?」
婁瀟面色冷峻,「第一,前未婚妻,第二,不想說。」
MD!
我可以翻臉發火吧?
他問我,我就回答。
我問他,他就拒絕。
什麼人啊!
這時,我的鬧鐘響了。
我掏出手機,假裝接電話,「喂,李總。」
「哦,我在外面喫飯。」
「現在嗎?那份文件很急啊。」
「行,我現在就回來。」
我拿起包,抱歉地衝婁瀟聳了聳肩,捂住話筒小聲說:「老闆叫我加班,不好意思了。」
剛走了一步,婁瀟嗤笑了聲:「你接了個鬧鐘吧。」
我:???!!!

-27-
我愣住:「啊?」
大尷尬。
我能感覺臉燒耳熱,無異於上學時老班質問我有沒有帶手機來學校。
我賭咒發誓說沒帶。
結果手機鈴聲響了。
婁瀟看了眼我的手機,「你的屏幕剛纔亮了下,我看到了。」
我挑眉一笑,揚了揚手機,「糟糕,被你看出來了。知道爲什麼嗎?」
婁瀟還真思考了兩秒,「是不想繼續相親?」
我也衝他打了個響指,「Yeah!猜對了呢,再見。」
婁瀟拿起筷子,從鍋裏撈出片肥牛,「好的,慢走。」
真是……好氣!
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一出店,我就給閨蜜打電話。
「你給我介紹了個什麼鬼!」
我Ṫũ₃一邊走,一邊興師問罪:「像犯人一樣審問我,查我底細,我和他很熟嗎?而且巨沒情商,我是女孩子欸,既然知道我定了鬧鐘,就是不想和他繼續喫飯,他還挑出來,尷尬的是誰,還不是他?什麼人啊!」
閨蜜連聲哄我:「對不起對不起,寶兒受委屈了,回頭我讓我老公批評他!」
我深呼吸了口氣:「算了,不和這種人計較了。」
閨蜜陪着笑:「好好好,下次一定給你介紹個溫文爾雅的。」
我手叉腰:「沒下次了!」
……
掛斷電話後,我看了眼腕錶,五ẗüₗ點半,時間還早。
回去也待着,算了,去喝點酒吧。

-28-
這家酒廊是會員制,安靜,環境也好。
我戴上藍牙耳機,準備看個電影。
這是我「戒斷」期一項喜歡的活動,喝幾杯,看會兒電影,回家直接倒頭就睡。
剛找到一部喜劇,手機忽然震動了下。
有人請求添加我,備註:「喬姐,給你爆個料。」
這是我私人號,知道的人不多。
我閒着無聊,就點了同意。
對方顯然是個新號,沒有發任何狀態,頭像也是那種風景圖。
等了幾分鐘,沒動靜。
我便沒理,喝了口酒,準備看電影。
誰知對方給我發了幾張照片。
點開一看,是侯珺飛的朋友圈截圖。
第一張,似乎是偷拍的短視頻,離得很遠,也比較模糊,看樣子是自習室。
侯珺飛和許梨一起坐着,他吻了許梨,許梨沒躲。
第二張,侯珺飛和許梨牽着手,看時間是三個多月前了,配了文字。
「遇到你,才知道命運是眷顧我的。讓那些不好的人和事,隨風飄散。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我的女孩。」
第三張朋友圈截圖,許梨穿着學士服,依靠在侯珺飛身上,配文字:
「恭喜畢業,我的女孩。往後餘生,全都是你。」
我感覺胃裏一陣翻滾,特想吐,趕緊喝了半杯酒壓了壓。
這時,爆料人給我發來了消息。
「喬姐你好。別誤會,我可不是某博士,更不是那個小綠茶。」
「我就是個路人。」
「其實早都想給喬姐說幾句,但一直沒機會,最近看到某博士向他新女友求婚成功了,忍不住了。」
「首先,喬姐,恭喜你脫離這個深坑!」
「某博士看着人模狗樣,其實很愛撩騷,據我所知,有兩個師妹被他撩過。」
「前年他們師門聚餐,去唱歌,他收了一個陌生女孩的電話。」
「沒幾天,我就看到他和那個女生喫飯,至於晚上有沒有幹其他事,我不知道。PS:那個女的不是許梨。」
「許梨更噁心,在你們訂婚後,還經常來實驗室找他,說是請教問題。」
「有一次,我看到某博士正給她講數學,親了她,她沒躲。」
「不知道你們分手後,喬姐有沒有傷心。我只能說,恭喜喬姐躲過一劫,沒必要爲那種人渣掉一滴淚。」
「好啦,不打擾了,我刪您了,祝您以後找到幸福。」
我看着這接二連三發來的信息,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等我給「爆料人」發消息時,發現對方已經把我刪了。
我猜,爆料人應該是侯珺飛的同門。
看這樣子,侯珺飛和許梨是有過親密接觸的!還是在我們訂婚前後!
更噁心的是,侯珺飛不僅撩騷許梨,而且有很大概率和其他女人發生過關係。
眼前一黑又一黑。
我手直髮抖,拿出手機,撥了那個記了八年的號碼,打算質問。
在點那個綠色通話鍵的時候,我停下了。
已經分手,他就算承認,也沒意義了。
我讓服務生開了瓶酒,連喝了數杯。
真的,比吞了蒼蠅還讓人噁心。

-28-
我喝多了。
酒廊經理提出給我叫個代駕,我拒絕了。
我想吹吹風,散散心。
爲什麼?
總在我傷口快好的時候,又來把疤給我撕掉。
喝多了,有些走不穩。
我索性脫掉高跟鞋,赤腳走。
邊走邊哭,混蛋!人渣!
手機響了。
剛接起,閨蜜焦急地問:「夏夏,你還好嗎?怎麼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都不接?」
我蹲在地上,放聲大哭。
閨蜜忙問:「怎麼了?是不是被婁瀟那小子氣到了?我這就讓老趙打電話罵他。」
我哭得喘不上氣,「侯珺飛要和許梨結婚了。」
閨蜜:「你聲音不對,喝酒了?爲了這個渣男灌醉自己,不值得啊寶貝。」
「不是。」我抓狂地尖叫,「我今天才知道,他揹着我約過炮!不是許梨,是另一個女的。」
電話裏一陣沉默。
閨蜜咬牙切齒:「王八蛋。」
我放聲大哭:「小魚,我好慘啊,被人揹叛,沒人愛我,我好慘啊。」
閨蜜忙勸:「不慘不慘,你還有我。你在哪裏,我去接你。」
我搖頭:「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在哪兒。」
閨蜜柔聲道:「那你給我發個定位,別亂跑啊。」
我發過去定位,坐在馬路牙子邊哭。
哭了會兒,人也清醒多了。
我穿上鞋,跌跌撞撞地站起,往大橋那邊走。
趴在欄杆上,涼風吹來,舒服不少。
我安慰自己,總比結婚後才發現要好,沒事的,都過去了。
正在此時,身後傳來汽車喇叭聲。
我回頭看去,路邊停了輛越野車,下來個特高的男人。
好像是,是那個誰來着?
哦,是今天見的那個男的。
心更煩了。
「你在幹什麼?」婁瀟站在我跟前,嗅了嗅,冷臉問:「大半夜喝酒,準備跳江?」
跳你媽。
我沒理他,轉身就走。
婁瀟在我身後跟着,「小魚給我打電話了,劈頭蓋臉把我罵了一頓,如果今天言語冒犯了你,我可以道歉。但你因此酗酒,做出危險行爲,這就很愚蠢了。」
「有完沒完!」
我朝他吼:「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跟你沒關係。」
婁瀟冷笑:「哦,那就是因爲前任嘍?更蠢了。」
我捂住發悶的心口,直接走人,誰知腳崴了一下。
胳膊被一隻有力的手抓住。
「鬆開。」我冷冷道。
「你站不穩。」婁瀟拉着我往車那邊走,「我把你送到你閨蜜家,走吧。」
我往後抽手,「少管我。」
他抓得更緊了。
我忍無可忍,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襟,準備給他來個過肩摔。
誰知……紋絲不動。
扭頭看去,男人臉上帶着抹嘲弄的笑。
我氣得鬆開他,沒站穩,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尷尬,太尷尬了。
婁瀟朝我伸出手,要拉我,「你剛纔是襲警。」
我拍開他的手,挑釁道:「那你拷我啊。」
婁瀟笑笑,俯身要扶我:「好了喬小姐,不要鬧了,我送你回去。」
驀地,我想起那個爆料人給我發的照片,心裏一氣,說話就不過腦子。
「喂,婁警官,要不要睡一個?」
剛說完,我就後悔了,暗罵自己灌了幾口黃湯就開始胡說八道。
正準備給婁瀟說,別當真,我就是心情不好開個玩笑。
誰知他認真考慮了幾秒,嗯了聲:「行。」

-29-
凌晨三點。
我渾身一絲不掛地躺在牀上,身後是一個半陌生的男人。
現在我完全酒醒了,記憶也格外清晰。
我捂住臉,老天爺啊,我到底幹了些啥。
之前幾小時發生的一切,完全、完全讓人羞於回想。
我記得,我上了他的車。
一路誰都沒說話,進小區沒說話、進電梯沒說話,到門口沒說話。
進了我家後,我準備說,太晚了,你回去吧。
他率先問我:「直接開始,還是先洗澡?」
我又一次說話沒過腦子:「直接開始吧。」
話音剛落,我就被他攬入懷中,粗暴且掠奪性很濃的吻席捲而來,我幾乎喘不過氣。
他停了片刻,聲音低啞:「你多高?」
我被親得腦子發懵:「163。」
他低笑:「有點矮。」
我惱了:「什麼?」
他緊接着又吻了下來:「親的時候要大幅度彎腰,不舒服。」
我譏諷了句:「怎麼,婁警官腰不好?」
他咬了下我:「腰好不好,你待會兒就知道了。」
好。
我知道了。
接下來的時間裏,我醒了暈,暈了醒,哭個不停。
不過有一說一。
蠻,蠻爽的,身材也巨好!
身後的男人輕咳了一聲。
我趕緊閉上眼,假裝熟睡。
男人將被子給我掖好,摟住我,繼續睡。
我動也不敢動,不知怎麼,心情有點好。
……
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八點。
頭劇痛,身上痠軟,而身後已經空無一人。
難道在客廳?
我穿好衣服,腳剛踩到地上,雙腿一軟,直接癱跪在地上。
我緩了緩,扶着老腰站起來。
出了臥室,外面空蕩安靜。
那個人走了。
我心裏莫名有種失落,聳聳肩,沒什麼,成年人的遊戲罷了。
忽地,我的目光被餐桌上的食物吸引。
桌上擺着盒牛奶、四個包子和一碟小菜。
牛奶下面壓了張紙,上面的字端正有力。
「喬小姐,我隊裏有事就先走了。這是給你買的早餐,熱一熱再喫。」
我捻着那張紙。
喬小姐,好陌生的稱呼。
算了,本就是半熟悉的陌生人。
我把便籤丟進垃圾桶裏。
打開手機,閨蜜發了好多消息,問我現在怎麼樣,酒醒後給她回個電話。
我打過去。
「喂。」閨蜜焦急道:「大姐,你可算接電話了。」
我笑笑:「纔剛睡醒。」
心裏虛,我乾咳了聲,尷尬地問:「昨、昨天晚上,怎麼是婁瀟來接我的?」
閨蜜:「你給我位置的時候,我家老趙正和婁瀟打電話呢。也是巧了,他就在大橋附近,我們就想着他是刑警嘛,讓他送你回家最好不過了。」
「那傢伙,起初還不太願意。」
「對了夏夏,他是不是又對你說難聽的話了?」
我的臉巨燙:「那倒沒有。」
我擔心閨蜜聽出啥,趕緊補了句:「他嫌棄我矮。」
閨蜜氣道:「你哪裏矮了,別理他。」
「嗯。」
掛斷電話後,我抿脣笑。
很快我就笑不出聲了。
週一早上有個會,媽的,遲慘了。

-30-
匆匆洗漱趕去公司,處理完各項事宜,已經中午了。
我揉了揉發酸的肩頸,打開手機,發現一個頭像是籃球明星的人,給我發了二十幾張美食照片。
然後這人問:「請問中午喫什麼?」
我不記得啥時候加了這麼個人。
哦,之前有在公司附近的商圈餐館點外賣的習慣,估計是哪家老闆推銷吧。
有夠煩的。
「不需要,謝謝。」我回復。
老闆秒發:「好的。打擾了。」
我繼續工作。
到下午快下班的時候,這個球星頭像的餐館老闆又給我發了二十幾張照片,跟人機似地問:
「請問下午喫什麼?我可以送來。」
我已經有些煩了:「在忙,不喫,勿擾,謝謝。」
對面回:「好的。打擾了。」
我直接拉黑。
哪家飯館啊,一天發四五十張圖片,有毛病啊。
我衝了杯咖啡,翻開通話記錄。
昨天和婁瀟見面前,打過一個電話,保存了號碼。
我……要不要給他打過去?
不要,憑什麼不是他問我,整得我好像倒貼似的。
不過話說回來,他真是提起褲子就不認人啊。
或許,他單位真的忙,沒時間給我打電話?
一連等了兩天,這人都沒聯繫我。
靠。
真把我當一次性炮友啊。
心裏沒來由地窩火。
這時,助理敲了敲門,拿着個小紙盒進來。
「喬總,有您的同城快遞,剛寄來的。」
我快速整理好情緒,笑道:「拿來吧。」
一看快遞盒子寄件人,我的臉就沉下來了。
是許梨。
我想直接扔掉,又好奇她給我寄了什麼。
拆開一看,哦,是請柬。
侯珺飛先生和許梨女士將於 7 月 20 日結婚,特邀請喬夏女士參加。
還有張便籤,上面寫:
「喬小姐,過去的不開心,我都忘了。
我和學長都想得到你的祝福。
對了,聽說你一直單身,真可憐。
來參加婚禮吧,或許我們會把帥氣的伴郎介紹給你。」
然後最底下,畫了一張微笑臉。
晦氣。
噁心。
MD,更窩火了。
我腦子一抽,又幹了件蠢事。
我撥通了婁瀟的電話。
嘟嘟響了兩聲,他就接了。
「喂。」對面氣喘吁吁。
我打了就後悔了,「在忙?」
這時,我聽見電話那頭傳來個陌生男人抱怨的聲音:「婁子,你跑什麼啊,把我水都給我撞翻了。」
婁瀟乾咳了兩聲,問:「喬小姐打電話有事嗎?」
我深呼吸:「今晚有空嗎?」
婁瀟停頓了幾秒:「發生什麼事了?」
好敏銳的男人。
我猶豫了兩秒:「狗前任要結婚了,那女的給我寄了請帖,還嘲笑我單身,要介紹伴郎給我。」
婁瀟低笑了聲:「所以,你想做?」
我用手背撫上微微發熱的臉,「嗯……那個……」
婁瀟:「今晚可能不行,有事。」
我趕緊說:「打擾了。」
說完我就掛斷電話。
丟人,太丟人了。
被拒絕了。
嗚嗚嗚。

-31-
晚上回家,我做了面膜,剛準備睡。
電話響了。
是婁瀟。
我有些詫異,接起了:「喂。」
婁瀟低沉的聲音傳來:「我在你樓下,幫我開下門。」
「啊?」我愣住,「哦,好好。」
掛斷電話,我一秒站起,趕緊往自己臉上抹了提氣色的隔離,特意打了腮紅,塗了很嫩的脣膏。
做完後我開了鎖。
沒一會兒,傳來敲門聲。
我打開門,見婁瀟左手提了滿滿一大袋子菜肉,右手提了個紙袋。
「怎麼拿這麼多東西?」
婁瀟進來後,自來熟地換拖鞋:「那天見你家冰箱裏空蕩蕩的,正好路過超市,給你補點貨吧。」
我看了眼手機,哪家超市晚上十一點開門?
驀地,我發現自己穿着睡裙,但……沒穿內衣,就挺明顯的。
尷了個尬。
婁瀟顯然也發現了,乾咳了聲。
「你喫過了嗎?」他問。
「喫了。」我答。
「還想喫嗎?我可以做宵夜。」他又問。
「會胖,不喫了,謝謝。」我再答。
婁瀟舉了舉袋子:「那我給你放冰箱裏。」
我側身讓出條道:「好的。」
他在廚房忙活。
我趕緊回臥室,穿了件胸罩。
等出去時,他已經把菜歸置好了。
四目相對,我們都有點不自然。
我朝衛生間努了努下巴:「你先去洗吧。」
婁瀟勾脣:「在單位宿舍洗了。」
我:「哦。」
氣氛彷彿一點就燃。
我又說了句蠢話:「要不你再洗洗?」
我需要一點心理建設時間。
婁瀟拉住我的手,「一起吧。」
然後事情就朝着奇怪的方向發展了。
浴室、客廳沙發、臥室,最後又回到浴室。
到睡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兩點了。
我總算知道他的紙袋裏裝的是什麼了,他的睡衣,以及剃鬚刀等日用品。
準備還挺充分啊,小子。

-32-
我倆躺在牀上,進入賢者時間。
現在,應該已經從半陌生人,進化到熟人了吧。
我不禁笑出聲。
婁瀟的聲音低啞溫柔,「怎麼了?」
我摟住他的腰,摸了把腹肌,「上次你查我戶口,這次我也該盤問你了。你和你前任怎麼分開的?」
婁瀟沉默幾秒,「白月光回國了,她在訂婚宴上拋下我,和那個人走了。」
我打趣:「沒想到婁警官也看小說啊,不願意說就算了。」
婁瀟咬牙:「是真的。」
我靠!!
我趴在他胸口,盯着他的臉,「嘖嘖嘖,那白月光得帥成什麼樣兒啊,你前任居然捨得丟下你。」
婁瀟冷哼了聲:「長得很一般,但是個名校博士。前任說她不看顏值,她要的是心與靈的深度融合。草他媽的博士!」
我也跟着翻了個白眼,一起罵:「草他媽的博士!」
我倆互望一眼,一起笑出聲。
這應該算都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了吧。
我好奇地問了句:「那你和前任分開後,談過幾次啊?」
婁瀟搖頭:「單位很忙,沒時間談。」
我哦了聲,壯着膽子問:「那你……約過幾次?」
婁瀟直勾勾地看我:「一次,就你。」
我的心莫名跳得很快。
婁瀟問:「你呢?你分手後談過嗎?」
我實話實說:「黑心老闆給我介紹過,倒是出去喫過幾次飯,沒看上的。你是第一個深入交流的。」
婁瀟脣角上揚,把我摟得更緊了。
我莞爾:「咱們都這麼『熟』了,加個微信吧。」
婁瀟撇撇嘴:「加過,可你前天把我刪了。」
我直接坐起:「什麼玩意兒?」
我拍了下腦門,指着他,不可置信:「想起來了,你是不是那個籃球明星頭像,給我發了幾十張美食照片的人?」
婁瀟點頭,長臂伸到牀頭櫃,拿起他的手機。
他點開微信,給我看他的微信。
額……還真是他。
我更詫異了:「我啥時候加的你?」
婁瀟挑眉:「前年。小魚說她閨蜜分手了,要介紹給我,把微信推給我了。」
我嚥了口唾沫。
媽耶,媽耶,居然前年就加了。
這時,婁瀟也坐起來,捏住我的下巴,語氣故作危險:「話說,你爲什麼刪我?」
我舉起雙手投降,「我還以爲你是公司附近的餐館老闆,上來就給我發幾十張照片,還問我要不要喫飯,我嫌煩,就拉黑了。」
婁瀟眼裏明顯浮起抹笑意,嘟囔了句:「原來如此。我還以爲你提起褲子就不認人了。」
我聽清了,故意問:「說什麼?」
婁瀟:「沒什麼,睡覺!」
我這會兒聊精神了:「睡不着。」
婁瀟手摸上我的腰,提議:「那要不再來一次?」
我閉上眼:「我死了。」
婁瀟:「哈哈哈。」
……

-33-
我和婁瀟達成了一種穩定的「關係」。
我們的工作都忙,不會天天膩在一起。
只要他得閒,就會主動給我做飯,他的手藝真的很不錯。
而我空虛寂寞了,就給他發個「111」。
他立馬會意,回覆「000」,買好套,上門「全套服務」。
漸漸地,他往我家放的東西越來越多,襪子、內衣、牙刷、換洗衣服、筆記本電腦……
有時候週末,我們會去爬山,看電影,但更多的是窩在家裏鬧。
就這樣過去兩個月,我們越來越習慣彼此的節奏。
我發現個問題,我們誰都沒有確立彼此的關係。
是朋友?炮友?還是別的?
我想,我應該問問清楚。
如果他只把我當成短期牀伴,那我就得儘早做出選擇。
……

-34-
時間很快到了九月中旬,我和婁瀟都參加了馬拉松。
我決定,就在今天問清楚。
天陰沉沉的,彷彿在醞釀一場雨。
婁瀟帶着墨鏡,穿着短款運動服,兩條遒勁長腿特別吸睛,越發顯得瀟灑帥氣。
我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防曬霜,往胳膊和脖子上塗。
「我幫你。」
婁瀟自然地拿過防曬霜,往我脖子後面抹,笑道:「我之前給你教的跑步技巧沒忘吧?」
我揮了下手:「嗨,我就是重在參與,你好好奪名次就行。」
婁瀟認真道:「名次不重要,咱們一起跑完全程,這個意義很大。」
我心跳加快,「有什麼意義?」
這時,工作人員走了過來,拿着喇叭喊:「時間快到了,各位運動員準備一下。」
真是的,早不開始,晚不開始,偏偏這時候開始。
我和婁瀟加入隊列,準備就位。
槍聲響起,運動員們或快或慢開始跑起來。
我心裏裝着事,徐徐慢跑。
婁瀟跟在我身邊,跟我一起跑。
我笑道:「你不用跟着我的,可能快來大姨媽了,不太舒服,我今天會跑得很慢。」
婁瀟揉了揉我的頭,「沒事,馬拉松長着呢,我體力好,中後段完全可以逆襲,先陪你慢跑。」
我扭頭看他,心緒複雜。
嘖,好帥,真的完全是我的菜。
萬一他真把我當牀伴咋辦?
萬一他有一天忽然通知我,說他找到了真愛,咱們以後別見面了,咋辦?
我嘆了口氣。
能咋辦,地球離了誰還不轉了。
婁瀟柔聲問:「怎麼了夏夏?感覺你心事重重的樣子,公司的事不順利嗎?」
「還好啦。」
我調整了下狀態,斜看了眼他,「昨晚上看你站在陽臺上打電話,打了蠻久,是誰啊。」
婁瀟直接說:「我前任,她要回國了。」
我的心咯噔了下,越來越不安。
默默跑了十分鐘,我問:「你前任回國,聯繫你做什麼?」
婁瀟哂笑:「她和白月光離婚了,想和我複合。」
「啊?」
我一時沒消化掉這句話,左腳踩右腳,直接摔了個狗喫屎。
膝蓋那塊破皮了,滲出點血。
我坐在地上,疼得齜牙咧嘴。
婁瀟半蹲在我跟前,趕忙查看我的傷口。
而這時,路邊的志願者揹着醫藥箱上前來。
「小姐沒事吧?」
志願者拿出生理鹽水和碘伏等物,要幫我查看傷口。
「沒事。」
我看向婁瀟,抱歉一笑:「我怕是跑不成了,你別管我,趕緊去比賽吧。」
婁瀟拿過志願者手中的生理鹽水,幫我清洗傷口,「又不是什麼重要的賽事,不跑了。」
他手法很專業,清洗後,又用碘伏消毒,然後塗上敷料。
我看着他,心緒萬千。
他都和前任走到訂婚這步了,想必感情深厚。
前任主動提出複合,不知道他……
這時,婁瀟扶住我的胳膊,將我攙起來,「怎麼樣夏夏,還能走麼?」
我試着走了兩步,有點疼。
「可以的。」
我向志願者小姐姐道謝,咬牙往前走。
忽然,婁瀟蹲在我前面。
我驚住:「你幹什麼?」
婁瀟反手拍了拍自己的背:「揹你,上來吧。」
我看了眼周圍,路邊很多人呢,蠻不好意思,「算了,我還能走的。」
「逞什麼強。」
婁瀟直接背起我。
果然,路邊發出陣起鬨歡呼。
我更不好意思了,側過臉,頭枕在他背上。
他很愛乾淨,身上沒有奇奇怪怪的味道,反倒有股陽光香草氣,很好聞。
我嘆了口氣。
婁瀟略偏頭:「從剛纔我提到我前任,你就不對勁,說說吧。」
額……太敏銳了。
我猶豫兩秒,還是直接問了:「你會和你前任複合嗎?」
婁瀟想都沒想:「當然不會。」
我鬆了口氣,轉而脣角上揚,很快又心事重重。
「那個……」我摟住他的脖子,「婁子,咱們聊聊好嗎?」
婁瀟笑道:「好啊,聊什麼。」
我抿了下脣:「我想知道,你怎麼看待咱們的關係。」
婁瀟劍眉微挑:「你呢?你怎麼看。」
我小心翼翼地觀察着他的表情,「我想知道,我們是朋友,還是牀伴,還是別的,這對我很重要,決定了我接下來對人生的規劃。」
「嗯?」婁瀟直接停下腳步。
我發現他臉色忽然變得很黑,好可怕啊。
「怎,怎麼了?」我弱弱問。
婁瀟顯然在憋氣:「我一直以爲我們是男女朋友關係!」
「啊?」我震驚了,「你什麼時候認爲的?」
婁瀟腮幫子鼓鼓的:「相親那天,晚上!」
後兩個字,他咬牙切齒地說。
「好嘛。」婁瀟扭頭笑:「合着我以爲咱們談着,你卻以爲咱倆約着!」
我感覺心裏好像放煙花般絢爛,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嘿嘿。」
婁瀟冷哼了聲。
我親了口他的側臉。
他脣角忍不住上揚,可依舊板着臉:「還是很生氣哦。」
我附在他耳邊,小聲說:「我買了套超性感的內衣。」
他嘴角都咧到太陽穴了,「好吧,原諒你了。」
這天。
婁瀟揹着我,走完全程馬拉松。
我想我知道爲什麼了。
爲什麼在比賽之初,他堅持要帶着我跑完全程。

-35-
這天晚上,我和婁瀟「正式」公佈在一起。
閨蜜的電話立刻過來了,讓我們請她喫謝媒酒。
安排。
原來談一段身心健康的戀愛,真的會讓人脫胎換骨。
……
我和婁瀟在一起,各方面都很契合。
不知不覺,戀愛半年,見了雙方的父母。
年底我們就領了證,婚禮計劃在次年。
……
聖誕節這天,我們去拍婚紗照。
在化妝的時候,閒得無聊,我打開微博喫瓜。
猛然想起,當年爲了追星,給喜歡的愛豆做數據,曾申請了個小號。
小號和死前任互關着。
說起來也是感慨。
當時和侯珺飛鬧分手,還有那段漫長的「戒斷期」,彷彿是上輩子般的事。
原來,我已經很久沒有爲他哭。
甚至,我很久沒有再想起他。
我登錄上小號,後臺出現 99+消息,點開一看,絕大多數是侯珺飛的私信。

-36-
我往上拉,第一條私信是三月份,那時候我們鬧得很難看,剛分開。
侯珺飛:「喬夏,你這種性格的女人,不可能有男人要你了。」
「梨梨比你好一千倍一萬倍,比你年輕,比你漂亮。」
「希望咱們下次見面,是對方死的時候,不,你一定比我先死。」
我冷笑了聲,不打算再看。
可閒得無聊,又好奇他都罵了我什麼。
三月底有幾條私信,是許梨考研複試失敗的時候。
「喬夏,你欺負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要不要臉?」
「告訴你,我們在一起了,年輕就是不一樣。」
「特!別!鮮!嫩!」
另外附帶了張他和許梨接吻的照片。
我看着噁心,乾嘔了幾聲。
繼續向下拉,四月的時候,他給我發了幾段喝醉酒的語音。
太長,我選了最後一條三秒的聽。
「夏夏,我想你了。」
我冷笑了聲。
五月六月也有不少消息。
「夏夏,我知道你放棄這個號了,但我不會放棄,這是我和你唯一聯繫的方式了。」
「很奇怪,剛分手的時候,我特恨你,恨不得你死。可是時間一長,我冷靜下來,忽然開始想你。」
「有一天我回到家,我換鞋的時候,下意識喊了句,夏寶,我回來了。」
「當時許梨聽見了,和我鬧,又是割腕又是酗酒。」
「我很怕她。」
「你不會這樣,你永遠漂亮優雅,自信大方,將所有的事辦得井井有條。」
我看着這些消息。
當時他愛慕那片白月光,可是真的摘下來後,他又嫌她清冷。
我接着往下拉。
「夏夏,許梨懷孕了。」
「知道嗎,我真的想把她從樓上推下去,把她的孩子摔掉。」
「我清楚她的打算,她媽媽得病了,她需要一個安穩的家庭和怨種,來源源不斷給她錢。」
「我提議,現在咱們還年輕,暫時先不要孩子。」
「她就質問我,是不是心裏還有你?」
「我不敢說是的,因爲她就像個定時炸彈,隨時在爆炸邊緣,我即將畢業,不能讓她毀了我的前途。」
「我們買了個很小的房子,只有兩室,但還得空出一間給她爸媽住。」
「每次回家看到她媽,我都要抓狂,一次次詛咒她趕緊死,可她就是不死。」
「我知道我已經病態了,可我控制不住自己。」
這些消息,看得我身上一陣發寒。
當時我對他的判斷還是很準的,他爲什麼一面跟許梨曖昧,一面又對我死纏爛打。
因爲,我是他的最優選。
風花雪月是建立在優渥物質的基礎上的,一旦剩下了柴米油鹽,他對他的女孩,就只剩下日積月累的埋怨。
我接着往下看。
七月,侯珺飛發了一張婚紗照。
照片裏,許梨笑得甜美幸福,侯珺飛也在微笑,但眼神透着冷漠。
「夏夏,我不想和她結婚了。」
「只要你說一句,我不要學業了,什麼都不要了,立馬跟你走。」
「夏夏,我愛你,原諒我好不好?」
「明天,我來找你。」
我的心咯噔了下,侯珺飛竟找過我?
我趕緊往下看。
第二天的消息,侯珺飛發了張照片,照片裏是婁瀟。
「夏夏,我來找你了,混入你的新小區,我不敢打擾你休息,在樓下整整坐了一夜。
「然後,第二天早上,我看到了他。」
「我看到你們牽着手出來,他是你新男友嗎?」
「能告訴我,他是做什麼的嗎?」
「他對你好嗎?」
「告訴我,這對我很重要。」
我蹙眉,往下看,八月的消息也不少。
「夏夏,我給小魚打過電話,打聽你的消息,她不肯說。」
「她警告我,別打擾你的平靜生活。」
「夏夏,你幸福嗎?」
「我一點都不幸福,許梨月份漸漸大了,脾氣也不好,很任性,家裏現在就靠我一個人掙錢,我好累。」
我冷笑了聲。
九月的消息不多,侯珺飛發了張婁瀟揹我的照片。
緊接着,又是十幾段 60 秒的語音。
懶得聽。
最後,他發了文字消息。
「你們看上去很配。」
「有時候我真的想讓時間回到過去,如此,那個揹着你走下去的男人就是我。」
十月和十一月,他還是以抱怨許梨爲多。
在十二月,也就是前幾天,他發了條消息。
「夏夏,聽說你們要結婚了?」
「能邀請我嗎?」
「我這輩子已經不可能再配得上你,能不能讓我親眼看你,走向幸福?」
我蹙眉打字。
不要來,別打擾我。
打了又刪掉。
最後,我把這個號註銷了。
他下次再發私信,應該會明白我的意思。
這時,化妝師忽然停下,扭頭笑道:「呀,新郎來了。」
我轉身看去。
婁瀟穿着筆挺的高定西裝,提着紙袋,大步走來。
真帥啊。
我心裏美滋滋的。
婁瀟站在我身邊,垂眸看着我了半天,「我老婆真好看。」
我笑着問:「剛纔去買飯了?」
婁瀟拎了拎袋子,「你不是想喫趙記雲吞嘛,喏。」
說着,他笑着對工作人員們說:「請大家喝奶茶,拜託,一定要把我老婆化成天仙呀。」
化妝師小姐姐特有情商:「喬小姐素顏也是天仙。」
婁瀟甚是得意:「那必須是。」
我掩脣笑。
這人啊。

-37-
結婚後,我和婁瀟彷彿比戀愛時更甜蜜。
只要有時間,我們就出去玩。
我們一起去了很多城市,嚐了很多美味。
咳咳,還住過很多酒店,以及野外……
我們計劃,年底要個孩子。

-38-
再見侯珺飛,是今年八月。
我們共同的好友結婚,邀請了我,亦邀請了他。
我挽着婁瀟的胳膊,正商量着,下次休假是去四川看三星堆,還是去河南看殷墟。
我倆對歷史文物都很感興趣。
「還是去三星堆吧。」
婁瀟兩眼放光,「我早都想看看青銅大立人實物了。」
我表示贊同,「回頭再去趟成都,喫它個幾天幾夜火鍋。」
婁瀟掐了下我的臉,「不行,那玩意兒太刺激了,你的胃不太好,忍忍吧。」
我不滿:「可以少辣呀。」
婁瀟立場堅定:「成都的火鍋少辣也非常的辣。」
之前一個月我工作太拼,結果得了急性腸胃炎,可把婁瀟急壞了。
我最近在喝中藥,調理腸胃,這傢伙特別注意我的飲食。
他很愛喫火鍋,以身作則,強迫自己戒了。
我跟他打商量,「我去了只喫一口。」
婁瀟攬住我,「半口都不行。」
估計見我着實「可憐」,這傢伙鬆口了,「那到時候把菜在開水裏涮涮再喫?」
我嘁了聲,「那還不如喫白煮菜呢。」
我倆笑鬧着,猝不及防,我就看見了侯珺飛。
他站在宴客廳的門口,怔怔地看着我。
在他旁邊,立着許梨。
許梨抱着孩子,胖了點,估計和帶孩子有關,也憔悴了很多,但還是蠻清秀的。
「夏-」侯珺飛要上前來。
誰知被許梨一把拽住,「幹嘛去啊。」
我沒理他們,挽着婁瀟的胳膊,一起去簽到、上禮金。
進去宴客廳,我們坐到了男方親友這邊。
「夏夏,這兒。」
閨蜜小魚和她老公早到了,衝我們招手。
入座後,我拂了下裙子,小聲問閨蜜:「怎麼感覺好多人看咱們這邊。」
閨蜜掩脣笑:「整個場子,除了新郎新娘,就你們兩口子最耀眼,男帥女美。」
她手指點了下我的腿, 下巴偷偷往旁邊努。
我順着她的方向看去,在隔壁桌, 坐着侯珺飛夫妻。
「大姐,你別看得這麼明顯啊。」閨蜜拽我的袖子,湊過來, 眨巴着眼,「要不要聽八卦?」

-39-
我來精神了:「什麼啊?」
閨蜜斜眼往旁邊桌看,「上個月, 侯珺飛被拘留了。」
我震驚:「啊?他咋了,夫妻打架進警局了?」
「不是。」閨蜜一臉的興奮, 「這人渣出軌,被掃黃掃進去了。他堅稱和女的是戀愛關係,已經有兩三年了,不知道女的是外圍。」
我想起去年, 那個爆料人給我發的信息, 暗示我, 侯珺飛和 KTV 認識的女生開過房。
這下全都對上了。
閨蜜滿臉的嫌棄,「我給你說,那句話真的沒錯,當你發現一隻蟑螂的時候, 屋子裏已經有一羣了。這渣當時和許梨曖昧,肯定不是第一次了。看吧, 看吧。」
我轉過頭往旁邊桌看去。
恰好,與侯珺飛四目相對。
侯珺飛微微站起,衝我悽然一笑。
許梨直接把筷子丟在桌上,直勾勾瞪着侯珺飛。
閨蜜掩脣偷笑:「不管裏子多爛,面子還要裝足。你都不知道, 許梨今天一直貼着她老公, 裝作特別恩愛的樣子, 其實倆人在家裏都打了不止一架了。咱們圈裏的人都背地裏笑話侯珺⻜和她呢。」
忽然,宴客廳燈光暗下。
音樂響起,新娘手捧着鮮花,緩緩朝新郎走去。
我扭頭往旁邊桌看去,許梨和侯珺飛還在較勁。
許梨狠狠掐了下侯珺飛胳膊。
侯珺⻜目視前方, 疼的額頭青筋都爆出來了,強忍住。
我搖頭一嘆。
許梨, 她明明可以有不一樣的人生, 卻選擇了條最爛的路。
關我什麼事呢?
我不會摻和別人的因果, 我守好自己的幸福就好。
我朝前看去。
臺上的司儀風趣幽默, 逗弄新郎新娘, 引得賓客大笑。
這時,婁瀟握住了我的手。
我不自覺靠在他身上, 與他十指相扣,一起觀禮。
司儀拿着話筒,懟在新郎嘴上,「說,愛不愛老婆?」
新郎吼:「愛!」
司儀又問:「銀行交不交老婆?」
新郎:「交!」
司儀笑道:「好了, 現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周圍響起歡呼聲和鼓掌聲。
而這時,婁瀟忽然湊過來, 吻住了我的脣。
「夏夏,我好愛你。」
「巧了,我也是。」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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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霸凌者一塊摔下天台,我們意外穿越了。 穿成了古代宮廷秀女。 暴君性格古怪,喜怒無常。 她們一致決定把我推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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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夏-PIPIPAPA故事會

    喬夏

    出差的第三天,我無意間打開男友的微博小號。 正巧,他在幾十秒前發了一條狀態: 「人生最遺憾的事,莫過於在結婚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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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爲什麼我妹妹是男噠-PIPIPAPA故事會

    爲什麼我妹妹是男噠

    我哥是家喻戶曉的大明星,他在網上曬我小時候的影像。 視頻裏,軟萌的蘑菇頭小姑娘甜甜仰着腦袋喊他哥哥。 底下網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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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宿舍的前男友

    男友說他們宿舍四人都是情種。 但除他之外都沒有女朋友。 因爲另外三人都對前女友念念不忘。 在他給我準備生日禮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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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懂,彈幕說初戀校花要渣我?

    我和未婚妻在房間喝酒助興時,彈幕突然飄出來: 【一杯酒半包藥,春宵時刻純搞笑,喝完直接睡大覺!】 【醒醒吧,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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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勝春朝-PIPIPAPA故事會

    勝春朝

    系統讓我攻略反派。 我選了最兇最暴躁的那個。 走心又走腎。 半年後,系統忽然出現: 【宿主!!!你怎麼還不去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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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江肅相識二十二年。 結婚六年。 有個可愛的女兒三歲。 他始終對我相敬如賓,沒紅過臉,也沒紅過眼。 得知初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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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港之舟

    複合後。 我改掉了所有裴港討厭的壞毛病。 不再頻繁查崗、胡亂喫醋、斤斤計較。 甚至在副駕上發現了一隻不屬於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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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餘歲

    被未婚夫婿拋屍山野的第四十年。 我終於化出了身形。 我執念去京都看看他,也看看那被他愛了一生的公主。 聽說,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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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馬特成了真千金

    縱橫青城殺馬特圈的第八年,我成真千金了。 親生父母是豪門裏的豪門,坐擁億萬家產。 宋錦城說按照小說的發展,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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