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未婚夫試愛,醒後,我看到他頭上有葷線,兩根。
一根是我,另一根,連着他資助的貧困生。
女生穿祕書裝,怯生生躲着,見到我就紅了眼睛。
林在亭笑着替她解圍。
「小姑娘怕生,又敏感,碰一下就抖。」
「你碰過嗎,這麼瞭解?」
我們鬧得不歡而散。
後來,林在亭也能看到我的葷線。
他愣愣的,彷彿被背叛了。
「你怎麼能有兩根呢?」
-1-
家裏遺傳,只要發生過性行爲,我就能看到對方的葷線。
也就是,他和誰發生過關係。
昨晚,林在亭打開超薄盒子的手都在抖,耳根通紅,稚氣地分不清方向和位置。
「對不起,恩恩,我太緊張了。」
我也手忙腳亂,回憶學習資料裏的畫面。
對接成功的一瞬,我們對視,捂臉笑出聲。
笑聲害羞尷尬,又帶着默契。
林在亭似乎預習過,流程開始熟練,我也從緊繃到放鬆。
健康長久的關係,應該是滿足饜足的。
清晨醒來,我身心清爽,鑽在林在亭懷裏賴牀。
我偷偷地睜眼,想看一下我們兩人的線,夠不夠漂亮。
林在亭身上真的有一根線,連着我和他。
我數着,眼睛一顫,怎麼還有一根?
刺眼的紅線,越過牆壁,不知道延伸去哪裏。
林在亭恰好睜開眼,單手撫摸我的臉,眼裏泛着笑意。
「恩恩,昨晚試愛,我沒讓你疼吧?衣服都撕破了。我叫了小祕書上來送。」
我用盡力氣,壓住心底瘋狂的質問聲。
你爲什麼不是第一次?
我們青梅竹馬,九年愛情長跑,身邊只有我一個女朋友,她又是誰?
我只有你,你怎麼可能背叛我啊?
……
甚至,我懷疑這線是假的,幻覺。
母親可能沒說清楚,也許錯了。
可她婚前,反覆和我強調,婚前要試愛,做好一切檢查。
她說,能看到這條線,是好運,也是詛咒。
讓愛人能看清彼此,也能讓愛人分ťú₌崩離析。
我打算等穿好衣服,就當面問林在亭。
他的小祕書敲門刷卡,走進房間。
怯生生地走到我面前,彎腰捧着衣服禮盒給我。
我輕聲道謝,下意識對她微笑。
笑卻僵住了。
林在亭另一條線,在她身上。
-2-
「恩恩,怎麼了?一直盯着許媞看。她剛畢業,學會打扮自己,是不是不像土包子了?漂亮很多。」
林在亭擺手,讓許媞先出去。
我捏住空中的紅線,果真,緊緊的,連着許媞和我的未婚夫,我的竹馬林在亭。
許媞嚇得走到林在亭那邊。
手和腿都在抖,像躲在母雞身後的雛雞,瓜子臉,淚蓄在眼睛裏。
「許姐姐,你剛纔瞪我,嚇到我了。對不起。」
林在亭面露無奈,拍拍許媞的肩膀,又望着我,替小姑娘解圍。
「她剛畢業,沒見過這場面,小姑娘也怕生。敏感,你碰一下就抖。」
我盯着他,問。
「你怎麼知道她敏感,碰過嗎?」
「我們都碰過啊。一起資助的姑娘,衛生巾還是我們一起選的。我就當她是咱們的妹妹。」
林在亭一邊哄着開始落淚的小祕書,一邊示意我換好衣服。
胃裏翻騰噁心,我抓起送來的連衣裙,進了衛生間。
反鎖,深呼吸,坐在馬桶上。
手還在止不住抖。
許媞,是我和林在亭親手挑的資助學生。
-3-
我和林在亭是二代,大學一畢業就創業融資。
路太平坦,我和林在亭爲了積福,找了個貧困生提出資助。
選中了許媞,因爲她的賭鬼父親剛進監獄,只剩她一個人。
女生懵懂內斂,我和林在亭像姐姐哥哥,傳授學習方法,擇業方向。
可我敏銳地意識到,她更愛聽林在亭說經驗。
會把那些話都摘抄貼在牀頭。
「高手就是日復一日地練習。」
而我的經驗,許媞只是走神點頭,目光落在我未婚夫身上。
課後,林在亭聽了我的懷疑,他笑着調侃我想太多。
「雖然她也成年了,但在我心裏只是妹妹,而你是我的未來妻子。」
爆發最嚴重的一次爭吵,是在許媞高考前。
她嚴重營養不良,第一次來潮。
女生哭着打電話給林在亭,沒找我。
等我知情趕到,許媞紅着臉,盯着林在亭問,「哥哥,我不會用,能教我嗎?」
林在亭侷促地揉着耳根,來回踱步,看到我的一瞬,跨步過來求助。
我有些芥蒂,但林在亭替許媞解圍。
「許媞很細心,她說,你是女生,工作更忙,要花費時間纔有上升通道,所以纔來找我。」
「她還說,知道我們有婚約,找我也是在找你。這小姑娘情商變高了,也懂得 girls help girls 了。」
許媞雙手捏着我常用的衛生巾,盯着腳尖,眼淚落到地上。
「對不起,我讓你們吵架了,下次我先找姐姐吧。我沒想到恩恩姐會介意。」
我把她帶進衛生間,耐心教完步驟。
隨後認真提醒。
「許媞,這件事情我很介意。就算林在亭是長輩,但他也是異性,不要因爲是我們資助人,你就過於信任。你應該優先問我,而不是他。這也是對你的保護,好嗎?」
許媞點頭。
後來,我看到她出門時,把剩下滿滿一包衛生巾,丟進垃圾桶。
-4-
那件事情後,許媞很少聯繫我和林在亭。
依舊默默發成績單,會寄來特產。
畢業、面試、實習,許媞都禮貌詢問。
我只當她是做過錯事的孩子,沒當一回事。
直到,我看到林在亭介紹新的私人祕書,是許媞。
她應聘成功,進了我們公司。
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我和林在亭大吵一架。
他說我多疑,嫉妒年輕人,不給機會。
我罵他老牛喫嫩草,不懂避嫌。
還是許媞給我們互相牽線和好。
她比小時候開朗一些,說話也圓滑了,依舊甜甜地叫我「姐姐」。
也主動避嫌,凡事優先問我,喫飯也隔着人,絕不靠近我未婚夫。
甚至,想要在結婚那天,當我們的伴娘。
我以爲,都會過去的,但陰魂不散。
-5-
我抖着手,在衛生間半天才穿好衣服。
回到房間,林在亭和許媞不見了。
他給我留了信息。
在樓下點了早茶,許媞胃疼,先讓她喫。
我沒回復,找了點手段,查出來林在亭這幾年的開房信息。
沒有異常。
又找了許媞名下的。
也沒有。
我盯着鏡子裏,自己頭上刺眼的一根線。
林在亭有兩根。
是不是誤會了,他們總不可能去別的地方做……
腦中想到一個可能,最噁心的可能。
我解鎖了很多次,纔打開手機,搜索到林在亭最近的定位。
我們買在外灘的婚房。
他今年一直在忙裝修佈置,單獨去了很多次。
每次我想一起去,林在亭總揉着我的臉頰,說,「甲醛!粉塵!我金貴的小恩恩,好好待着,你老公負責,還不放心嗎?」
我相信他。
林在亭很謹慎,怕我磕碰。
自從第一次拿駕照帶我兜風,他沒練習到位,發生車禍,磕到我臉。
只要和我有關,他都會提前預習、練習。
從燒烤做飯到輪滑、旅遊、跳傘,林在亭都會自己先練習,做足了功課纔來陪我。
怕我疼,廚房的刀具也都不許我碰。
他用了十幾年的簽名也是:「日復一日,爲愛練習與準備。」
-6-
我一路按定位,到了獨棟的江景房。
小洋樓別墅,錄了密碼,是我們結婚的日期。
進去,一切都裝修好了。
乾淨漂亮高級,全是我喜歡的顏色,傢俱高端定製。
一寸寸丈量,沒有蛛絲馬跡。
我坐在布藝沙Ṭũ̂⁴發上,鬆一口氣,也許,都是誤會。
想起林在亭信息裏說,新房有全屋投影,最近才修好。
我打開,準備試一試。
投影儀裏有 U 盤,我直接點播放。
黑暗中,畫面裏,林在亭和許媞在一起看島國片。
後來,他們開始練習。
林在亭語氣溫柔,禮貌客氣地問,舒服嗎?
「如果難受要和我說,我怕以後弄傷恩恩。」
「謝謝你陪我練習,我想給恩恩一個完美的試愛夜。」
許媞說,「你一定要對恩恩姐好,要比我好哦。」
我呼吸急促,抖着手,按了返回鍵。
菜單上,上百條標註着練習資料的視頻,屏幕裝不滿。
身體發冷,我翻看林在亭有關的婚房聊天記錄。
一條條看,眼球幹得發疼。
「恩恩寶貝,廁所的鏡子很大,全身鏡,我試過,你會很喜歡的!」
鏡子上,水汽蒸騰,浮現出一男一女的兩對手印。
「廚房木質餐檯,ŧŭ⁷很結實,以後你和孩子一起坐在上面,也穩。我試過了。」
寬大的餐檯邊緣,藏在豆漿般的凝固液體,也沒擦乾淨。
「窗臺做了全包圍,落地窗加固,大風也不怕,颱風那天我來看過。一想到以後下雨天和你一起窩在房間,就好幸福啊。」
我站在窗臺邊。
落地窗倒是乾淨透徹,一塵不染。
對,那天有颱風。
看到竹節草北上的消息時,我趕回家,才發現忘記關窗。
臥室客廳一片混亂,窗簾被暴雨淋得潮溼。
客廳也被雨水泡溼了。
那天,我又是經期第一天。
我捂着肚子,頭髮溼透,和喊來的家政一起收拾,卻聯繫不上林在亭。
等到晚上,才收到消息。
林在亭去了我們的婚房關窗檢查。
「颱風好大,但我們的落地窗很穩。隔着它看風雨,很漂亮。結婚後,每天我就在這裏等你回家。」
許媞那一晚的朋友圈,也拍了外灘的暴風雨。
和這裏的風景一樣啊。
但我怎麼沒想到呢?
我也抬手拍了一張照,給林在亭發過去,還有分手退婚消息。
-7-
在朋友的私人酒吧喝完一打生啤。
我迷迷糊糊,從之前想找我有單方面聯繫的列表裏,隨手找了一串眼熟,又不討厭的號碼,打過去。
即使和林在亭訂婚。
追我的從不少。
他們推杯換盞,勾着我的酒杯,說趁年輕,多試試。
也有比林在亭更好的。
可我一次也沒有越界。
我撥出去電話。
「你好,今晚方便麼,上次你說的練習,我們可以試一試。對,沒有打錯,就是你。你怎麼不說話啊?啞巴嗎?我未婚夫也喜歡找人練習技術,我也要。」
「我倒要試試看,真的這麼開心嗎?開心到有老婆也要去?」
對面掛斷電話。
我也沒力氣,躺在沙發上繼續發呆。
不到半小時。
有人推門進來。
我醉眼熏熏,只認出來是個男人,穿深色西裝,外套進門就脫,蓋到我肩膀上。
他臉上沒表情,眉眼淡漠。
貼近我,我嘟嘴,他推開,手指微涼,把我臉上的頭髮都捋起來,用髮圈輕輕紮好。
男人遞過來一張紙,似乎說不了話,給我看內容。
「許恩汝,這是幾根手指?」
我搖頭晃腦,一口咬上去,胡亂咬。
語氣急促。
「快點啊,憑什麼他可以找別人我不行?誰沒有被誘惑過?我以前也喜歡過一個十八歲的小男生,但我從來不會走出界線。趕緊做,趁着我沒睡着!」
他摘下領帶,繞着我的手腕三圈,打結。
冷笑聲落在我的耳畔。
-8-
艾斯?愛慕?
我小聲補充,「我沒經驗,別搞這麼葷的。」
對面低聲笑,卻像冰碴子,敲打我的腦袋。
天旋地轉,我被扛在肩膀,乖巧地跟他走。
有點害怕。
但我要讓林在亭知道,誰都離得開誰。
後來記憶斷片了。
再醒來,我抱着腦袋,看見沙發上小憩的男人。
我看看被子裏的身體。
一陣難堪。
因爲面前這人好陌生,我腦子亂,不記得是誰。
他轉醒,在筆記本上寫字。
「許恩汝,我是聞言。我十八歲那年,你資助過我。後來絕交了,老死不相往來。」
天塌了。
我倉皇鑽進被窩裏穿衣服,幾乎要跪下。
「聞言,我記得你,這麼快博士畢業了?哈哈哈,上次見面後就沒聯繫,對不起。是我叫錯人了。」
「對不起,你可以打我、報警,都可以,對不起。怎麼不罵醒我呢?」
聞言沉默,沒說話。
對啊,他還是啞巴。
我把頭埋進了被窩,半夜睡醒,都要扇自己幾巴掌。
從被子裏面,我又撈出來聞言的領帶。
上面都是我的口紅印。
他只是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我,比讀書時多了幾分成熟,更疏遠。
他一筆一劃寫,筆跡穿透紙:
「哦,還叫錯了?原本是誰?」
-9-
在資助許媞後,校長又塞了一個名額過來。
就是聞言。
父母車禍過世,家產被親戚搶走。
原本是家裏獨子,成了人人棄之不要的累贅。
見到他在食堂喫一葷一素,盤子光亮,我偷偷去給他充了飯卡。
回來和校長說。
「但我們已經資助了一個女生,我未婚夫也許介意再來一個男生。卡里的錢夠讀完研究生的學費,你給他吧。用不完給其他學生都行。」
後來,我改變主意。
因爲林在亭瞞着我,偷偷帶考試失利的許媞去迪士尼。
是許媞說漏嘴,把他們合照發給我。
許媞坐在林在亭腿上,兩人笑得明媚。
「姐姐,我是不是太老了?有人還以爲哥哥和我是一對情侶,非要幫我們拍照。」
林在亭後來找我道歉。
在我家人面前紅着眼睛,灌了三瓶白酒,胃出血,跪在父母面前,單方面刪了許媞的聯繫方式。
他說,只是當成妹妹,讓我誤會,失去了分寸。
我當天聯繫校長,報復一般,申請了聞言的資助。
從一開始的鬥氣。
生日、畢業、成年禮,我都給聞言辦得盛大。
故意叫上林在亭和許媞。
讓他也感受我所感受到的嫉妒與偏心。
每個月帶聞言去動物園,出國旅遊學地理和人文。
大學畢業時,我陪聞言分析面試,累得眯眼小憩。
半夜,臉頰被涼涼地碰了碰。
睜眼就和臉色通紅的聞言對視。
我懵住,扇了他一巴掌。
聞言倉皇在紙上寫,「不可以嗎?我看到許媞也這樣對林在亭。」
那時候年輕氣盛,只相信自己相信的。
自尊心也強。
我冷着臉,把聞言趕走,大罵他破壞我和林在亭的感情。
罵的話很難聽,最後他紅着眼睛,比了一個手語,我看不懂,連踹帶踢。
他在公寓外跪了一晚,早上才跌跌撞撞離開。
把銀行卡退給我,再也沒有聯繫。
-10-
聞言在沙發上,緩緩坐直了身。
替我回憶那些罵人的話。
一句句在紙上,字跡入紙三分。
「許恩汝女士說,資助與被資助,就像養孩子,界限分明,誰也不能越界。」
「你說,我還小,不要把尊敬當成愛情,不要侮辱了你的資助。」
「你絕對不會碰我,因爲這是上位者的一種霸凌。你也有自己的尊嚴。」
聞言輕輕撩ṭũₘ開領口,露出幾道齒痕。
「那這又是什麼?」
我咬到舌尖,疼得捂着臉,絞盡腦汁,也想不到措辭。
承認吧,我也和林在亭一樣噁心了。
對着比我小的動手。
可我意識到什麼,抬頭看向聞言。
他身上沒出現葷線。
也就是說,我和他根本沒有發生任何關係。
他也不誠實。
我試探地說,「你要我對你負責嗎?」
就像許媞和林在亭。
性和愛,是可以分開的嗎?
「我不接受。沒有愛的關係,不忠誠,我嫌棄噁心。」
聞言遞過來紙條時,看我的眼神,複雜了幾分。
我幾乎要鑽到地毯底下。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準備穿上鞋,請聞言喫一頓和好飯,和散夥飯。
門卻被打開了。
我看到頭上,唯一一根葷線在動,ťů⁾靠近。
林在亭站在門口,看向我和聞言。
聞言起身,一邊重新扣緊衣領,一邊把我換洗的衣服,塞進林在亭懷裏。
他什麼都沒說,卻又留了該死的留白。
林在亭走近我,抬起手,替我把滑落的肩帶,重新穿好。
他用溼紙巾反覆擦乾淨我臉上胡亂的口紅印。
他聲音沙啞。
「恩恩,今天要去看婚紗,你怎麼忘記時間了?幸好我記得,現在出發還不遲。」
我恢復冷靜,嗤笑一聲。
「沒看到分手短信嗎?林在亭。你和許媞睡了,我噁心。」
林在亭坦誠承認。
「對,我確實做了練習。許媞她很乾淨,每次我都做了多重措施。她只是一個練習的隊友。女生第一次我查過資料,都很疼的,女孩子很難受。所以我怕你疼。」
「甚至,對我來說只是工具。我只愛你。」
聽聽,這是人能說出的話嗎?
-11-
我和林在亭不歡而散。
他任由我扇巴掌,臉頰腫起,還問我手疼不疼。
他總是冷靜,表現得愛我,無底線包容,反倒顯得我纔是胡鬧的一個。
我累了,摔門出去,酒席婚宴所有都取消,做完一切,我路上接到父母電話。
林在亭來我家了。
一進門,林在亭在臉上敷着冰袋。
跪在父母面前。
țů⁻「恩恩,我都和爸媽澄清了,他們說等你的意見。」
委屈的眼淚湧起,我對着父母,啞聲喊了「爸媽」。
爸爸抿了一口茶,問我。
「女兒,真不能原諒在亭嗎?他對你還是挺好的,只是犯了一次錯,道歉也誠懇,你來之前,他跪了幾個小時,磕頭道歉。你們十幾年感情很難得啊,而且你明年就 30 歲,都說姑娘三十就是老姑娘剩女了。」
「不要覺得你浪費了青春,林在亭最美好的青春,不也在你身上嗎?」
我不可置信地盯着爸爸。
他的目光落在林在亭身上,是男人的心疼和理解。
媽媽淡淡地說,「幸福的婚姻,其實有錢和穩定的夫妻生活就可以了。其他,其實都一樣。」
三年前,同樣在這個客廳。
因爲林在亭偷偷帶許媞去玩,我們鬧分手,他也是來求我爸媽。
那時候,爸爸拿棍子要打他。
媽媽抱着我哄,勸我,「不喜歡就分!和媽媽一樣,找一個愛自己的人。」
我不理解爲什麼變了。
心臟抽搐地疼,準備摘下訂婚戒指砸林在亭頭上。
他紅着眼圈,低頭說。
「恩恩,其實我爸生病很久,沒幾天了。我答應他,會和你趕緊定下。能不能體諒一下?就算是假婚禮,在他死前,也想看到我們幸福。求你了。」
我疲憊地閉上眼。
臨死的人的期盼,道德的山,壓着肩膀。
「好,就演個過場。」
-12-
假婚禮那天恰好和一個業務衝突。
我臨時取消工作,和林在亭在試衣間穿婚紗。
他哭了幾次,看到我穿上婚紗,眼睛紅得和畢業時向我求婚一樣紅。
我面無表情,「哭夠了?上場演戲了。」
來了十幾個知情的親戚朋友。
林在亭父親坐輪椅,呼吸機在旁邊,在臺下看我們,一直抬手鼓掌。
念宣誓詞,交換婚戒。
司儀起鬨接吻。
林在亭靠近,徵求地望向我,眼睛溫柔得滲出水。
我咳嗽幾聲,用生病流感當藉口。
下一秒,銀幕上播放視頻。
這是劇本之外的,我扭過頭不想看,林在亭輕輕扶着我的脖子,轉向屏幕。
哦,是我們從小到大的同框片段。
我和林在亭是對門鄰居,青梅竹馬。
第一段,是他在 ICU 虛弱地安慰我別哭。他身上第一道疤,是替我擋住瘋狗,腿上骨頭都被咬碎。
第二段,我中考失利,林在亭每天繞路十公里,爲了每天送我上下學。幾千張他朝我揮別的笑容照片。
第三段,警察局,他和偷拍我的人互毆,被對面偷襲,腦震盪,抱着我疼得哭。
第四段,大學畢業那年他求婚。我接過花,在歡呼中緊緊抱住。
……
我的眼眶痠痛,內心有一個聲音問。
還能找到一個比林在亭更愛我的人嗎?
林在亭單膝跪下,他脫下西裝外套,露出裏面的校服。
和視頻一樣,朝我跪下,「許恩汝,能請求你,陪伴我餘生嗎?往後我只有你。」
我伸手。
糾結着,做了妥協。
-13-
林在亭的鈴聲響起。
專屬鈴聲。
掛了三次,最後一次戴上戒指,林在亭轉身接起電話,腳步一軟,坐在臺階上。
我問怎麼了。
林在亭說許媞自殺。
他問我要不要一起去看,我推開他的手,林在亭扶着牆壁,深呼吸,踉蹌地往停車場走。
不忘提醒我,這裏空調冷,等會兒要穿衣服。
「對不起,那是一條人命,我得看看。」
我真看不懂林在亭。
他到底喜歡誰呢?
新郎官離場。
其他人默默喝茶喫飯,和我一一告別。
只有林在亭留下,老人摘下呼吸面罩,朝我擠出一個笑。
「恩恩,對不起噢。林在亭他就是太善良了。許媞也是個好孩子。從我生病開始,許媞總來照顧我。」
「真是好孩子,能喫苦,我失禁,一個小姑娘愣是收拾乾淨,等林在亭趕到,都被感動了。」
我問林在亭父親,生病幾年了。
「好幾年了。多虧了許媞啊。」
他溫和地笑着,話中有話。
我把婚戒摘下,塞進老人手裏。
「您給許媞吧。」
ṭűₔ他也不喫驚,握緊了戒指,有笑容但又很疏遠。
「嗯。」
和客戶約的時間已經過去半小時,我無處可去,只好回公司碰碰運氣。
-12-
助理說,對方公司的領導還在。
「那位在我們公司創業史的展館參觀呢。似乎很感興趣。」
「他還問我要了您的資料相冊,看來對這次合作感興趣。」
我一邊翻資料,方案了熟於心,走進展廳,朝背對我們在看照片的西裝男子伸手。
「您好,我是許恩汝。很高興認識您。」
男人目光從畢業照上移開,緩緩回頭。
他沒說話,回握住我的手,眼神對視,很快放開。
我的心跳卻亂了一拍。
「聞言,怎麼是你?」
聞言在手機上敲字,「叫我聞先生,我們似乎不熟。請問食堂在哪?」
我在心裏氣笑,但表面和氣,笑着引路。
聞言喫得清淡,一葷一素,刻意隔了我一個位置坐。
商務飯局,喫的不是飯,是生意。
我隨口吃飯,味同嚼蠟,剛想切入主題。
聞言嚴肅地敲字。
「這菜沒放鹽。」
我的思路被打亂,懵懵的,看見他夾菜放進我碗裏。
我認真咀嚼。
好喫!
我都是請五星廚房的師傅來做食堂,怎麼可能不放鹽。
聞言又夾了幾塊肉過來,表示不滿。
我繼續認真咀嚼,品味。
直到喫飽飯,我摸着肚子,品出不對勁。
聞言在對面,嘴角淡淡揚起。
手機屏幕是他剛發的一串字。
「以前你在食堂偷看我喫飯,心不在焉,嗆得整個食堂都是你的咳嗽。」
「醫生說,喫飯專心,促進消化吸收。你比之前瘦了,瘦了顯老。」
我氣得耳朵發熱,抬手扇風。
好久沒有安安靜靜地喫一頓飯,連青菜肉的味道都不記得了。
聞言慢條斯理地喝着解膩茶。
我輕聲地坦誠道歉。
「那晚,對不起。」
無論是趕他走的晚上,還是不負責任地咬了他的晚上。
聞言寬容地笑着。
字卻冷淡。
「我小心眼記仇,你賠我。」
-14-
聞言真的變了。
社會是染缸,把純情乾淨害羞的少年,變得冷淡睚眥必報。
連軸陪聞言改方案。
他的公司發展勢頭猛,加班到凌晨是常態。
又一次到凌晨兩點,我抬起眼,打哈欠,走神,盯着對面的聞言發呆。
聞言的臉上稚氣早就被冷峻取代,他思考時會皺眉。
一直喜歡喝水。
喉結滾動。
鼻樑附近有幾顆痣。
我數着,他撐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鏡,問我要不要喫夜宵。
點餐時,我下意識遞給他。
「你應該常來,挑些好喫的。」
聞言點了幾樣。
我們喫着喫着,沉默地打開大衆點評,一顆星。
「你不提前踩點嗎?好難喫。」
聞言冷淡。
「呵呵,我又不是你未婚夫,爲什麼要事事提前預演,給你完美體驗?」
「美好的東西壞掉,就像喫蛋糕,最後一口發現了蟑螂。期待太高,落空的時候也最難受。」
見我臉色不對。
聞言夾了一道菜到碗裏,說這個好喫。
我喫到芥末,辣得眼淚冒,止不住擦眼淚。
對面的男人只是靜靜地看我,遞紙巾。
最後寫了句道歉。
「對不起,我也是第一次來。」
我說沒事,哭是因爲和未婚夫分了,喫到蟑螂腳。
聞言沒說話,我低頭,發現他的手指在桌下瘋狂抖動,快樂得像舞動的雞爪。
他眼神問我,「怎麼了?」
我憋住笑意,搖頭。
小小的鬧劇,我一路回家,第一次哼起曲兒,這幾天的陰鬱心情也淡了。
不就是小事。
同事消息提醒,助理八卦。
「許總,那個聞總第一次發朋友圈,你看看是不是有什麼商業信息,蘊含了什麼哲理。」
我們的合作準備到尾聲。
我也緊張地點開朋友圈。
聞言發了一張餐廳照片,露出他的腕錶,和我的手掌。
「第一次和人體驗,是活着的價值。」
「和珍惜的人體驗每一個初次嘗試,是活着的樂趣與價值。」
助理抓着我問,這個嘗試和價值的內涵。
我忍不住說,「小李,下班後能別聊工作嗎,也許聞總是在……約會?」
助理否定。
「我打聽過,聞言和我一樣,母胎單身,他事業心很強,從高校畢業後就投身創業,心中無愛人拔劍很快。」
下一秒,聞言發來消息。
「明天開幕晚會,這套衣服可以麼?隨手拍,別介意。」
鏡子裏,男人襯衫釦子沒扣完,露出蓄力的一寸腰腹,手臂的肌肉輪廓清晰。
我點了個贊。
「聞言,肌肉放鬆時是軟的,下班後,請您別太繃緊了。」
聞言撤回了消息。
小孩,經不起逗。
-15-
宴會前,禮服也寄過來了。
聞言要的賠償很簡單,我做舞伴,陪他一起出席活動。
之間沒有捅破的紙。
到了場地,聞言一身西裝,身影頎長,領帶卻歪了。
我忍不住提醒,他卻歪了歪頭,不解。
眼見有人要過來打招呼,我本着負責的態度,走過去給聞言重新打領帶。
「聞言你都幾歲了?出門不照鏡子噢?之前誰教你係領帶,誤人子弟。」
聞言的呼吸落在耳邊。
笑聲輕輕。
手指點了點我的肩膀。
我教的?
記憶後知後覺,聞言畢業那年,我陪他練習面試的晚上。
他偷偷親我的晚上。
我跟着教程,教他西裝禮儀。
因爲林在亭從來不需要幫忙,他會自己準備好一切,生怕麻煩我。
我手忙腳亂教聞言,打出來一個歪結。
我死鴨子嘴硬,解釋道,「這是我第一次教你,這種生澀的體驗很重要噢,因爲我們永遠記得的就是和別人的初次嘗試,你看我多好。」
聞言笑着,做了一個手語。
我看不懂。
他也沒有再做。
耳朵燥熱,我退後一步,聞言俯身,撿起我掉的頭花,從容地別在我頭上。
有人衝過來,扇開他的手。
林在亭喘着氣,眼底疲憊的青色,緊緊抓住我的手。
「恩恩,爲什麼宴會不叫我?是太忙忘了嗎?我們是夫妻,這位先生是?」
「朋友。」我解釋道。
「追求者。」聞言抬起手寫板。
我倆異口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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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恩汝女士沒有婚戒,我認爲,這是可以追求的意思。」
聞言淡淡地盯着林在亭。
對,婚禮取消了。
林在亭看懂我的眼神,臉上的笑容僵硬蒼白。
「爲什麼,就因爲我去找許媞?她都自殘了,我們一起資助點妹妹啊,怎麼可能不關心她?」
「我做不到這麼冷漠。恩恩,你怎麼變自私了?」
他聲音拔高,附近的合夥人都看過來。
我音量也大,只說出最小的一件事。
「你和她一起在我們的婚房看島國片學習,這還不算原因嗎?」
「那只是學習、練習。別抓着這個。」
「捫心自問,你抱着她,把她當成資助的妹妹,還是一個女人?」
林在亭啞聲,撩起了腰間的猙獰傷口。
「許恩汝。我以前爲了救你,被瘋狗咬了差點死了。就因爲這個,你不能包容點嗎?」
有些人情感和理智落了下風,就開始道德綁架。
有理解林在亭的男人,替他勸我。
「你們十幾年的感情,哪個男人沒有分神過,沒有孩子就不錯了。」
「他的心在你身上,就不錯了。」
「你都三十了吧許總,怎麼還像個十七八的姑娘,愛情和忠誠,哪裏有等號?就是被言情荼毒了。」
聞言收到我發的信息,走到外面,我低頭忍着眼淚時,他推着林在亭的父親進場。
身後,還跟着許媞。
許媞手腕裹着繃帶,怯生生的,看我的眼神卻多了幾分自信。
林在亭皺眉,「你們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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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父喘氣,說,「兒子,許媞有了,你和她一起吧。許恩汝大姑娘,我怕你跟她抱不到孫子。我都快死了啊,你別太自私了兒子。」
許媞也害羞地笑着。
「在亭,真的有了。」
林在亭卻盯着我,目光顫抖。
「恩恩,我有做措施,每次三個套。」
我卻笑了。
婚房的抽屜,那天我坐在沙發,一個個用針扎洞泄憤。
我沒有想別的。
可他們消失的時間,又在哪裏練習了多少次呢?
宴會沒人再出聲,被身邊的女伴拽着耳朵,一個個臉紅。
林在亭在所有人的目光見證下,面色痛苦地把戒指套進了許媞的手。
林父也滿意。
我能做起這間公司,從來靠的不是虛無縹緲的愛情。
對不愛的人,我多的是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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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股權劃分書,林在亭簽字很快。
沒讓我費心思。
愧疚大於愛,他只求我,以後許媞的孩子,可以喊我一聲乾媽。
「恩恩,這輩子我欠你,只求能多見幾面。我們沒辦法有孩子。」
「不行,我未婚夫會喫醋的。」
在吻我鎖骨的聞言,抬頭,低頭更認真動作。
林在亭壓低聲。
「是聞言?我記起他來了,是你資助的學生,你這種行爲不光彩,如果被別人知道,會毀了你的。」
我一邊揉着聞言的脖子,他望着我,水光瀲灩。
「十八歲的聞言和我告白,我打了他。警告他,不能把尊敬當成愛。那時候,你卻讓許媞坐在腿上。」
「現在聞言二十六,有事業,能爲自己的一切負責,他和我平等的位置,我接受他的愛,怎麼了?」
「你呢,許媞二十六,還是你的小祕書,離開你,她能成長嗎?你給了她結婚證,有給她其他本領嗎?哦,你還給她孩子。大好年華,產假過後,她要在家當孩子和你父親的保姆。到底是誰毀了誰?」
「你敢說嗎,林在亭。」
對面掛斷電話。
聞言停下動作,怕我後悔一樣,從口袋摸出戒指,就匆匆讓我給他戴上,又給我戴上。
我有個祕密。
誰不對年輕漂亮的臉龐動容呢?
十八歲的聞言親我時,我心跳很快,聞到他身上的皁香。
但我趕走他。
因爲忠誠,那時候我忠誠於林在亭。
也因爲我不能卑鄙,讓一個心智還不成熟、也沒有立足社會能力的少年得到回應。
聞言走後,我扇了自己幾個巴掌。
可林在亭沒有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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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了一年。
我和父母說要結婚了。
媽媽支開爸爸,問我:「婚前試愛了嗎?」
我笑着看手上的戒指,搖頭。
「領證了,就差最後一步,想留到洞房花燭夜。」
「爲什麼呢?」媽媽語氣有些緊張,「如果又遇到林在亭的情況呢?還是要篩選一下。」
我問起爸爸。
「媽,他的線只有你嗎?」
她笑了笑,「不聊這些。」
「媽媽, 你說過,能看到葷線,是好運, 也是詛咒。」
我摸着聞言送的婚戒, 「但我這次不想提前看到,我想和他試一試。」
「如果什麼都能看到,什麼都提前預演, 就少了很多體驗。」
媽媽沒說話, 揉了揉我的腦袋, 留下一句話。
「還有,我想說的詛咒是,葷線不止能母嬰傳播,也能通過關係傳播。也許, 你的前任也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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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那天剛吻完聞言。
他說不出話,但手指勾着我的掌心, 我摟着他,加深。
司儀制止了衝上臺的人。
幾個月不見林在亭,他瘦得撐不起西裝,領帶歪斜,欲說還休。
「許媞的孩子可能不是我的。我能看到她和誰發生過關係,可能你不信,但就是……」
他略帶喜悅,看着我。
「但你只有我, 我們怎麼不可以重新開始呢?」
「誰又沒有犯過錯?我能原諒許媞,你能原諒我嗎?」
當衆搶婚,聞言不語,拳風犀利, 一拳把人打下臺。
他揉了揉拳頭。
邀我洞房花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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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摸索了一夜。
第二天還要安慰聞言,太緊張會太快。
他捂着眼,埋在被窩裏, 像只鴕鳥。
頭頂就一根線,和我緊緊連接。
我吐一口氣,神清氣爽,叫人進來送衣服。
有人推開門。
直到我拿起聞言的襯衫,才注意到林在亭。
他呆呆看着我和聞言,聲音嗚咽。
「你們真在一起了?因爲要報復我?」
我不明白了, 爲什麼非要做了才叫在一起。
心意相通的時候,我們已經在一起。
聞言坐起身, 眼膜帶了冷意,他把寫手寫砸到林在亭腦門上。
被子滑落,露出他肩膀、鎖骨和腹部的齒痕。
一切不用多說。
林在亭垂下頭, 失魂落魄,被人拽着丟出房間。
聞言無聲抱着我。
小心地比劃手語。
這次我看懂了。
我笑着啄了啄他。
「我特意學了Ťû₂手語, 我也很愛你。」
即便不知道能走多遠,但當下快樂,纔是最重要的體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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