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多年,男友對我越來越摳。
他連避孕套都要跟我 AA,說:「快樂是兩個人的事,費用當然要平攤。」
我當了他三年不求回報的充電寶,他卻把我當成了共享充電寶,用完還要掃碼付費。
行。
我直接告訴他:「你那三分鐘,只值一塊五。」
他以爲我是倒貼的冤大頭?
很好。
這場不對等的戀愛,我決定清盤了。
他欠我的青春、感情和金錢,這筆賬,我們法庭上慢慢算!
-1-
「你什麼意思?」江馳的臉瞬間黑了,畫筆被他重重砸在桌上,墨點濺開,毀了他剛勾好線的畫稿。
我看着那張廢掉的稿子,心裏毫無波瀾。
「字面意思。」我從錢包裏抽出三張五毛的紙幣,拍在他面前,「這是你應得的,不用找了。」
他氣得胸口起伏,指着我,嘴脣哆嗦着卻說不出一句話。
我懶得再看他那副被戳破自尊心的可憐相。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跟我算計了。
上週我生日,他帶我去了家新開的西餐廳,結賬時他當着服務員的面,拿出計算器,精準地把我喫的那份牛排和沙拉算了出來,連服務費都精確到小數點後兩位。
我當時尷尬得能用腳趾摳出三室一廳。
朋友送我的進口車釐子,我洗了一小碗,他一邊喫一邊唸叨:「這玩意兒死貴,一顆就得好幾塊錢吧?你喫了八顆,我喫了十顆,下次你買單的時候記得少付二十塊。」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不是在談戀愛,是在跟一個會計精準扶貧。
而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就是剛剛。
他從便利店回來,把一盒避孕套扔在桌上,附帶一張小票。
「三十塊,你轉我十五。」
我當時正在敷面膜,聽到這話差點沒把面膜笑裂。
我平靜地看着他因爲憤怒而扭曲的臉,把那三張皺巴巴的五毛錢又往他面前推了推。
「江馳,我們分手吧。」
他愣住了,似乎沒料到我會這麼幹脆。
「溫然,你別鬧了行不行?我最近趕稿壓力多大你不知道嗎?」他試圖放軟語氣,伸手想來拉我。
我側身躲開。
「壓力大,就可以把女朋友當成合租室友,還是自帶發泄功能的那種?」我冷笑一聲,「你畫的漫畫叫《熱血少年》,我看你的人生纔是一本《摳門實錄》。」
我轉身回臥室,拖出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
他這才慌了,堵在門口:「你來真的?就爲這點小事?」
「小事?」我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江馳,壓垮我的不是你讓我 AA 避孕套,而是你心裏那杆只稱自己,不稱別人的秤。」
「你從來沒把我規劃進你的未來裏,你的每一分錢,都算計得清清楚楚,生怕我佔了你一分一毫的便宜。」
我說完,不再理會他的挽留,拉着箱子就走。
他跟在我身後,追到電梯口,喊出的最後一句話是:「這個月的房租你還沒給我!三千五,一分都不能少!」
電梯門緩緩合上,隔絕了他那張因小失大、愚蠢的臉。
我笑了。
這房子,他當初可是告訴我,他家裏全款給他買的。
-2-
我暫時住進了朋友家。
閨蜜程程一邊幫我鋪牀,一邊罵罵咧咧:「這男的腦子被門擠了吧?不,是被驢踢了!還 AA 避孕套,他怎麼不跟充氣娃娃 AA 電費啊?」
「我算是看透了,有些人窮的不是口袋,是心。」我把衣服一件件掛進衣櫃。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真給他房租?」程程問。
我搖搖頭,眼神冷了下來:「他讓我不痛快,我也不能讓他太舒坦。」
第二天一早,我就接到了江馳的電話,催命一樣。
「溫然,房租呢?你別想賴賬!」
「急什麼,」我慢悠悠地喝着豆漿,「我得先跟你算算賬。」
我在電話這頭,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小本本。
「戀愛一年零三個月。ŧű̂₌我給你買的衣服、鞋子、遊戲機,總共兩萬三千七。你送我的東西,除了一個一百塊的娃娃,就是些免費的公園門票,我給你抹個零,就算一百。」
「我給你點外賣、買零食、承擔了所有水電網費,加起來大概一萬二。你請我喫飯,二十三次,總消費一千八百六十五,其中有二十次是人均不超過五十的快餐。」
「還有,我爲了照顧你所謂的『創作靈感』,放棄了公司外派晉升的機會,這個精神損失費,你說怎麼算?」
電話那頭沉默了。
過了好半天,江馳才憋出一句:「你……你竟然都記着?」
「不然呢?跟你這種人談戀愛,不帶個賬本,我怕最後連褲衩都得賠給你。」
我聽見他粗重的呼吸聲,繼續說:「房租三千五是吧?行。扣掉我該țũ̂₄得的兩萬三去零頭,再扣掉一萬二水電網,你還欠我三萬三千一百三十五。我給你個整數,三萬三。什麼時候轉我?」
「溫然!你不可理喻!」他氣急敗壞地吼道。
「彼此彼此。」我掛了電話,心情舒暢。
沒過多久,我的手機開始被各種共同好友轟炸。
「然然,江馳說你捲走了他的錢?」
「溫然,你怎麼能這樣,江馳一個漫畫家多不容易啊。」
「他都跟我說了,你就是嫌他窮,傍上大款了纔跟他分手的。」
我看着那些顛倒黑白的言論,冷笑。
江馳,真是茅坑裏打燈籠——找屎(死)。
他以爲用輿論就能壓垮我?太天真了。
我直接在我倆的共同好友羣裏,甩出了那張避孕套的小票照片,和我給他算的賬單截圖。
然後,我發了一段話。
「諸位,我有沒有傍大款,時間會證明。但江馳有多不容易,我是親身體會過的。他不容易到,連跟我睡覺都要 AA 制。這種福氣,給你要不要啊?」
羣裏瞬間死寂。
幾秒後,炸了。
「臥槽?AA 避孕套?真的假的?」
「這……刷新我三觀了。」
「難怪上次聚餐,江馳打包了剩菜,還把桌上免費的紙巾揣走半包……」
輿論瞬間反轉。
江馳氣急敗壞地退了羣。
我看着手機,已經可以想象到江馳發瘋的樣子。
這才只是個開始。
-3-
江馳大概是沒想到我這麼剛,消停了兩天。
這兩天裏,我火速找好了新房子,大部分東西已經搬了過去。今天,是回來拿最後一點行李,順便把公寓鑰匙還給他的。
我把最後一個行李箱打包好,站在這個熟悉的陽臺上伸了個懶腰,感覺空氣都是自由的。
剛準備離開,門鈴響了。
我以爲是江馳回來了,打開門,卻看到一張意想不到的臉。
是江馳的媽媽。
她手裏拎着一袋水果,臉上掛着和藹的笑,但在看清是我,以及我腳邊的行李箱時,那笑容僵住了。
「阿姨?您怎麼來了?」我有些意外。
「我……我來找江馳,你們這是……?」她指了指箱子,又探頭往裏看。
我這才反應過來,江馳沒告訴他媽我們分手了。
我側過身,平靜地說:「阿姨,我們已經分手了。我今天是來拿走最後的東西的。」
江馳媽媽臉上的表情很精彩,錯愕,尷尬。
她把水果放在桌上,侷促地搓着手:「分……分手了?怎麼回事啊?之前不還好好的嗎?」
我給她倒了杯水,言簡意賅:「他太摳了,我受不了。」
她臉色一白,勉強笑道:「這孩子,就是節省慣了,他不是壞心……」
「阿姨,」我打斷她,「節省和摳門是兩回事。他連避孕套都跟我 AA,您覺得這是節省嗎?」
江馳媽媽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嘴巴張了張,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看着她,心裏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阿姨,您來找江馳,是有什麼急事嗎?」
她眼神躲閃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說:「沒……沒什麼,就是來看看他。」
「是嗎?」我笑了笑,「我記得江馳說過,他這套房子是您和叔叔全款給他買的,讓他沒有後顧之憂,專心創作。」
江馳媽媽的眼神更慌了,手緊緊攥住了衣角。
「是……是啊。」
「那可真好。」我端起水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他跟我提分手的時候,還追着我要這個月三千五的房租呢。我當時就在想,這房租是交給誰呢?原來是直接ŧų₁孝敬給您二老了啊。」
「砰」的一聲,她手裏的水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看着她驚慌失措的樣子,心裏那點模糊的猜測,逐漸清晰起來。
江馳,你到底藏了多少祕密?
-4-
江馳媽媽落荒而逃。
看着她狼狽的背影,我心裏那點關於房子的疑惑,徹底變成了肯定。
江馳騙了我。
他不僅騙了我,還騙了他媽。
他到底在搞什麼鬼?
接下來的幾天,江馳沒有再來煩我。我樂得清靜,專心工作,試圖讓生活重回正軌。
直到週五,我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電話那頭是一個很溫柔的女聲:「請問是溫然小姐嗎?我是江馳老師的責任編輯,我叫周敏。」
「你好。」
「是這樣的,我們這邊有個關於《熱血少年》的宣傳活動,想邀請您作爲家屬一同出席,不知道您是否方便?」
我愣了一下。
家屬?江馳沒告訴他編輯我們分手了?
我正想拒絕,周敏又說:「這次活動對江馳老師非常重要,是和最大的平臺方談影視化改編,關係到他後續的發展。他特意囑咐我,一定要請到您。」
影視化改編?
我腦子裏嗡的一聲。
江馳的漫畫要影視化了?這麼大的事,他一個字都沒跟我提過。
他之前在我面前表現出的,永遠是懷才不遇、窮困潦倒的模樣。
「溫然小姐?您還在聽嗎?」
「在。」我回過神來,「時間地點發給我吧。」
掛了電話,我看着窗外的車水馬龍,心裏一片冰冷。
好啊,江馳。
你跟我哭窮,跟我 AA 避孕套,背地裏卻在談幾百萬上千萬的改編合同。
你把我當成什麼了?
一個可以隨意丟棄的垃圾,還是一個可以榨乾最後一絲價值的工具?
週六Ṭũ̂₈,我按照周敏發來的地址,來到了一家五星級酒店的宴會廳。
我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上了我最貴的那條裙子,化了精緻的妝。
我不是來砸場子的,我是來……收賬的。
一進門,我就看到了人羣中的江馳。
他穿着一身高定西裝,頭髮梳得一絲不苟,正端着香檳和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談笑風生。
那副意氣風發的樣子,和我記憶裏那個穿着掉色 T 恤,在家摳腳趕稿的男人,判若兩人。
他看到我,眼睛一亮,立刻撇下身邊的人,快步向我走來。
「然然,你來了!」他親暱地想來挽我的胳膊。
我面無表情地躲開。
他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恢復自然,壓低聲音道:「別鬧脾氣,今天是什麼場合你不知道嗎?給我點面子。」
「面子?」我看着他,笑了,「你的面子多少錢一斤?比得上你那三分鐘一塊五的快樂嗎?」
江馳的臉瞬間綠了。
他咬着牙,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溫然,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不想幹什麼,」我從手包裏拿出手機,點開錄音鍵,「我就是想跟你把賬算清楚。」
他看着我手機上跳動的錄音圖標,瞳孔猛地一縮。
「你瘋了!」
「我清醒得很。」我環顧四周,那些衣着光鮮的投資方、平臺高層,都在不遠處。
「江馳,我們來玩個遊戲吧。」我湊到他耳邊,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你現在,立刻,馬上,把我之前墊付的三萬三千塊轉給我。不然,我就把我們之間『AA 制』的愛情故事,講給在場的每一位聽。」
「你猜,他們是會更欣賞你的『才華』,還是會更佩服你的『節儉』?」
江馳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滿了驚恐和怨毒。
他大概從來沒想過,那個一直對他百依百順的我,會變得如此……有攻擊性。
-5-
「你敢!」江馳的聲音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帶着一絲顫抖。
「你看我敢不敢。」我晃了晃手機,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周圍的觥籌交錯,衣香鬢影,都成了我們對峙的背景板。
他死死地瞪着我,眼神像是要噴出火來。
我知道,他在賭。
賭我不敢在這麼重要的場合,毀掉他的前途。
可惜,他賭錯了。
我最不怕的,就是魚死網破。
我收起笑容,轉身就要朝宴會廳中央的舞臺走去。
那裏,主持人正準備邀請今晚的主角——天才漫畫家江馳先生上臺。
「等等!」
江馳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力氣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頭。
我回頭,對上他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
「轉賬。」我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他胸口劇烈地起伏着,像是經歷了一場天人交戰。
最終,他還是掏出了手機,手指在屏幕上抖得厲害。
幾秒後,我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銀行到賬短信:三萬三千元。
我看着那個數字,心裏沒有一絲波瀾。
這本就是我應得的。
我收起手機,掙開他的手,理了理被他抓皺的袖口。
「合作愉快。」
我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向門口。
身後,是主持人熱情洋溢的聲音:「下面,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歡迎我們才華橫溢的漫畫家——江馳先生!」
掌聲雷動。
我沒有回頭。
我知道,從這一刻起,我和這個男人,再無瓜葛。
走出酒店大門,晚風吹在臉上,帶着絲絲涼意。
我深吸一口氣,攔了輛出租車。
「師傅,去城西墓園。」
程程說我瘋了,大半夜去墓園。
可我就是想去看看我爸。
我爸是個老實巴交的木匠,一輩子沒賺到什麼大錢,但他會把最好的都給我。
他會花半個月的工資,給我買一架我只是一時興起想要的鋼琴。
他會在我每次離家的時候,往我行李箱裏塞滿現金,嘴裏還唸叨着「女孩子在外面,別虧了自己」。
他教我愛人,教我自尊。
卻沒教我,怎麼分辨人渣。
爸,我好像,給你丟人了。
我在墓碑前坐了很久,直到月上中天。
手機忽然響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我劃開接聽,裏面傳來一個怯生生的女聲。
「請問……是溫然姐嗎?」
「我是。」
「我……我是林霜,江馳老師的……助手。」
林霜?我腦海裏浮現出一個模糊的印象。
一個總是低着頭,很安靜,沒什麼存在感的女孩。
「有事嗎?」我的語氣算不上好。
「我……我看到您今天去活動現場了。」她的聲音很小,還帶着一絲顫抖,「您……您是不是和江馳老師分手了?」
「是。」
電話那頭沉默了。
我能聽到她壓抑的、細微的抽泣聲。
我皺了皺眉:「你哭什麼?」
「沒……沒有。」她急忙否認,「我只是……爲溫然姐不值,也爲我自己……溫然姐,我想您和他分手一定厭倦了他的自私和謊言,但還有些您不知道的事,我……我覺得我應該告訴您。我能見您一面嗎?」
她的聲音裏,充滿了恐懼和掙扎。
我心裏一動。
「好。時間地點你定。」
-6-
我和林霜約在一家很偏僻的咖啡館。
她來的時候,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戴着帽子和口罩,生怕被人認出來。
她在我對面坐下,摘下口罩,露出一張蒼白憔悴的臉,眼圈下面是濃重的黑眼圈。
「溫然姐。」她攪動着面前的咖啡,卻一口沒喝。
「你想跟我說什麼?」我開門見山。
她抬起頭,嘴脣翕動了半天,纔像是下定了決心。
「江馳……他不是個好人。」
我嗤笑一聲:「這我早就知道了。」
「不,」她搖搖頭,眼神里透出一種絕望,「您不知道,您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可怕。自從你們分手,他就開始變本加厲,他威脅我……我真的撐不下去了。」
她從隨身的包裏拿出幾張揉得皺巴巴的紙。
是畫稿。
上面的人物線條流暢,故事感十足,畫風……和江馳的《熱血少年》一模一樣。
「這是……」
「這是我畫的。」
「《熱血少年》,從第一話到最新一話,所有的畫,都是我畫的。」
我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她。
我花了好幾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太瘋狂了……可你爲什麼選擇告訴我?我是他的前女友,你憑什麼相信我?你不怕我告訴江馳嗎?」
「因爲您。」林霜的眼神里第一次透出一種光亮,儘管微弱。
「溫然姐,您可能早就忘了。有一次您來工作室,我因爲畫得慢了些,正被他指着鼻子罵。等他走後,您悄悄走過來,遞給我一瓶水,小聲對我說,『你的畫很有靈氣,別被他磨滅了』。」
她吸了吸鼻子,聲音哽咽:「後來,我還偷偷聽到您爲了我跟他吵架,問他爲什麼只給助手那麼點錢,說他是在壓榨……雖然您不知道真相,但您是唯一一個……爲我說過話的人。」
「從那天起我就知道,您和他是不一樣的人。所以,我賭一把,我賭您會幫我。」
林霜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一滴一滴砸在桌面上,「江馳他根本不會畫畫。他大學的時候,學的是編劇。他有故事的構思,但他畫不出來。」
「我們是在一次畫展上認識的,他看到了我的畫,就說要請我當他的助手,幫他把故事畫出來。」
「我當時剛畢業,什麼都不懂,能給一個『漫畫家』當助手,我覺得很幸運。他說前期投入大,沒錢給我開工資,但等作品火了,收益我們對半分。」
我看着她,心裏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一個荒謬又可怕的真相,正在我面前徐徐展開。
「所以,《熱血少年》的作者,其實是你?」
她哭着點頭:「他對外宣稱作者是他,我是他的上色助手。所有的採訪,所有的活動,都是他去。他享受着所有的名譽和光環,而我,只能躲在那個不見天日的工作室裏,一張一張地畫。」
「他爲什麼這麼摳門,您現在知道了嗎?」林霜抬起頭,滿眼都是血絲,「因爲那些錢,本來就不是他的!他靠着我的畫,賺得盆滿鉢滿,卻連一分錢都不想分給我!」
「他只給我每個月兩千塊的『生活費』,他說我是他的助手,這是我應得的。他控制着我,不讓我接觸外界,不讓我跟別的編輯聯繫。他說外面的世界很險惡,我是個單純的女孩,會被人騙的。」
「他就是個魔鬼!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她趴在桌上,崩潰大哭。
咖啡館裏零星的幾個客人,都朝我們這邊看過來。
我遞給她一張紙巾,自己的手卻在微微發抖。
我終於明白了。
明白了他爲什麼對我那麼摳門,因爲他骨子裏就是個自私到極點的吸血鬼。
明白了他在趕稿期間爲什麼情緒那麼不穩定,因爲他承受着謊言被揭穿的巨大壓力。
明白了那套他所謂的「父母全款買的」房子,爲什麼他媽會毫不知情。
那根本不是他家買的。
那是他用林霜的血汗錢,買來囚禁她的牢籠!
我看着眼前這個被榨乾了才華和青春的女孩,一股怒火從心底燒起。
江馳,你真該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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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花了很長時間,才讓林霜的情緒平復下來。
「你手上有證據嗎?」我問她。
這是最關鍵的問題。
林霜擦乾眼淚,點點頭:「有。我保留了所有原始的數位板文件,上面有創作時間和修改記錄。還有……還有一些我們對話的錄音。」
她似乎早就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一直在悄悄地做準備。
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孩,內心比我想象的要堅韌。
「好。」我握住她冰冷的手,「這件事,我幫你。」
林霜看着我,眼神里充滿了感激和不確定:「溫然姐……我……我怕他。」
「別怕,」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該怕的,是他。」
接下來的幾天,我和林霜祕密地進行着我們的計劃。
我幫她聯繫了程程的一個律師朋友,諮詢了關於著作權和知識產權的問題。
律師告訴我們,林霜手上的證據非常充分,只要拿出來,江馳必敗無疑。
但我們不打算走法律程序。
太慢了。
而且,那不足以讓他身敗名裂。
我要的,是在他最風光的時候,把他從雲端狠狠地拽下來,摔進泥裏。
讓他也嚐嚐,被人踩在腳下是什麼滋味。
機會很快就來了。
「熱血少年」的影視化項目正式啓動,平臺方爲他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新聞發佈會,邀請了各路媒體和粉絲。
江馳作爲原作者,自然是全場的焦點。
發佈會當天,我和林霜也去了現場。
林霜依然戴着口罩和帽子,坐在觀衆席的最後一排,緊張地攥着我的手。
我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發佈會按部就班地進行着。
主持人激情澎湃地介紹着《熱血少年》取得的輝煌成績,大屏幕上滾動播放着漫畫的精彩畫面。
江馳坐在臺上,滿面春風,享受着所有人的讚美和追捧。
他侃侃而談,說着自己的「創作心路」,說着自己爲了這部作品付出了多少心血,熬了多少個日夜。
他說得聲情並茂,臺下不時爆發出陣陣掌聲。
我看着他那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只覺得噁心。
終於,到了記者提問環節。
我舉起了手。
主持人看到了我,愣了一下,大概是沒想到一個「普通觀衆」會這麼積極。
但他還是把話筒遞了過來。
我站起身,接過話筒,目光直直地射向臺上的江馳。
他也看到了我,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江馳先生,」我開口,聲音通過麥克風,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會場,「我是您的前女友,溫然。」
全場一片譁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江馳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我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一下您這位『天才漫畫家』。」
我頓了頓,看着他驚慌失措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
「您在創作《熱血少年》的時候,用的是 WṪů⁵acom 的數位板,還是高漫的?您習慣用的筆刷,是硬邊圓頭筆,還是噴槍?您畫一頁成稿,從草圖到勾線再到上色,平均需要多長時間?」
會場裏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我這串專業的問題問蒙了。
而臺上的江馳,張着嘴,一個字也答不上來。
他的額頭上,冷汗涔涔而下。
因爲他根本就不知道。
畫畫的人,是林霜。
他只是一個無恥的竊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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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江馳先生,答不上來嗎?」我步步緊逼,「還是說,您所謂的『創作』,就是動動嘴皮子,然後把別人的心血,冠上自己的名字?」
江馳的嘴脣哆嗦着,他求助似的看向主辦方,看向經紀人。
但此刻,所有人都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看着他。
「你……你胡說八道!」他終於擠出一句話,聲音卻虛弱無力,「你就是因爲跟我分手了,心懷怨恨,所以纔來這裏污衊我!」
他開始賣慘,試圖博取同情。
「大家不要相信她!她就是個拜金女,嫌我窮才離開我,現在看我出名了,又想來敲詐一筆!」
他說得義憤填膺,好像自己纔是那個受害者。
一些不明真相的粉絲開始對我指指點點ṱū₃。
「就是,怎麼會有這種女人!」
「分手了就來潑髒水,太噁心了!」
我冷眼看着他的表演,不爲所動。
「我是不是拜金女,我們稍後再說。」我舉起手機,連接上會場的大屏幕,「我們先來看點有意思的東西。」
屏幕上,出現了一段視頻。
是林霜偷偷錄下的。
視頻裏,是那個我們曾經共同居住過的,江馳口中的「工作室」。
江馳翹着二郎腿在打遊戲,嘴裏罵罵咧咧。
而畫板前,一個瘦弱的背影正在奮筆疾書。
「林霜!這周的稿子畫完沒有?平臺方催了!」江馳頭也不回地吼道。
「快……快了,江哥。」林霜怯生生的聲音傳來。
「快個屁!都幾天了!你是不是想偷懶?我告訴你,沒有我,你連飯都喫不上!趕緊畫,畫不完這個月生活費別想要了!」
視頻不長,但信息量巨大。
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着屏幕,又看看臺上臉色煞白的江馳。
「這……這是怎麼回事?」
「那個女孩是誰?她纔是畫畫的人?」
「天啊,江馳竟然是這種人?」
江馳徹底慌了,他衝着後臺大吼:「關掉!快給我關掉!」
但已經晚了。
我放出了第二個證據。
是一份份數位板文件的創作記錄截圖。
上面清晰地顯示着,每一幅畫稿的創建者、修改者,都是同一個 ID——「Shuang」。
而江馳的 ID,只在文件傳輸時出現過。
鐵證如山。
「江馳,」我看着他,聲音冰冷,「你現在,還有什麼話好說?」
他癱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就在這時,觀衆席的最後一排,一個戴着口罩的女孩,緩緩站了起來。
她摘下口罩,摘下帽子,露出了那張蒼白但堅毅的臉。
是林霜。
她走到我身邊,從我手中接過話筒。
全場的閃光燈,瞬間對準了她。
「大家好,」她的聲音還有些顫抖,但眼神卻無比堅定,「我叫林霜。我纔是《熱血少年》的……原創作者。」
-9-
林霜的出現,像一顆重磅炸彈,將發佈會現場徹底引爆。
她沒有哭,也沒有控訴。
她只是平靜地將她和江馳之間的故事,原原本本地講了出來。
從她如何被江馳的花言巧語矇騙,到她如何被囚禁在那個小小的房間裏,日復一日地爲他作畫。
從她每月只能拿到三千塊的「生活費」,到江馳用她的血汗錢買車買房,享受着奢華的生活。
她講得很平靜,但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插在江馳的心上,也插在每一個聽衆的心上。
現場的記者們瘋了,快門聲和閃光燈響成一片。
粉絲們也炸了。
「騙子!退錢!」
「枉我們這麼喜歡你!你就是個竊取別人成果的垃圾!」
「滾出漫畫界!」
憤怒的粉絲將手裏的應援牌、礦泉水瓶通通砸向了臺上的江馳。
保安們衝上來,手忙腳亂地護着他,場面一度失控。
主辦方的高層臉色鐵青,當場宣佈,與江馳的所有合作,全部終止。
江馳的經紀人,那個之前還對他畢恭畢敬的男人,此刻看着他的眼神只剩下鄙夷和嫌棄。
一場本該是他人生高光時刻的發佈會ẗũ̂₂,變成了一場公開的處刑。
江馳在保安的護送下,狼狽地逃離了現場。
他經過我身邊的時候,用一種怨毒到極點的眼神看着我。
「溫然,你等着,我不會放過你的!」
我笑了。
「我等着。」
看着他喪家之犬一樣的背影,我心裏沒有報復的快感,只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
這場鬧劇,終於結束了。
而真正的天才,也終於站到了陽光下。
所有的媒體都圍向了林霜,她成了新的焦點。
她一開始還有些不適應,但很快,她就挺直了腰板,從容地回答着記者們的提問。
我看着她,由衷地爲她感到高興。
我悄悄地退出了人羣,離開了這個喧囂的是非之地。
我的任務, 已經完成了。
剩下的路,需要她自己走了。
我相信, 她可以。
-10-
事情的後續,比我想象的還要轟動。
「天才漫畫家竟是竊賊」、「幕後槍手泣訴三年非人生活」, 各大媒體的頭條, 都被江馳和林霜佔據。
江馳的社交賬號被憤怒的網友衝爛了, 他過去所有的「作品」, 都被扒出來一一審視。
不扒不知道, 一扒嚇一跳。
原來, 他從大學時期的獲獎短篇開始, 就一直在盜用別人的創意和作品。
他就像一隻寄生蟲,靠吸食別人的才華和心血爲生。
牆倒衆人推。
他過去得罪過的人、欺騙過的人,紛紛站出來發聲, 提供了更多的證據。
江馳徹底身敗名裂。
出版社與他解約, 並追討鉅額賠償。
他名下的房產和車子都被凍結查封。
那個他用來囚禁林霜的房子, 最終也被法院判給了林霜,作爲對她的補償。
聽說, 他媽知道真相後, 氣得當場中了風,進了醫院。
而他因爲揹負着鉅額的債務,只能到處打零工, 過着比他口中所謂的「窮困潦倒」還要悽慘百倍的生活。
有一次, 我在路邊攤喫麻辣燙, 竟然看到了他。
他穿着油膩膩的保安服,在旁邊的大廈門口站崗。
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天才」, 如今形容枯槁, 眼神空洞,像個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
他看到我,眼神里閃過一絲怨毒,但更多的是恐懼。
他低下頭, 倉皇地轉過身,假裝沒看見我。
我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懶得給他。
有些人,不值得。
至於林霜, 她成了漫畫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她和新的出版社簽約,拿到了業內頂級的合同。
「熱血少年」在她手上, 煥發出了新的生命力。
她給我寄來了重新出版的單行本, 扉頁上,是她的親筆簽名。
「贈我生命裏的光, 溫然。」
我把那本書放在了書架最顯眼的位置。
半年後,我休了年假,去了一直想去的西藏。
在納木錯的湖邊,我接到了林霜的電話。
她在那邊興奮地告訴我,她的個人畫展下個月就要在市中心的美術館開幕了。
「姐,你一定要來!」
「好。」我笑着答應。
掛了電話,我看着眼前湛藍的湖水和遠處連綿的雪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那些糟糕的人和事,都像高原上稀薄的空氣,消散了。
我掏出手機,刪掉了江馳的最後一ŧū́₋個聯繫方式。
也刪掉了那張,我一直存在手機裏,作爲警示的, 三十塊錢的避孕套小票。
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
未來種種, 譬如今日生。
我的愛情, 很貴。
你,不配。
而我,值得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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