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處不青山

前世,燕逐雲放棄郡主選了我。
我們仗劍江湖、行俠仗義。
名聲鵲起,也招致了不少仇家。
他替我擋下暗器時,身受重傷。
他躺在我懷裏,突然輕聲道:
「若重來一世,我定不會爲了你放棄長樂郡主,此生落得個碌碌無爲、孑然一身的下場。」
「垚垚,我不甘心,你來陪我吧。」
我看着他眼底的恨意,吐出一大口血。
原來,他竟給我下了毒。
再睜眼,我重生回他搶到郡主繡球那日。
他一雙眼黏在郡主身上。
「幸得郡主垂愛,在下願入王府。」
我趕緊給掌門爹爹修書一封。
【女兒願意繼任掌門!】

-1-
意識回籠時,我再次親眼看到燕逐雲在一衆京城男兒中成功搶到繡球。
看到他的招式後,我立馬意識到,他也重生了。
他抱着繡球不撒手,兩眼放光。
閣樓上,長樂郡主以扇掩面,亦羞澀望向他。
燕逐雲皮相乃上乘,功夫又如此厲害,前世郡主對他也是一見鍾情。
王府僕從將燕逐雲請了進去,我亦尾隨其後。
「這位是?」
趙王爺瞥了我一眼。
沒等我開口,燕逐雲上前一步把我擋在身後:「這位是我的師妹,陸垚。」
我閉了嘴。
他也不看我。
趙王爺鬆了口氣:「哦,既然如此,敢問少俠何方神聖?」
「蒼穹山派掌門座下三弟子燕逐雲。」
趙王爺雙眸生光,忙又問道:「江湖第一大派蒼穹山派?」
燕逐雲頷首一笑:「正是。」
一直藏在屏風後邊的長樂郡主實在忍不住湊上前來,欠身行禮,眉眼含笑。
「燕公子,小女名喚長樂,與公子初次見面,竟有傾蓋如故之感。」
「久聞長樂郡主賢名,幸得郡主垂愛,在下願與郡主相伴一生。」
他一雙眼黏在郡主身上,說得懇切,嘴上邊說,一隻手放在背後做手勢給我看。
那是我們從小定下的手勢,意思是「幫我」。
我呼吸停滯一瞬,只覺悲涼。
我們這次跑出來就是因爲我爹不同意我們的婚事,所以才私奔。
前世他對郡主的示愛言辭拒絕,說不知道這是繡球招親,還以爲是比武大賽,他只是一時興起想要拔得頭籌給我掙個彩頭而已。
這可把郡主氣得不行,因此我和他剛到京城便被轟了出去。
既然重來一世,那不妨就把他讓給郡主。
反正我不要了。
於是我說:「郡主的賢名確實早有耳聞,師兄此次下山便趕來京城,想必就是爲了目睹郡主芳容。」
「果真如此?」長樂郡主用衣袖擋住臉,嬌羞一笑,「燕公子好功夫,這繡球是小女繡了半年才繡好的,公子可喜歡?」
「喜歡,自然喜歡。」燕逐雲毫不猶豫,甚至都沒察覺到我的異常。
一旁的趙王爺也精神抖擻起來。
「既然如此,那燕公子不妨暫住府上,擇日與小女完婚。」
「那便多謝王爺厚待了。」

-2-
燕逐雲和郡主一道離開,而我則被帶入了偏房。
確認四下無人,我才連忙從包裏翻出筆墨,修書一封給爹爹。
只有一個意思:【女兒願意繼任掌門。】
燕逐雲不知道,早在他爲我放棄與郡主的婚事之前,我就爲他放棄了掌門之位。
前世後悔的不止他,我亦有悔。
最後燕逐雲那雙飽含恨意的雙眸閉上後,我也留下了一行清淚。
重來一世,他迎娶他的郡主建功立業,我做我的掌門繼任家業,再好不過。
剛把書信送出去,燕逐雲便來到我身後。
他從身後抱住我,像往常一樣喚我的乳名:「垚垚。」
我身體一僵,這個稱呼我已經許久未聽到過了。
自我和他以天地爲媒結爲夫妻後,他就常喚我夫人。
後來遭遇的事情越來越多,他身上的傷也一道接着一道,脾氣也越來越差,還給我取了諢名——三土。
有時會叫我小土堆。
他染上了酒癮,醉得昏天黑地時,說我渾身上下哪裏都俗,連名字都是一堆爛泥。
甚至某次醉酒後,還把我當成了長樂郡主,說:「郡主,你好美,在下心悅你。」
彼時長樂郡主早已嫁給武狀元蘇凌風,蘇凌風被聖上封爲將軍西征平定戰亂,立下赫赫戰功,聖眷正濃,獲封千戶侯。
踏馬遊街,好不風光。
燕逐雲和我看着他騎着高頭大馬,挑眉道:「千戶侯有什麼意思?上戰場的要是我,定會拿個萬戶侯。」
他想參軍,我就女扮男裝陪他。
睡充斥着汗臭味的大通鋪,喫又幹又噎的大餅子,日日都得裹胸,我都陪他。
可不過一個月,他便帶着我逃出軍營,說是不願意我爲了他同一羣大男人在一起受苦,還是闖蕩江湖來得自在。
沒有獲封萬戶侯,當晚他就去買醉。
我意識到這個男人變了。
他從前說的是:「大丈夫生於天地間,以手中劍,平不平之事,護想護之人,足矣。」
江湖上還盛傳他的名號——白衣劍俠。
重來一世,他放棄我,決定要娶郡主,說的是:「垚垚,你莫生氣,我迎娶郡主都是爲了你啊。」
「爲了我?」
哼,什麼都是爲了我。
燕逐雲一臉認真地點點頭。
「等我娶了郡主,封了萬戶侯,再同你成婚,屆時你就是侯夫人,如今我籍籍無名,有何臉面娶你?」
他以爲,前世蘇凌風封千戶侯的原因是娶郡主?
我面無表情問道:「你要娶我,那郡主呢?」
他輕咳了一聲,並不看我。
「到那時候我就是萬戶侯,她奈何不得我,你也別怕,我既然答應同你私奔,就肯定不會負了你。」
我轉身盯着他的眼睛:「什麼意思?」
「就是,到時候我就迎娶你爲平妻,我們三個好好過日子。」
想讓我和別的女人共侍一夫?
做鬼去吧。
他既想要我,又想要郡主,世上安得兩全法?
他還以爲我是上輩子那個只會跟在他屁股後邊叫師兄的小師妹嗎?
「那你何時同郡主成婚?」
燕逐雲喜上眉梢,還以爲我同意了他的計劃。
「七日後,是個宜婚的好日子。」
「好。」
正好,那時我爹已經從蒼穹山趕來了。
要不是我打不過他,我現在就想廢了他。

-3-
「在那之前,垚垚可否爲我默一遍《歸元訣》?」
他攬着我的腰,柔聲道。
我就知道他沒安好心。
我從小就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蒼穹山派的祕籍,除了只有掌門人才能練的功法外,其他的我都如數家珍。
《歸元訣》是幫助調理內息、治療內傷的。
我在前世潛心將其煉至第九重,每當燕逐雲受傷或者練功不當快走火入魔時,我就幫他把失控的內息都收回來。
看來現在他是決定自己修煉了。
我微笑道:「好啊師兄,我今晚就默。」
「垚垚,你真好,有師兄在,會一直保護你。」
我在心底冷哼一聲。
是啊,他一直保護我,但前世最終要了我命的就是他。
一道清涼的女音闖入房中。
「燕公子可在此處?」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長樂郡主換了身鮮紅的長裙,頭上的珠釵也都是新的。
燕逐雲幾乎是下意識把懷裏的我鬆開,三兩步走到郡主身邊。
他們相識還不到一日,便如此熟稔。
「郡主何事?」
「咱們的婚服是爹爹早就備好的,這下要按照你的尺寸改一改,繡娘已經候着了。」
郡主含情脈脈地說完,又上下打量起我來。
我剛到京城,身上的衣裳確實不合時宜。
「垚師妹也來多做幾身衣裳吧,婚宴上來往客人身份都不一般,莫叫人看了笑話。」
「師妹也別跟府上的人客氣,想要什麼便開口,或者四處逛逛,京中不比鄉下,無奇不有。」
燕逐雲也附和點頭。
我「嗯」了一聲,目送郡主挽着他的胳膊離開。
默《歸元訣》是吧,我一不小心忘了。
《散元訣》倒是記得熟。

-4-
第二日,我便把「《歸元訣》」交給燕逐雲,他收進懷裏。
「ṭų₃師妹,告訴你個好消息,郡主說婚宴那日還缺一位知客,想到你是我唯一的師妹,特意請你來幫忙在門口接待客人,還要給你制新衣裳,你可願意?」
這是好消息?
我初來乍到,要是讓我接待客人,不鬧笑話纔怪。
「我可以不去嗎?」我試探性問道。
但下一秒,燕逐雲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語重心長道:「師妹,別任性,聽師兄的話,乖乖去量尺寸,新衣裳會很漂亮。」
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我卻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我微笑道:「好,都聽師兄的。」
繡娘已經在候着,他們拿布料和帛尺往我身上比劃,邊量邊不住嘆氣搖頭。
「姑娘胸前略顯單薄,這腰比京中女子要粗上一寸半,還有這手,怎得還有這麼厚一層繭?真是可惜了這張花似的臉。」
最後一句話說出來,另一位繡娘急忙使了使眼色,她嚥了咽口水,又急忙說:「姑娘這臉蛋也糙得厲害。」
我:「……」
我平時練劍,手上繭自然少不了,路上男扮女裝,便時常裹胸,今日忘了摘而已。
至於臉,我平時就算風餐露宿也要保養,從蒼穹山下來帶的最多的便是玉容膏,怎麼可能糙?
我腹誹,但還是要裝成很受用的樣子羞怯回道:「嬤嬤說的是,我不過是鄉下來的丫頭,比不得長樂郡主傾國傾城。」
此話一出,站在窗臺後面的身影也走了。
嬤嬤手上動作還在繼續,只是那些布料我瞧上去倒和白日裏王府那些丫鬟身上衣裳顏色相似。
如我所料,等衣裳做出來,和丫鬟的衣裳大差不差,就連送過來的珠釵也豔俗得不行。
還不如只插根我從家裏帶來的桃木簪。

-5-
郡主不喜我,上輩子就這樣。
在燕逐雲和我被趕出京城後就遭到過一波追殺。
那些黑衣人武功高強,明顯都是衝着我來的,儘管燕逐雲以一當十,把我護在身後,但人太多,我們都受了傷才脫身。
他們纏鬥時,我曾在黑衣人的袖間看到一種很奇特的紋飾。
如今,我又在趙王府看到這種紋飾,今日一問,才知這就是趙王府專用標識。
趙王府能使喚得了這麼多暗衛的,除了趙王就是長樂郡主了。
我深吸一口氣,穿好衣裳。
燕逐雲正好與郡主一同趕來。
郡主看到我這副樣子,滿意地點點頭,眉梢不自覺上揚。
「這衣裳還挺襯垚師妹,再過三日便是婚儀,屆時便有勞師妹了。本郡主還得多說一句,這裏是王府,來往賓客皆是達官顯貴,師妹可得好好招待,最好趁這三日再學學禮儀規矩。」
我瞥了一眼燕逐雲,他倒是滿面春風,還出聲應和:「郡主考慮得是,垚師妹素日確實散漫,趁機學學規矩也是好事。」
學規矩是吧,我去他孃的規矩。
當晚教習嬤嬤便來了偏院。
三日學規矩,不喫不喝也學不會啊。
嬤嬤我還是打得過的,但打一頓的結果就是燕逐雲點了我的穴,美其名曰防止我傷人。
可明明是嬤嬤先用藤條抽我的,把我的背都給抽出幾條血痕。
我正準備脫衣服證明給他看,郡主就來了,罵我不知廉恥。
於是燕逐雲竟也順着她把我關進柴房。
晚上還故作關心模樣給我送了兩個夾着肉的饅頭:「垚垚,你且忍一忍,都是誤會。」
等到婚宴那日,我才被放出來,穿上那醜死了還磨皮膚的衣裳站在門口接待那些我壓根就不認識的人。
算算時間,我爹也早該到了。
他遲遲不來尋我,怕就是爲了給我個教訓吧。
一想到爹,我就不禁紅了眼眶。
下一刻,爹爹熟悉的面龐便映入眼簾。

-6-
「爹!」
我一下蹦起來鑽進爹爹懷裏,圈在眼眶裏的淚珠唰地就落了下來。
「你終於來了!」
「我要再不來你是不是還要在這什麼趙王府待下去?你這身上穿的什麼?像什麼樣子?」爹爹衝我翻了個白眼。
「女兒知道錯了。」
我是真知錯了,真的不能再真。
爹爹嘆了口氣,替我擦眼淚,又問:「你不是吵着要嫁燕逐雲嗎?我不同意你們還鬧私奔,怎麼我在路上聽說那小子要娶郡主了?」
「女兒看錯人了,爹爹,你要給我做主!燕逐雲他背信棄義,實在不配做我們蒼穹山派的弟子!」
我本來想把上輩子的事告訴爹,但思來想去,我也沒證據,口說無憑。
就算爹爹信我,爲了莫須有的事情懲治燕逐雲一個小輩,實在有損聲譽。
「真是他負了你?」爹不禁蹙眉。
我忙不迭點頭,拉着爹爹往裏走去。
畢竟是郡主成婚,來往客人滿院子都是。
連宮裏的公主都來了。
爹爹雖是江湖中人,但早年也有不少爲官好友。
我依稀記得幼時孃親尚在世時就對我說,若不是爹爹爲了迎娶她入贅蒼穹山派,早就入朝爲官了。
蒼穹山派的門規,不可與朝廷牽扯。
是以我請求爹爹將燕逐雲逐出山門,也在情理之中。
我和爹爹就站在人Ŧűₔ羣中,看着燕逐雲牽着長樂郡主的手緩緩步入大堂。
燕逐雲身着大紅蟒袍,玉帶束腰,面如冠玉。
長樂郡主一身鳳冠霞帔,雍容華貴,光彩照人。
倒是相配。
就是燕逐雲在看到我和爹爹時,臉瞬間黑了一個度,連腿都動不了了,跨個火盆直接把火盆給掀翻了。
好不容易拜完堂,新娘送入了洞房。
爹爹直接用特殊功法給燕逐雲傳音。

-7-
我和爹爹在偏院等候。
沒多久,燕逐雲便趕到,恭恭敬敬行了禮,叫了聲師父。
我爹直入主題:「不必叫我師父,你違背門規,今日我以掌門之名,將你除名,往後蒼穹山派再無燕逐雲這號人,你是死是活,是圓是扁都與我蒼穹山派無關。」
燕逐雲臉色難看得厲害。
剛想說什麼,整個身子便被我爹強壓了下去,只能以一種雙膝跪地的姿勢拜在我爹面前。
「師父你這是?」他明顯慌了,匆忙間看向我,「師妹你說句話啊。」
「我無話可說。」
「其一,你違背師令,與朝廷中人勾結,爲師便廢了你這一身在蒼穹山習得的功夫。」
話音一落,爹爹便單手發功,將燕逐雲一身的內力都給廢了。
他那聲「不要」也碎在了喉間。
「其二,阿垚是我的女兒,你膽敢負她,我這個做爹的見不得女兒受委屈。」
燕逐雲整個身軀都被提了起來,爹爹一掌打ţŭ⁶在他的膝蓋處,他受不住,直接吐出一口血。
「你的腿不會斷,但這輩子也別想完全好了。」
「師父……」
「你該稱我一聲陸掌門。」
爹爹說罷,便要帶我走。
「垚垚,別走……」
「別叫我的小字!」我咬牙道,「想讓我和別的女人共侍一夫?等下輩子吧。」
「姑爺!」一個丫鬟發現了,「來人吶,有刺客!」
很快,王府的守衛便魚貫而入。
果然,前世那些想要刺殺我的黑衣人就是趙王府裏的。
「就憑你們?」我爹單手負在身後,眼都懶得抬。
就這幾個人,我爹一隻手就可以解決。
就在要動手時,趙王爺一聲「且慢」,叫停了所有人。
「凌滄兄,別來無恙。」
凌滄是我爹的字,我已經很久沒聽到過了,趙王爺和爹爹是舊相識?
「沒病沒災,你倒是還活着?」
爹爹把我擋在了身後,難道爹爹和趙王爺有仇?
趙王爺雙手負在身後,也不惱:「還活着,身體硬朗,女兒也成親了,咱們還算是親家。」
爹瞪了一眼趙王爺:「燕逐雲已不是我蒼穹山派弟子,任君處置。」
再一掌,五六個守衛應聲倒地,開闢出一條通道。
剩下的守衛還要撲上來,但爹爹已經帶我飛身離開了。
身後傳來燕逐雲含糊的聲音:「別丟下我!」
臨別之際,我轉身瞥了一眼,他經脈盡斷,口吐鮮血,只能倒在地上,一如前世最後一面。
我沒應聲,直接跟着爹爹離開。

-8-
爹爹似乎不太高興。
回到蒼穹山,我就被關進了後山。
但也是自願的。
我如今已經十七,功法雖熟記於心,卻不喜練功,要想繼任掌門還差得遠。
要想親自找燕逐雲報仇也差得多。
爹還是心軟,今日那一掌留了情。
燕逐雲腦子裏除了蒼穹山派的祕籍外,還在外習得不少功法。
他天賦極強,若是潛心修煉,三五年後便可恢復九成功力。
既然我選擇了繼任掌門,就一定會擔起應盡的責任。
爹讓我閉關六年,我便乖乖待在後山,日日勤勉練功。
六年間從未下過山。
爹爹則陪我一起,傳授我掌門心法。
待六年後,我正好學成出山。
爹爹親自下廚,慶祝我出師。
看着眼ŧūⁱ前一大桌子菜,我不禁淚眼婆娑。
前世的今日,燕逐云爲護我,死在仇敵手上。
而我,則死在他手上。
彌留之際,眼前閃爍的都是爹的身影。
爹就我一個女兒,我爲了一個男人一走就是好幾年,都沒好好孝順過爹爹。
「怎麼了這是?爹做的菜這麼難喫,阿垚都哭了?」
爹笑着打趣。
我忙搖頭:「是太好喫了,和娘做的一樣好喫。」
娘走得早,爹總想起娘,上次還唸叨着女兒長大了,就是感覺世上沒有像他這般的好男兒配得上女兒。
我喫着喫着就抬頭,說:「爹,給我尋個如意郎君唄。」
「你真放得下姓燕的那小子?」
我嗆了下,連連咳嗽。
剛回來那會兒,我給燕逐雲紮了個小人,意在提醒自己不忘報仇。
結果後來被爹撞見,以爲我還對他情根深種。
畢竟我從小就跟在他後邊,那時候我是真心喜歡他,但現在也是真的恨他。
我解釋過,但爹怎麼也不信。
「不如比武招親,能娶我陸垚的,必須功夫好,人也好。」
我早些成家,爹爹也能放心些。

-9-
爹同意了,比武招親的帖子一發出去,各路才俊都趕到我蒼穹山,絡繹不絕。
爹就我一個女兒,想娶我,就得入贅。
儘管如此,還是不少人爭搶着上臺比試。
一個青衣男子站在臺上,那是我閉關這六年每日給我送飯的方如瑾師兄。
方師兄比我大上三歲,平時對我很是照顧。
甚至當初我和燕逐雲私奔也是他偷放出去的。
我重生後才知道,爹爲此還罰他關了半年禁閉。
我在後山的這六年,見的最多的就是他,想要什麼想喫什麼只要說一聲,當天師兄就能給我送到。
他會上臺,是我沒想到的。
方師兄爲人老實,話不多,而且他擅長的是機關術,若論起武功,雖不差,但也不算高。
他上去只有捱打的份兒,這不,撐了五個回合就又被打下來了。
休整一會兒就又上去打。
嘴角都滲出血來,這已經是他第三次上臺。
我讓人給他送了藥,他瞥了我一眼,又忙收回視線。
他……喜歡我?
什麼時候開始的?
往昔的記憶陡然湧入腦海。
我頭一天晚上嘟囔了句想喫山下張記鋪子的栗子糕,第二日晨師兄便給我帶到。
我抱怨後山無趣,他就做了各種各樣的機關小玩意兒送來逗我玩。
方師兄不善言辭,平日裏一整日都說不上幾句話,但每次見着我總會問我喫得好不好,需要什麼就告訴他,對我有求必應。
……
記憶不斷回溯,最終定格在昨日,他陪我喫飯。
他盯着我認真道:「垚,高山也。」
那般認真的模樣,一個名字而已,也值得他珍之重之。
我發現自己心臟在砰砰砰,好像要蹦出來了。
就在他想要第四次上臺時,突然被一人搶了先。
定睛一瞧,正是六年未見的燕、逐、雲!
雖赤手空拳,但身手狠辣,快如疾風,動若猛虎。
不多時,他便成爲站在臺上的唯一一人。
看來他不僅恢復了內力,還習得不少其他路數。
他不是已經娶了長樂郡主嗎,又來比武招親幹什麼?
我就坐在擂臺正前方,他見無人再敢上臺,便衝我頷首,高喊:「無人應戰,陸小姐便是在下的了!」
我飛身正要上前同他一戰,豈料方師兄又上去了。
他上去只有捱打的份兒啊。
「方師兄,下來!」
誰知他摸了一把嘴角開裂滲出的血,衝我淡淡一笑,露出幾顆白牙:「沒事兒師妹,我還可以。」
鼻頭一酸,我想把他拽下來,但我爹又把我拽走了。
按照規矩,臺上最多隻能有兩個人。

-10-
可方師兄對上燕逐雲實在沒有勝算,最後又被踹下臺。
他硬撐着一口氣想起來,但傷得太重,吐出一大口血。
我趕緊上前把他扶起來讓人送他回去療傷。
「師妹,你……」
「放心吧,就算我打不過他,還有我爹呢,就算世界上只剩一個男人了,那也絕對不會是他燕逐雲。」
我輕笑道,然後直接上臺。
六年前我打不過他,現在可不一定。
「你這麼想來找死嗎?燕逐雲。」
「垚垚,我是來找你的……」
「叫我陸垚,連名帶姓的。」
我們邊打邊交談,兩人竟都遊刃有餘。
「你若是在意,我便休了趙長樂,再迎娶你爲妻,你不想知道這六年發生什麼了嗎?ƭû₍」
「沒必要。」
他當娶妻是過家家呢?
他自己不拿武器,那țü₆就別怪我的劍不留情,看看到底是他的腳快,還是我的劍快。
頃刻間,他臉上便掛了彩。
但臉色卻依舊不變。
「我重新練功,去參了軍,剛剛大勝歸來,聖上封我爲平西大將軍。」
「你要是嫁給我,就是將軍夫人,我此生都只愛你、敬你一人,不好嗎?」
他喋喋不休,只守不攻,身上已經大大小小落下五道傷。
「垚垚,我是愛你的,六年前我只是腦子一時糊塗,也沒造成什麼大錯,再說,師父不是廢了我的武功和腿以示懲戒嗎?」
沒造成什麼大錯?
哈。
瞄準時機,我一劍向他心口刺去,用了十成十的力。
死就死了。
「這是我還你的,燕逐雲,還記得你是怎麼對我的嗎?你給我下了穿腸毒藥,讓我渾身潰爛而死,還說重來一世要選趙長樂不選我,你以爲這些只有你一人知道便可以當作沒發生過嗎?」
意識到我也是重生之人後,他果真愣了神,低喃了聲「難怪」,就杵在那裏任由我的劍刺進他的心口。
大意了,他穿了金絲軟甲,尋常兵刃刺不穿。
我收了劍,一腳將他踹飛出去。
現在,擂臺上僅剩我一人。

-11-
比武招親最終沒成。
那燕逐雲也不知被誰給救走了。
方師兄受傷不輕,我端着藥進去看他時,他連撐起身子都困難。
看到是我,又強撐着坐起來。
活了兩世,生死走一遭,我也不再扭捏,便直接開口:「方師兄,你爲什麼要去打擂臺?」
我定定望着他,結果發現他的耳根肉眼可見地紅了。
囁嚅着脣怎麼也說不出來話。
「你喜歡我?」
方師兄猛然抬頭,目光堅定,重重點頭。
「嗯!師妹,我喜歡你,但我……太弱了。」
「你不弱,你的機關術可是連我爹自己都承認比不上的。」
「最後站在臺上的是我,我說我輸給你了,就是輸給你了,擇日大婚,如何?」
或許是我太過直白,方師兄差點把剛喝進去的藥給噴出來。
「師妹……你……認真的?」
「當然!」
我莞爾一笑。
兩輩子,我都不知道他等了我多久。
蒼穹山派掌門繼承人即將定親的消息放了出去。
同時我也派人去查了這六年來燕逐雲的行蹤ŧű̂⁽。
第一年,他被廢了全身武功,趙王爺雖然不嫌棄他,仍讓他與趙長樂完婚。
但趙長樂是個心氣高的,原先燕逐雲少年俠氣,意氣風發,她當然喜歡。
可他成了跛子,她便如何也不想嫁,但又不能和離,只能相看兩厭地過下去。
趙長樂是郡主,男寵招之即來,成婚後連和燕逐雲虛以委蛇都嫌棄,直接養了一院子男寵。
後來燕逐雲不知從哪裏尋得一種特殊功法,重新練功,身體不僅完全恢復,還更勝從前。
後來趙王爺向聖上舉薦他西征,三年後取得赫赫戰功凱旋,獲封平西大將軍。
我比武招親那日,正好是他先行回京的第一日。
反正他不來尋我,我也是要找他報仇的。
我留了信後獨自下山,溜到平西將軍府。
燕逐雲一身常服,在自己府上總不可能穿金絲軟甲吧。
但以防萬一,我還是選擇先下毒。
這毒是我在後山閉關時無意間尋到的一種劇毒草藥加上五毒研磨製成的六毒粉,片刻便能放倒一頭猛虎。
我把毒下進酒裏,然後一躍上了房梁。
可燕逐雲快把飯菜都喫完了也不碰酒,趁他不備,我一腳震碎房梁,從天而降想要將他刺死。
但沒想到他早有準備,也持劍相迎。
「垚垚,沒想到這些年你的內力進步如此之大,真是喫苦了啊。」
「你以爲我還像上輩子那樣只會圍着你轉,聽你的話做一個被你保護的小姑娘嗎?要是那樣,我不是早就死在你劍下了!」
「我不會的!」他大喊,手中劍也不鬆懈,嘴角扯出一絲笑,「上輩子的事都過去了,這輩子我們都還好好ṱŭ̀ₙ活着,我們繼續一起好好活下去不好嗎?」
「過不去!除非你死!」
劍刃相接,我和他如今竟不相上下。
直到……四周開始出現白霧。

-12-
哦,我中計了。
是迷煙。
倒下去之前,我看見燕逐雲那雙猩紅的雙眼,佈滿了不甘和野心。
再次醒來,我躺在一間密室裏,四面皆是封閉的牆壁。
手腳都上了鐵鏈,還是玄鐵製成的,完全劈不開。
吱呀一聲。
燕逐雲推門而入,手裏提着食盒。
「別這麼看着我,你在這裏至少是安全的。」
「怎麼?」
「你先喫飯,乖乖喫完,我就告訴你。」
燕逐雲不輕不重地把食盒放在木桌上,打開,裏面倒都是我喜歡的菜。
正好餓了,我面不改色地喫完飯,轉而盯着他。
「說吧。」
「聖上有意收編各大門派,蒼穹山派又是第一大派,所以首當其衝,不日我就要領軍……」
咣噹一聲,我把瓷碗直接砸在他頭上。
他也不惱,攥住我的手仔細檢查一番,確認無事後才笑道:「你氣歸氣,這段時日就好好待在這裏,屆時我自會保你安全。」
剛剛我用了十分的力氣,他閃避不及,現在頭頂還在流血,半張臉都被鮮血覆蓋。
一個瓷塊被我藏在另一隻手裏,趁他不備,我立馬捏住那瓷塊抵住他脖頸。
「你就算現在殺了我,也阻攔不了陛下,就算我不領軍,也會有別人。」
他輕描淡寫着,彷彿蒼穹山上的師兄弟姐妹都和他沒關係。
我鬆了手,他就蹲下身自己把東西都收拾好。
「你不怕我恨你嗎?」
他自嘲一笑,轉身盯着我。
「你不是已經恨上我了嗎?就算恨我,我也想你跟我一起活着,就算要死,我陪你一起死。」
「我纔不要,我只要你死。」
「所以你就偷偷把《歸元訣》改了?垚垚,你知不知道我差點爆體而亡?」
「那可真是太好了,比起上輩子我渾身潰爛而死,你這算什麼?」
他囁嚅着脣,小聲說了句「對不起」,然後直接離開。
門是銅門,裏面打不開。
爲了困住我,密室內只有一個鑲了鐵欄的窗戶,很高。
但我上得去。
如今我的縮骨功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擺脫那些鐵鏈不成問題。
借力用輕功上去時,我纔看到外面又是一道高牆。
看來這裏還是將軍府。
貌似是後院。
或許是燕逐雲過於自信,外面也沒有什麼守衛。
窗戶也是用玄鐵製成的,徒手掰不開,縫隙過於狹窄,我也穿不過去。
要出去只能走門。

-13-
近來燕逐雲每日都來看我。
帶好喫的好看的好玩的,像小時候一樣哄着我。
我想知道什麼他也是言無不盡,唯獨有關蒼穹山的,他閉口不談。
「那你索性直接把我殺了,我可是掌門繼承人,也是你的敵人。」
我給了他一巴掌,他也不還手,還大笑起來。
「垚垚,你得和我一起活着,做我的侯夫人。」
他笑得瘮人。
我看着他,像看一個陌生人:「你瘋了!」
「對,你知道這幾年我怎麼過來的嗎?趙王爺與師父有仇,他讓我娶趙長樂,幫我恢復武功,到現在命我攻打蒼穹山,都是爲了報仇!」
「他表面慈眉善目,背地裏心如蛇蠍,他想把我打造成只會殺人、唯他是從的兵人!!!」
「兩輩子,我都活得像個笑話。」燕逐雲苦笑一聲,逐漸轉爲獰笑,「不過他也沒好到哪兒去。」
怪不得,前段時間我再度回京時,聽說趙王爺突然中風,現在只能躺在牀上,連話都說不了。
長樂郡主也得了瘋病,被關在府裏。
看來都是燕逐雲的手筆。
他又說:「等我封了侯,獲得聖寵,就再沒有人敢踩在我頭上。」
我白了他一眼:「踩着別人的屍骨,你好意思嗎?」
「這都是功績,我將青史留名,爲何不好意思?垚垚,百年之後,你的姓也將寫在我的身邊,燕陸氏,不高興嗎?」
簡直不可理喻,我扭過頭,不再睬他。
待他走後,我趁機用他帶來的一些木片做起了機關。
方師兄曾經教過我做一種木鳥。
他做的能飛數百米遠。
我的手藝雖然不精,但還是勉強能做出來,飛個一百多米不是問題。
這幾日我每天讓燕逐雲給我帶些東西,正好可以做木鳥。
我來之前便告訴了方師兄,如今被困了五日,方師兄肯定就在這周圍。
不一會兒,木鳥做好,趁無人之際算好方位放了出去,正好飛越了高牆。
根據方位,方師兄就能確定我的位置。

-14-
如我所料, 亥時一刻,門便開了。
「師妹!快隨我離開, 守衛都被我放倒了。」
我用縮骨功把手腳從鐵鏈里弄出來。
或許是燕逐雲過於自負,守衛並不多,我和方師兄很輕易就離開將軍府。
我讓方師兄先回去報信,讓爹做好準備。
至於我,要進宮。
「擅闖皇宮可是死罪!」方師兄拉着我的手不肯放, 「隨我一道回去,師父會有辦法的。」
「我當然有辦法。」
我從懷裏拿出燕逐雲的腰牌晃了晃。
這可是他自己要給我的, 我說想拿着玩玩, 誰知道他真就給我了。
方師兄同我會心一笑,很快分道揚鑣。
他信我, 我也信他。
我換了夜行衣,易了容, 做好僞裝, 靠着一身絕世輕功溜進皇宮。
一把火燒了皇帝寢宮。
隨後將那腰牌丟進了火海中。
我殺不了他,那不妨送他一個死罪。
據我瞭解, 原本力爭剿除江湖諸派的趙王爺當屬第一人,如今趙王爺失勢,燕逐雲便首當其衝。
若他被治死罪, 一切問題便可迎刃而解。
鬧出這麼大動靜, 溜出皇宮並不容易。
我心口處受了一箭,好在用於僞裝的軟甲足夠厚實, 箭頭並未深入。
但這位置正好和比武招親那日我刺燕逐雲那一劍的位置差不多。
天助我也。
我還是逃了出來,繞過平西將軍府, 到西街藏了起來。
果然, 他們進了將軍府。
沒多久, 燕逐雲就被帶走。
第二日, 將軍府便被查封了。
我修書一封給爹爹,爹爹便尋了在朝爲官的好友。
諸多朝臣聯袂上書彈劾燕逐雲。
燕逐雲被定了死罪, 秋後問斬。
按理來說, 這不符合常理,聖上也不是傻子。
但我猜得沒錯, 聖上眼下並不想讓朝廷參與江湖紛爭, 這是件費力不討好的事。
更何況,這些年邊疆戰事頻發,國庫空虛,再支撐不起大規模戰爭了。
要想剿滅收編那麼多門派, 談何容易。
如今趙王爺和燕逐雲都出了事,正好可以尋個由頭將此事擱置, 一擱再擱, 不了了之。
確認消息準確後,我回了蒼穹山。
雖受了點傷, 養一養就好了。
兩個月後, 掌門繼任儀式和我的婚宴同時進行。
爹爹早已想退位去過整日釣釣魚、看看書, 做閒雲野鶴的日子了。
那日,還有第三件好事。
燕逐雲被斬首示衆。
他殺我一次,我殺他一次, 我們兩不相欠。
往後,他走他的黃泉路,我賞我的一世繁華。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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