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消息,我是被抱錯的假千金。
更壞的是,我從小囂張跋扈還不學無術,現在一事無成。
我覺得這都是我那寵妹狂魔哥的錯。
於是我連夜趕到他的大平層,死命抱住大腿。
「嗚嗚嗚,都怪你把我慣成這樣,你要是不管我,我就吊死在你家門口!」
我哥額角爆出青筋:
「……你先給我起來!」
-1-
我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死死抓着沈司珩的褲腿。
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往上面擦。
沈司珩忍無可忍。
「沈南婉!」
我淚眼婆娑地抬眼看他。
他頓時兇不下去了,深吸一口氣後軟下語氣。
「哥哥怎麼會不管你呢,你先跟我說說發生了什麼,嗯?」
事情還要從一天前說起。
臨近畢業,我不想實習,準備回家啃老給爸媽一個驚喜。
沒成想卻意外偷聽到我的身世之謎。
原來當年我爸要去國外出差好幾個月。
放心不下孕反嚴重的我媽就把她也帶着過去了。
離預產期還有一個多月時,她出門不小心摔了一跤,被緊急送往附近醫院。
好不容易生下來結果又趕上地震。
慌亂之下,兩個待在保溫箱裏的小孩就這麼水靈靈抱錯了。
爸媽正在書房商量怎麼聯繫和彌補親生女兒。
當他們語氣疲憊地提到我時,我不敢往下聽了。
腦子嗡嗡響了一整天。
從小就囂張跋扈還不學無術的我,天都塌了!
小時候,爸媽爲了培養我的興趣愛好。
先後給我找了樂器、舞蹈、繪畫,甚至還有武術老師。
他們最後都被我氣走了。
無他,我太嘴碎和鬧騰了。
學習是不肯的,話是硬要拉着老師說的。
我媽一罵我,我就立馬躲到沈司珩身後,委屈癟嘴。
「哥哥,我不喜歡這些Ŧū́ₘ!」
他最喫這一套了,立馬護住我。
「妹妹不想學就不學,別逼她了。」
我媽氣得扶額。
「沈司珩你就慣吧,長大後什麼也不會,你養她啊?」
少年神情堅定。
「嗯,我養。」
這句話真貫穿了他的前半生。
我出生後,家裏生意做得越來越大,爸媽每天到處飛。
年僅六歲的沈司珩主動擔起養育我的責任。
可以說我是他一手帶大的。
但他的過度溺愛讓我養成了無法無天的性子。
不想上課,沒關係,玩得開心就行。
仗勢欺人,沒關係,他會幫我善後。
不學無術,沒關係,咱家不缺錢。
這就是我二十一年來養成的價值觀。
我都做好了後半生當個快樂米蟲的準備。
結果他們現在告訴我,我是假千金!
我接受不了!
-2-
一想到後半生的悲慘生活我就哭得真情實感。
「哥哥,我變成這樣你負主要責任。」
沈司珩:?
我義正詞嚴。
「俗話說,慣子如殺子。曾經有一個母親縱容她的兒子偷東西,小時偷針大時偷金,最後兒子被押上刑場,臨死前他要求見母親一面,你知道他幹了什麼嗎?他把母親一隻耳朵咬了下來!」
沈司珩猛地閉上眼,又深深吸了一口氣,咬着牙道:
「你到底想偷什麼?」
我急了:「哎呀你怎麼油鹽不進的,這是借事喻理懂不懂!」
沈司珩反倒詫異地看了我一眼。
「長進了,借事喻理都懂了?」
我哭得更厲害了。
「我真沒時間跟你鬧了,你以爲我在跟你開玩笑嗎,我真不是你親妹!」
沈司珩一頓,伸手將我從地上提了起來。
「知道了,你是我養大的,就算不是親的我也會管你的。」
「真的嗎?」
「嗯。」
「我不信。」
「……」
萬一真千金覺得我佔了她的富貴人生讓她苦了二十一年,她讓爸媽把我趕出去怎麼辦?
再說了我囂張跋扈的形象深入人心,要是我跟真千金起衝突,所有人都會站在她那邊譴責我。
我哥雖然疼我,但我畢竟不是他親妹妹,久而久之……
嗚嗚,細思極恐。
又不是我想被抱錯的!
沈司珩見我又癟嘴,無奈半蹲在我面前,像往常一樣輕哄。
「那你想怎麼樣,哥哥都答應你,好不好?」
我猛地抬頭:「要不你送我去國外留學吧!」
沈司珩眸光微動,沒說話。
「不行,初高中我得罪了太多人,那些人現在都在國外,要是他們知道我鳳凰變麻雀,肯定會狠狠報復我,到時候說不定我會淪落到客死他鄉,慘死街頭的下場……」
我咬着手指自顧自地又否定了這個提議。
「要不你錄個視頻答應我每個月給我打點錢……嘶,不行,到時候你跟我反目成仇後會毫不猶豫地追回,還要告我敲詐勒索,最後我鋃鐺入獄,出來後過得渾渾噩噩,最後我被得罪過的人打擊報復,走投無路跳樓自——」
沈司珩聽得額角青筋直跳,他捂住我的嘴。
「夠了,我當初就該把你那些破小說全部燒掉。」
「嗚嗚嗚,還不都是你慣的,我現在都怕死了你還罵我!」
一直緊繃的弦終於在此刻斷了。
我抓着沙發邊緣,邊哭邊跺腳。
「哥哥,我該怎麼辦啊?」
大概是從沒見我哭這麼慘過,他一時間愣住了。
許久之後,沈司珩將我抱進懷裏。
「怕什麼,哥哥永遠不會不管你。」
不知道哭了多久,把我哥的高定手工黑襯衫都哭溼了一大片後沉沉睡去。
意識迷糊間,有人將我抱到柔軟的牀上後又仔細地給我擦了臉才輕輕關上房門離開。
-3-
我睡得不知天地爲何物。
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黃昏了。
我揉着腫痛的眼睛打開房門,看到沈司珩靜默地佇立在陽臺上。
他一動不動地盯着遠處的高樓,指尖夾着一隻快要燃盡的煙。
我心裏咯噔一下。
當初沈司珩剛接手集團,根基不穩,所做的決策經常被高層元老爲難。
壓力最大的時候他開始抽菸。
我發現後又是咳嗽又是呼吸困難又是心口疼,無理取鬧加死纏爛打逼着他戒掉。
沈司珩拿我沒辦法,只能戒了。
現在爲什麼又抽了呢?
是因爲……我嗎?
「哥哥。」
我站在他身後輕輕喊了一聲。
沈司珩指尖一抖,條件反射地將煙掐滅。
他的頭髮有些亂了,散在額前,遮擋了刻意躲避的視線。
我注意到他的右臉微微紅腫,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頓時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扯了扯嘴角,嗓音有些啞。
「醒了?我去給你煮碗麪填填肚子。」
他越過我徑直往廚房走,步伐透着匆忙,彷彿在逃避什麼洪水猛獸。
手機輕輕震動。
打開一看,是我爸發過來又迅速撤回的消息。
現在的情況已經很清晰了。
婉婉我呀,大概可能暫時要被永久性地趕出家門了。
我捂着嘴跑回房間,不敢讓自己哭得太大聲。
趁鍘刀落下前,我連忙清點了我賬戶上的剩餘的積蓄。
好在總共還有五百多萬。
我先給我資助多年的兩個女孩各自打了五十萬當做她們之後的學費和生活費。
很快那個三人小羣裏出現了兩個問號。
我簡要地說明了情況,委婉地表示我以後自身難保無法再定期資助她們了。
現在的我十分敏感多疑,杯弓蛇影,覺得任何人都有可能踩我一腳。
我不想袒露我的懦弱,剛想解散這個羣,她們就發起了視頻通話。
蘇繆:「多大點事啊,以後我養你。」
林染染:「南婉姐,我也會養你的!」
我一秒破功,又忍不住掉了眼淚。
雖然很感動,但我還是拒絕了。
「嗚嗚嗚算了吧,你們那點錢還不夠我買個包。」
蘇繆和林染染:「……」
蘇繆跟我同屆,林染染比我們小一屆。
初高中那會,她們是貴族學校特招進來的貧困生。
這種貧困堅韌小白花的設定最吸引遊手好閒的有錢爛人了。
而我這種仗勢欺人的大小姐就喜歡找爛人的茬。
我保護並資助她們,她們給我補課,很公平。
於是這種關係持續到現在。
不知道算不算朋友,但她們確實很喜歡跟我分享生活,還挺有意思的。
見我婉拒了她們的包養邀請,她們就花一晚上時間爲我的未來做規劃。
最後我們一致得出了最優解——
考西點師證書,到時候開個甜品店!
從青春期開始,每次惹事,我都會給我哥親手做一盒小餅乾。
再冷漠的人看到這樣的道歉禮物都會笑。
思來想去,我唯一的天賦和興趣大概就是烘焙了。
說幹就幹!
我開始上網查資料,連路硯深的消息都沒注意。
-4-
第二天,沈司珩似乎終於緩過神接受了我不是他親妹這個事實。
見我情緒穩定,他試探性地提起這個話題。
看來遭逢鉅變的人是真的能在一夕之間長大的。
我甚至反思起了自己。
明明我哥對我已經夠好了,我卻還以此爲由對他進行道德綁架,實屬不應該。
按照我以往嚴以待人,寬以待己的大小姐脾氣是絕對不會這麼想的。
但,我現在已經不是大小姐了。
人啊,還是得識時務。
我暗暗嘆了一口氣,強迫自己揚起微笑。
「爸媽找到親女兒是好事,她叫什麼啊,在哪裏上學?」
沈司珩看着我,目光深沉晦澀。
「她叫姜聆,目前在國外留學,跟路硯深是校友,貌似他們……關係還不錯。」
說到後半句,他停頓了一會兒,垂下眼,避開我的目光。
我微微愣住。
姜聆,我聽過這個名字。
第一次是跟路硯深打電話的時候,我聽到了一個女孩的聲音,當即醋意大發質問她是誰。
他沉默一瞬,不鹹不淡地解釋:「姜聆,一個項目組的同學。」
第二次,是蘇繆爭取到了國外交換生的名額,恰好跟路硯深一個大學。
她知道我對路硯深的心思,主動去幫我查了下崗,打聽到他確實跟這個姜聆搭檔過好幾個項目。
第三次,沈司珩告訴我她就是被抱錯的真千金!
僞人小說還是太保守,我的生活比這狗血多了。
是不是現在我對着天比個中指它就會立馬降雷把我劈死啊?
我他爸的到底動了誰的蛋糕!
沈司珩見我像失了魂般,輕輕嘆了口氣。
「路硯深性格冷淡孤傲,哥哥當初不同意你追他也是怕你以後受委屈,如果你——」
我連忙搖頭,目光堅定。
「放心吧哥哥,我不會再追他了!」
路家跟我們沈家是世交,我跟路硯深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他成績優異,長相更是萬里挑一,對誰都拒之千里之外的清冷感完美符合我心目中高嶺之花男主角的形象。
所以我憑藉青梅的身份霸佔他身邊的位置。
這麼多年來他身邊連個母蚊子都看不到。
他說喜歡勢均力敵的女生,我就咬牙努力了幾百個日夜跟他考到了同一個城市的重點大學。
路硯深雖然對誰都很冷淡,但對我各種暗戳戳的舉動卻是默許的態度。
我理解爲這是不抗拒的意思,所以我追得更起勁了。
甚至兩家都有完成學業後讓我們聯姻的打算。
路硯深卻陰差陽錯認識了真千金姜聆,他口中的勢均力敵大概就是這樣吧。
沒辦法,老天都把緣分綁他們手上了。
我都不敢想要是我還認不清現狀繼續糾纏,未來得死得有多慘。
聽到我的回答,沈司珩眸光微閃,喉結滾了滾。
「真的?」
我悶聲點頭:「真的,異國這麼久,感情早就淡了,我似乎也沒多喜歡他。」
唉,這麼拙劣的說辭肯定騙不過我哥。
他一眼就能看出我是假裝灑脫。
剛想迎接他的安慰,一抬眼,懵了:
「不是,哥哥你笑什麼?」
沈司珩脣角的弧度還沒收完,右手虛握成拳抵在鼻尖輕咳一聲。
「挺好,回頭是岸。」
岸?
岸在哪?
我懷疑他在暗諷我,狐疑地盯了他好久。
沈司珩刷地起身,又恢復平時一本正經的模樣。
「我去上班了。」
-5-
蘇繆很快給我發來了開店相關流程和注意事項。
保姆級教程,十分詳盡有條理。
林染染剛好在本市的大學,自告奮勇要幫我跑圖,協助我新店選址。
而我的任務是專心考證!
我聯繫了一家知名烘焙培訓機構線下參觀瞭解。
運氣很好的是近期本市社保局要舉辦一場競賽活動。
趕上的話可以直接報考高級西點師,合格將獲得職業資格三級證書。
我當即簽訂協議報了最貴的 1V1 課程。
回到家查看課程表時,門鈴響了。
一開門,是一個金髮碧眼的大美女。
她看到我時明媚笑容微僵,隨即有些尷尬地跟我打招呼。
「嗨,這是沈司珩的家吧,請問你是他的妹妹嗎?」
她操着一口英倫腔。
我想起當時我媽拿了一堆適齡女孩的照片逼着我哥去相親。
其中就有她,唯一一個外國人讓人印象深刻。
據說她是國外一個大客戶的女兒,名叫安妮,對當時去談業務的沈司珩一見鍾情。
外國人舉動奔放大方,我哥似乎對她的追求很困擾。
我毫無疑問是向着我哥的,當然得幫他一把。
於是我微笑,同樣用流利的英語回答她:
「不,我是他女朋友。」
安妮表情變得難看。
「據我所知,他沒有女朋友。」
我勾了勾微卷的髮尾,故作高傲姿態。
「不好意思,他追了我好久,我才答應的,不信你可以問他本人。」
「是的,她是我女朋友。」
沈司珩沉穩的聲音響起。
他越過震驚的安妮走到我旁邊,面色坦然地爲我證明了這一點。
不愧是兄妹,就是有默契!
安妮狐疑的目光依舊在我們之間逡巡。
我乾脆親暱地挽住沈司珩的胳膊,嗓音甜膩。
「哈尼,你今天辛苦了,我們晚上喫牛排怎麼樣?」
沈司珩身體霎時緊繃,僵成了一座石雕似的。
我不滿地擰了他一把。
好在他很快反應過來,神情自然地接了我的話,轉頭問安妮有什麼事。
安妮冷着臉說了一句打擾了就踏着高跟鞋離開。
我呼出一口氣,邀功似地看向沈司珩。
「我演得好吧?」
他沒說話,微微側着頭,喉結一滾吐出略帶沙啞的話語。
「把衣服穿好,家裏冷氣這麼足也不怕感冒。」
我低頭一看,一件真絲吊帶裙,胸前溝壑隱現。
也是,女大避父。
住我哥這確實不太方便,我得租個房子搬出去了。
-6-
幾天後,我物色到了滿意的房子。
晚上,保姆上門準備做飯時,沈司珩加班還沒回來。
我靈光一動,決定親手給他做一頓。
於是當他回來後,看到的是一桌黑乎乎的東西和旁邊笑容熱情的我。
沈司珩:「……」
我夾了一筷子看不出形狀的紅燒肉給他。
「哥哥,餓了吧,都是你愛喫的菜。」
「還有這個糖醋排骨……」
「油燜大蝦,多喫點補充優質蛋白……」
一頓飯的時間,我喋喋不休,一張嘴就沒停下過。
難道我會不知道我做得色香味棄權嗎?
但不能浪費糧食。
我多說一點,就能少喫一點。
沈司珩艱難地嚥下嘴裏的菜,下一秒,碗裏又滿了。
他抬眼想說些什麼,看到我近乎討好的笑容時,怔住。
眼神複雜晦暗,震驚、愧疚、心疼交織變換。
他不知道腦補了什麼,擋住我的筷子。
「婉婉,你永遠不用擔心未來,哥哥承諾過會養你一輩子,就絕不會食言。」
「你戴着珠寶鑽石的手,不該用來做飯幹活,明白嗎?」
我很感動,順勢又給他夾了一筷子。
「哥哥,我只是想報答你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而已。」
「……養育之恩?」
沈司珩脣角微微抽動,這幾個字說得艱難,像是咬住了後槽牙。
我不明所以,繼續道:「況且以後也沒機會了,我要搬出去了。」
簡單說明緣由後,他突然變得十分沉默。
甚至主動開始夾菜,像被機器人接管了身體一樣程序化進食。
沒一會,全部空盤。
我緊張地盯着他,捏着手機默默思考應該先請神婆還是先請醫生。
沈司珩倏然抬頭,語氣平板正經,像上了談判桌一樣給我分析利弊。
「我認真思考了一下,覺得你還是繼續住在這裏更好。理由如下,第一,你的烘焙培訓學校離這裏比較近,第二,安妮很可能不相信你是我女朋友這件事,之後她再過來還是需要你應付一下——」
我小聲嘟囔:「之前還說養我一輩子呢,現在就要提條件了,男人的嘴真會騙人,呵呵。」
沈司珩按住眉心:「……第三,你愛喫的那傢俬人烘焙Ťűₔ的甜品師,我可以請過來給你授課。」
我瞬間換了副嘴臉:「真的嗎哥哥,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我愛你一輩子!」
沈司珩薄薄的耳尖在暖燈下有些發紅,他避開我灼熱的視線,聲線淡淡。
「還搬出去嗎?」
我頭搖成撥浪鼓,用十分誇張的語氣拍彩虹屁。
「不搬了,哥哥你知道的,我只是怕你嫌棄我纔會想着搬出去,不然你以爲我會捨得離開女人看了發神經,男人看了來月經的全天下最偉大的哥哥嗎,我願意跟你住在一起,哪怕是以蟑螂的身份——」
沈司珩脣角勾了一瞬,起身端盤子進廚房一氣呵成。
「好了,回你房間,我要洗碗了。」
「好的呢,哥哥!」
-7-
我大概這輩子沒這麼忙過。
白天上烘焙課,下課去看甜品店裝修進度,晚上跟着私房甜品師繼續學。
哦,還得改畢業論文。
已經習慣累到在沙發上睡着再被沈司珩搬回房間的流程了。Ṭũ̂₊
被路硯深的電話吵醒時,我看了眼時間,早上八點。
看到備註,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竟然已經一個多月沒聯繫了。
我愣了一下才接起。
「沈南婉?」
英國現在是凌晨,那頭嗓音有些啞。
我低聲嗯了一聲:「有什麼事嗎?」
路硯深沉默了一會:「……不開心?」
「沒有啊,你怎麼突然打電話給我了?」
以前都是我主動打電話,他聊了沒多久就要去忙了。
他今天怪怪的。
不會是知道了我是假千金的事,要順勢跟我劃清界限吧!
我瞬間攥緊了手機,與其被羞辱,不如先發制人。
路硯深:「你之前不是說畢業旅行要來英國玩嗎,最近不太忙,什麼時候來?」
好像是說過來着。
但是我現在忙着討生活,跟他們這種大少爺說不清楚。
只能含糊婉拒:「我準備開個甜品店,最近事很多,抱歉啊。」
大概是聽到我這種米蟲要開店覺得不可思議,他消化了好幾秒。
「爲什麼突然想開甜品店了?」
這就涉及到我的身世祕辛了,雖然他遲早會知道,但是我現在並不準備告訴他。
我驚了一下,我的潛意識裏路硯深的可信任程度居然還比不過蘇繆和林染染?
那我追他這麼多年算什麼?算我閒得慌嗎?
「婉婉,該起牀上課了。」
恰好沈司珩敲門,我鬆了一口氣。
「路硯深,我要去忙了,有空再聯繫。」
我當機立斷掛了電話。
心想按照路硯深的性子,之後大概不會再主動聯繫我了吧。
我是該難過的。
但是現在忙得上吊都沒時間,更別說爲結束一場單戀傷春悲秋了。
甚至像放下了一塊大石頭,整個人都更輕鬆了一些。
沒想到與我的設想恰恰相反。
在我的刻意迴避下,路硯深聯繫我的次數變得更頻繁了。
喫飯時,我接電話,還沒講兩句,沈司珩就會出聲提醒我菜要涼了。
回房後,我剛接電話,沈司珩就端着果盤進來了。
沙發上,來電鈴聲剛響起,浴室裏沈司珩突然悶哼一聲。
我急匆匆地跑過去看,原來是刮鬍子把自己弄傷了。
「……哥哥,你能不能小心點啊?」
沈司珩剛吹乾的頭髮柔軟地散在額前,看上去莫名很乖。
「對不起,我下次注意。」
我把他推到沙發上,轉身去拿醫藥箱。
聒噪的鈴聲一直響個不停。
沈司珩拉住我的手腕:「不先接嗎?」
我蹙眉,脫口而出。
「他哪有你重要?」
一時間,我們都愣住了。
空氣變得有些粘稠,呼吸最先出現異樣。
我們靜靜對視,心底閃過一瞬不明緣由的慌亂。
沈司珩掌心包裹住的皮膚漸漸滾燙,無所適從。
我猛地掙脫,反應大到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想逃。
對上他幽深探究的目光時,腦子裏出現了這兩個字。
喉間變得乾澀:「我先去拿碘伏。」
是得快點拿,不然那道小口子就要癒合了。
處理完後我回到房間,看到路硯深給我發來的消息。
【是因爲你和姜聆的身份,你才疏遠我的嗎?】
他知道了。
這意味着爸媽已經聯繫上姜聆。
鍘刀終於落下。
我卻沒有了之前的驚慌無措,只剩平靜。
深吸一口氣後,我打出幾個字:
【不,是因爲我不喜歡你了。】
-8-
我爸打電話跟我攤牌的時候,我正在檢查剛裝修完的店面。
他對我最近的上進感到欣慰的同時又心疼上了。
談及親生父母,我爸猶豫了一會,似乎在斟酌話語,最後重重嘆息一聲。
「婉婉,你的親生父母——」
心裏咯噔一下。Ṫũ̂₋
我還是沒準備好接受這麼大的落差!
義正詞嚴地打斷他:
「爸爸,你時常告訴我,擁有自己的事業纔是最重要的,我現在深有感悟,不管親生父母貧窮還是富有,我都不在乎,我只想靠自己闖出一片天,證明這二十年來你們對我的教育是成功的!」
他還想說什麼,我又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
「俗話說,慣子如殺子。曾經有一個母親縱容她的兒子偷東西,小時偷針大時偷金,最後兒子被押上刑場,臨死前他要求見母親一面,你知道他幹了什麼嗎?他把母親一隻耳朵咬了下來!你們也不希望我成爲這樣的人吧,所以你們要鼓勵我上進,而不是縱容我成爲一事無成的廢物,現在正是我下定決心創業的階段,更不應該被外物干擾,所以爸爸!不要再說了!」
我爸熱淚盈眶,嗓音激動。
「不愧是我的好女兒!」
「既然這樣,那爸爸就先不說了,等之後見面的時候再詳細瞭解。」
掛斷電話後,我呼出一口氣。
姜聆能去留學說明了兩種情況。
第一種,家境貧寒,但她爭氣。
第二種,小康家庭,用力託舉。
第三種,家境富裕,這條不成立。
蘇繆觀察過姜聆,她穿着打扮樸素簡單,每天就背個洗得泛白的書包,全身沒有一絲大牌痕跡。
綜合來看,我的親生父母大概是家境普通卻很重視孩子前程的人。
我妥妥是姜聆的對照組!
到時候嫌棄我或者不想認我,我不在意。
但我不想讓他們質疑爸媽和哥哥對我的教育,從而對他們產生不滿。
所以見面之前我得再爭氣一點,起碼能做到養活自己。
看着這間按照我喜歡的風格裝修的甜品店,我頓時充滿了幹勁。
果然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
事情很順利地推進,我成功通過考試拿到西點師證書。
期間還順便領了個畢業證。
各種手續置辦齊全,也通過私房甜品師的介紹招到了合適的員工。
【幸運碗甜品店】正式籌備完成!
開業前幾天,我發了朋友圈宣傳。
大部分人都表示會來捧場。
但我看到了一條刺眼評論:
【沈大小姐淪落到賣甜品了?不過也正常,誰讓你是冒牌千金呢,嘖嘖。】
我查看她的主頁纔想起來這個人,
當時她喜歡的男生追求蘇繆,她把人堵在廁所裏霸凌。
我好像把她的臉按進了水桶裏來着。
怪不得恨我到現在呢。
但我現在更好奇消息是怎麼傳出去的?
活躍起來的高中班羣給了我答案。
原來是路硯深和姜聆在酒吧談起這件事。
被恰好在場的曾經跟我有過節的富二代聽了一耳朵。
這個瓜就這麼傳開了。
羣裏的人見我久久沒出來反駁,於是各種奚落的言論層出不窮。
我冷笑着截圖。
呵呵,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9-
蘇繆和林染染氣瘋了,讓我把她們拉進去舌戰羣儒。
我這個苦主反倒勸慰了好久。
爸媽很快會認回姜聆,這件事遲早要傳出去的。
算了,被說兩句也不會少塊肉。
要是他們把我惹毛,嗚嗚,我就毛茸茸地去找我哥告狀!
在我倔強地望天不讓眼淚掉落時,路硯深給我打來電話。
這是第一次聽到他冷淡的語氣出現波瀾。
「南婉,我沒想到會傳出去,抱歉,我已經把羣解散了——」
我打斷他:「路硯深,你是不是特討厭我啊?」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雖然知道這件事不能怪他,但是我此刻面對他實在是太無力了。
初中時,我去他家參加宴會時看到後花園有一個渾身都髒兮兮的小女孩在哭。
問過情況才知道她摔了一跤怕這樣回去被罵。
我正幫她清理時,路硯深出現一把將我推開,我摔倒在鵝卵石地上手肘擦破好大一塊皮。
後來小女孩解釋了他才意識到誤會我了,向我道歉。
「對不起,我以爲你在欺負她,一時情急。」
好吧,我在學校確實看誰不爽就幹,誤會我情有可原。
我原諒他了。
高中時,我少女懷春,羞澀地問他要考哪所大學。
他淡淡瞥了我一眼:「京大。」
爸媽有送我出國留學的意向,但我拒絕了。
路硯深聽到我說要跟他考同一個城市的大學時,笑了。
他說:「京市的大學不是你看的小說那樣作者隨便敲幾個字就能考上,建議多學習,少做些沒意義的事。」
說完順手將我親手爲他學做的黃油餅乾扔給了後桌。
我一週沒有理他。
這件事以他爲自己的行爲和說的話向我道歉翻篇。
好吧,我確實不務正業,他也沒說錯。
我原諒他了,但卯足了一股勁要證明自己。
最後我咬牙考上了京市一所重點大學,過程很難,但我就是考上了。
大一,他參加交換生項目去了英國,正是我爸媽當初給我選的留學地點。
聽到這個消息,我忽然覺得疲憊如潮水般向我湧來。
真蠢啊。
自以爲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卻看不到另一人的沉默和躲閃。
我不問原因了,坦然接受這個結果。
路硯深卻破天荒地跟我解釋了很多。
比如他的導師勸了他好幾次,國外很多課程項目和比賽更有含金量……
我表示理解,依舊習慣性跟他保持聯繫,卻也主動去適應沒有他的生活。
說實話,挺不賴的。
好幾次都快忘記他這個人了。
我終於意識到,在風和日麗的某天某時某刻,他在我心裏被劃分成了普通朋友。
-10-
在路硯深沉默的間隙,我笑了聲。
「你以後沒事能不聯繫我了麼,讓我挺困擾的。」
電話裏的聲音變得急促沙啞。
「婉婉,我買了明天的機票,先等我回來好不好?」
「嘖,我以爲你能明白我的意思,我現在還心平氣和地跟你說話是因爲兩家是世交,面子上要過得去,如果你需要一個解釋的話,那我正式告訴你,我早就不喜歡你了,以後我們就做普通朋友或者陌生人,都隨你,ok?」
掛斷電話後,我俯瞰着這座繁華城市的璀璨霓虹燈夜景。
多看看吧,以後說不定就看不到了。
一轉身,沈司珩悄無聲息地站在我身後,不知道聽到了多少。
我嚇了一跳,頓時火氣上來了。
「你是不是在監視我啊,爲什麼每次我跟路硯深打電話你總能第一時間趕到並打斷?」
他像被說中了似的,突然猛烈地咳嗽兩聲。
在我審視的眼神下,沈司珩率先敗下陣來,他有些不自然地開口。
「對不起,但這次是意外,我什麼都沒聽見。」
我睜大眼,所以之前真是他故意的?!
我忍不住上下打量他。
員工眼中的沉穩禁慾總裁、爸媽眼中的古板無趣兒子居然有這麼幼稚的一面。
我氣笑了。
「哥哥,你不想讓我跟他聯繫可以直說,大可不必像上次一樣故意用刮鬍刀弄傷自己。」
我會心疼。
這是沒說出口的後半句。
沈司珩這次卻沒有避開我的目光。
他說:「是,我不想讓你跟他聯繫,他對你不好,配不上你。」
那些刻意壓抑的情緒瞬間像洪水般淹沒心臟,讓它變得酸澀又腫脹。
在沈司珩面前,我好像永遠不用藏起委屈。
我又忍不住癟了嘴。
「哥哥,你真好。」
好到想佔有這份偏愛。
這是難以宣之於口的隱祕、自私、忘本的真心話。
沈司珩張開手臂,無奈彎脣。
「要安慰嗎?這次把眼淚鼻涕都糊上來也不罵你。」
我哥是有輕微潔癖的,能說出這句話已經很是縱容了。
我一頭撲進他懷裏。
哥哥的身上好香。
哥哥的懷抱好溫暖。
哥哥的胸肌好寬大,想.ŧù₈…..
我猛地瞪大眼,我在想什麼,這可是我哥,我居然產生了褻瀆的念頭,真該死啊!
這時腦子裏又弱弱出現了另一句話:
可是又不是親的。
我猛地推開我哥跑回房反鎖一氣呵成。
這下真左右腦互搏了。
我痛苦地抱住腦袋,似乎終於明白麪對我哥時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從何而來。
我,喜歡上我哥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大概是我會放心地在沙發上昏睡過去,因爲我知道只要他在就不會讓我着涼。
大概是無論我忙到多晚,一抬眼都會看到不遠處那盞落地燈和燈下認真看文件的人。
大概是我偷偷變賣首飾和包,他並沒有點破,而是源源不斷地送來了新的,上面寫着:自願贈與,永不追回。
大概是他擺的果盤永遠是小熊形狀,家裏深色的窗簾和地毯變成了奶油風,每天茶几上都會擺上沾着水珠的白色洋桔梗……
沈司珩要是知道會怎樣?
我爸小時候給他報了國學課,多年來,他養成了克己守禮的性格,甚至有些古板。
要是知道妹妹產生了如此背德的念頭,他大概會跟我老死不相往來吧。
聽到門外沈司珩擔憂的問候時,我做了幾次深呼吸,平靜地告訴他我還有點事要忙。
他見我死活不開門,再三確認後才離開。
我絕望地看着天花板,絕對要把這個苗頭掐滅!
-11-
正式開業這天,果然有很多老同學來捧場。
我人緣還算不錯,大部分都是真心實意慶賀。
只有一小部分是來看笑話的陰陽怪氣的。
比如曾經意圖給林染染下藥被我撞破並報警,最後只能灰溜溜跑到國外的富二代周讓。
他大搖大擺地將邁巴赫停在店門口,嘴角掛着小人得志的笑容。
走進來後摘下墨鏡環顧四周,散漫地嘖了兩聲。
「沈大小姐落魄到只能開一個這麼小的店了嗎?」
第Ťù₆一天沒多少新客人,都是熟人。
現在霎時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每個人的表情都變得意味深長,八卦、同情、看戲。
我沒什麼表情:「來鬧事的?那我報警了。」
周讓想起當初的事,眼裏閃過一抹怒意,又硬生生扯出一抹笑。
「別呀,老同學照顧生意不行麼?」
他讓店員給他打包了十多份甜品。
結賬後遞給他的時候,他故意鬆手,全部摔壞。
「哎呀,你的店員怎麼笨手笨腳的,不過算了,誰讓我大度呢。」
他挑釁地看着我。
「那就麻煩店主再幫我打包一份吧,放心,我會買單的。」
我最討厭浪費糧食的人了!
他現在還不敢完全跟我撕破臉,只能用這種手段噁心我。
我捏緊了拳頭,思考是現在扇他一巴掌還是回家跟我哥告狀給他套麻袋。
叮咚。
伴隨着清脆的風鈴聲,有人推門進來了。
是一個穿着格子襯衫扎着馬尾的女生,她的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
我的目光瞬間被她吸引。
無比確定,她就是姜聆。
因爲她實在跟我媽長得太像了。
而姜聆也一眼鎖定我,眉眼自然,脣角帶笑。
「沈南婉你好,我是姜聆。」
讓人詫異的是,她的普通話帶了些廣式口語。
周讓震驚一瞬後,臉上笑容變得誇張起來。
他猛地拍了拍手吸引注意:「哦豁,沈家真千金來了,大家千萬別錯過這場好戲啊!」
嘶,這個賤人,我忍。
姜聆眨了眨眼,很快明白了現在的情況。
她微微提高聲音:「我想跟你說說你親爸親媽的情況。」
周讓順坡下驢:「就在這說唄,都是老同學,別見外啊!」
姜聆竟然也點頭:「那好吧,她爸姓姜,港城富豪榜排名第一的姜,長虹家族集團的姜。」
我和周讓同時愣住,現場一片譁然。
幾秒後,我反應過來,向姜聆點頭示意。
「你先等我一會兒。」
她雖然不知道我要幹嘛,卻還是配合點頭。
第一件事,我抓住處於僵硬無措狀態的周讓的衣領左右開弓狠狠扇了兩個大嘴巴子。
惡狠狠威脅:「你不會不知道我最討厭浪費食物的人吧?」
周讓嚥了咽口水,不敢橫了,小雞啄米一樣點頭。
他撿起地上的紙袋,當着我的面塞了一大口甜品後再次灰溜溜離開。
第二件事,我又重新把路硯深解散的那個羣拉回來了。
那些蛐蛐我的截圖全部甩出去。
【哈嘍,我親爸姓姜,港城富豪榜排名第一的姜,長虹家族集團的姜。】
【沒聽到嗎?我親爸姓姜。】
【截圖上的人聽到扣 1,沒聽到我親自上門通知你。】
沒一會羣裏全是憋屈至極的 1。
風水輪流轉,沒想到這麼快就轉回來了。
老天,我誠摯地向你道歉,原來你是真把我當親孫女。
爽誒!
-12-
「你還真挺像爸爸的,各種意義上。」
姜聆笑着點評了一句。
原來我親爸是現任家族掌權人最小也是最寵愛的弟弟。
他很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一開始就沒準備參與家族內鬥,靠着嘴甜逗趣抱大腿,成功活成吉祥物。
幾個哥哥姐姐都是他的靠山,憑藉着老爺子給他設立的鉅額信託和幾家盈利不錯的公司過得風生水起。
公司都請了專業人員打理,他就天天帶着老婆全世界到處瀟灑。
也就陰差陽錯發生了在國外抱錯孩子的意外。
我和姜聆並肩在湖邊散步閒聊,分享了不少雙方家庭趣事和習慣愛好。
「爸爸是憋佬仔,喜歡掛玉牌,養魚,喝茶,書法;媽媽年輕的時候是工作狂,各方面都很雷厲風行,物極必反,現在完全躺平,每天短劇看到半夜,第二天睡到下午,晚上還會跟好朋友去跳廣場舞。」
「至於哥哥……」
一提到沈司珩,我就發狠了,忘情了,沒命了!
「哥哥的 MBTI 是 INTJ,喜歡灰色,常年西裝,喜歡極簡冷淡風,愛好看書、下棋、油畫、彈鋼琴,喜歡看科幻電影,還是軍事迷,他不開心的時候會去陽臺吹風,開心的時候會下廚做飯,喜歡喫家常菜,說實話有點挑食,他平時有健身習慣,週末偶爾會去登山攀巖,喜歡晴天,因爲雨天會把他的皮鞋弄髒,哦對了,他還很喜歡貓,可惜貓毛過敏……」
姜聆含笑靜靜聽着。
「看來你很喜歡哥哥了。」
一聽到「喜歡」這個詞我就蹭地站了起來,乾巴巴轉移話題。
「畢竟是家人嘛,對了,說說你吧。」
「我?」
她見我目光落在她的衣服上,瞬間明白我要問什麼。
「你說我的打扮啊,這都是私人裁縫根據家族成員的穿搭習慣量身定做的,我比較喜歡這種簡單的風格。」
我:「.Ťŭ̀ₔ…..」
既然她家這麼有錢,我爸當時還嘆什麼氣!
我怒衝衝發消息質問他。
他很快回復:【沒把你養得跟姜聆一樣優秀,感覺輸了,唉。】
這對嗎?
我懷疑他是故意的,就是想看可憐米蟲被生活折磨的樣子!
跟姜聆大肆吐槽過後,她的神情突然有些愧疚。
「抱歉,佔了你二十一年的人生。」
我懵了幾秒。
她說的可都是我的詞啊!
我絞盡腦汁:「……我也佔了你二十一年的富貴人生,扯平了?」
微風拂過湖面,我們對視笑出了聲。
姜聆摸了摸我的頭,笑意溫和。
「但是我大你一天,算是姐姐,以後你放開手腳玩吧,我會養你的。」
腦子裏飛快閃過的「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等豪言壯志瞬間從我光滑的大腦皮層離開。
我猛地撲上去抱住她的腰。
「好耶,姐姐養我!」
-13-
晚上回家後,我眉飛色舞地給沈司珩表演了今天戲劇性的經過。
尤其是周讓跟喫了屎一樣難看的表情被我演繹得惟妙惟肖。
沈司珩微笑着傾聽,卻絲毫沒有感到驚訝。
我有些挫敗,嘟囔道:「你肯定也早就知道我親生父母的身份了,全家就我不知道。」
令人詫異的是,沈司珩說:「我不知道。」
他從不騙我。
他只是對這件事沒有任何的興趣,所以從不過問。
客廳昏暗的光線中,他眸光沉沉。
「你的生父生母是誰,都不會改變你是我們家人這一事實。」
是啊,我們是家人。
我掩住眼底的不捨和眷戀,輕聲開口:
「哥哥,我打算搬出去了。」
一切步入正軌,這段不該產生的隱祕陰暗情愫也該停止生長。
沈司珩的視線落在我身上。
許久都沒有說話。
……
路硯深回國後,每天雷打不動地來我的甜品店買一塊藍莓慕斯。
既然他是以客人的身份來的,那我就沒有趕他的理由。
林染染有空就會來店裏幫我幹活,她盯着路硯深離開時清瘦的背影,感慨道:
「還真是風水輪流轉,南婉姐,你打算冷落他多久啊?」
我詫異轉頭。
「不是,怎麼就連你也覺得我只是跟他鬧脾氣啊,我是真不喜歡他了!」
林染染瞳孔地震。
「啊?」
從她的反應就能看出來,幾乎所有人都不相信這個事實。
那些人見我成爲假千金無望,又開始編織買股我、姜聆和路硯深的愛恨情仇。
唉,都怪我年少輕狂,留下了黑歷史啊!
第二天,路硯深又來了。
只不過臉上戴了口罩和鴨舌帽。
我狐疑地打量他,在他偏頭躲閃時注意到眼角的烏青。
這是被揍了一頓?
哪位英雄啊,幹得漂亮!
-14-
下班後,我哼着歌回家,這是我在沈司珩家待的最後一晚。
客廳一片漆黑。
開了壁燈才注意到閉眼靠在沙發上的沈司珩,腳下是一瓶喝空的紅酒。
整個人死氣沉沉,看上去疲倦不堪又脆弱無比。
可是沈司珩除了應酬很少喝酒,更不會讓自己有任何的失態。
到底是誰刺激了他?
沈司珩聽到聲音猛地睜開雙眼,醉意未消。
他偏頭看我,光線的陰影籠罩了半張臉。
而我清晰地鎖定他眉骨處的青紫。
腦海中瞬間浮現路硯深的影子。
我抬腳走過去,冷着臉掐住他的下頜查看傷勢。
「哥哥,路硯深是不是打你了?」
泛紅的眼眸蒙上了一層霧,他盯了我許久,像是在判斷是不是做夢。
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倏然手腕一緊,我跌進他懷裏。
錯愕,僵硬,茫然。
我甚至忘了呼吸。
沈司珩脆弱地折頸,臉貼着臉,帶着酒氣的灼燙氣息落在敏感的頸窩處。
喉間乾澀的感覺又來了,我艱難吞嚥。
「哥哥……」
他的聲音輕飄飄的,像是情人之間的呢喃。
「婉婉,答應哥哥,別跟他們走,好嗎?」
我微微一愣,心底有種強烈的預感。
他們是誰?
或許搞清楚這個問題,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我壓着聲音,緩慢引導。
「哥哥,你不想讓我跟誰走?」
他抬頭的瞬間,薄脣擦過我滾燙的耳垂。
我目光僵直,卻清晰地聽到他說:
「別離開我。」
答非所問。
我確信,他醉了。
可心跳卻抑制不住地加快。
他是否也同樣不捨?
沈司珩喝醉後,褪去平時的冷淡禁慾露出了這樣不爲人知的一面。
微紅的臉,高挺的鼻尖,緊蹙的眉心,顫動的睫毛。
真是給我迷昏頭了。
我嚥了咽口水,顫抖着拿起手機拍照留證據。
「哥哥,這可是你主動引色狼入室的,不能怪我哦。」
我閉上眼,吻住了他的脣。
柔軟得不可思議。
圈住我的手臂倏然收緊。
他茫然地半睜開黑潤的雙眼,霧氣在晃動。
似乎確認了什麼,呼吸漸漸加重。
他托住我的後頸,奪回主動權,兇猛地攻城掠地。
-15-
喝醉後的人是做不了什麼的。
第二天我又是從房間醒來,毫不意外,妝也卸了。
大概是沈司珩半夜酒醒了把我抱回來的。
我揉了揉亂糟糟的頭髮。
他到底記不記得昨晚發生的事?
我打開門,做賊心虛般四處張望,按理來說這個點他應該去上班了。
客廳沒人。
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失落悄悄滋生。
轉身回房時,身後傳來腳步聲。
沈司珩穿着家居服,神情自然地看了眼腕錶。
「睡醒了?先去洗個澡,早餐已經做好了。」
好傢伙,他完全斷片了!
我頓時生出一股無名火。
「不喫了,我要搬家!」
他拉住我,語氣很淡。
「搬哪?」
「搬到路硯深家,行了吧!」
我想甩開他,沒甩掉,反倒被攔腰抱起往客廳走。
沈司珩將我放在沙發上。
在我錯愕的目光中,沈司珩以單膝下跪的姿態仰視我,眼底情緒濃烈洶湧。
我不知所措地撐着雙手往後退,身體緊繃僵硬。
而他的左手卻侵略性十足地搭在沙發扶手處,因過度用力而指節泛白。
截斷我所有退路,讓我無處可逃。
他嗓音沙啞。
「想起來了麼?」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住了。
他步步緊逼:「婉婉,昨晚喝醉的可不是你。」
「不準備對我負責麼?」
指節驟然收緊。
我嚥了咽口水:「哥哥,你都記得啊?」
他摸了摸嘴角那道深紅色的細碎傷口。
「嘴都被咬破了,很難不記得。」
我頓時臉色爆紅,別過臉無理取鬧。
「誰讓你表現得這麼無所謂,我還以爲你不想要我呢!」
他倏然握緊我的手。
「哥哥永遠不會不要你。」
「我從沒有讓你離開這個家的打算,無法容忍你有一絲過得不好的可能性,從小到大,我沒讓你受過一絲委屈,別人更不行。」
「不管是突然冒出來的父母,還是……路硯深。」
原來這就是他喝醉時說的「他們」。
沈司珩深吸了一口氣,目光近乎偏執。
「只有時時刻刻看着你在我身邊活蹦亂跳,我纔會安心。」
我認真對上他的視線。
「哥哥,你對我是責任,還是喜歡?」
他將我的手按在他的心口。
撲通撲通,震如擂鼓,像是下一秒就要爆炸了。
「妹妹,你說呢?」
我又害羞又高興。
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將臉埋入頸窩蹭來蹭去。
「哥哥,我好喜歡你呀!」
他穩穩接住我,笑意自眼底瀰漫。
「嗯,準備一下,今晚見家長。」
我:???
-16-
我就這樣見到了我的親生父母。
穿着休閒隨意的夫妻倆驚奇地捧着我的臉用粵語交流。
「丟,老婆,眼睛大大的,跟你一模一樣啊!」
「老公,她的鼻子像你誒!」
姜聆咳了兩聲。
「行了,別嚇到妹妹。」
他們這才鬆開我,順手給我塞了張黑卡,用蹩腳的普通話安撫我。
「爸媽見到你太高興了纔會這樣,不要怕啊。」
這還怕什麼。
我立馬錶演熱淚盈眶。
「爸媽,我們終於團聚了!」
姜父瞪大眼好一會,低頭跟薑母蛐蛐。
「不錯,這演技也像我,又可以帶回去騙錢了。」
我:「……」
兩家人的認親過程還是非常和諧愉快的。
一頓飯喫得其樂融融。
聊到最後一致決定暫時保持現狀,當一家人處就是了。
反正屬於兩個孩子的財產是不會厚此薄彼的。
大家都很滿意。
除了沈司珩。
他輕咳一聲:「還是認回來吧。」
頓時所有人疑惑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沈司珩淡定地牽起我的手。
我驚恐萬分,立馬甩鍋。
「不關我的事,都是哥哥勾引我的!」
沈司珩:「……」
所有人瞳孔地震。
除了姜聆,她很快反應過來,朝我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剛剛還誇他一表人才的親爸頓時怒目圓睜,抄起平底鞋就往他身上砸。
「你呢個撲街!」
現場一陣雞飛狗跳。
我剛視死如歸地閉上眼擋在我哥面前就被姜聆拽走了。
她笑着說:「那是他泡妹妹應得的,放心,爸爸下手有分寸。」
好吧,那我就放心了。
結果第二天,沈司珩臉腫了一圈。
我哭得撕心裂肺。
「打人怎麼能打臉呢,這讓人怎麼親得下去啊!」
沈司珩眼底的疼惜立馬消散得一乾二淨。
他懲罰似地在我嘴脣上輕輕咬了一口。
「不想親也得親。」
-17-
兩家還是公開認親了。
這件事被港城娛樂媒體大肆報道,各種浮誇狗血的標題層出不窮。
連帶着國內的營銷號也紛紛轉發。
【這姐倆這輩子唯一喫過的苦就是冰美式吧?】
【她們晚上睡得着嗎?我反正被他們的錢途亮得睡不着。】
【退錢,這不是我想看的真假千金文!】
身份曝光之後,我的幸運碗甜品店也火了。
大家都想來蹭蹭好運,每天排隊的人都看不到頭。
我當鹹魚店主的美夢破滅,被迫捲了起來。
幾年後,「幸運碗」成了知名蛋糕品牌,連鎖店全國遍地開花。
這就是後話了。
路硯深得知我跟沈司珩在一起後,失態地在我下班路上攔住我。
「爲什麼?你明明追了我這麼多年,爲什麼說換人就換人?」
我詫異地看向他。
「你也知道我追了很多年啊,請問你給了我什麼回應呢?」
沉默,敷衍,轉移話題。
這就是他一貫的回答。
路硯深眸光破碎,壓抑着深深的絕望。
「可是,我已經喜歡上你了啊。」
我勾出一抹笑。
「那看來我們真的不合適,連喜歡都是錯位的。」
路硯深垂下通紅的眼,呼吸急促,艱難道:
「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了麼,我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你還說我是你的理想型,爲什麼偏偏選了他呢……」
我偏頭看他。
「很難猜麼,要說青梅竹馬,我跟我哥不比你親?」
「至於理想型,更是會隨着年齡的增長和心境的成熟而發生變化,我當初青春懵懂,就好冷酷毒舌竹馬這口,所以你有幸成爲我的追求對象,現在我長大了,理想型變成了我哥那樣成熟溫柔細心不會冷暴力的男人,或者說,我哥就是我的理想型,你能明白嗎?」
他神情頹然,肩膀再不復從前的挺拔。
「……對不起。」
「不用道歉,雖然你不愛喫我做的餅乾,但是我由此發現了自己的天賦,爲了和你考同一個城市,我Ŧŭ̀⁷逼了自己一把,證明自己不是你口中的笨蛋,因爲你我找到了自身的閃光點,所以我並不後悔喜歡過你,可能這就是無疾而終的青春吧。」
「但是下次不要再出現在我和我哥面前了,否則我是一定會幫我哥揍你的,好自爲之。」
熟悉的車緩緩在我身旁停下。
沈司珩拿了條毯子下來,看都沒看路硯深一眼,自然地幫我披好。
他一手提着我的包,一手攬住我的肩膀,眼底透出濃烈的愉悅。
「回家,今晚給你做牛排。」
「好耶!」
路硯深看着他們如此登對的背影,想起姜聆對他說過的話。
「你在感情方面太遲鈍了,人家女孩追了你好幾年,你竟然還認不清自己的心意,我打賭你一定會後悔。」
明明沈南婉凍得鼻尖都紅了,他卻連給她披件衣服都想不到。
這一刻,他居然覺得。
她選擇了跟他完全不一樣的人,真好啊。
他爲自己的遲鈍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可這樣好的女孩,以後再也遇不到了。
-18-
上車後,沈司珩脣角的弧度依舊下不去。
顯然,剛纔那番護短的話他肯定聽見了。
我趁熱打鐵,問出我一直好奇的問題。
「所以你和路硯深當時爲什麼打架?」
瞬間,脣線拉直。
他看着前方,語氣平板。
「他說你小說都不看兄妹題材的,更何況我還這麼老,你不可能跟我在一起,讓我死了這條心。」
我:「……」
畢竟我是真有哥,不看這種題材很正常。
見他心情變差了些, 我湊上去親了他一口。
「那親愛的哥哥,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呀?」
紅燈。
車停了下來。
他偏頭看我,眸光閃爍不定。
「知道你不是我親妹的那一晚。」
我睜大眼:「不是, 小哥哥你——」
「產生這個畜生的念頭後,我唾棄了自己一整天,可是後來看到你小心翼翼擔驚受怕的模樣,我想, 把你交給誰都不放心, 還是待在我身邊最合適。」
怪不得, 原來那個紅腫的巴掌印是他自己打的。
紅燈倒計時三十秒。
他掏出一個絲絨盒, 打開,是一枚璀璨的求婚鑽戒。
內圈還刻了我們兩人的姓名字母縮寫。
倒計時二十秒。
沈司珩注視着我的眼睛, 喉結滾動。
「沈南婉, 你願意嫁給我嗎?現在不願意的話,我下次再求。」
十五秒,足夠憑藉第一感覺做出選擇了。
他在給我拒絕的機會。
可我的身心都在回答:我願意。
我伸出手:「快點, 馬上綠燈了。」
向來從容不迫的沈司珩這一刻手竟然在抖。
他親吻我的手背,嗓音無限溫柔。
「我愛你。」
綠燈亮了,一路再無阻礙。
-19-
蘇繆和林染染共同給我制定了一份【婚前檢查清單(防後悔)】。
除了婚檢和財產相關事項, 加粗高亮的一條竟然是房事和諧測試。
咳咳, 好朋友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爲我好罷了。
睡前,我攔住準備回房間的沈司珩。
深吸一口氣:「哥哥, 我們試試吧!」
沈司珩身形微僵。
許久之後,他動作機械地摸了摸我的頭。
「這種事,婚後再做。」
我頓時不滿了。
「不行,雖然你看着很健康,但萬一時間很短呢,你要知道, 我看的小說可都是以小時爲單位的!」
見他越發站姿越發僵硬, 我狐疑地盯住。
「哥哥, 你該不會真的有問題吧, 畢竟也不年輕了, 我能理解,實在不行我陪你去醫院——」
沈司珩捂住我的嘴,一把將我扛上結實的寬肩,咬着後槽牙道:
「本來就忍得很辛苦了,你還非要鬧我,行, 那我們就試試。」
房間門砰地關上。
半夜,我哭着求饒。
「夠了, 我們就試到這吧!」
他緩慢地調整, 卻沒應這話。
畢竟是我要試的,也沒理由發火, 只能勾住他的脖子撒嬌。
「哥哥,求求你了!」
以前每次朝他這樣撒嬌,他都會滿足我的要求。
可這次好像不太管用。
沈司珩這個混蛋反而更興奮了!
他甚至一邊點火一邊吻着我的耳廓沙啞呢喃。
「妹妹好乖……」
-20-
婚紗照是在我的甜品店拍的。
爸媽、姜聆、林染染,甚至昨天還說買不到機票的蘇繆, 此刻都笑容燦爛地站在我面前。
砰——
禮花筒噴射出五顏六色的彩片時,微風恰好拂過風鈴。
陽光透過櫥窗將我的家人和朋友染上溫暖的光輝。
在麪包香甜濃郁的氣味中,我和沈司珩笑着擁吻。
攝影師定格的這一瞬間
名爲幸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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