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霸凌者堵在小巷羞辱時，那位傳聞家世顯赫的轉校生正好路過。
彈幕突然出現。
【男主剛穿回來就看到媳婦最狼狽的時候，心疼壞了吧。】
【小說裏男女主是先婚後愛，可男主穿的時候纔剛結婚，還沒愛上呢。】
【那男主還會救可憐的女主寶寶嗎？】
【難說，沈清淮有潔癖，最討厭髒的東西，女主現在，就很髒。】
-1-
髒？
我低頭。
藍白校服被雨水淋透。
廉價帆布鞋和褲腿都落滿黑色泥點。
耳邊，周薇和她那羣跟班尖厲辱罵聲穿過雨幕，不停敲擊着鼓膜。
「果然是沒爹沒媽的賤種，竟然敢勾引我的人。」
「真以爲自己長了張婊子臉，就能爬上男人的牀嗎？」
「真是晦氣。」
不堪入耳的漫天羞辱中。
我緩緩抬起眸。
在錯落人羣的夾縫裏，看見了彈幕所說的那位。
我十年後的丈夫。
沈清淮。
他撐着黑傘，身形頎長。
輪廓深邃，線條冷峻。
立在雨裏，如同一尊雕刻精緻的希臘神像。
細雨斜斜密密落下，於兩方天地之間，冷冷劃出一道天塹。
只是恰好路過。
那人投來淡漠的一眼。
兩道視線相撞。
不知從我眼裏看到了什麼。
他微微皺起了眉。
「還敢走神！真給你臉了！」
周薇氣急，抬起巴掌，就要落到我的臉上。
遠處的沈清淮仍筆直立在原地。
清清冷冷。
腳步沒有半分移動的跡象。
彈幕似乎比我還急，瘋狂滾動。
【這男主立那幹嘛，不知道的還以爲在給霸凌團伙把風呢，趕緊上去英雄救美啊！】
【完蛋了，男主前期可是出了名的高冷，防備心強。】
【從那種家庭廝殺出來的 mvp，怎麼可能濫發善心，就是可憐女主寶寶了。】
【不是，你們也太小看女主了吧，別忘了，這本小說的女主可是靠打戲出圈的。】
【別罵了別罵了，沈清淮動了！】
我匆匆掃了眼彈幕。
沒再管遠處那道身影。
右手抓住半空落下來的那隻手。
眼神冷冷。
「你說，我勾引誰？」
「放開我！」
周薇拼命掙扎不開。
旁邊跟班裏有人上前了兩步，想來幫她。
我拽下書包，用力砸向那人的腹部。
下一秒，抬腿踹了上去。
書包連人一起倒飛落地。
一時間。
巷子詭異地安靜下來。
只剩下雨水打地的聲音。
「我再問一遍。」
「你說我勾引了誰？」
-2-
周薇急了。
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尖聲道：
「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故意接近宋辭，不就是想勾引他嗎！」
宋辭？
我皺眉。
手上用了力。
她沒忍住發出一聲痛呼。
「在你眼裏，教人解題，就是勾引？」
周薇疼得臉都皺巴起來。
「不然你爲什麼不教別人只教他！」
我鬆了手。
沒等她站穩，又抬起巴掌扇了過去。
「蠢貨。」
「希望這一巴掌，能把你腦子裏那些骯髒的思想扇乾淨。」
周薇捂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隨即，眼眶氣得發紅。
嘴脣微顫。
「你敢打我？你知道我爸是誰嗎？」
我輕笑一聲，眸裏依舊冷漠。
「周磊，安市如雷貫耳，聽說他最近在評市裏的優秀企業家。」
我抬眸，掃了眼角落的監控。
「上個月，因爲霸凌，我們學校死了一個學生，市裏有多重視，你知道的。」
「你說，這個時候傳出周家女兒霸凌，影響會如何？」
周薇冷哼一聲。
「你以爲憑這個就能威脅我？」
我嗤笑出聲：
「威脅？」
「周薇，我一個孤兒，無父無母，無牽無掛，真把我逼急了，我不介意一把火，燒了你家。」
「然後拉着你們全家一起，」我挑眉，「下地獄。」
「我不怕死，就是不知道，你怕不怕？」
面前人瞳孔猛地一縮，身體不自主地微微後傾，後退一步。
「所以。」
我冷覷她一眼。
【滾開。」
話音剛落。
彈幕安靜如雞。
良久。
纔有一條彈幕慘淡淡劃過。
【……】
【誰還記得，女主是在男主面前裝了三年乖，才被選中嫁入豪門的。】
彈幕沉默了一會。
然後開始瘋狂刷屏。
【不僅如此，那時的女主可是國內 top2 本，QS10 碩博，某商業大亨的得意門生，前途亮得能透過屏幕閃瞎我，而不是現在這個，動不動就說要拉人一起下地獄的瘋子。】
【完了，男主全聽見了，知道女主從接近他開始就是裝的了。】
【沈清淮最討厭的就是欺騙，現在對女主的印象肯定差到了極點。】
我無視彈幕的哀嚎。
撿起書包，走出人羣。
雙手掀起身後的帽子，遮蓋住額前還在滴水的碎髮，和冷淡的眸。
擦過沈清淮身側時。
踩進雨坑的鞋濺起幾道混着泥沙的污水。
落在他一絲不苟的褲腿和昂貴的皮鞋上。
討厭髒的嗎？
我側過臉。
視線掃過他握在傘柄處白皙到病態的手指。
冷冷道：「借過。」
彈幕徹底絕望了。
「差點忘了，女主小時候也是個生人勿近、睚眥必報的主啊。」
「女主寶寶不會以爲男主和她們是一夥的吧，這下完了，真成對抗路情侶了。」
「還情侶呢，男主袖手旁觀，女主故意濺潔癖男主一身泥，這兩人不結仇就不錯了。」
「誰來救救我們的先婚後愛……」
我並不懷疑彈幕所說。
數年後，我會爲了嫁給沈清淮窮盡手段，不惜僞裝自己三年。
兒時在福利院，爲了能被領養。
我裝乖，裝笑。
卻也只得到一句。
「這小姑娘的年紀，還是大了些。」
「……而且，心思太重。」
到底還是個孩子。
被那樣嫌棄又冷漠的眼神凝視過太多次。
也會在無數個深夜，茫然無措地失眠。
於是，我做夢都會想。
站在社會頂端，是怎樣的光景。
所以我拼命學習，抓住一切機會向上爬。
靠婚姻，完成階級躍升的最後一步，是最好的捷徑。
我眯起眼，眸色微凝。
可未必，
非得是沈清淮。
身後傳來紛沓急促的踩地聲。
我身形一頓，捏了捏不耐的眉心。
卻突然聽見，腳步聲停住。
女聲低怯，在雨中微微發顫：「沈，沈少。」
清冷低沉的嗓音響起。
壓着微怒，破開雨幕。
「滾。」
-3-
自那以後。
沈清淮沒再出現過。
只是偶然聽聞。
周薇退學了。
周家的企業也因爲食品安全問題正在接受調查。
彈幕倒是整日樂此不疲地討論劇情。
【沈清淮這麼久不出現，到底去哪了？】
【好不容易重生歸來，估計是去謀劃，怎麼提前收拾前世家族裏那些勁敵吧。】
【不愧是在後期坐穩商業帝國的男人，全是事業腦。】
【那男主還會回來嗎？原劇情裏，沈清淮前期是爲了假避家族爭鬥，才特意轉來這座偏僻小城唸書的。】
【不好說，他帶着前世記憶穿回來，又剛剛得知女主的真面目，估計再也不想回來了。】
【不是，合着我的先婚後愛還沒開始呢，就結束了？我可是充了錢的！就給我看這個？】
我對這些彈幕興致缺缺。
捏着紅筆，平靜翻過數學模擬卷的背面。
重生也好，彈幕也罷。
我的人生不需要透題。
想要得到什麼，就去爭取。
我相信。
我一定會過得很好。
筆尖在最後的大題上，挑起一道鋒利的紅勾。
即使，沒有沈清淮。
-4-
再次見到沈清淮，是在百日誓師大會。
他坐在兩位校長中間，西裝筆挺。
袖口的細鑽折射出奪目的彩光。
渾身上下都散發着與身前那塊廉價的紅色絲絨桌布不相匹配的矜貴氣質。
良好的教養讓他沒有顯露出不耐。
只是眉眼淡淡，多數時間都在分神想着其他事。
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紀。
臉龐尚還帶着少年的青澀。
眉目間卻透出異於常人的沉穩。
直到我作爲學生代表出場，做最後領誓。
他才微微抬頭，視線上移。
眸光落在我身上，帶着細細的探究。
領誓結束。
我走到主席臺前，作爲上次安市統考第一，等待頒獎。
校長還在同他說着誇讚我的話。
對我的滿意不加掩飾。
沈清淮只隨意翻着手裏的證書。
安靜聽着，一言未發。
像是不太感興趣的樣子。
直到校長露出訕訕的笑，識趣閉嘴。
沈清淮才抬頭看我。
眸色平靜。
薄脣輕啓：
「姜漓是吧？」
我垂眸，凝眼看他。
他勾脣，露出職業淺笑。
「你很有潛力。」
「如果願意的話，本科畢業後，你可以直接進淮遠集團，我們會給你最好的培養，如果你想繼續深造，集團可以全權負責你的留學費用。」
語落。
周遭靜得彷彿落針可聞。
是不容置喙的語氣。
也是拒絕不了的邀請。
據彈幕所言。
日後，我爲了進淮遠，拼命努力，瘋狂鍍金。
才從一衆天才中嶄露頭角。
被沈清淮看中。
可原本高不可攀的橄欖枝，如今卻主動折腰，遞到我面前。
一旁的校長也露出錯愕。
我雖成績優異，大概率是今年安市的高考狀元。
可，安市從不缺狀元。
還未高考，就被淮遠集團拋出橄欖枝的，更是前所未聞。
彈幕沸騰了。
【我說沈淮安怎麼突然來參加什麼百日誓師，原來是想提前把女主拐回家呀，這算盤打的。】
【只有我覺得，沈清淮眼裏沒有絲毫對媳婦的渴望，全是對女主工作能力的欣賞嗎？】
【畢竟是能幫公司每年增長五個點效益的副總，當初兩人結婚的時候，彼此沒有半點感情，全是利益算計。】
【男主重生回來，需要提前謀劃，把控局面，女主上輩子就是他用得最趁手的刀。】
刀嗎？
彈幕說過，我是靠能力上位的。
純粹的、強大的、出色到異乎常人的，工作能力。
沈清淮太聰明瞭。
聰明到，重生回來看見我的第一眼。
他就已經看透，我眼底的執念與野心。
所以，他給了我一個不容拒絕的條件。
一個共贏的選擇。
可惜。
他還是不明白。
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我接過他遞來的證書。
斂眸，緩緩啓脣。
「抱歉。」
「我的人生，不接受預定。」
沈清淮的自信徹底凝固在臉上。
-5-
再次見到沈清淮，比我想象中要快。
白天剛剛高傲拒絕淮遠。
晚上就在校門口的小喫街遇見。
他開着卡宴，我烤着冷麪。
晚自習下課，學生聚集。
穿着黑色西裝的高大身影擋在攤位前。
面色沉黑。
多少影響生意。
我放下手中的物理卷子。
皺眉。
「五塊一份，不打折，你到底買不買？」
沈清淮垂眸看我，黑眸森然。
沉聲，壓着氣：
「高三了，這個點，你不在家休息，在這烤冷麪？」
「這就是你拒絕淮遠的底氣？」
「姜漓，你就這點出息？」
恨鐵不成鋼的語氣。
可。
這人以爲他是誰？
又憑什麼身份在管我？
我沒義務同他交代什麼。
見烤冷麪賣不成。
剛準備收攤。
一道清亮又帶些討好的聲音恰時響起。
「別收！」
「同學，冷麪能賣我一份嗎？」
轉頭。
少年白皙精緻的臉躍入眼前。
臉上還掛着明亮的笑。
栗色捲髮有些凌亂。
但身上的白色襯衫體貼乾淨。
帶着些狼狽，卻仍不失矜貴。
和沈清淮一樣。
在這條滿是人聲煙火的街裏，自成屏障。
可盯着我的棕瞳，亮得不可思議。
我眼眸微微顫動。
但也僅有一瞬。
隨後重新拿起剷刀，盯着他，聲線平靜。
「五塊一份。」
少年臉色一紅，淺淺浮出羞愧。
取下手腕的表。
「我，我沒帶錢，用這個抵，行嗎？」
錶盤內的細鑽在燈光下如藍色星海，熠熠生輝。
明顯價值不菲。
我看他的眼神，如看傻 b。
彈幕卻興奮起來。
【三十多萬的表，江昇擱這當白菜送呢？】
【小江少爺！終於登場了！】
【誰懂啊，就因爲這隻表！女主給小少爺烤了三個月的冷麪，小少爺這都沒喫吐，反而越喫越迷糊，對女主死心塌地得不知天地爲何物了。】
【哇趣，差點忘了，在沒有沈清淮的七年裏，女主是有過一個純愛初戀的。】
【清冷堅韌學霸女主×純愛傻甜富二代哥，這對也很好磕啊！】
【死裝哥，你就繼續高冷吧，你老婆馬上就不要你嘍！】
【沈清淮，如果你知道，在沒有你參與的過去，那個在你面前全是僞裝算計的姜漓也曾對別人付出過真心，你是不是也會有一點嫉妒呢？】
【沒人覺得，看見小江少爺，沈清淮的表情有點難看嗎？】
江昇？
我的初戀？
回過神。
才意識到。
目光落在少年身上的時間有些久了。
以至於，一道強烈到似乎要將我灼傷的陰暗視線。
如芒在背。
忍不住轉頭。
沈清淮仍站在原地。
死死盯着我。
不知在想什麼。
嘴脣抿得筆直，彷彿在壓制某種情緒。
眸色如深淵般沉黑。
-6-
沈清淮的視線越過我。
落在江昇身上。
眸裏閃過一絲陰翳，又很快斂起。
正了正身子。
隨後拿出錢包，掏出一張紅色紙鈔。
聲線冷漠異常。
「我請你。」
「拿完就走。」
大概是察覺到了非善意的目光。
少年皺眉看他一眼。
眸裏閃過一絲厭惡。
有些不高興。
「我不是乞丐。」
說完。
又乖乖把表往我懷裏送。
「同學，你別聽他的。」
「我這個比較值錢。」
我摩挲着懷裏溫潤細膩的錶帶。
眸裏閃過一絲掙扎。
三十萬……
兩道視線同時落在我身上。
一道陰沉。
一道期待。
還有第三道。
怒氣沖天。
手掌狠狠拍上了我的後腦勺。
-7-
沈清淮的臉色陡然森冷，剛準備上前。
看清來人後，又生生止住了步子。
神色複雜。
我喫痛。
抬頭。
面前突然出現的身影，一身匪氣，目光含火。
左臉處還有一道駭人的疤，一直延伸至腦後，覆蓋住已經有些萎縮的耳朵。
狠狠瞪了我一眼。
手語都快打出殘影了。
【你又偷老子的攤子出來擺！】
【趕緊回家休息，我還不需要你出來賺錢！】
我瞪圓了眼，直視他。
手語打得極慢，卻很重。
【姜成，你本來就是個啞巴！】
【現在耳朵也快聾了！】
他急了。
【我不用你管，我治病會自己賺錢。】
我衝他狠狠比劃。
【你去過醫院嗎？你的耳朵已經不能拖了你知道嗎？】
他張了張嘴，卻什麼聲音也沒發出來。
良久，才緩下神色，眸光復雜地看向我。
【等哥賺夠錢了，會去的。】
賺個屁的錢。
他賺的錢，自己有捨得多用一分嗎？
在孤兒院的時候，就帶着我這麼個拖油瓶。
捨不得喫，捨不得穿，什麼都得先緊着我。
怕我餓，怕我冷。
一個性子孤僻怪異的小孩。
是那羣眼尖的挑來挑去挑剩下不要的。
他也當個寶一樣護着。
孤兒院關了。
他就去打零工養我。
工地辛苦，但來錢快。
那些人看他是個啞巴，捉弄他，欺負他，也不知道生氣。
明明長得一臉兇悍匪氣，卻低頭哈腰給人陪笑臉。
工地爛尾了，他去討薪。
還被人砸了腦袋，耳朵也聽不見了。
好不容易在政府培訓班學個手藝，支個攤，賺點錢。
天天一塊十塊地，當寶貝一樣放進他那個存錢罐。
夢裏都在唸叨，要給小漓上大學用的。
我氣得側過臉，眼眶酸澀。
微微仰頭，還是沒忍住眼淚。
終於，情緒爆發。
【姜成，我不想當你的拖油瓶！】
男人微愣，眼眶慢慢紅了。
手語打得很慢，像是在安撫我。
【你一直是哥哥的驕傲。】
我用力抿着脣。
就這麼執拗地看着他。
可眼淚還是敗露了我的頹勢。
不要錢般簌簌往下掉。
被遺忘在一旁的人，突然遞來一張名片。
「李文治，國內知名的耳科專家。」
「他隨時可以爲你哥哥治療。」
我抬頭，視線相撞。
那雙始終清高孤傲的眸子，竟也會帶上幾分安撫人心的沉穩。
冷峻的眉骨在月輝的描摹下也變得柔和了幾分。
「姜漓，安心讀書。」
彈幕討論激烈。
【好感人的兄妹情，感人到沒忍住踹了我哥幾腳。】
【幸好女主寶寶還有一位愛她的哥哥，沈清淮今天也做了個人，暫停罵他一天。】
【等等，我記得沈氏沒有涉足醫療領域的產業吧，沈家也沒人有耳科方面的疾病，怎麼突然就冒出來一位權威醫生。】
【沈清淮消失的這些天，不會就是幫女主找專家去了吧？如果這都不算愛！？】
【別忘了，沈清淮能在家族內鬥中成爲贏家，靠的就是他極強的收買人心的能力，他知道姜成是姜漓唯一的軟肋，諸多算計中，這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一筆。】
我低頭，沉默一會。
剛準備開口。
一個栗色捲毛腦袋擠進視線。
少年聲線清脆明亮。
「好巧，姜漓同學，我家就是開醫院的，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啊。」
「我不是壞人，我是你們學校新來的轉校生，我叫江昇。」
「很高興，認識你。」
他向我伸出手。
看我的眼睛笑得彎彎。
眼底卻劃過一絲悲傷與難以言喻的思念。
沈清淮的捏着名片的手滯在空中。
臉色僵得有些難看。
彈幕停頓一瞬後，沸騰了。
【小江少爺怎麼好像認識女主？還突然轉到女主學校了？不是還沒喫上烤冷麪嗎？】
【沒發現小江少爺已經開始又爭又搶了嗎？】
【難道，小江少爺也重生了！？】
【雖然情感上我支持小江少爺，但沈清淮找的醫生確實權威，劇情裏，男女主結婚後，也是這個醫生幫哥哥治療的。】
視線從彈幕上移開。
我接過沈清淮遞來的名片。
眼眸微垂。
語氣平靜，誠懇。
「謝謝，我以後會還你。」
沈清淮的臉色緩和下來。
理了理板正的西裝。
又看了眼臉色蒼白的江昇。
語調微微上揚。
「不用謝。」
「淮遠的大門永遠爲你敞開。」
-8-
逼着姜成去醫院接受治療後。
我留在安市，準備高考。
江昇轉到了這所學校。
我的隔壁班。
一個金尊玉貴的小少爺。
殷勤得像被我抓了什麼把柄。
一到課間。
便開始圍着我轉。
張口便是渴不渴，餓不餓。
然後拉開書包拉鍊，露出裏面滿滿的零食和水。
恨不得一股腦全都塞給我。
笑得單純燦爛。
讓人拒絕都無從開口。
五月，空氣裏已隱隱有了燥熱。
我趴在桌上休息。
睜開眼。
就看見江昇逆着光，一手撐着腦袋，眼皮困得快合上了，另一隻手還不忘在一旁給我扇着扇子。
一道人影從旁邊快步經過。
剛好撞上江昇的肩膀。
扇子啪嗒一聲落到地上。
沈清淮揹着黑色揹包，行色匆匆。
籠着寒氣，周身冷冽。
撞到人，也只是低頭一瞥。
黑眸不帶一絲情緒。
「抱歉。」
江昇瞪了他一眼。
「莫名其妙。」
第二天。
學校宣佈要給所有教室安裝空調。
我抬眼。
沈清淮正趴在桌上休息。
睫毛輕顫。
眉頭在夢裏也是皺着的。
-9-
晚上十點半。
教室的人陸陸續續離開。
耳機里正在放英語聽力。
全神貫注。
直到用紅筆打下最後一個紅勾。
摘下耳機，才發現旁邊站了人。
江昇揭開手裏精緻的紙盒。
不知等了多久。
少年穿着白襯衫。
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我。
聲線溫柔乾淨，還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姜漓，學了這麼久，應該餓了吧。」
「這是我親手做的小熊餅乾。」
「你嚐嚐，好不好喫？」
我放下筆。
將那臺掉了漆的 mp3 連同耳機一起塞進書包。
然後看了眼他手裏的餅乾。
一個個色澤金黃，憨態可掬。
應該費了很大功夫。
我皺了皺眉。
剛想開口。
一道冷淡的聲線強勢插入。
「她不喜歡喫甜的。」
沈清淮的座位在我的左前方。
一直趴在桌面休息的人不知何時抬起了頭。
碎髮凌亂，眉眼卻依舊凌厲。
只是眼下有些青，帶着睏倦。
視線落在那盒餅乾上，眸色幽深。
挑眉。
看向江昇。
語氣帶着微不可察的挑釁。
「你不知道嗎？」
他最近貌似很閒。
出現在學校的頻率越來越高。
江昇抓了抓頭髮，露出懊惱。
「怎麼會呢？」
「她明明最愛喫我烤的餅乾了。」
彈幕不禁感慨起來。
【這就是初戀的偉大啊，好純愛。】
【女主那麼討厭甜食的一個人，也會在江昇第一次給她做小熊餅乾的時候，認真對他說喜歡。】
【初戀的待遇，是沈清淮這個未來的合法丈夫都沒有過的。】
【可惜，小江少爺終究只是少爺，最終還是反抗不過家族勢力。】
【女主大概也是那個時候徹底想明白，豪門，是容不下愛情的。】
我掃過眼前的彈幕。
斂眸。
視線劃過江昇拇指指側的那塊燙紅。
接過餅乾。
「謝謝。」
「但你以後不用給我做了。」
江昇剛剛揚起一點的嘴角，又迅速落下去。
垂着眼，小心翼翼看我。
「那我下次做無糖的。」
又怕我拒絕，急着開口。
「好嗎？姜漓。」
我拿起一枚餅乾，咬了一口。
果然，甜膩得讓人難以下嚥。
一道陰沉的視線落在我的手上，又緩慢移至我的脣邊。
我平靜開口：「好。」
抬頭。
正好對上沈清淮幽深的黑瞳，沉鬱到了極點。
-10-
婉拒了江昇送我回家的請求。
可還是甩不掉，執意跟在身後的影子。
快進巷子。
我終於忍不住。
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語氣很不客氣。
「沈清淮，你很閒嗎？」
如果不是因爲彈幕的劇透，和他給姜成提供的治療幫助。
我大概會把他當成變態，選擇報警。
身後人的腳步也隨之頓住。
眉間的躁鬱還沒來得及化開。
夜色濃郁，月輝淺淺鋪落在他身後的地面。
照明瞭他半邊臉。
線條冷硬，略顯執拗。
另外半邊，隱沒在黑暗裏。
他盯着我。
良久，像是做了一番心理鬥爭。
才艱難開口。
「江昇不適合你。」
我笑出聲。
「你是覺得我身份太普通，配不上江氏藥業的小少爺？」
沈清淮皺着眉頭。
看我。
只是說：
「江家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的。」
意思就是，配不上。
我那點感情史，這人倒是調查得清楚。
眉心跳了跳，我伸手去按。
極不耐煩地開口。
「可這關你什麼事？」
「我跟江昇之間，到底礙着了你什麼，讓你沈大少爺這麼看不慣？」
「我就算真喜歡江昇，又如何呢？」
「你憑什麼管我？」
像是被某個字眼刺痛了神經。
他垂在身側的手猛地攥緊。
臉色微沉。
青筋滑動。
幾乎是脫口而出：「就憑我們是夫——」
戛然而止。
他閉上嘴。
冰冷生硬的脣線，繃得筆直。
「夫妻？」
我挑眉。
輕而易舉將他未說盡的話接上。
略帶嘲諷。
「可沈清淮，現在，我們還不是夫妻呢。」
沈清淮的臉僵硬一瞬。
瞳孔微縮，閃過錯愕。
四下寂靜。
空氣似乎也就此凝固。
-11-
明月微掩，夜色慢慢將我們吞沒。
「姜漓，你一直都知道？」
他黑沉沉的眸子盯着我。
晦暗不明。
嗓音低啞下來。
「耍我好玩嗎？」
站在無邊夜色裏，如同一隻男鬼。
滿身幽怨。
沉默中。
手心攥緊又鬆開，眉心皺起又撫平。
像是想通了什麼。
複雜交織的眸光慢慢褪去。
重新恢復冷靜、從容。
甚至說話的語氣都帶上了幾分熟稔。
「既然說開了，就別鬧了。」
「江昇不適合你，在他身上，你得不到你想要的東西。」
「錯誤的感情，沒有必要重蹈覆轍，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聰明。」
他直視我的眼睛。
眼底閃過看透一切的眸光。
胸有成竹般挺直了身子。
原來，在沈清淮心中。
我與江昇之間，也不過始於我的算計。
明明是已經有些燥熱的天氣。
寒意還是一陣陣爬上了脊背。
就像，我和他的開始一樣。
他一早就識破了我的僞裝。
我演了三年戲，而他端坐高位，盡收眼底。
他上前兩步，離我更近了些。
眉眼甚至帶上了幾分溫和的暖意。
像是終於把這段時間的鬱結盡數拍散。
「我這次回來，是想告訴你。」
「高考結束，我會幫你申請國外頂尖的學校，畢業後，你先進淮遠在美國的子公司，那裏現在由我控制，你哥哥在美國也會得到更好的治療，到時候我們再一起回國……」
他專心安排着我的未來。
語氣帶着幾分鬆快。
言語間，右手抬起，握住了我的手腕。
不自覺放在掌心輕輕摩挲着。
嘴角微揚。
彷彿我們真是什麼親密無間的的愛人。
直到，我甩開他的手。
豎起渾身戒備。
笑意一點點在他的脣角僵硬。
從我見到沈清淮的第一眼起。
他好像一直都是這麼自信。
那雙清高的眼睛裏。
是對一切都從容不迫的掌控。
可我偏偏。
討厭這種掌控。
腦海突然想起彈幕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我起了頑劣的心思。
「沈清淮，我當然清楚我和江昇之間的差距。」
「所以，我是帶着孤注一擲的勇氣，選擇和他在一起的。」
我仰頭，盯着他的眼睛。
一字一句，認真道：
「因爲我是真的，喜歡過江昇。」
「我和他的開始，只是因爲相愛。」
我看着沈清淮的臉色一點點僵硬。
死死盯着我的眸子，慢慢染上猩紅，自信的眸光寸寸崩潰。
只剩下不可置信，與罕見的茫然。
甚至於一抹，難以察覺的委屈
彈幕沸騰：
【可謂是一擊絕殺了。】
【何止，簡直是暴殺，追着殺啊。】
【沈清淮在幹嘛，他現在不應該臉色鐵青，掐着女主脖子，質問女主爲什麼背叛他嗎？他站那委屈個什麼勁啊？】
【不是說高冷霸總嗎？現在站在風裏的那位絕望人夫是什麼？】
面前的人極力壓抑着情緒。
儘量讓自己保持體面。
喉結艱難緩慢滑動。
滯澀開口。
「所以，你想選他？」
嗓音啞得不像話。
有些看不透眼前這人。
我皺眉，保持沉默。
像是終於撐不住。
又像是怨我害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微紅的眼尾低垂，盯着我。
帶着哽咽，佯裝冷硬。
一字一句執拗道：
「姜漓，是你先說愛我的。」
「你既然也是從 28 歲穿越回來，就應該知道，我們已經結婚了，我們纔是應該共度一生的伴侶。」
「所以，你想和江昇在一起，除非，我死了。」
沈清淮猩紅的眼裏是近乎病態的固執決絕。
可，28 歲的姜漓是騙他的。
我也是騙他的。
我根本沒有重生。
我只是知道劇本的，18 歲的姜漓。
他緊緊抓住我的手腕。
還想再說什麼。
手機突然震動。
界面顯示電話來源，美國。
沈清淮最終還是接通了。
四下寂靜，偶爾傳來電話裏細微的聲響。
聽不太清。
只是沈清淮的臉色越來越沉。
應該是件麻煩事，在催他過去。
電話掛斷。
他盯着我，手腕處握得更緊。
「美國那邊的子公司出了點問題，需要我去處理。」
「可能會有比較長的一段時間都抽不出身，不能再經常過來看你了。」
臨走時。
沈清淮抿了抿脣，深深看了我一眼。
不知是在警告我，還是安慰自己。
語氣固執。
仍是重複那句話。
「姜漓，我們是夫妻。」
彈幕震驚。
【不是說沈清淮穿回來的時候，還沒愛上嗎？？】
【到底是誰說沈清淮只把女主當工具的，洛杉磯離安市 11695 公里，16 個小時的機程，他恨不得天天飛，這是把太平洋當鵲橋過呢，就爲了死死盯住老婆，願意花這麼多時間精力陪媳婦玩養成系的男人，怎麼可能不愛啊！】
【誰懂！感覺 18 歲的女主比 28 歲的女主，更適合訓狗，尤其是這種傲嬌邊牧。】
【28 歲的姜漓已經失去了爲愛衝鋒陷陣的能力，被社會磨平棱角，鋒芒內斂，只有利益導向，18 歲的姜漓不一樣，不怕輸，不信命，相信未來無限可能。】
黑夜裏，沈清淮的背影籠着一層淡淡的孤寂，慢慢模糊。
最終消失不見。
我緊抿着脣，在原地站了一會。
轉身離開。
-12-
沈清淮離開的第二天。
江家的人找到江昇。
氣質冷冽的貴婦人從黑車上下來。
一言未發。
只是抬起手，給了他一耳光。
眉眼威怒。
「胡鬧！」
那雙與江昇極像的眸子，睨了我一眼。
眼裏的輕蔑與厭惡，清晰可見。
江昇倔強挺直的身子，在江母附在他耳邊說了什麼後，像是泄盡力氣般躬了下去。
回頭，不捨地看了我一眼。
還是跟着江母上了車。
三天後。
等江昇再次出現在我面前。
整個人憔悴了很多。
眉眼間是無法掩飾的疲憊。
金色捲髮耷拉着。
連那雙原本笑起來亮晶晶的眼也黯淡下來。
但在看到我後，還是閃爍起微亮的光彩。
伸出手。
小心翼翼地觀察着我的臉色。
然後緩緩將掌心落在我的頭頂，輕輕揉了揉。
笑得眉眼彎彎。
還是那般溫柔的、清澈如水的嗓音。
只是眼尾有些微紅。
「不是約定好了的嗎？」
「姜漓，我不會再對你失約了。」
彷彿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插曲。
我和江昇都再未提起那天的事。
他依舊像個小太陽般圍着我轉。
恨不得把這世間所有溫暖的光，都捧到我面前。
沈清淮如他所言。
再也沒出現過。
只有每天固定幾條問候的消息。
從大洋彼岸傳來。
譬如「學習累不累？」「注意休息。」「給你買了些補品，放在你家門口了，別丟。」
我回得很少。
至於他自己如何，他從未提起。
我也沒有問。
只是偶爾從財經新聞裏，能窺見那人焦頭爛額的現狀。
和在記者拍下的照片中，永遠挺直的脊背與令人心安的鎮定。
姜成的耳朵恢復得很好。
主治醫生說，有治癒的可能。
夜裏。
我坐在書桌前看錯題。
姜成推門進來，將牛奶杯輕輕放在桌子一側後，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抬頭看他。
他神色猶豫了一會。
然後打着手語。
【他是個不錯的人。】
我抿直了脣，沒說話。
【哥哥看得出，他喜歡你。】
【否則，他不會對我這麼好。】
我勾起一抹自嘲。
跟他開玩笑。
【那你有沒有偷偷看到，他家有幾座金山？】
【你覺得，我跟他，相配嗎？】
姜成驕傲地抬起頭，拍了拍心臟的位置。
【哥哥覺得你，配誰都配得上。】
【你在哥哥心中，是最好的。】
我眼眶泛起微微的熱意。
笑了。
打趣他。
【你們連交流都做不到，他還能把你收買了？】
姜成搖了搖頭。
神情難得認真。
【可以交流。】
【他會手語。】
我心頭猛地一怔。
握筆的指尖，微微蜷縮起來。
紗簾被晚風輕輕掀起。
正好窺見月色。
-13-
高考結束。
是個很平靜的下午。
我和江昇約好，去了海邊。
每人提了一袋啤酒。
找了處無人的角落。
拉開易拉罐。
在落日餘暉裏，海浪拍打聲中，抬手碰杯。
「敬晚風！」
「敬青春！」
「自由萬歲！」
我難得陪他幼稚。
也跟着他一起，咧開嘴笑。
「姜漓。」
我聞聲，轉頭看他。
恰好撞進他溫柔的眸子。
金色的碎日散落在他的眼裏。
拼湊出一個完整的我。
他向我舉杯。
如向神明許願般虔誠。
「祝願你，能夠得到真正的自由。」
我碰了碰他的罐瓶。
真誠笑道：
「也祝你。」
兩個人就這麼在晚風裏，喝得臉頰微紅。
夜色漸濃。
今晚沒有月亮。
繁星閃爍，燦爛星海。
我和江昇一前一後，走在路上。
一路無言。
熟悉的老舊小區，在視線中越來越清晰。
我轉身。
就看到他正低頭踩我的影子。
意識到我沒再走了。
他抬起頭。
那隻快碰到我影子的腳，怯怯收了回去。
垂眸，有些難爲情道：
「我聽家裏老人說，只要跟在喜歡的人身後，踩到她的影子九十九下，兩個人就能永遠，永遠在一起。」
他努力想衝我笑笑。
可眼睛已經紅得不像話了。
墨茶色的眸子，蓄起一池溼潤。
變成珠淚，大滴滾落。
說到最後，尾音已經哽咽得有些模糊。
「可是姜漓，你家太近了，我還沒有踩夠 99 下。」
我看着他。
輕嘆一聲。
「江昇。」
「約定期到了，你該回家了。」
他終於沒忍住，哭出聲來。
上前兩步。
將我擁入懷中，手臂慢慢收緊。
近乎破碎絕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可是，姜漓，我還是喜歡你。」
「我還是很喜歡你，怎麼辦？」
頸側被熱意濡溼。
我微微仰起頭。
眨了眨有些溼潤的眼。
安慰地拍他的背。
「可是江昇，我們只能走到這了。」
「你知道的。」
「只能走到這了。」
100 天。
是我與江昇立下的約定。
也是我與他之間，一場盛大的告別。
以後，不再有愧疚，不再有虧欠，不再有滿腔孤勇去撞南牆的頭破血流。
不再有，以後。
「姜漓，你喜歡過我嗎？」
我輕聲開口：
「喜歡過的。」
「真心地，喜歡過。」
他抬起頭，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
「那就夠了。」
夜色裏。
他笑着，一步一步，緩緩後退。
「姜漓。」
「再見了。」
「你的自由裏，不該有我。」
微風捲起他轉身時揚起的衣角。
也吹散了他顫抖的尾音。
我凝眸，看着他的背影。
少年穿着初見時的白色襯衫，成爲黑暗裏唯一的一抹亮色。
直到那抹亮色徹底隱入黑暗。
我才轉過身。
抬眼。
正好瞥見遠處那道黑色的身影，風塵僕僕，肅立在昏黃的路燈下。
強撐着挺直有些單薄的脊背。
四目相對的瞬間。
他先一步，慌亂移開了視線。
-14-
等走近看。
才發現那人的臉繃得極其嚴肅。
嘴脣緊抿着。
眼下帶着疲憊的青。
手裏還拎着一個蛋糕，打着漂亮的蝴蝶結。
猶疑了幾秒。
他喉結艱難滾動了下。
生硬開口：
「你跟江昇，在一起了？」
沒等我回答。
他又皺着眉道：「沒事。」
像是自言自語，安慰自己。
低頭，輕聲喃喃：
「還會分手的。」
我微哽。
沈清淮的心態，一直都挺好。
「畢業快樂。」
他強扯出一個笑臉。
話音剛落。
一道鈴聲突兀地劃破寂靜的夜。
他舉起手機，放在耳邊。
神情嚴肅。
點了點頭，又「嗯」了幾聲。
「公司有點急事，我先回去了。」
他將手裏的蛋糕遞給我。
語氣帶着點懇求。
「別丟，無糖的。」
如果我沒看錯。
沈清淮接了個鬧鐘就準備走了。
我不想戳穿他的窘迫。
接過蛋糕，認真看了看。
賣相實在不佳。
他輕咳了兩聲。
「挺貴的，味道應該不錯。」
說完，頓了頓。
又補充：
「實在不喜歡，丟了也行。」
我輕聲應答：「嗯。」
他臉色果然垮了下來。
我沒忍住，輕勾起脣。
彈幕說得沒錯。
訓狗的確有點意思。
沉默在彼此間蔓延。
沈清淮抿了抿脣，「那我走了。」
最後深深看了我一眼，他抬起步子。
「沈清淮。」
剛要擦過身側，他腳步一頓。
我盯着蛋糕上那隻小熊出神。
良久，才問：
「你做的這些裏，有幾刻，摻着真心呢？」
抬眼，只能看到他緊繃的下頜線。
掙扎片刻。
最終認命般閉了閉眼，啞聲道：
「每一刻。」
【這跟直接表白有什麼區別？】
【沈清淮僅花了三秒，就說服了自己，可以當三。】
【他又不是傻子，已經明顯能看出女主不待見自己了，再盲目自信地擺那副正宮姿態，等媳婦沒了，就真成絕望人夫了。】
【感覺已經是絕望人夫了，親媽死了，親爹突然病重，外面一堆私生子爭家產，身邊叔伯都想趁亂多分一杯羹，孤身一人，羣狼環伺。回來一看，媳婦也沒了，天都塌了。】
【這麼說起來，沈清淮也挺可憐的，今天本來是他生日，想借着給女主慶祝畢業的機會一起喫個蛋糕，結果還誤會女主和江昇在一起了。】
【在他心裏，女主是他唯一的家人了吧。】
視線從彈幕移開。
我垂下眸。
開口。
「要留下一起喫蛋糕嗎？」
沈清淮的睫毛微微抖動。
沉寂的夜色裏。
呼吸聲都被無限放大，帶着輕顫。
手機僵硬地舉至耳邊。
「公司那邊的問題已經解決了？」
「好，那我晚點再回。」
他又接了個鬧鐘。
留下了。
-15-
進了屋。
比沈清淮更高興的人，是姜成。
已經很晚了，還高興比劃着要給他炒個三菜一湯。
沈清淮想進廚房打下手，也被推了出來。
他無奈笑着。
手語打得熟練。
【謝謝哥。】
房間昏暗狹小。
破舊的牆皮，雜物堆積。
頭頂只有一個鎢絲燈泡吊着。
將屋內的人影映照得搖搖晃晃。
沈清淮包裹在筆挺西裝下的長腿，委屈蜷縮在矮小的桌凳下。
臉色卻異常從容。
不像半點有潔癖的樣子。
反而眉眼舒展，脣角高高揚起。
帶着愉悅的好奇，四處環顧。
「我和江昇沒在一起。」
我開口。
面前人先是一愣。
然後脣角揚得更高。
眼底笑意慢慢湧現, 幾乎要溢出來。
我接着說：
「還有, 我沒有穿越, 關於未來的一些事，只是意外得知。」
「所以, 我只是 18 歲的姜漓, 我也沒有我們結婚的記憶。」
笑意漸退。
沈清淮神色嚴肅起來。
我抬眼看他, 認真道：
「如果你只是想要一個對你言聽計從, 乖巧柔順的助理兼妻子，那我只能勸你，不要對我有這種期待。」
「我不是 28 歲的姜漓, 不要浪費時間在我身上。」
像是沒聽懂我的話。
沈清淮歪了歪頭。
盯着我的臉看了許久。
目光露出幾分驚訝之色。
「你是說，你覺得自己未來, 乖巧柔順？」
像是回憶起了什麼好笑的事。
他勾起脣。
實在沒忍住, 低笑了一聲。
「你聽誰說的？」
「姜漓, 你怎麼會對自己有這種誤解呢？」
彈幕裝死，唸咒般重複着：
【不是我說的。】
【也不是我說的。】
【不是我……】
我皺眉疑惑。
沈清淮眼眸亮亮的。
盯着我。
開始回憶往昔。
「咱兩第一次見面, 你誤把我當成偷拍的流氓，直接給了我一個背摔, 那時候我一米八幾啊，被你一個小女生背摔，臉都快丟完了。」
「還有訂婚那天，我那個後媽當衆給你哥難堪，你當着所有賓客的面, 踹飛她五米遠。」
「後來你才告訴我，你哥從小就送你練武術。」
「所以穿越回來見你的第一眼, 我就知道，十個周薇都不夠你打的。」
「你一直都很有主見, 很獨立，討厭我插手你的事。」
「姜漓。」
他沒忍住, 用力揉了揉我的頭。
「雖然未來的你，確實比現在沉穩很多。」
「但本質從未變過。」
「聰明, 優秀, 好強。」
他頓了頓。
眼尾泛起微微紅意。
卻仍笑得溫柔。
「也護短。」
「你不僅護着你哥, 也會, 護着我。」
「我知道我現在還不能給你想要的，但你等着我, 我會盡快拿下淮遠的控制權，能不能，先別看其他人。」
我看着沈清淮微紅的眼眶。
心臟猛地停跳一拍。
像被人用力一攥。
胸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痠痛。
沈清淮還是不知道。
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我避開他的希冀的目光，把還在廚房忙碌的姜成拉出來。
三人圍坐。
我取出蛋糕，放在餐桌上。
沒有蠟燭。
我從櫃子裏翻出一個老舊的打火機。
啪擦一聲。
火苗顫巍巍升起, 尖端逐漸凝實成明黃。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莊重道：
「沈清淮，生日快樂。」
「我陪你去美國。」
細碎的焰光落進他黑沉的眸裏。
升騰出震驚、感動和難以言喻的喜悅。
迸發出更加明亮的光彩。
沈清淮挺笨的。
十八歲的姜漓。
只想要真心。
彈幕激動撒花。
【要不說男女主能先婚後愛呢，兩個人看似滿心算計，其實骨子裏都是搞純愛的。】
【兩根小苦瓜啊，未來的路，拉着對方的手, 應該就不會走得那麼辛苦了吧。】
我眸色堅定。
沈清淮，我選了你。
所以無論未來有何風雨。
我都會和你一起，走下去。
(已完結):YX19X2jMTYx4521D9OXnCx75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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