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囍

我是恐怖遊戲裏的新手 boss。
嚇唬人不成,反被傳聞中高冷的榜一大神喫幹抹淨。
通關後,系統請玩家挑選獎勵。
他溫柔地親吻我的額頭:
「我要她。
「從此之後,你就是獨屬於我的獎品,只能被我一個人享用。」

-1-
【歡迎玩家進入《討囍》副本。
【每個副本,都是一個亡者的夢魘。
【請玩家跟尋夢境的提示,於三天之內,完成亡者真正的心願。
【遊戲開始,祝您好運。】

-2-
我猛地睜開眼。
身下是老舊的棕繃牀,墊着薄薄的竹蓆。
我翻了個身,滾入一個寬闊、溫暖的懷抱。
清冽的木質香氣盈滿了我的鼻腔,與那雙好看的琥珀色瞳仁對視的瞬間,門外爆發出尖叫:
「這他媽的究竟是哪兒?!你們又他媽的到底是誰?!」
我手忙腳亂地滾下牀。
另一邊的清雋少年卻好整以暇地向我頷首:
「不出去看看熱鬧嗎?」
「……」
我稀裏糊塗地跟着他一起出了臥室。
客廳裏,一個粉發小夥情緒激動,雙眼通紅。
他一邊死死地握着剪刀,對準角落的一男一女。
一邊貼着牆壁,慢慢地移動到門邊。
按下把手的同時,他破口大罵:
「去你媽 B 的恐怖遊戲!一羣傻 B!老子走了!老子纔不陪你們這羣腦殘玩過家家!」
話音未落,他忽然瞪大了眼睛。
門框上居然綁着一根細繩,正正好好地穿過他的脖子。
他的頭顱沿着木質地板「咕嚕嚕」地滾進來。
身體卻由於慣性,向外走了兩步才轟然倒下。
鮮血噴湧而出,瞬間把整個樓道都染成了紅色。
我嚇得雙腿一軟,慌不擇路,拽過身邊人的外套就往裏鑽。
他全身的肌肉霎時繃緊,出於本能地扼住了我的後脖頸。
但不知爲何,他遲遲地沒有將我推開。
「害怕?你是新玩家?」
分不清是顫抖,還是點頭,我艱澀地開口:
「是……」
他好像笑了一聲。
輕輕地撫過我的脊背,拉着我進入更深的擁抱。

-3-
我的視野被黑暗遮蓋。
安心的木香隔絕了鋪天蓋地的血腥氣。
他的心跳沉穩,語氣溫柔:
「這樣,就不害怕了。」

-4-
【玩家李浩死亡。
【恭喜玩家解鎖線索:一日之計在於晨。】
客廳中央的電視機突然亮起。
我怯生生地探出半個腦袋,發現電視裏的場景居然與我們所處的環境一模一樣。
鎮定自若的少年,躲在少年懷裏的我。
若有所思的中年男人,和他身邊站着的美豔女人。
以及地上的人頭。
人頭的嘴角詭異地彎起,嘴巴一張一合,發出稚嫩的童聲:
【媽媽說,一日之計在於晨。中午十一點之前,我必須待在家裏學習。
【媽媽一個人養大我,喫了很多的苦,我不能讓她失望。這次的期中考試,我一定會拿到滿分。】
頻閃過後,畫面轉到我醒來的那間臥室。
一個面目空白的男孩端坐在書桌前,穿着明顯地不合身的、洗到發白的校服。
窗沿落了只嘰喳的麻雀,他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房門便被人一腳踹開。
一個女人衝進來,抄起桌上的書,劈頭蓋臉地朝他砸下去。
「小畜生!我就知道你在開小差!讀書,你讀書是爲我讀的嗎?裝樣子給誰看呢?我不喫不喝地把你拉扯這麼大,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期中考試你但凡錯一題,信不信我直接把你從樓上丟下去?你去死吧!我們都去死好了!」
粉毛的人頭嗚嗚咽咽,與電視機裏的小男孩聲音逐漸地重合:
「媽媽,對不起。」
電視滅了。

-5-
在一片壓抑的沉默中,少年率先開口:
「這個小孩,應該就是夢境的主人了。」
他看着我:
「你覺得,她真正的心願,會是什麼呢?」
有那麼一瞬間,我幾乎以爲他已經看穿了我的僞裝。
可他又溫和地笑了笑:
「好好地想想,作爲新人,能活着通關副本纔是最重要的。」
他俯下身子,用僅我一人能聽見的聲音補充:
「不想也沒事,因爲我會保護你。相信我,我會帶你離開這裏。」

-6-
另外兩個人也陸續地回過神來了。
比起離奇的電視場景,和滿屋子狼藉,他們顯然更關心我面前的少年。
「你是……邊珣?遊戲積分榜一的神祕大神?」
美豔女人嬌俏地伸出手,搭上邊珣的胳膊,有意無意地一扭腰,把我擠到一邊。
眉目含情,眼波流轉:
「大神好,我叫曲灩。有大神在,這一局我就不擔心啦。」
我踉蹌了好幾步,纔在血泊前艱難地穩住身形。
邊珣掃了我一眼,冷下臉。
曲灩無知無覺,柔弱無骨的手自他胸前蜿蜒而下。
快到腰際時,邊珣開口了:
「玩家死亡後,遊戲會將觸發死亡的條件轉化成線索,播報給剩餘的玩家。」
「嗯?」
「你應該擔心的。」
曲灩不解地抬起頭,在觸及少年陰鷙的眼神時一激靈。
她下意識地想逃,卻還是晚了一步。
邊珣扯住她的頭髮,在她尖利的慘叫聲裏一路拖拽她來到大門前。
門框上的細繩血跡未乾,與她纖細的脖頸近在咫尺。
邊珣鬆開手。
鐘聲在這時響起。
整整十一下。
中午十一點到了。
曲灩遽然跌坐在地。
鋒利的繩索只割掉了她的一小撮頭髮,就消失不見。
而她痛哭流涕,再不復方纔的明豔。
邊珣瞥都沒有瞥她一眼,徑直來到我的身邊:
「受傷了嗎?」
我搖搖頭,他動作自然地握住我的手。
剛要說話,玻璃窗陡然被「嘩啦啦」地震響。
漫天的黑色烏鴉相繼往窗戶上撞,對面的單元樓很快地在一片血霧中彌散。
血霧深處,傳來斷斷續續的自行車鈴。
不一會兒,大敞的房門外憑空地響起敲門聲。
「篤篤篤!」
空無一物的樓道里,一道沙啞的女聲輕輕地哼着歌:
「小兔子乖乖,把門兒開開~
「寶貝,媽媽回來了。」

-7-
就像是真的進來了一個人,屋子裏迴盪着踢踏的腳步聲。
粉毛的頭被踢了一腳,又「咕嚕咕嚕」地滾進廚房。
沒一會兒,桌上出現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
兩顆眼球在湯裏浮沉。
黃澄澄的蛋花間,零星地散落着眼熟的粉色髮絲。
曲灩忍不住背過身乾嘔,中年男人也是一臉菜色。
我們四個人中,唯有邊珣面色如常。
不僅如此,他還體貼地詢問我的意見:
「乖乖,你想喝嗎?」
我不假思索地搖頭:
「我討厭雞蛋。但是……我覺得,這湯應該是要喝完的。」
「爲什麼?」
「因爲聽話的小孩子,是不會挑食的。」
我話音剛落,曲灩就衝我歇斯底里地大喊:
「你瘋了?這麼噁心的東西你也喝得下去?要喝你自己喝!別來禍害我們!」
邊珣淡淡地打斷了她:
「你沒聽我家乖乖說,她不喜歡喫雞蛋嗎?這碗湯,當然不是由她來喝。」
曲灩的臉上「唰」地褪去了血色。
望着拿起湯碗步步逼近的邊珣,她心中生出不祥的預感。
她討好地擠出一個笑容:
「邊珣,你不是從不和人組隊的嗎?當初榜二的沈望生想和你聯手……還有排名前十的南枝和問你要不要加入她的隊伍。你明明連他們都拒絕了呀!怎麼會看上這個小新人?」
說話間,邊珣已然走到了她的跟前。
他捏住她的臉頰,強迫她張開嘴,然後把那碗成分複雜的番茄蛋花湯盡數地灌下。
邊珣也笑:
「沒辦法。我只願意爲她破例。」

-8-
【恭喜玩家解鎖線索:有營養的本雞蛋。】
電視機再度響起「沙沙」的聲音。
餐廳裏坐着的小男孩比剛剛看起來年紀更小。
坐在高高的椅子上,他的雙腳夠不到地面,惴惴不安地絞在一起。
「媽媽,我不想喝雞蛋湯。」
他小聲地說:
「我每次喫完雞蛋,身上都會長紅疙瘩,很癢。幼兒園老師說,這是過敏,讓我以後別喫了。」
作爲回應,他的母親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
「過敏?你懂什麼是過敏?你想挑食就直說!小小年紀還學會撒謊了是不是?我現在就去幼兒園找你老師問清楚!」
被攔下後,她揚手將滾燙的湯潑在了小男孩身上:
「我怎麼養了你這麼個白眼狼!你剛出生,你爸就不要你了!是你媽我起早貪黑地幹活!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養到現在這麼大!媽媽有沒有和你說過,外面的人都有可能害你,只有媽媽不會?」
小男孩拼命地點着腦袋,眼淚和着蛋花撲簌撲簌地往下掉。
「那你現在應該對媽媽說什麼?」
「媽媽,對不起。我以後肯定會成爲一個討喜的小孩的。」
母親板着臉,用抹布胡亂地抹了一把他的臉。
轉身從鍋裏拿出了一碟白煮蛋,重重地摔在他的面前。
「過敏那都是富貴病,像我們這樣的窮人是不會得的!聽媽媽的話,把這些笨雞蛋喫了,有營養,喫了過敏就好了。
「媽媽做的一切都是爲你好,等你長大,你就明白了。」

-9-
我藏在背後的手臂隱隱地發癢,不自覺地撓了撓。
邊珣可能是有所察覺,但他什麼話都沒說。
他只是把手放在我的頭頂,輕柔地摸了摸我的腦袋。
像安撫小貓一樣。
我望向他,無意地撞進他眼底的晦澀。
他灼熱的指尖順着我的耳廓滑落:
「乖乖,別這麼看我。」
他的聲音居然也有點啞了,彷彿在極力地忍耐着什麼:
「別是現在。別在這裏。」
爲什麼?
我沒來得及問。
正下方的房子裏的住戶突然又砸桌椅,又摔鍋碗,發出了震天響的動靜。
邊珣側過頭,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鎮定道:
「下去看看吧。」
我懵懂地跟在他身後。
才走了兩步,冷不丁地他一轉身。
我自然而然地一頭扎進了他的懷裏。
他的脣蜻蜓點水地掠過我額角,輕快得似一觸即破的夢幻泡沫。
「是你的錯。」他說,「是你先蠱惑我的,所以這是懲罰。」

-10-
出門時,我留意到曲灩和那個看起來老實木訥的中年男人還停在原地,沒有進一步的舉措。
就留了個心眼,假裝往下走,實則停留在了樓道口的拐角。
老式住宅樓的隔音不好,他們的對話全部落入我的耳中。
我先是聽見曲灩憤懣不平地抱怨:
「呂哥!他們都這麼對我了,你也不幫人家!」
被她稱爲「呂哥」的男人冷笑道:
「怎麼幫?難道我要爲了你這種婊子當面得罪榜一大佬嗎?」
「……」
曲灩頓時收了聲。
可見她應當是依附於呂哥而活的。
即使被這樣辱罵,也絲毫不敢回嘴。
她小心翼翼地揣測着中年男人的心思:
「那……我們還要繼續拉攏邊珣嗎?」
「拉攏個屁!」
呂哥咬牙切齒:
「敬酒不喫喫罰酒!老子今天就要讓他邊珣知道,什麼叫陰溝裏翻船!」
他們兩個人開始朝外走,我趕緊跑下樓。
當我跳下最後一級臺階,濃稠的黑暗頃刻將我裹挾。
我在黑暗裏聽不到任何的聲音,也看不見任何的東西。
只能憑着感覺往前摸索。
直到——
有人踩到了我的鞋跟。
我立刻停下腳步,滿懷期待地叫出心中所想的名字:
「邊珣?」
無人應答。
一條濡溼的、溫熱的舌頭,緩緩地舔了舔我的手心。

-11-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只覺得有一道臭烘烘的氣息落在我的小腿上。
它並不急着攻擊我,而是如同欣賞瑟瑟發抖的獵物一般,斯文地繞着我轉圈。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趁它再度來到我跟前,發狠地往前面踹出一腳。
「咣噹!」
我從渾渾噩噩中驚醒,堪堪地在 404 室門前剎住了腳。
樓梯間昏黃的燈光乍明乍滅。
一紙經文悠然飄起,我方驚覺自己正站在一堆香灰上。
不遠處是剛剛被我踢翻的不鏽鋼臉盆,盆裏盛滿了生肉。
血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浸溼了肉裏插着的三根線香。
404 黑洞洞的房間裏響起了一道蒼老的聲音:
「好餓……
「我好餓呀……」

-12-
忽而有人在我背上重重地推了一把。
我毫無防備,跌入門內。
正對面的牆上掛着一幅巨大的黑白遺像。
遺像上的老人盯着角落,滿臉驚恐。
我順着他的視線看去——
很難形容這是一隻什麼怪物。
屬於野獸的黑色皮毛油光水亮,肥肉層層疊疊地堆積,幾乎蓋住了四條短小的腿。
可它偏又生了一張人臉。
與遺像上的老人一模一樣的臉惡狠狠地瞪着我,乾癟的嘴角流下惡臭的涎水:
「好餓……好餓呀……」
說不出的詭異和邪性。
耳後,推我進來的罪魁禍首猖狂地大笑:
「這不是邊珣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姑娘嗎?怎麼一個人待在這種地方?行吧,看在你這麼可憐的份上,我就做個好人。等你死了,哥哥把邊珣送下來陪你!」
怪物不耐煩地磨着爪子,從喉嚨底發出屬於野獸的低吼,似乎在做進攻前最後的準備。
我被夾在它與呂哥中間,不慌不忙、不緊不慢地轉過身子。
「邊珣不在這裏嗎?」
「當然不在了。這片黑霧會把每個人分隔開,要不是我跟你跟得緊,還找不到機會殺你呢。」
它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不屑地冷哼一聲:
「我就知道你們這些女的遇到事兒只會找男人幫忙,離了男人就活不下……」
腥風與我擦肩而過。
怪物亮出鋒利的爪牙,朝着呂哥飛撲過去。
與它臃腫的身材不符的,是它極快的速度。
呂哥甚至連抬手格擋一下的機會都沒有,眼睜睜地看着怪物的嘴咬斷了他的脖子。

-13-
怪物狼吞虎嚥地喫光了呂哥軀幹上的肉。
它站立起來,像一個人那樣,合攏前掌,對着地上的骨架拜了拜。
隨後,它露出滿意的笑,抱住自己的頭,用力地往上一拔。
老人不自覺地發出痛苦的呻吟,不過片刻,青灰的臉就開始腐爛。
剩下的狗身仍舊未死。
它端起呂哥的頭,穩穩地安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木訥的中年男人雙眸緊閉,含糊不清地呢喃:
「好餓……好餓呀……」
它徐徐地睜開眼,渙散的瞳孔不住地打量我。
「我好餓呀……」
話音未落,它突然向我發難。
我旋身避開,趁它四肢未完全落地之前,抬腳飛踢,將它狠狠地摜在牆上。
剛摸到藏在皮膚下的刀片,我敏銳地捕捉到黑霧中急促的腳步。
我若無其事地塞回刀片,任由怪物再一次齜牙咧嘴地襲來。
離我不過半米距離時,一支 2B 鉛筆從它的太陽穴貫穿而過。
怪物的屍體在空中一僵,直愣愣地摔在了地上。
一隻溫暖的手擋在我眼前:
「別怕,乖乖。」

-14-
黑霧散盡。
曲灩從樓梯上跌跌撞撞地跑下來,在看見隊友屍體的那一刻崩潰地大哭:
「呂哥!!!」
她歇斯底里地指責我:
「是你殺了呂哥!邊珣,你爲什麼還要和這種殺人犯待在一起?她今天殺了呂哥,明天就有可能害死你!」
我反駁道:
「不是的,有怪物……」
我愣住了。
我正站在一扇被磚頭封死的門前。
門框上方掛着門牌,寫着:
【404。】
樓道里乾乾淨淨,根本沒有香灰,沒有用不鏽鋼臉盆盛着的肉,也沒有人首狗身的怪物。
只有男人零散的屍塊。
於是我改口:
「不管你信不信,但你的呂哥就是這麼陸陸續續地來的。」
「我信。」
邊珣打斷了曲灩要說的話,眼神冷冰冰的。
語氣裏似是警告,似是威脅:
「別人不信,也隨她。我們沒必要和一個死人講道理。」

-15-
【玩家呂邵康死亡。
【恭喜玩家解鎖線索:父母之愛子。】
耳畔響起「滋滋滋」的電流聲。
眼前白光閃過。
我們身處的破舊樓道煥然一新。
樓下傳來幾聲犬吠,有人和遛狗的老人打招呼:
「老張,買菜回來了。」
「是啊。兒子來,跟你王姨拜拜。」
從樓梯口的窗戶望下去,有一隻黑色的狗直起身子,勾起前掌,小幅度地晃了晃。
「喲,還真的會拜拜啊。老張,你養的這狗可真成精了。」
老頭拍了拍黑狗的頭,從袋子裏掏出一小塊肉丟給它。
「老張啊,不是我說你。你這無兒無女的,一個月退休金也沒幾塊錢,買來的肉全餵給狗喫了吧?那你喫什麼啊?」
原本還笑嘻嘻的老頭聽了這話,瞬間變了臉色。
他大聲地呵斥:
「誰說我沒有兒子?旺福就是我的兒子!我給我兒子喫肉我樂意,你管得着嗎?!」
他罵罵咧咧地進了單元樓,纔到家門口,就看見了怒氣衝衝地從樓上跑下來的女人。
她的手上,牽着那個小男孩。
她把小男孩往前面一推,命令道:
「說!」
小男孩緊咬着嘴脣,哆哆嗦嗦地撩起一小截褲腿,紅色的疤痕在白皙的肌膚上格外顯眼。
「張爺爺……我昨天晚上回家,你家門沒關,狗從裏面竄出來,把我抓傷了。」
老人的眼珠一錯不錯地在小男孩的腿上流連。
直到小男孩覺得不舒服,放下褲腿。
他依依不捨地嚥了口口水,纔回復他們:
「怎麼可能?我兒子很乖的,開了門也從不亂跑。」
「可是……」
「有什麼可是的?我的兒子我瞭解,更何況它只是一隻狗,你們和一隻狗計較什麼?」
「我……」
再多說兩句,老人就捂着胸口往地上一躺:
「哎喲,我心臟病犯了!」
女人見狀加入戰局,把小男孩隨意地一搡,指着老人的鼻子就大罵他是老不死的賤人。
從他老是在家裏製造噪音影響孩子學習。
爭執到他總是坐在門口,色眯眯地打量放學回家的孩子。
老人不甘示弱地回擊,一旁的狗也「嗷嗷」地叫喚。
一時間,狹窄的樓道里熱鬧非常。
等鄰居們好不容易把兩人分開,女人盯着老人的臉,陰森森地威脅他:
「我早晚殺了你。」

-16-
這一次,播報音結束後,時間線卻沒有回到正軌上。
街道上車來車往的喇叭聲逐漸地增多。
路邊人們津津樂談的,是剛結束不久的北京奧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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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套全國小學生廣播體操——七彩陽光。」
我納悶地問邊珣:
「這是哪裏?平行時空?我們被困在 2008 年了嗎?」
邊珣意味深長:
「這一年,一定有很重要的線索。」

-17-
正欲繼續往樓下走時,曲灩一把扯住了我的袖子。
她擠出一個討好的笑:
「我可以跟着你們嗎?之前我有意地針對你,都是被呂邵康脅迫的!我發誓!只要你們能帶我活着通關,我一定老老實實,絕不作妖。獎勵也全給你們,我一丁點兒都不會拿的!」
不等我回答,邊珣攥緊了我的手,扭頭就走。
曲灩手足無措地停留在原地。
因爲忌憚邊珣,也不敢貿貿然地跟上來。
我心思微動。
悄悄地對着她比了個「來吧」的手勢。
她面上一喜,快步地追上我們。
我沒有漏下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嘲諷與恨意。
她對我仍有殺心,甚至比之前還要重。
「那就好。」
我心想。

-18-
303 室的門框上,掛着一隻陶瓷風鈴。
樓裏無風,可當我們靠近,風鈴卻瘋狂地晃動起來。
門開了。
一個精緻的洋娃娃出現在我們面前。
玻璃做的眼珠子沒有焦距,她生硬地舉起手,和我們打招呼:
「昭昭呀,你是來和我一起寫作業的嗎?
「昭昭。」
邊珣耐人尋味地重複了一遍:
「原來是這個名字。」
我總疑心他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可目光相接,他笑得燦爛又純粹。
連曲灩都忍不住輕聲地吐槽:
「不是都說邊珣高冷,從來不笑的嗎?我感覺我今天都看見他笑了無數回了。」
「可是……」
洋娃娃遲疑着開口:
「昭昭呀,我的爸爸媽媽不讓我和你做朋友了。他們說你是殺人犯的女兒,樓上張爺爺就是你媽媽殺的。媽媽去幫我辦理轉學手續了,回來就要帶我搬家。」
洋娃娃的語氣又歡快起來:
「昭昭呀,不要難過。我們來玩捉迷藏吧?不是說,你很少玩遊戲嗎?趁着你媽媽不在家,今天就放鬆一天吧,好嗎?」
洋娃娃臉上的笑容是印上去的模板。
自始至終,嘴角的弧度從沒發生過改變。
卻看得我遍體生寒。
她的背後,緩緩地立起了一個高大的、畸形的黑色人影。
而她無知無覺,「咯咯」地笑着,再一次邀請我們:
「昭昭呀,來玩捉迷藏吧?我捉,你藏。我們就在這棟樓裏玩,好嗎?」
「好啊。」
這一回,邊珣答應了。
「爲了防止你耍賴,我們先把規則講清楚。怎麼樣算找不着?你看不見我,就算找不着嗎?」
「對呀。」洋娃娃說,「看不見,就是找不着呀。」
「我要開始數數嘍。1——」
邊珣遲遲地未動。
曲灩急了,忍不住催促他:
「大神,她快數到 10 了,我們還不找個地方躲起來嗎?萬一遊戲輸了有懲罰怎麼辦?」
「9——」
曲灩冷汗直冒,又忙不迭地跑來找我:
「你不勸勸他嗎?他賭的是我們所有人的命啊!」
我絲毫沒有被曲灩的緊張所影響。
看着從容不迫的邊珣,我微微地一笑:
「我相信他。」
曲灩:「?」
曲灩:「所以,我也是你們 play 的一環對嗎?」
「10——」
洋娃娃睫毛微動,剛要睜開眼睛,邊珣突然打碎了風鈴。
他拿起一塊碎瓷片,輕輕鬆鬆地把洋娃娃的玻璃眼珠挖了出來,隨意地往窗外一丟。
丟完了拍去手上灰塵,雲淡風輕地向我解釋道:
「抱歉,粗魯了一點。
「但我覺得這個副本對你而言,實在是太過壓抑了,我想快點帶你離開。」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覺得,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好看。

-19-
「時間到,我來找你嘍——」
洋娃娃睜開眼睛。
看不見。
什麼都看不見。
令人窒息的黑色死死地纏繞着她,使她後知後覺地害怕起來。
她不該來這個地方找人的,昭昭絕不可能躲在這裏。她的媽媽有潔癖,這裏灰塵大,不小心沾上一點,昭昭回家會捱打的。
她想離開,可門口不知何時,堵着一個黑色的人影。
人影身形健碩,背部佝僂,脖子上長着一個碩大的肉瘤。
他一步一步地靠近。
她絕望地發現。
那不是肉瘤,那是一個腦袋。
這個人居然長了兩個頭!
兩個腦袋同時咧開嘴:
「妮兒長得跟洋娃娃似的嘞。」

-20-
【恭喜玩家解鎖線索:玻璃絲手鍊。】
稚嫩的童聲拉長音調,大聲地數着:
「1——」
昭昭看了一眼捂住雙眼的小女孩。
她穿着漂亮的蓬蓬裙,高高的馬尾上彆着鑲滿水鑽的王冠,像真正的小公主一樣。
除了手腕上廉價的彩色編織手鍊。
與她高貴的氣質格格不入。
那是昭昭親手編的,給她唯一的好朋友——玫玫。
但現在,她唯一的朋友也要離開了。
「2——」
昭昭平復了心情,她不想拒絕好朋友離開前的最後一個請求。
樓下的張爺爺突然死了,昭昭聽說是因爲他喫的肉裏被人摻了敵敵畏。
他死後,家裏的狗餓瘋了,就把他的屍體給喫了。
等別人打開門,看見那隻黑狗從一堆血肉模糊的骨頭裏抬起頭來,眼睛綠幽幽的,給好幾個警察都嚇壞了。
昭昭聽住在二樓的王奶奶說起:
「這事呀,都怪老張自己,給他家那隻狗嘴養得太刁了!人警察說了,飯桌上還有菜,狗盆裏還有狗糧,那狗什麼都不喫,就想着喫肉。所以把老張的屍體給喫了……唉,真是造孽呀!」
昭昭不喜歡聽這種故事。
她害怕。
可更令她害怕的是,警察懷疑她的媽媽是殺人兇手。
因爲那一句威脅,他們隔三差五地把媽媽帶到警察局裏去。
今天也是一樣。
「3——」
糟了!
光顧着走神,玫玫都數到 3 了!
她急忙跑下樓,找地方躲藏。
「10——
「時間到,我來找你嘍——」
昭昭不清楚自己躲了多久。
她聽見小女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又變遠。
耐心地等待許久,卻聽見了母親回來的聲音。
她顧不上玫玫了,趕緊跑回家裏,裝出一副刻苦學習的樣子。
一直到天黑。
玫玫的父母和警察一起找上門,見到她的第一句話就是:
「你下午是不是和玫玫在一起?」
「玫玫失蹤了,你知道嗎?」

-21-
「吱呀——」
天漸黑了。
二樓的聲控燈亮起,又一扇防盜門打開。
邊珣帶着我毫不猶豫地下了樓。
我們看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奶奶,彎腰在往家門口的爐子裏添煤球。
看見我們,她眯了眯眼睛:
「你們是誰呀?」
她一拍腦袋,自顧自地接上:
「瞧我這記性,樓上都多久沒住人了。你們從樓上下來,一定是爲了這樓裏的命案吧?是警察?」
曲灩飛快地搶答:
「是啊奶奶,關於樓裏的命案,你都知道什麼?必須一五一十地交代啊,不能對我們有隱瞞。」
真相近在眼前,我知道她快演不下去了。
我瞥了她一眼,什麼話都沒說。
老奶奶嘆了一口氣,把手裏的水壺放在爐子上:
「當初一樓的住戶,想把自己的房子改成骨灰房,我是第一個不同意的。
「但我不同意沒用啊!三樓的夫妻家庭條件好,就等着新房子裝修完搬走。四樓的老頭勒索了一大筆賠償金。五樓的女人巴不得這樓裏住滿骨灰盒,安安靜靜的,省得打擾她孩子學習。
「現在好了,風水被破壞了。樓裏的人死的死,瘋的瘋,失蹤的啊,多半也找不回來了。
「說起來,樓裏第一個死的,就是五樓女人的兒子,在十年前。」
曲灩迷茫地追問:
「十年前?1998 年?怎麼會這麼早?這不可能吧?」
「怎麼不可能?!」
老人嗔怒地瞪了她一眼:
「老婆子我是年紀大了,可我記得清楚着呢!十年前,那個女人的兒子在家裏跳樓自殺,頭先着的地,腦漿流了一地。造孽呀,女人坐在地上,用手捧起她兒子的腦漿,一捧一捧,想給他重新放回腦子裏去。但你說,這人都死了,能復活嗎?」
「跳樓死的?」
曲灩聽得雲裏霧裏,越發不明白了。
我嘆了一口氣,剛準備給她一點提示,邊珣說話了:
「她有幾個孩子?」
「兩個呀。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死的時候,女兒才滿月。自從那時候起,女人就瘋了。她不許女兒留長髮、穿裙子,給她取了和她哥哥一樣的名字,叫什麼……哦對了,祝明昭。」
「那她人呢?」
「失蹤了。和三樓那個叫玫玫的小姑娘一樣。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曲灩連忙問道:
「那您知道祝明昭有什麼心願未了嗎?」
「心願?我不知道。這小孩子被她媽教得鬼裏鬼氣的。不過見到我總是會打招呼。先敬個禮,再微笑地喊我奶奶好,跟套公式似的。」
老人家皺了皺眉:
「不過你要說心願,我倒是記起來了一件事。明昭偷穿過玫玫的公主裙,被我撞到過,我答應了她不說出去的。可是聽說玫玫的失蹤也與她脫不了干係?果然殺人犯的孩子,也會成爲一個小殺人犯。造孽啊!這孩子也是被生生地逼成這樣的!」
她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觀察到外面的天色,頓時臉色大變。
也不顧爐上的水還沒燒開,驚慌失措地躲進家裏。
隔着一扇鏤空的防盜外門,她向我們幾個人喊:
「警察同志啊,這棟樓會鬧鬼,尤其是天黑之後。你們別仗着年紀輕不信邪,聽老人家一句勸,快走吧!」
說完,她摔上了最裏面的木門。
天徹底地黑了。

-22-
曲灩一反常態地建議我們:
「要不再往樓下探探?反正也就剩最後一層樓了。不過一樓都是骨灰房的話,應該也沒什麼線索。」
「不止。」邊珣道,「除了一樓,還有架空層。」

-23-
架空層一般是用來堆放雜物的,不住人。
我們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找到了那個房間。
別的房間落了鎖,只有它沒有。
曲灩又說害怕,慢吞吞地走了幾步,落在我和邊珣的後頭。
邊珣不搭理她,握緊了我的手:
「害怕嗎?」
我尚未出聲,身後的鐵門「咚」地被人摔上了。
我伸手去推,但推不動。
曲灩在門外得意洋洋地嘲笑我:
「別白費力氣啦!我在門上貼了千斤符,是我從上一個副本得到的道具,寶貴着呢!」
她的聲音又嬌又媚,好似隔着一扇門對邊珣拋了個媚眼:
「不過用在榜一大神身上,倒也談不上舍不得。
「老孃忍了你們這麼久,終於可以送你們這對賤人去死了!答案不就是公主裙嗎?我現在就去把洋娃娃身上的裙子扒下來燒給亡魂。而你們倆,就安安心心地——
「被活活地困死在裏面吧!」
我已無暇顧及她。
因爲我們對面的牆壁上,站起了一個黑色的人影。
脖子上,長着一顆肉瘤。

-24-
邊珣盯着影子,忽然問我:
「明昭,當年就是他殺的你嗎?」
「嗯?」
「到旁邊躲好,別傷到你。」
我是什麼時候暴露的?
邊珣怎麼什麼都知道了?

-25-
他身手很利落。
武器是一張薄薄的撲克牌卡片。
當高大的黑色人影痛苦地倒下時,我還沒有意識到——
在我死去的這許多年裏,反反覆覆地糾纏着我的噩夢。
馬上就要結束了。

-26-
【玩家曲灩死亡。
【恭喜玩家解鎖線索:小熊日記本。】
隨着黑影的散去,地上留下了一本泛黃的日記本。
日記本側邊的密碼鎖早就被人暴力地撬開,在邊珣觸碰到日記本的一剎那,它發出一聲哀鳴:
「媽媽!那是我的隱私!
「你是我掉下來的一塊肉!你有什麼隱私?你的命是我給的,我就算今天把你打死了又能怎樣?啊?你告訴我又能怎樣?!」
趕在邊珣說話前,我尷尬地擺了擺手:
「看吧,這是副本獎勵給你的線索。」
他又笑着摸了摸我的頭。

-27-
【2004.9.1 天氣:晴
哥哥死後,媽媽開始愛我。
她希望我成爲一個討喜的孩子,像死去的哥哥那樣。
我問媽媽什麼是討喜的孩子?
媽媽說:
「成績優秀、聽媽媽的話、有禮貌的孩子,就是討喜的孩子。」】
【2005.4.6 天氣:雨
媽媽給我喫了一碗雞蛋。
喫完以後,我發燒了。
她送我去輸液,怕我落下功課,還給我拿了一沓小學二年級的算術題,讓我邊輸液邊做。
好冷。
頭好痛。
但我還是很愛媽媽。】
【2006.10.29 天氣:陰
今天做作業的時候,我開小差,被媽媽打了。
媽媽說她是爲我好,如果是別人家的孩子,她管都不想管。
我問媽媽她還愛我嗎?
媽媽說,如果你能成爲一個討喜的孩子,我會愛你的。
媽媽,我會努力的。】
【2007.12.15 天氣:雨
玫玫讓我偷偷地試一試她的裙子。
我換上了。
真好看!
這件事還被王奶奶和張爺爺發現了。
王奶奶答應了我不會告訴媽媽。
張爺爺沒有說話。
可他的眼神讓我感到不安。
我害怕他,還有他的狗。
我不敢告訴媽媽。
媽媽最近工作很忙,我不能打擾她。
媽媽,我愛你。】
【2008.6.1 天氣:晴
張爺爺死了。
警察說媽媽是嫌疑人。
怎麼會這樣?
我這麼愛的媽媽,怎麼會是殺人犯呢?】
【2008.9.1 天氣:晴轉大雨
玫玫失蹤了。
對不起。
我不該和她玩捉迷藏的。
她的爸爸媽媽找上門來,媽媽把我狠狠地打了一頓。
她罵我爲什麼不待在家裏好好地學習,如果考不上大學,將來怎麼報答她?
她說她不愛我了。
都是我的錯。
該死的人是我。】
【2008.11.1 天氣:雨
警察找了兩個月,沒有找到玫玫。
他們說那天晚上的大雨沖洗掉了所有痕跡。
同學們開始罵我媽媽是大殺人犯,我是小殺人犯。
他們把洗拖把的髒水潑我頭上,在我的鉛筆盒裏塞滿毛毛蟲,撕碎了我的課本丟進馬桶裏。
他們還在我的皮膚裏縫小刀。
我不覺得痛。】

-28-
往後再翻一頁,日記本的字跡變成了像血一樣鮮豔的紅色。
字字觸目驚心。
【2008.11.5 天氣:大雨
期中考試,我考砸了。
拿着成績單回家時,媽媽正好也從外面回來。
我害怕碰見她,於是躲進了樓梯下的雜物間裏。
我沒想到,雜物間裏有人。
一個畸形男人,長着兩個腦袋。
更沒想到, 他手裏抱着一具屍體。
是玫玫。
她的身體早已腐爛, 脫落的皮膚被人用針線東一塊西一塊地又縫了回去。
他衝着我詭異地笑:
「妮兒長得跟洋娃娃似的嘞。」】
【2008.12.31 天氣:不知
我死了。
我終於解脫了。
這個畸形男人是慣犯, 警察一來就把我藏起來,警察一走就又把我送回地下室裏。
被困在地下室裏的日子生不如死。
我不知道玫玫是怎麼熬過來的,可能她早早地就離開了。
那樣也好。
那樣受的苦少。
原來張爺爺也是這個變態殺的。他怕張爺爺養的狗發現他,於是就在肉裏下了農藥。沒想到那天是張爺爺的生日, 所以他自己喫了那塊肉。
媽媽是清白的, 可那又怎樣?
我恨她。】
【日期:不知天氣:不知
我在書上讀到, 「愛人如養花」。
可惜我這一生沒有收到過鮮花,也沒有得到過愛。
如果可以,請將我葬在朝南的、開滿花的山坡。
當人們對滿山的鮮花傾吐愛意,或許也將施捨給我只言片語。
我於愛, 永遠嚮往。】

-29-
邊珣合攏日記本, 把我緊緊地摟在懷裏。
黑暗中,他的吻熾熱深刻。
「明昭別怕, 我會帶你離開。」
這是他給我的承諾。

-30-
日出時, 我們出門。
他抱着我,似抱着天底下最珍貴的寶物。
我們來到朝南的小山坡上。
我聞到久違的花香,眼前的破舊小樓逐漸地開始消融。
我的夙願已了。
困我一生的夢魘世界, 終將不復存在。

-31-
【恭喜玩家邊珣通關《討囍》副本。
【請玩家選擇通關獎勵。】
「我要她。」
邊珣溫柔地吻上我的額頭:
「我只要祝明昭。」
【恭喜玩家邊珣獲得獎勵:亡魂祝明昭。】
聽見電子提示音的邊珣正不緊不慢地輕輕地啃着我的耳垂。
他有時沒有耐心。
有時又太有耐心。
我覺得癢, 伸手推他, 他反將我抱得更緊了:
「乖乖。」他說,「從此之後,你就是獨屬於我的獎品, 只能被我一個人享用。」

-32-
世界的邊緣將融未融之際,一把刀忽然穿過了我的胸膛。
我眼前發黑,繼而全身都瀰漫着鑽心的疼痛。
溫度從胸口大片大片地散去, 我的耳旁被轟鳴聲取代,什麼都聽不見。
只看見驚慌失措的邊珣。
和明明早已死去, 現在卻飄在半空中捧腹大笑的曲灩。
我當然知道她在笑什麼。
她在笑我黃粱一夢, 諸願落空。
可我顧不上她了。
我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囁嚅着向邊珣討個答案:
「你愛我嗎?」
「我愛你!明昭!我馬上帶你出去!」
「好, 那你記得, 要一直愛我。」

-33-
我嗝屁了。
我裝的。
曲灩早就死了, 因爲選錯了亡者的心願, 而被副本處死。
她死在我的世界裏,靈魂當然受我操控。
是我安排她演的這出戏。
被愛着的怪物,會瘋狂地生出血肉。
我就是那個依附愛意而生的怪物。
只有騙取人類的愛, 才能不斷地增長我的能力。
於是我利用了邊珣。
他從見我的第一眼就註定會愛上我。
這是我作爲一生「討喜」的孩子,在死後被命運賞賜的天賦。
我可以指定一個人對我一見鍾情。
他也註定會在最愛我的時候失去我。
因爲我深諳死去的白月光永遠無法被替代的道理。
他將日復一日地更愛我, 源源不斷地爲我提供能量。
嘖。
難道我真的是個天才?

-34-
我沒有停留, 和普通玩家一樣, 選擇了下一個副本。
我也要賺取積分, 我也要離開這個遊戲。
我想活。
作爲人類。
堂堂正正地接受愛意。

-35-
【歡迎玩家進入《槐子》副本。
【每個副本,都是一個亡者的夢魘。
【請玩家跟尋夢境的提示,於三天之內, 完成亡者真正的心願。
【遊戲開始,祝您好運。】

-36-
我睜開眼,居然看見了我最熟悉, 也最不想看見的人。
他目光沉沉,就站在我的面前。
我聽見隊友欣喜地向新人介紹他:
「這是遊戲排行榜一的大神!邊珣!」
而他看着我,無聲地笑了笑:
「又見面了。
「乖乖。」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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