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生熱愛是天然

我的哥哥是太醫,
可他卻愛上了宮裏的娘娘。
娘娘不能生育,他騙我進宮侍寢。
生下皇子後,又一杯毒酒送我去了西天。
後來,娘娘母憑子貴,成了皇后。
再睜眼,我重生在皇帝的寢宮裏。

-1-
高大空曠的宮殿裏,燭火幽幽。
我盯着牀頭帳頂繡着的金龍,出了神。
這是皇帝的寢殿。
而我此刻不着片縷,只在小腹那裏斜斜搭着一角被子。
旁邊的皇帝發出輕微鼾聲,睡得正香。
我坐起身,摸了摸冰涼的胳膊。
守宮砂已經褪去。
身上曖昧紅痕滿布,隨意動一下只覺渾身酸澀。
我扯過被子,遮住了身子。
思緒也漸漸明瞭。
我重生了,重生在誤闖皇帝宮殿,被他玷污清白這一天。
上一世,麗嬪娘娘生病了,哥哥讓我進宮陪陪她。
娘娘和哥哥自小青梅竹馬,她待我也如待妹妹一樣。
後來,她爲前程,進宮做了皇帝的妃子,哥哥也放下家中醫館,進宮做了太醫。
聽說她生病,我很擔心,能進宮看望照顧她,自然很好。
進宮住了幾日後,哥哥讓我隨他去太醫院取點藥。
我捧着藥跟在他身後,一個轉角過後,不見了他的身影。
在陌生又宮規森嚴的皇宮,我不敢亂動,只得站在原地等着他回來找我。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我以爲是哥哥。
欣喜轉頭,卻只看見一張陌生的臉。
他臉上是不自然的潮紅,眼底透着獸慾。
手中的藥材打翻在地,他一把將我拉過去,打橫抱起進了寢殿。
我掙扎不開,四肢更是軟得抬不起來。
等我再醒轉過來,就是現在這幅模樣。
探手給自己把了脈,果然。
我那好哥哥在太醫院遞給我的茶裏,果然加了料。
而身邊的皇帝,只怕也被人在喫食茶水中做了手腳。
上一世,醒來後我顧不上多想,破口斥責大膽淫賊,還上手抓破了身邊男人的臉。
也是那時我才知道,奪去我清白之身的人,是皇帝。
他怒氣衝衝,大喊來人,要治我的罪。
進門的卻是娘娘和哥哥。
我被帶回娘娘宮裏。
她爲我在皇帝面前求了情。
又說既然皇帝臨幸了我,就要讓他給我個名分。
我不要名分,只想出宮。
哥哥卻說怕我出宮後想不開,又怕沒人照顧我,執意留我在宮裏。
一個月後,我診出喜脈。
皇帝知道此事,派人送來些賞賜,又囑咐娘娘看顧好我。
卻決口不提其他事。
娘娘說因爲我抓破了他的臉,所以他心底對我不喜。
等我生下了孩子,自然會有位份,說不定還會直接封爲貴人。
可我並不想要什麼貴人位份,我也不想要這個孩子。
娘娘日日拉着我的手苦口婆心地勸我。
皇帝子息微薄,如今二十有四,膝下也不過只有一個小公主。
我若是誕下皇子,便是皇室的頭號功臣,哪怕皇帝不喜歡我,太后也會爲我做主。
更何況我還有哥哥和她,不管怎麼樣,這後宮都會有我一席之地。
我還是不願。
後來哥哥告訴我,傷害龍嗣乃是大罪。
我若是故意墮去孩子,不僅我會沒命,還會連累全家滿門。
娘娘答應我,只要我誕下孩子,她會替我好好教養。
她和哥哥跟我保證,到時候一定送我離宮。

-2-
可笑我竟然輕信了他們。
我被安置在麗嬪所居蘭馨殿的偏殿,半步不能離開。
爲了安胎,哥哥每日來請脈,娘娘每日叮囑進補。
日子漫長無趣,我只能整日與書冊爲伍。
生產那日,哥哥在門外候着。
疼了一天一夜後,才聽到孩子的啼哭聲。
我脫力躺在牀上,穩婆抱着孩子出了門。
麗嬪娘娘已經聞聲趕了過來。
「不枉費我們這一番功夫,竟真是個皇子。」
「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是個討人喜歡的好孩子。」
我聽着娘娘欣喜的聲音。
心想她會好好對待這個孩子的。
而我也可以放心出宮去。
我剛想閉上眼休息一下,卻聽見哥哥冷若冰霜的聲音。
「麥冬難產已逝,但她盡力保住了皇嗣,還請娘娘節哀。」
我的心如墜冰窟。
掙扎着起牀卻被按在牀上。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質問哥哥和娘娘,穩婆就將毒藥灌入了我的喉中。
腹中與身下的絞痛讓我身子越來越冷。
我錯信了娘娘,她養着我的孩子,一步步高昇,成了皇后。
我錯信了哥哥,他心裏始終只有他青梅竹馬的娘娘,爲了她不惜設局坑害妹妹。
想到前世種種,我的心便一陣陣地痛,
此時此刻,只怕麗嬪娘娘和我那好哥哥早已經在殿外候着了吧。
偏頭看向旁邊睡得甜香的皇帝,我躺下身,往旁邊一滾,鑽進他懷裏。
既然你那麼容易被人算計,那也讓我算計算計。
我冰涼的身子貼過去,他冷得一激靈,還沒睜眼便掐住了我的脖子。
「什麼人?」
我眼中泛着淚,雙手無力抓住他臂膀,柔柔喊了聲好疼。
他鬆開手,視線隨着滑落的被子看過來。
只一眼,他便明白是怎麼回事。
「你是何人,怎麼會在此?」
我眼中仍舊盈着淚水。
「我是何太醫的妹妹,進宮來給麗嬪娘娘侍疾。」
「哥哥讓我拿些藥材回宮,我走到這裏迷了路,碰見你,就被你,就被你……」
我紅着臉低着頭,抓過被子掩住胸前。
剩下的話,我不說他也明白。
他眼中疑竇未消。
今日宮宴,他確實貪杯多飲了幾盅。
他喫的補藥,遇酒一激,便催生情慾。
我那好哥哥,特意讓我喝了下過藥的茶水。
又讓我故意等在皇帝寢殿外。
遇到他,自然是羊入虎口,只有被拆喫入腹的份。
可這一切在他看來,就像是我在故意勾引他。
我抬起頭,紅着眼問他,「你又是何人,爲何要這樣欺負我,等我告訴我哥哥,他會殺了你的。」
他眼裏似是來了興趣,嗤笑一聲。
「你哥哥?就那個唯唯諾諾的何太醫?他沒這樣的膽子。」
他抬起我下巴,盯着我眼睛,「況且,朕與你這般,叫做臨幸,不是欺負。」
我裝作驚訝的樣子,張着口說不出話來。
繼而整個人躲進被子裏。
「我,我沒見過你,你讓人拿身衣裳給我,我穿好就走。」
他卻掀開被子,將我圈入懷裏。
「睡了朕就想走,你好大的膽子。」

-3-
他抱着我,嗅着我髮間的香氣。
「是什麼味道,朕以前從未聞過,剛剛朕就是聞着這香氣,睡得很好。」
我羞赧地低下頭,極力躲避他赤裸裸的眼光。
「不過是尋常藥草香味,我常年和它們打交道,沾染上身了。」
他的手開始不安分地遊走。
「這香氣很好,比那些脂粉氣聞着舒服。」
他又一次欺身上來。
比上一次溫柔了許多,也耐心了許多。
他身上被藥性催生的情慾早已經散去。
這一次,只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喜歡。
我不知如何回應他這份喜歡,只能依着本心哀哀求饒。
許是被情慾薰了心,我抓着他胳膊上遒勁有力的腱子肉,看着這張劍眉星目的臉,忽然覺得他沒那麼討厭。
畢竟奪我身子非他本意。
而這一場荒唐裏,我亦覺得歡愉。
想到此,我便搖着他的胳膊,叫得更歡。
他興致愈發不錯,翻來覆去折騰得我再沒半點力氣。
事後他將我摟在胸前,替我攏起鬢邊凌亂的髮絲。
「朕喜歡你,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何麥冬……」
țű̂⁵
身體裏悸動的餘韻還未褪去,我軟軟倚在他胸前,說話的聲音連我自己都覺得媚氣。
「麥冬?那不就是一種野草?真是個土氣的名字,朕給你改個名字如何?」
他邊說邊笑,手指順着髮絲又開始捻上我的耳垂。
「麥冬潤肺養陰,益胃生津,清心除煩,是一味很好的藥材,纔不土氣。」我一把拍開他的手,賭氣得扭過頭去。
一隻大手撫上我的臉,他強迫我與他對視。
「麥冬,你知不知道朕是皇帝,還從沒有人敢這樣打朕的手。」
觸到他眼神里不懷好意的笑,我不甘心地改換了口氣。
「你……你要改名字便改名字吧,誰叫你是皇帝呢,就是要殺要剮我也得謝恩呀。」
他哈哈一笑,又將我擁入懷裏。
「果然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朕不過隨口說了一句,惹來你這麼多的牢騷。」
他捏了一下我腰間的軟肉,惹出我一聲叮嚀。
「朕可不捨得殺你,朕想你在朕身邊陪着朕,你可願意?」
聽着他深情的話語,我在心裏嘆息一聲。
抱我入殿的時候,不問我願不願意,事後倒是知道詢問我的意願了。
我說不願意,你還能真放我走嗎?
更何況,就算你能放,門外站着的麗嬪娘娘和我哥哥也不會放我出宮的。
我拿指頭在他胸口畫着圈圈。
「人家都已經是你的人了,你還這麼問,難道是準備提起褲子就不認賬嗎。」
他心情很好地朗笑兩聲,抓住我亂摸的手,「你果然是株野草,以前從沒人敢這樣跟朕說話。」
我佯裝不悅地往回抽了抽手,「我就是這樣的,你要是不喜歡,那我也不願意陪着你了,你趕緊讓人放我出宮吧。」
他抓住我的手貼緊他胸口,「朕幾時說過不喜歡,朕喜歡的很。」
說完他便大喊來人,也不管此時我和他二人皆是衣冠不整。
聽見開門聲,我裹着被子躲他身後,他卻笑着渾不在意。
進門的果然是麗嬪娘娘和哥哥,只是在他倆身旁,還站着一個執拂塵的公公。

-4-
「皇上恕罪,微臣妹妹她初次進宮,不懂規矩,衝撞了皇上,還請皇上不要怪罪,有什麼罪責,微臣願替妹妹一力承擔。」
哥哥一進門,也不抬頭看,直接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行了個大禮。
麗嬪娘娘緊跟着行禮,「皇上,何家妹妹從小和我ťü₂一起長大,她一向天真良善,絕不會有意闖進你的寢殿,更不會故意勾引君上,還請皇上看在臣妾的面子上不要怪罪她。」
說辭動作和前一世一模一樣。
前一世他們進門時,我抓破了皇上的臉,正和他像兩隻鬥雞一樣怒目以視。
現在我像只犯了錯的鵪鶉一樣低着頭,不去看門口的兩個人。
接下來,只要皇帝不說話,麗嬪娘娘就會開口請求把我帶回宮。
只要回去,就形同軟禁。
我湊近皇帝身邊,催促道:「你快告訴他們我沒衝撞你,也沒勾引你。」
他回頭看我一眼,眸中含笑,「你現在這樣,還說沒有勾引朕。」
順着他的目光,我低頭看到自己胸前漏了一抹雪白。
我忙裹好被子,又往他身後躲了躲,順手掐了一下他的後腰,「這麼多人都在,你可別胡說八道。」
「這麼小聲幹嗎,剛剛你不是喊得很大聲嘛。」他喫痛,反手抓住我的手,在我的手背上摩挲。
許是感覺到殿內浮動的曖昧色氣,哥哥和娘娘都抬頭看了過來。
「非禮勿視。」
他倆旁邊站着的公公拖長聲音喊了一句。
他白了一眼伏在地上的哥哥,一甩拂塵走上前來。
「皇上恕罪,奴才知道您從不許宮嬪在紫宸殿侍寢,是奴才疏忽,奴才罪該萬死。」
我從皇帝身後探出頭來打量這位總管公公。
他雖謙卑地低着頭嘴裏道着恕罪,臉上卻無絲毫犯錯之人的懼意。
哼,口是心非。
不過他說皇帝從不讓宮嬪在此侍寢,難道我是第一個躺在這張牀上的女人?
難怪皇帝他剛醒,就要掐我脖子。
平時一個人睡習慣了吧。
「無妨,以後特許宸妃可以在此侍寢。」
聽到這話,那公公明顯愣怔了一下,隨即就跪了下來。
「奴才給宸妃娘娘請安,宸妃娘娘萬福金安。」
我撓了撓皇帝的後背,悄聲問他,「誰是宸妃娘娘。」
還沒等來回答,就聽見我哥又磕了個響頭,「臣妹年少無知,性甚頑劣,不堪皇上如此厚愛,微臣惶恐,還請皇上三思。」
他抬起頭,看向我,「麥冬,還不快請皇上收回成命。」
我瞪了他一眼。
真以爲我聽不懂呢,皇帝是要封我爲妃。
看到我陪皇帝睡了一覺就得了妃位,爲他那進宮三年才爬上嬪位的心上人覺得不值了吧。
可惜了,我偏不讓他如願。
這個妃位是我自己睡來的,折騰了大半天,我現在身子還疼着呢。
皇帝給我,我就要。
我偏要位居他心上人之上。
殿內一時寂靜,我感到皇帝好像不太高興。
他還沒說話,公公先開口了。
「大膽何忍冬,宸妃娘娘的名諱豈是你能直呼的?」
我哥繼續磕着頭,一邊磕頭一邊念着請皇上三思,一副忠臣死諫的模樣。
「皇上,臣妾知道您喜歡麥冬妹妹,只是她剛承寵,便得您如此恩寵,怕是會惹出宮中非議。」
麗嬪娘娘輕啓朱脣,說出的話輕聲細語,聽來讓人覺得很有道理。
「更何況她進宮沒幾日,不熟悉宮裏規矩,不如讓臣妾將她帶回去悉心調教,之後再行冊封,您看如何?」
她生得極好看,當得起一個「麗」字。
此刻她正在裝病,小臉比之前還要白上三分,更顯楚楚動人。
我很怕皇帝聽了她的話。
因爲她的話確實有道理。

-5-
我緊張地攥着被子,想着皇帝若是同意麗嬪娘娘把我帶回去,那我之後該怎麼逃出來。
前一世,我被他們帶回去之後,再沒出過她的宮殿一步,也再沒見過皇帝一面。
每次皇帝過來,我都被關在偏殿房中。
那時我與他相看兩生厭,不如不相見。
因此每次他來,我都只是安靜呆在房裏。
害怕他若看見我,要治我抓破他臉的罪。
這一次如果她還敢關我,我一定砸花瓶砸盤碟,非要鬧個天翻地覆不可。
我悠悠想着,沒注意到皇帝的臉已經冷得結了冰。
「何忍冬,你好大的膽子,朕的決定你也敢質疑?看在你是宸妃哥哥的份上,朕這次姑且饒了你。」
我一下子來了精神,在皇帝身後坐直了身子。
心想你別饒了他啊,趕緊治他個大不敬之罪,最好打幾板子,給我消消氣。
麗嬪臉上比之前又白了一分。
看來皇帝訓斥哥哥,讓她心裏難受了。
我正暗自得意,皇帝又開口了,「只是朕尚不知,在這宮裏,朕喜歡誰寵幸誰,竟還要看別人的眼色。」
這句話一出,哥哥的身子伏得更低,麗嬪娘娘也撲通一聲跪下來。
「麗嬪,難爲你爲朕着想,只是你一個嬪位怕是沒資格教導妃位娘娘。Ŧũ⁽」
他捏了捏我的手,繼續道:「更何況你近日都在病中,若是過了病氣給麥冬,可如何是好。」
這麼聽來,我不用再回去那個狹小幽暗的偏殿了。
我心下高興,也捏了捏皇帝的手。
他抬抬手示意公公平身,「劉福全,安排人伺候宸妃洗漱更衣,另外着禮部早日安排冊封禮。」
劉福全公公站起身,問皇帝要將我安置在哪個宮殿。
「宮裏如今空着的主位宮殿只有永安殿,可永安殿前幾日有點漏雨,正在整修。」
「若是宸妃娘娘要入主永安殿,奴才覺得正好可以趁此機會好好大修一番。只是在此之前,要委屈宸妃娘娘別居他處。」
麗嬪聽到這裏,又抬起頭,「臣妾願將蘭馨殿主殿讓給宸妃妹妹居住,我遷居側殿,這樣我姊妹二人也好作伴。」
誰和你是姊妹。
這是還想着要把我拉去蘭馨殿呢。
我扯着皇上的手,嘟囔道:「蘭馨殿也太遠了……」
「是,蘭馨殿太遠了,那咱們找個近點的地方。」皇帝沒理會麗嬪,拍了拍我的手之後直接看向劉公公,「劉福全,聽見了嗎?」
劉公公躬身朝我行了個禮,「紫宸殿偏殿如今倒是空着,收拾收拾就可以住進去。」
紫宸殿偏殿,那不就是皇帝臥榻之側?
我的後脖頸突然一涼。
皇帝笑着看向我,滿意地點了點頭。
「劉福全果然想得周全,只是不知愛妃意下如何?」
這一聲愛妃,叫得我暈頭轉向。
不過就睡了一覺,我怎麼就成了他的愛妃了。
可我想着,有皇帝撐腰,哥哥和麗嬪娘娘便不能奈我何。
想到這,我攀上他的胳膊,十分乖巧。
「我都聽你的。」

-6-
紫宸殿是帝王居所,正殿偏殿沒有半點女子用品。
劉福全領着一羣宮女太監進進出出。
皇帝穿好衣服就出去了。
我剛梳洗完畢,麗嬪娘娘和哥哥就在殿外求見。
劉福全陪着我見了他們。
一進門,哥哥就快步走到了面前,「麥冬,怎麼回事?皇上怎麼會突然如此寵愛你?」
劉公公擋在了我面前,「大膽何忍冬,見了宸妃娘娘還不下跪?」
哥哥和麗嬪娘娘不情不願地行了禮。
「劉公公,可否行個方便,讓微臣和妹妹單獨相處片刻?」哥哥抬頭問。
我看向劉公公詢問的眼神,點了點頭。
正好,我也有事要問你們。
「哥哥,皇上爲何突然寵幸我,你不知道嗎?」
我坐在榻上,看着跪在地上的哥哥。
「麥冬,何大人怎麼說也是你哥哥,你先讓他起來吧,之前他在正殿裏已經跪了很久了。」麗嬪娘娘站在哥哥旁邊說道。
看來他們倆都還沒有習慣此刻我與他們身份上的差別。
我一記眼刀甩向她,「麗嬪,你是在教我做事?還是你心疼我哥哥?」
她臉上肉眼可見地憋紅了,「麥冬,宮裏還有太后,皇上要封你爲妃,還要過太后那一關。你這個宸妃,未必就能當得上。」
「不管怎麼說,何大人他也是你哥哥,你怎能剛爬上龍牀便如此不顧念親情。」
我笑了。
「怎麼,麗嬪你是不知道君無戲言這四個字,還是覺得我不配得皇上寵愛,不配做這個宸妃。」
不管之後能不能順利冊封,但現在我就是皇帝金口玉言親封的宸妃。
能壓你一時是一時。
「至於顧念親情,你和哥哥合謀算計我的時候,可曾勸過他顧念親情呢。」
剛剛泡在浴桶裏的時候,我已經全想明白了。
我們家世代爲醫,先祖曾有一門絕技,可以通過脈象知曉女子何時適合有孕。
自小我便聽從父母的教誨,練五禽戲、八段錦強身健體,又日常藥膳同補,身體康健。
我本身樣貌並不出衆,不算很吸引男人。
我對皇宮裏的權勢繁華也並不眷念。
實在是哥哥和麗嬪能想到的最合適的生孩子人選。
這幾日哥哥伺候麗嬪湯藥的同時,也日日與我互相把脈。
我權當做是舊日家中游戲,不曾想他是在看我哪一日適合受孕。
太醫院日日給皇帝安排藥膳補藥,他自然也找準機會做了手腳。
皇帝喫了點酒,寵幸了一個路過的女人,這種事情,在後宮不算什麼新聞。
只是他們沒想到,皇帝放着麗嬪這樣美貌婉轉的佳人不寵愛,偏偏寵愛我。
其實我也沒想到。
我想大概是我身體好,經得起他折騰。
不過這些不重要,不管什麼原因,他現在喜歡我,我得趁着他喜歡我的時候,抓緊時間讓哥哥和麗嬪難受。
果然我這句話一說出口,麗嬪和哥哥的臉都白了。
「麥冬,你可ŧų²莫要空口白牙污衊人,我與你一道從太醫院出來,不過走快了幾步,回頭便不見了你的身影。」
「而皇帝寵幸你,那是他自己把持不住自己,如何能怪我。」
哥哥直起身子,與我對視。
「其實你能得皇上如此寵愛,於我何家自是幸事。只是自古帝王無情,後宮之中更是暗潮洶湧,你甫一受寵便得妃位,怕是宮裏其他人都會眼紅。」
「我是你哥哥,麗嬪又自小與你交好,在這深宮裏,我們理應互相照應纔是。」
他膝行至我身前。
「妹妹,哥哥忘了你初來宮裏道路不熟,才走得快了一點,哥哥真不是有心的。」
「再說,這何嘗不是因禍得福呢?」
我看着他,想起那句冷冰冰的「麥冬難產,但盡力保全了皇嗣。」
我身體這麼好,自己又精通醫術,要不是天天被他們關在房裏又天天被他們逼着進補,怎麼會懷個胖寶寶不好生。
再說,就算是不好生,我也生下來了,還不是麗嬪自己生不了孩子,纔跟我哥哥想出這樣下作的方式來算計我。
我轉換了臉色,對着哥哥一笑,「是,哥哥說得對,麥冬在宮裏毫無根基,日後還要多靠哥哥和麗嬪姐姐提點呢。」

-7-
哥哥和麗嬪走後不久,劉公公就來傳話。
他說偏殿今日還未收拾好,皇帝特許我今夜宿在正殿。
我看着各類用品一應俱全的偏殿,問劉公公哪裏沒收拾好。
「娘娘,你看那牀榻上,是不是還缺一牀被子。」
我看着牀上的四五牀被子,苦笑一聲。
我的皇上啊,就算我身體好,也經不住白天黑夜這樣折騰啊。
梳洗完畢後,劉公公引着我去了正殿。
皇帝穿着寢衣坐在牀邊,見我進來,慌忙把手上的什麼東西藏在了牀褥下面。
「你來了,快過來,身子怎麼樣,有沒有不舒服。」
我搖了搖頭,想了想之後,又點了點頭。
他一下子就笑了,「怎麼又搖頭又點頭的,到底是舒服還是不舒服。」
我不想欺君,決定坦白,「有人替我捏過胳膊腿,也有太醫來替我看過,我沒什麼不舒服,就是有點累。」
他拉着我坐在牀上,「累了咱們就好好睡覺,朕保證晚上不折騰你。」
我將信將疑地看着他。
「你這個身子是該好好調養一下,第一次的時候竟然暈了過去,也怪朕太過性急。」
聽了這話,我的臉騰的一下全紅了。
他還知道反思自己太性急了呢。
這一夜,皇帝確實很規矩,只是抱着我,並無其他動作。
一覺醒來,我在他懷裏。
看着近在咫尺的健碩胸膛,我用手推開,他卻紋絲不動。
「朕只說晚上不折騰你,現在是第二天了。」
我欲哭無淚,在他的撩撥中很快淪陷。
累極Ṱů⁺睡去,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天光大亮,身旁早已沒有皇帝身影。
我摸了摸牀褥下,什麼都沒有。
皇帝究竟藏了個什麼東西,這麼寶貝。

-8-
我起牀後,劉福全一直跟在我身後。
我煩了,問他一個御前總管,不跟着皇上,跟着我幹嘛。
他說皇上旨意,他不得不從。
用過早膳,來了兩撥太醫,仔細替我把了脈。
又來了尚衣局的姑姑,替我量尺裁衣。
御膳房總管親自來問我愛喫什麼菜。
御花園的公公帶着小太監抱着各色奇花異草任我挑選,
劉福全說,這些都是皇帝的旨意。
這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怎麼前一世和這一世,這個皇帝差異這麼大。
我問劉福全:「我長得像不像什麼人,比如,皇帝的某位故人?」
他說:「沒有,娘娘您連何太醫都不像。」
我又問他:「皇上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癖好,你告訴我,我絕不告訴別人。」
他立刻打斷我的話,「皇上他君子端方,娘娘你可莫要胡說。」
我再問他:「那皇上是不是偷偷喜歡誰,然後暫時不能和她在一起。」所以拿我做筏子。
他終於忍不住嘆了口氣,「娘娘,你就莫要難爲奴才了,難道你看不出來,皇上他喜歡的就是你嗎?」
我搖了搖頭,「沒看出來。」
他再次嘆氣,然後跟我說了不少皇帝的事情。
皇帝是中宮嫡子,從小就是儲君,先皇和太后對他要求極嚴格。
他很小便是端方持重的君子。
不管在前朝還是後宮,從不逾矩。
「皇上心裏苦啊,從小就生在這宮牆裏,哪怕是出宮打獵,都被教導不可疾馳,不可單身獨行。」
「自襁褓中,他就一個人,這麼多年,睡覺時從不習慣身邊有人。」
「娘娘,奴才說句大不敬的話,皇上臨幸誰,未必是喜歡誰,但皇上要你陪着睡覺,那絕對是真喜歡你。」
在劉福全眼裏,我就是個不開竅的木頭疙瘩。
可我確實是想不通,爲何同一個人,差異會如此大。
坐在桌前喝參芪燉雞湯時,我恍然想起,昨日侍女幫我穿衣服時,皇帝曾問劉福全「朕這臉有沒有什麼不一樣?」
劉福全答,沒有。
他又說,你再仔細看看。
劉福全略一沉吟,答道:「皇上今日大喜,容光煥發,越發清俊出塵。」
想來他應該很在意自己的容貌。
那我前一世抓破了他的臉,確實是惹惱了他。
以後不妨多多誇讚他貌比潘安,顏如宋玉,力求靠穩這株大樹。

-9-
宮中皆傳我會媚術。
靠着平平姿色爬上龍牀,得了寵愛。
就連平時極爲嚴厲的太后,面對皇帝如此出格的舉動,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有一日,麗嬪來尋我,面帶喜色。
「宮裏這些人,慣會謠傳,竟然傳妹妹會妖術,真真是可笑。」
我看她拿着手帕掩着嘴笑,知道她下一句必不是什麼好話。
「太后那邊有人傳出話來了,說皇帝寵幸你是因爲做了個什麼奇怪的夢,夢裏有個小男孩叫他父皇,還說自己會找一個陌生女子送自己過來。」
「你說巧不巧,那時候,正好就是你這個陌生女子出現了。」
她隨手摺下一枝花嗅了嗅,「其實我們這些人在宮裏,誰又能求得帝王真心呢,不過都是替皇家綿延子嗣的工具罷了。」
「妹妹你也一樣。」
說罷她將那一枝花扔在地上,踩上兩腳。
「說起來,大家都在這宮牆裏,誰又比誰高貴呢?」
「前朝楊妃,一月內連升三級,從小小一個貴人升至妃位,一時間風頭無兩,可最後還不是落個冷宮棄妃的下場。」
我知道她的意思,皇帝寵愛我,不過是因爲看中我能生孩子,並不是真的喜歡我。
可當初她和哥哥算計我,不也是如此。
「麗嬪姐姐說得對,這世間最難得的便是真心,只是我們進了這深宮,又從何求來真心呢。」
我撫摸着花枝上將要開放的花骨朵。
「只怕我這輩子都體會不到真心的滋味了。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姐姐,我真心羨慕你。」
聽了我的話,她再要攀折花枝的手停了下來。
「姐姐,莫要爲了身外之物,傷了真心之人。」
她和哥哥青梅竹馬,曾有過感情。
哥哥爲了她進太醫院,只爲守着她。
爲了爭寵,她學前朝趙飛燕,餓壞了身子,用錯了丸藥,虧損了身子。
哥哥看她如此用心爭寵,也不拈酸喫醋,還盡力幫她。
甚至還爲了她犧牲我這個妹妹。
這何嘗不是一種真心呢。
「求不到真心又何妨,求得恩寵也是一樣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臉,「生有這樣的美貌,我憑什麼不能換來恩寵。」
「至於你哥哥,那是他自己癡迷不悟,妄想宮嬪。」
哎,真替我那傻哥哥不值。

-10-
晚上皇帝在我睡後摸進了我殿裏。
這幾日,如果他要批的摺子多,就召我去正殿,隨便我坐着看書還是提前睡下。
若是摺子不多,他就在看完後到我殿內尋我。
今夜他沒召我,我也不想他來,便早早熄了燈,裝作早已歇息的模樣。
他進來時,只讓劉公公在門口遠遠提着盞燈。
殿內昏暗,我看着他慢慢走近,一骨碌坐起來。
「愛妃,你沒睡着?今夜歇息這麼早,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竟然沒有嚇到他。
「愛妃愛妃,你是不是管誰都叫愛妃,還是你嫌棄我名字土氣?」
我也不知哪裏來的氣,但就是心裏不高興。
門口劉公公聽見了,把門一關,提着燈籠就跑。
「怎麼了,誰惹你不高興了。」
皇帝倒是不氣惱,抓起我的手在掌中揉搓。
「算了算了,睡覺吧。」他不生氣,我也不好意思繼續發脾氣。
我重新鑽進被窩裏,他也跟着掀被窩進來。
「朕從未叫過別人愛妃,朕只是覺得這樣叫你顯得親暱,你要是不喜歡那朕以後不叫了。」
「麥冬,朕雖覺得你的名字土氣,但在心裏叫多了之後,只覺得親切。說起來,朕的小名也很土氣呢。」
我轉過身,看着他,問他小名叫什麼。
他一開始不願說,但抵不過我撓他腰間癢癢肉,才告訴我他小名叫宗保。
「小時我出生時體弱,父皇母后怕我長不大,便娶了這個名字,希望祖宗保佑。」
我聽他自稱我,決定原諒他。
「那以後無人時,你叫我麥冬,我叫你宗保,可好?」
「好,只要你喜歡,怎麼樣都好。」
他把我撈進懷裏,下巴抵在我頭頂,我聽着他胸腔裏嗡嗡的聲音。
「麥冬,近幾日身體可還好,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我搖了搖頭。
「那就好。」
「麥冬,我在母后那裏誇下海口,說會早日讓她當上皇祖母,可是我又實在害怕你出什麼意外。」
哦,難怪白日裏麗嬪要跑到我面前說那樣的話,這就對上了。
「麥冬,這幾日我已命人在全國各地尋找好的大夫和穩婆,你不用怕,我會盡我所能護住你。」
我抬頭問他,「你想要我給你生孩子?」
「是,這樣朝臣和母后纔會無話可說,到時候,就算看在孩子面上,你也會願意留在我身邊。」
這話有點奇怪。
「可你怎知我就一定能懷上孩子?這宮裏那麼多嬪妃娘娘,都沒有孩子呢。」有時候夫妻倆沒孩子,可不一定就是女方的問題。
言下之意,說不定是你這個皇帝不行呢。
他聽出我話裏的潛臺詞,翻身把我壓在身下,「沒有耕耘自然沒有收穫,可近日裏我如此努力,老天總不會叫我顆粒無收。」
我錯了,我不該亂用激將法。

-11-
封妃儀式結束後,我去拜見太后。
去之前,皇帝囑咐我,他已替我在太后面前說過好話,讓我不必緊張。
太后倒也沒難爲我,甚至給她叩頭時,還有姑姑貼心給放了軟墊。
她讓我站她面前,仔細端詳一番之後她說:「長得確實普通。」
「早知道皇上不喜歡好看的,我也不用費心讓人替他留意美女了。」
「不過長得普通也好,皇上不會沉溺女色誤了政事。」
「皇上既然喜歡你,願意你陪着,你就好好陪着他。」
「只是哀家希望皇上說話算話,能早日讓哀家抱上皇孫。哀家要是知道他只是拿你當擋箭牌,哀家饒不了他也饒不了你。」
太后就是太后,說話從來不管別人的死活。
我想起皇上跟我說的話,斟酌着開了口。
「太后娘娘,我家世代行醫,我從小就練八段錦、五禽戲,爹孃也經常讓我藥膳同補,故而我的身體是很康健的,只要皇上身體也好,那孩子自然會來。」
聽了我的話,太后身邊的嬤嬤問跟在我身後的劉福全:「沒有着人教宸妃娘娘禮儀嗎?怎麼連敬語都不會。」
劉公公連忙跪着認錯,「皇上說了,他就喜歡宸妃娘娘身上這股子天然之氣,不願強爲改變。」
太后娘娘擺了擺手,「罷了罷了,皇上喜歡就讓他去吧,我老了,也管不了年輕人的事了。」
從太后娘娘宮裏出來,我說的話就傳遍了後宮。
不少妃嬪笑我不知禮儀,也有來道賀的嬪妃問我如何養身健體。
我在殿裏支起了醫案,替願意坐下的姐妹一一把脈。
這段時日,我宮裏的宮女太監早已來來回回被我診治了幾遍。
他們身體沒什麼大礙,倒是整日養尊處優的嬪妃有不少毛病。
「姐姐你呀,該喫喫該喝喝,這人是鐵飯是鋼,喫得少是瘦了,可這身子受不了啊。」
「姐姐你本就是美貌動人,不必再追求過度白皙,好些香粉塗了是能變白,可裏面加了鉛粉,對女子可不太好。」
「姐姐你平時還是要多動動,纖細柔弱是惹人憐愛,可咱們生了雙腿就是要四處走動,別怕腿粗,都穿着裙子,看不出來的。」
我殿中每日熱鬧,麗嬪倒不大來了。
聽說她又病倒了。
哥哥在她榻前伺候着。

-12-
一個月後,我診出了喜脈。
皇帝卻似乎並不十分高興。
永安殿那邊早已整修好,他絕口不提讓我搬過去的話。
眼見着我的肚子越來越大,他陪着我的時間也越來越多。
一日哥哥來請安,送了一瓶丸藥過來。
說是他親自煉製,利於婦人安胎,可解孕吐體乏等等病症。
我打開稍稍一聞,便知此藥有問題。
「哥哥你可知道,謀害皇嗣乃是大罪,不僅本人會沒命,還會連累滿門。」
「你不會以爲你是我哥哥,我便不會大義滅親吧。」
有孕後,我嗅覺比以前更加靈敏,一次皇帝練劍後沒洗浴便急急來尋我,我當場便嘔了出來。
如今他更是連薰香都不敢用。
更何況哥哥送來這一瓶滿是硃砂味的丸藥。
我留着他和麗嬪,乃是希望他們看看我如何登上高位,如何靠自己的孩子母憑子貴,而不是給他們繼續加害的機會。
既然死不悔改,那就去死吧。
欽天監爲我腹中胎兒祈福,算出麗嬪命格與小皇子犯衝,皇帝命人將她軟禁在蘭馨殿,除非他親臨,否則不許放出。
哥哥來替麗嬪求情。
「以前我雖與麗嬪交好,可她妨礙皇子,這是欽天監算出來的,我有什麼辦法。你也知道,太后和皇上是多麼盼着這個孩子。」
他哐哐哐磕了幾個頭,「你知我這一生乃是爲麗娘而活,如今你既ƭŭ̀₈已貴爲宸妃娘娘,又懷有龍嗣,何苦連她一個小小的無寵宮嬪都不放過。」
「難道你不爲自己積福,也不替自己腹中的孩兒積福嗎?」
真是可笑。
她貴爲宮嬪,又何嘗不是算計我一個平民百姓呢。
怎麼如今時移世易,就來大言不慚地要求我大度了。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哥哥,「你是在咒我的孩子嗎?你就不怕丟了小命,以後再也見不到你的心上人。」
他臉色一白,可仍舊強詞奪理,「難道娘娘真的要在孕期弒親嗎?」
我微微一笑,現在還沒到你死的時候。
「自然不會,從小到大,母親都教導你我一母同胞,應該相親相愛,互相扶持。」
只不過你早已忘了。
而我也不必記得。
「不過看在她和你青梅竹馬一場的份上,我會求皇上恩典,讓他准許你進蘭馨殿侍疾。」
劉公公已經安排好,蘭馨殿那邊自會有人傳遞消息出來。

-13-
麗嬪在宮裏本就無甚寵愛,如今禁足宮裏,待遇更是大不如前。
心灰意冷之際,才知哥哥的真心可貴。
長夜漫漫,哥哥主動留了下來。
知曉他二人的事,皇帝執着我的手安慰我。
「朕不知道麗嬪和你哥哥是舊相識,她是當年母后做主召進宮裏的。」
「既然他們感情深厚,那待你平安生產之ẗų⁴後,朕就命人給麗嬪編造個假身份,送他二人出宮。」
我扶着後腰,點了點頭。
月份大了後,晚上睡覺我總覺得熱,便不願和皇帝同牀共枕。
我宿在偏殿,他每晚待我睡後再自己回正殿。
一日他在前殿商議國事,我嫌外頭日頭大,便去他殿中走走。
在他枕頭下,露出一角衣料,很像當日他匆忙藏於牀褥下的東西。
我走過去抽出來一看,登時紅了臉。
那是我第一次與他在這殿中歡好時所穿的小衣。
上面有我親手繡的一株麥冬。
上一世,我只顧着清白被侮,根本沒注意到丟了一件衣服。
這一次,劉公公命人送來了新衣服,我更沒在意之前穿的衣服去了哪裏。
我竟不知,皇帝有如此癖好,喜歡私藏女子衣服。
當晚,我早已睡下,聽見正殿那邊傳來皇帝的斥責聲。
他平時待下人寬厚,不知今日爲何發如此大火。
我扶着肚子到他殿中的時候,殿裏跪倒了一片。
見我過去,他忙過來攙扶我。
「是朕聲音太大,把你吵醒了?」
「被孩子踢醒了。這是怎麼了?」
我掃了一眼跪着的人,都是殿裏常常伺候的人,包括劉福全。
「沒什麼事,我扶你回去休息。」
我不肯走。
還是劉福全老實,「皇上牀上的一件寶貝不見了,娘娘,今天只有您進來過,您可要給奴才們做主啊。」
那不就是我那件小衣。
我看到後就拿回去了。
「皇上,您不跟臣妾解釋解釋爲什麼藏着臣妾的衣服嗎?」
他送我回來後,替我揉腿時我問他。
這是我第一次這樣跟他說話,讓他本就不好意思的臉上更顯難堪。
「麥冬,我不是有意的。」
原來他一直睡眠不好,而我身上的藥草香卻有讓他安神的效果。
我的小衣落在他牀上,他便收了起來。
近日我把他趕回正殿,他晚上又開始睡不着,才把小衣拿出來。
結果今天找不見了,就發了火。
「你要安神助眠,我替你用草藥縫製一個香囊就是。」
每次我看他在身邊都睡得很香,沒想到他竟會有睡眠問題。
「我也算是個大夫,有什麼病症不適儘管告訴我,何必要做藏人小衣這樣的事。」
他忙不迭點頭,「是是是,大夫說得是,只是我最近頗患相思,不知可有何法可解。」
我踹了他一腳,「無法可解,你乖乖回去睡覺吧。」

-14-
劉公公日日跟在我身後,最近常常提醒我。
「娘娘,您近日對皇上有點太恃寵而驕了,皇上他甘之如飴,不覺得怎樣,可要是傳到太后耳朵裏,可就不好聽了。奴才忠臣直諫,可都是爲了娘娘你好。」
我想想自己所作所爲,再想想他的話,確實有理。
身子漸重,許多事兒做不了,我便指揮着宮女太監採藥曬藥,讓尚衣局縫製了兩個安神香囊。
一個送給皇上,一個送給太后。
用了都說好。
我把方子寫下來,遞給了進宮探望的爹孃。
「爹、娘,拿出去賣錢吧,女兒親制,皇上太后用了都說好。」
他們問這香囊起個什麼名字好。
我想了想,「就叫天然吧,天然助眠香囊。」
送他們走前,我又囑咐了一句,「香囊賺的錢得分我一半,女兒在宮中,也是需要體己錢的。」
皇帝笑我財迷。
我懶得理會。
哥哥如今陪着麗嬪,少不了要從家裏拿錢去貼補她。
他二人遲早是要死的,到時要是他把家裏錢財都用完了,父母怎麼辦。
哥哥死在宮裏,父母定然不願要宮裏賞賜。
這些錢我也不會要,就留給他們養老吧。

-15-
臨盆的日子越來越近。
皇帝也越來越緊張。
生產那日,他和太后兩個人都在殿外等候。
我以爲這次我日日走路,又不過分進補,總該少受點苦,可仍還是疼了大半天。
孩子生下來後,穩婆先抱於我看。
小小皺巴巴一團,但眉眼間已經有他父親的風采。
日後該像他父親一樣,是個英武俊朗的男兒。
等我收拾好,皇帝第一個衝了進來。
他執着我的手,眼圈有點紅。
「麥冬,你可還好,可有哪裏不舒服?」
我搖了搖頭。
「麥冬,有了孩子,咱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你可莫要再想出宮的事了。」
我幾時說要出宮的話?
因誕下皇子有功,皇帝晉我位份爲皇貴妃,大赦天下。
蘭馨殿的門也打開了。
只是麗嬪仍舊足不出戶,她如今腹中竟懷了哥哥的骨肉。
當時哥哥說她爲爭寵所用的丸藥手段損害了身體,無法受孕,其實是騙了她。
他只是不願看見自己的心上人和別的男人睡在一起。
因此他才和她一起想出騙我進宮懷孕生孩子的招數。
小皇子滿月當日,皇上於宮中設宴,所有宮嬪都要到場。
宮宴結束後,麗嬪單獨見了我。
她腹部纏地很緊,但也難掩隆起。
「麥冬,你救救我,給我一副落胎藥吧,這個孩子留不得。」
她跪在地上,神情慼慼。
哥哥趕來,把她從地上扶了起來。
「麥冬,你爲何總要爲難麗娘?」
我啞然,怎麼能說是我爲難麗娘。
讓她大了肚子沒臉見人的可是你啊。
再說了,我又沒有給你們送什麼催情的藥暖情的酒。
「哥哥,麗嬪姐姐是來找我要落胎藥,可不是我找她的。」
「你要打掉我們的孩子?」他看着麗嬪,緩緩問道。
麗嬪甩開他的手,「這是宮裏,你是瘋了還是想要我的命?」
我及時提醒她,「姐姐你以前不是不能生育嗎?怎麼這次卻有了身孕?」
聽了這話,麗嬪看向哥哥,眼神里都是詢問。
自從哥哥進宮後,爲她請脈看病的只有哥哥。
她信任哥哥,卻不知哥哥滿腹私心。
「是啊,我怎麼忘了,何大人,以前你可是信誓旦旦告訴我我身子損毀,無法生育。」
「所以我才答應你和你一起騙忍冬進宮的……」
「原來你做這一切都只是爲了讓你的妹妹上位。」
她指着我,目眥欲裂。
「憑什麼,憑什麼她一個相貌平平的姑娘可以得皇帝寵愛,可以成爲皇貴妃?」
「而我呢,我生就如此美貌,本該集萬千榮寵於一身,卻因聽信你的話而斷了自己前程。」
「何大人,你好狠的心啊。」
看來麗嬪還是沒有領會到哥哥的真心。

-16-
麗嬪認定哥哥是爲了送我入宮才害她失寵,對他又打又罵。
哥哥什麼都沒說,沉默地任她打罵。
後來,麗嬪發了瘋般拔了頭上的簪子對準自己咽喉。
「何忍冬,給我落胎的藥,否則事情敗露我一定會說是你引誘我。」
「到時候,別說你,就是你的貴妃妹妹,都沒好果子喫。」
哥哥發冠散落,臉上都是指印和巴掌印。
「麗娘,這麼多年我對你的心你真的不知嗎?」
「當初你瞞着我進宮選秀,說是家裏需要你爲你弟弟掙個前程。」
「你進宮後我放心不下你,跟着進宮做了太醫。」
「麗娘,我是一個男人,你覺得我看着你爲了討別的男人歡心夜以繼日地練舞是什麼心情?看着你爲了別的男人茶不思飯不想是什麼心情?」
「爲了你,我連麥冬都騙進宮來了。只是誰能料到皇上就喜歡她呢?」
他試着奪下麗嬪手中的簪子。
「麗娘,你不用擔心,我可以向上彙報說你生了病,不宜出門。到時候我們悄無聲息將孩子生下來,再讓麥冬幫忙將我們一家三口送出宮去。」
看着步步靠近的哥哥,麗嬪更加發瘋。
「時至今日你還不肯放過我,還想我隨你出宮?」
「何忍冬,你只是一個小小的太醫,我可是麗嬪娘娘,你拿什麼給我錦衣玉食,拿什麼給我雕樑畫棟,靠你這做了皇貴妃的妹妹嗎?」
「你們兄妹倆可真是好算計。」
她一簪子扎進哥哥胸口,「既然你這麼想和我在一起,那我們一起走向窮途末路吧。」
掙脫了哥哥之後,她一路去了太后宮裏。
哥哥捂着胸口,走到門口便被人攔下來。
後來,她和哥哥都被關了起來。
我也被太后傳至宮裏。
她問我:「當初你闖入皇上宮殿,是不是你和你哥哥合謀?」
「你究竟給皇帝下了什麼迷魂藥?」
我百口莫辯,只能沉默。
皇上得了信,第一時間趕到太后宮中把我護在身後。
「母后, 這事不怪麥冬,我早已查明,一切都是何太醫和麗嬪的陰謀。」
他將我從太后宮中領回去。
「你哥哥和麗嬪的事, 已被母后知曉, 我保不住他們。」
原來他早知道我和他那一場邂逅背後,是哥哥和麗嬪在主導。
「我顧念着何太醫是你哥哥, 並不準備和他計較此事,畢竟不管如何,他還是送了你來我面前, 只是他和麗嬪做事實在太過莽撞。」
兩杯毒酒送到了哥哥和麗嬪面前。
哥哥搶着把兩杯毒酒都喝了,只求放麗嬪一條生路。
他死後,太后又賜了一條白綾下去。

-17-
皇帝又下了新的旨意, 宮裏未曾承寵的嬪妃,願意出宮的,全都賜金放還, 不願出宮的,就在宮中養老。
有姐妹歡天喜地出宮去, 再不願困在宮牆裏。
也有姐妹覺得天下男人都一樣, 與其出去伺候別的男人,還不如在宮裏不愁喫穿的好。
一年後, 我千防萬防, 竟又懷上了。
皇帝撫着我的後背, 笑得爽朗, 我氣得踢了他一腳。
他摟着我, 跟我說他曾做過一個夢。
夢裏他和一個陌生女子春風一度, 可女子醒來後卻抓傷了自己的臉。
他一時氣憤, 放這女子走了,只留下她一件小衣。
後來這女子說什麼都不肯見他, 還讓人傳話說永遠不會原諒他做的事。
可她懷了自己的孩子。
她仍舊不願意見自己。
每次他去見她,她都躲在房中看書, 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意給。
他囑咐這女子的哥哥和好友好好照顧她,想要等她生下孩子後再去找她。
可她卻難產而死。
他悲痛欲絕, 愛屋及烏, 立她生的孩子爲儲君。
餘生漫長歲月裏,他只能握着那件小衣, 看着與她脾氣一樣倔的太子來懷念她。
「麥冬,你可知道, 這個夢就是我與你第一次之後所做。整個夢真實地就像是經歷了一生。」
「當我醒來後看到你,我只想抓緊你,哪怕你抓破我的臉也好,你怨恨我Ťùₔ也好, 我都不會放你走。」
我捧着他的臉,從他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難怪上一世和這一世的他差別如此之大, 竟都是我那好哥哥和麗嬪在中間搗鬼。
他們兩頭欺瞞,讓我們都以爲對方怨恨自己。
也怪我們兩個人都太要強, 誰也不肯先低頭。
等到兩個人都丟了自己所珍視的東西,才後悔當初沒有服個軟。
「宗保,你放心, 這次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那麼,以後你一個人睡覺的時候,能不能別再捏着我的小衣入眠了呢。」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7 分享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