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魔尾巴它不聽話

最純窮那年,我被賣給了一隻魅魔當媳婦。
同居第一天,他義正辭嚴:「別以爲嫁給我就能得到我,我告訴你,我不可能喜歡你的!」
可是……
我看了眼他身後彎成愛心的尾巴。
「你的尾巴在說喜歡我欸。」

-1-
最近流行買魅魔。
姐妹聚會,大家不約而同帶來了自家的魅魔。
她的長得帥,她的身材好,她的性格棒,她的技術佳。
我的?
對不起,我沒有魅魔。
我窮,買不起。
越看越眼紅,一怒之下,我尿遁跑了。
誰知道剛出這個包廂門,就被擄到了另一個包廂。
茶桌對面,有個穿着旗袍的女人。
淺飲一口茶,雍容華貴。
抬頭看到我,輕揚下巴:「坐。」
我將信將疑地坐下,對面適時開口:「你就是昨天小川搭訕的女孩兒?」
她點點頭:「長得挺好看,基因應該不錯。」
說着,她從一旁的包裏拿出什麼,拍在桌上:「這裏是五百萬。」
「……離開你兒子?」
她搖搖頭:「不,嫁給我兒子。」
我猶豫了。
能花五百萬找媳婦的人,多少都有點毛病。
我雖然缺錢,但天地可鑑,我是個有節操……
「八百萬。」
……節操。
「一千萬。」
我猛地坐直身體,把卡收入囊中。
抬頭微笑:「媽,有什麼吩咐儘管說。」
笑話,這跟節操有什麼關係?
我只看到了一個爲了孩子煞費苦心的媽媽。
不巧,我是個善良的人。
看不得她受這樣的苦。

-2-
在路上我才知道,我的未來老公竟然是個魅魔。
只不過由於兩年前一場意外,光榮晉升爲了一名性冷淡患者。
而我是兩年來他唯一願意靠近點兒的女人。
我的任務呢也很簡單。
就是嫁給他,順便給陸家傳宗接個代。
只是見他第一面,任務就慘遭失敗危機。
陸延川被五花大綁扔到牀上,見到我驚訝了一瞬,隨即譏笑出聲:
「不是沒興趣嗎?還是說本來就是欲擒故縱?」
我挑挑眉,不置可否。
我昨天晚上其實跟陸延川有過一面之緣。
彼時我在卡座喝酒,他觀察我許久後,端着酒杯過來:
「你好,我看你有點眼熟,我們之前見過嗎?」
當時的我怎麼說的來着?
我說:「這種搭訕方式已經過時了哦,抱歉,對你沒興趣。」
漫不經心,語氣輕佻。
他憤然離場,我也因此進入了陸夫人的視線,有了今天這一遭。
思緒回攏,我跪在牀邊,給他解開身上的繩子。
剛一解脫,他立馬起身,跑到離我好幾米的位置。
義正言辭:「雖然你長得漂亮,聲音也好聽,更是給我一種曾經見過的感覺,但是我有喜歡的人了。」
我輕「哦」了一聲,視線卻落到他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露出來的尾巴上。
據說進化到高級魅魔以後,就可以對尾巴隨意掌控。
可陸延川卻好像對自己尾巴冒出來這件事毫不知情。
細長的尾巴摺疊出愛心狀,對着我不斷搖晃。
它的主人卻還一臉正氣地看着我:「你聽到了沒?別以爲嫁給我就能得到我,我告訴你,我不可能喜歡你的!」
我遲疑了兩秒,終究還是指了指他身後:
「可是你的尾巴在說喜歡我欸。」

-3-
「什麼?怎麼可……」
陸延川下意識就要反駁。
可話還沒說完,尾巴卻像徹底放飛了自我。
猛地飛出來纏住我的手腕,尖尖變換成各種形狀的愛心。
自顧自玩得開心,全然不顧它的主人在身後喊它喊得快撕破喉嚨。
尾巴尖尖一直晃,我沒忍住,上手摸了摸。
觸碰到的瞬間,活躍的尾巴霎時安靜。
陸延川也沒了聲。
我疑惑抬頭,卻正看到方纔還抗拒的陸延川正滿臉通紅。
我忙不迭上前一步詢問:「你怎麼了?」
可這一動彈,又不小心捏到了尾巴尖尖。
陸延川悶哼出聲:「別動!」
他喘了兩口氣,微微側過身,有些氣急敗壞。
「你……你讓我尾巴回來。」
「我?」
「對,就是你。」
得了回答,我垂眸看向腕上纏繞的尾巴:「回去。」
尾巴尖尖瞬間垂落,像枯萎的花莖,耷拉下了腦袋。
陸延川閉上眼,咬了咬牙:「你,你戳戳它再說。」
我依着他的話,戳了戳尾巴尖尖:「喂,回去了。」
神奇的是,方纔低落的尾巴瞬間直立,親暱地蹭了蹭我的手指,又依依不捨地回去了。
如果沒看錯,回去的時候,還「不小心」抽了陸延川一下。
我忍住笑,還沒說話,陸延川已經不見了身影。
只有衛生間驟然關上的門告訴我,他去了哪兒。
只是陸延川可能一個人生活慣了。
沒人告訴他,衛生間的隔音效果並不好。
他的聲音清楚地傳進耳朵,還帶着迴響。
「喂,哥們,我跟你說,我媽帶回來的這個女人,她會魔法!
「我說真的,她竟然能控制我的尾巴!」
「她一出現,尾巴就不受控制地找她,叫都叫不回來,得她親自開口才聽話。」
「哦對!最後回來了還抽了我一下,拜託,我是它主人啊!」
「你在說什麼胡話?誰踏馬喜歡她了,我可是對我的夢中情人忠貞不二。」
「夢裏喜歡也算喜歡,我跟你們這種浪子說不清……欸!回來!你還沒教我怎麼管教尾巴呢!喂——」
「嘟——嘟——」
……
以上對話重複了不知道多少次後,陸延川沉默了。
俗話說得好,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而陸延川選擇了……
在沉默中洗個澡。
好吧,其實早在我進來的時候,門就已經被陸夫人鎖上了。
事到如今,除了接受也沒別的辦法了。
只是隨他怎麼想,不影響我睡覺。
我體貼地挪到牀一側,聞着讓人安心的味道,睡了兩年來第一次好覺。

-4-
第二天醒來,陸延川已經不見了。
倒是陸夫人還在。
見我下來招呼我坐到她身旁,一臉八卦:「昨晚上怎麼樣啊?」
我不好意思笑笑:「還沒什麼進展。」
「胡說!」她嗔怪一聲,「我可聽小川朋友說了,他尾巴可喜歡你了,纏着你不放。」
見我一臉不解,陸夫人突然驚呼一聲:「忘了,你應該對魅魔不怎麼了解。」
接下來的時間,她給我科普了一堆高級魅魔的基本知識。
我也是這時候才知道,尾巴對於高級魅魔來說是很隱私的存在。
只有在親近的人面前纔會冒出來。
至於觸碰……
更是隻有伴侶才能享受的待遇。
倒不是因爲多脆弱,只是尾巴上遍佈着神經,稍稍一碰,不亞於情慾期求歡的威力。
陸夫人好笑地搖搖頭:「你不知道,小川今天走的時候活像被吸光了精氣,連滾帶爬,跟後面有惡鬼在追似的。」
我輕笑出聲。
可不是嘛,在現在的陸延川眼裏,能操控他尾巴的我跟惡鬼也沒什麼兩樣。
笑着笑着,陸夫人嘆了口氣:「也好,從小川出事Ṱũₙ被找回來兩年,我第一次見他這麼活躍。」
「出事?」
「嗐,忘了跟你說,早些年陸家不安定,小川小時候被拐跑了並不在陸家長大。
「是兩年前他意外出了車禍覺醒了魅魔基因,才被族裏長輩找到帶回了家,只是從那之後,他就失憶了。
「我也只是隱約聽說,他自小在孤兒院長大,後面談了個朋友,還因爲窮被人家家裏羞辱。」
她憤恨出聲:「要不是小川的朋友攔着我,我非得讓她們家看看什麼纔是真正的窮!」
有些說遠了,陸夫人回過神來,輕拍了拍我的手背:「晚晚啊,我相信你,再接再厲,遲早能把小川拿下的。」
知子莫若母。
我信了。

-5-
陸夫人走後,我開始認真思考如何「拿下」陸延川。
從現在種種表現來看,陸延川表面是抗拒我的。
因爲他所謂的夢中情人的存在。
但身體的反應騙不了人。
所以……
我決定從他的尾巴入手。
只是陸延川對自己的尾巴看重得很。
尤其知道我能操控他的尾巴之後,更是對我避如蛇蠍。
趁着這段時間陸夫人放鬆了警惕,他直接搬去了客房。
明明在一棟房子裏,見面的次數卻屈指可數。
每次見到我,腳步更是邁得飛快。
思慮良久,我下單了幾個飯盒。
清洗乾淨後埋在我衣服裏整整一夜。
然後在第二天帶着阿姨做好的午飯去了陸延川公司。
美其名曰:「阿姨做的飯太多了,我自己一個人喫不完都浪費了。」
送完就走,一刻不多留。
陸延川也沒多說什麼,只是默默喫完,晚上再帶回家。
如此一來二去十幾天,終於,陸延川在一個晚上找上了我。
彼時我剛洗完澡出來,就發現陸延川站在房間門口,欲言又止。
我見狀主動開口:「有事?」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很大決心:「我想請你幫個忙。」
我示意他進來:「什麼忙?」
「明天晚上有個晚宴,人比較多,我怕到時候尾巴控制不住,你能陪我一起去嗎?」
可是……
我默默看向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纏上手腕的尾巴。
察覺到我的視線,它還歡快地朝我搖了搖。
我一頓,沒忍住問出聲:「你確定,我跟着去的話,它不會更不聽話嗎?」
他臉漲得通紅,卻是飛快搖搖頭:țū́₋「不會的,我問過朋友了,高級魅魔的尾巴一直躁動,大概率是碰到了喜歡的人,但是卻得不到足夠的接觸。」
「只要滿足了它,就會乖乖聽話了。」
我恍然大悟:「所以,你是讓我跟着去,可以隨時隨地摸摸它?」
陸延川臉色瞬間變得更紅,尾巴卻誠實地彎了彎,像是點頭。
他咬牙切齒地按住尾巴,聲音悶悶的:「就當幫我個忙。」
我輕「哦」一聲,不說行也不說不行。
見我沒立即回應,他頓了頓,語氣帶了點討好:「就這一次,主要下個月我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出面,我得趁那之前跟合作方聯絡聯絡關係。」
我有些好奇:「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出面?爲什麼?」
這話一出,他卻罕見地沉默。
我故作遺憾地嘆氣:「你不想說就算了,只是你可能要自己想辦法控制尾巴了。」
說着就要上牀,卻被他一把拉住。
「是……」
他的聲音很小,說得也快,我一時間沒聽清,又問道:「什麼?」
他閉了閉眼,下一秒再開口驟然抬高音量:「是求偶期!我下個月求偶期到了,要在家裏休養。」
說完頓了頓:「現在可以答應了嗎?」
知道不能一下Ṭŭ⁾逗得太狠,何況本來也沒想着拒絕。
我輕應一聲,還順手安撫了一下活躍得有點過頭的尾巴:
「可以。」

-6-
第二天晚上,陸延川按時來接我。
在車上揉捏了一路尾巴,到達宴會廳時尾巴才饜足地收回去。
陸家是個大家族,剛進去就不少人湧上來攀談。
我趁人還不是太多,附到他耳邊:「我去那邊角落歇會兒,有事隨時叫我。」
宴會廳很大,但大部分人都集中在中央區域。
應酬起來也沒多少人會注意角落,我也樂得清閒。
只是清閒了還沒一會兒,一道熟悉又刺耳的聲音傳來。
「江晚?」
我回頭,看見江恬踩着高跟鞋,一身高定禮服,妝容精緻。
看到我的瞬間眼神里止不住的輕蔑。
我沒忍住嘆了口氣。
雖然有預想可能會見到,但卻沒想到會遇到得這麼早。
她打量了我片刻,紅脣微勾:「怎麼,被趕出江家後,連件像樣的禮服都租不起了?」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我的裙子:「穿得這麼寒酸,誰知道你是怎麼混進來的?」
今天我來的目的只是爲了陪陸延川,不想太惹人注意,我特地選了條簡約的黑色裙子。
卻不想成了奚落我的由頭。
只是大庭廣衆之下,我無意跟她起爭端。
端起酒杯就要離開,她卻不依不饒。
「站住!」她一把拽住我的手腕,聲音刻意提高:「怎麼,心虛了?」
我冷冷甩開她的手:「江小姐,請自重。」
周圍已經有人投來好奇的目光。
江恬得意地揚起下巴,故意大聲道:「到底是誰該自重?你一個鳩佔鵲巢被趕出家門的假千金,誰知道你是靠什麼手段進來的?」
人羣中傳來竊竊私語,我握緊酒杯,壓低聲音:「江恬,你爸媽沒教你這種場合不要大聲喧譁嗎?」
誰知這話一出,江恬卻像被戳中了痛點,臉色驟變。
「教不教的,用得着你插嘴?」
說着,端起一旁桌子上的紅酒,徑直朝我潑來。
事情發生得突然,要躲開已經來不及,我只能迅速偏開頭,不至於被潑一臉酒。
心裏默默慶幸,還好今天選了黑裙子,染上酒液也不至於太狼狽。
可眼睛一閉一睜,酒液卻遲遲沒落到身上,倒是身前覆上一道影子,又將我半護在懷裏。
陸延川輕嘖一聲,轉身將我護在身後:「這位小姐好大的威風,不知道我太太哪裏惹您不高興了?」
江恬愣了一瞬,不過片刻又反應過來,譏笑出聲:「我還以爲你傍了什麼大佬,卻原來還是當初那個窮小子。」
她輕蔑地打量着陸延川:「還真以爲穿個西裝就……」
話沒說完,又一道人影跑過來:「恬恬?發生什麼事了?」
我無奈地閉了閉眼。
很好,人都齊了。

-7-
江恬聞言好像找到了倚仗,攬住來人的胳膊:
「還不是姐姐,雖然說已經被趕出江家了,但不少人都認識她,這麼正大光明混進來,還帶着這麼個窮酸貨一起……」
話沒說完,被林楊打斷:「住嘴。」
他看向陸延川,滿臉恭敬:「對不起陸總,恬恬她不懂事……」
說着,拍了拍江恬的胳膊:「還不快點給陸總道歉?」
江恬臉色瞬間慘白,卻也知道識時務:「陸……陸總,對不起,是我有眼不識泰山。」
陸延川輕嗯一聲,又道:「還有我太太。」
「什麼?」
「我說,給我太太江晚道歉。」
江恬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對上陸延川冰冷的眼神時渾身一顫,卻是倔強地不肯開口。
也是,江恬從來自尊心強。
更因爲我佔了她二十幾年的身份,對我積怨頗深。
怎麼可能會輕易說抱歉。
林楊也懂得這個道理,皺了皺眉,卻是將目光投向我:
「晚晚,看在我們之前的情分上,這事就這麼過去,成嗎?」
不說不要緊,一說陸延川神色一凜,肉眼可見地動了怒。
尾巴都因着情緒影響蠢蠢欲動。
我皺眉,觸碰到尾骨的凸起往裏戳了戳,確定尾巴回去之後挽住陸延川的胳膊:
「算了吧,老公,我想回去休息了。」

-8-
宴會廳離我們家比較遠,所以早在來之前,陸延川就已經定好了附近的酒店。
一直到進了房間,陸延川都悶悶不樂。
連尾巴都難得不纏我,左晃晃,右晃晃,隔一會兒還折成個生氣的形狀。
我嘆了口氣,伸手戳了戳那個「生氣」的尾巴尖尖:「怎麼,還氣着呢?」
尾巴瞬間炸毛,但很快又委委屈屈地纏上我的手腕,輕輕蹭着。
陸延川背對着我坐在牀邊。
我嘆了口氣,湊近捏住他的尾巴,討好地摸了摸。
往常只要我使出這一招,尾巴都會乖乖束手就擒,連帶着陸延川都沒了脾氣。
可今天摸了許久,尾巴卻是越來越僵直,溫度也節節攀升。
心道不對,我急忙抬頭。
卻正對上陸延川滿含情慾的雙眼。
我一驚:「你怎麼了?」
「怎麼了?」他偏頭,思考了兩秒,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好像是求偶期……提前了。」

-9-
昨天陸延川跟我說不久之後有求偶期的時候,我就去問了陸夫人。
我也才知道,高級魅魔自覺醒後便會每年經歷一次求偶期。
一旦進入求偶期,除非找伴侶疏解,否則會痛苦不堪。
而隨着一次又一次地硬挺過去,求偶期也會越來越難捱,到最後甚至有生命危險。
也是因此陸夫人才着了急,想要急忙給陸延川找個媳婦。
我猛地一驚,微微遠離,卻碰上預謀已久的尾巴。
尾巴三下兩下纏住我的腰,一個用力把我帶進陸延川懷裏。
沒等我說話,ţü₆陸延川迷迷糊糊地低下頭。
呼吸驟然拉近,一下一下打在耳畔,倒是平白顯得委屈:
「晚晚?你……你終於來看我了嗎?」
我一怔。
現在的陸延川對我如臨大敵,纔不會叫我晚晚。
會叫我晚晚的,只有兩年前的……
聞川。
思緒清晰那刻,鼻頭抑制不住地發酸:「你想起來了?」
他卻好像聽不見,只迷濛着湊近:「晚晚,晚晚,我好想你。」
積壓了許久的情緒驟然反撲,我摟住他的脖頸。
肌膚相觸的瞬間,他控制不住地悶哼出聲。
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握住他的尾巴,伸進衣服下襬。
閉眼,吻上他的脣。
「聞川,我也好想你。」

-10-
聞川,哦不對,是陸延川很強,我之前就知道。
但我終究還是低估了一個覺醒後的魅魔,尤其是一個覺醒後喫了兩年素的魅魔的能力。
真到最後全身沒了力氣,只能任陸延川擺佈,連睜眼都覺得累。
自然也沒注意到陸延川的異樣。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牀邊已經沒人了。
倒是衛生間裏,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
我摸出手機,一入眼就是陸夫人發來的一連串消息。
大部分是魅魔求偶期的注意事項。
總結下來就是,求偶期的魅魔比平時脆弱敏感得多。
一點風吹草動就容易多想,尾巴也會更不受控制。
也因此,求偶期的魅魔最好不要出門。
萬一被人趁機引誘,或者被人傷害到尾巴,後果不可預估。
陸夫人也早早把我們需要的東西送到了酒店,只是我清點了半天,猶豫半晌還是決定出去一趟。
只是這一出去,卻碰到個意料之外的人。
也是個熟人,甚至昨天我還見過。
是林楊。
本想當沒看見轉身離開,他卻三步兩步追了上來。
我退後半步拉開距離:「有什麼事兒嗎?」
他一頓:「晚晚,看在我們過往的情分上,你就求求情讓陸總這次放過林氏行不行?」
我眉頭一皺。
陸延川做的事自有他的道理,更何況……
「林總說笑了,我們過往哪裏有什麼情分?又哪裏輪得到我來求情?」
話落我轉身欲走,卻被他拉住手腕。
「晚晚,我知道你怨我,可我沒辦法。」
「鬆開。」我嫌惡地甩甩手,他卻憋足了勁不肯鬆開。
甚至上前一步:「晚晚……」
沒等他說完,從一旁驟然衝出一道人影。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把林楊踹倒在地。
陸延川擋在我身前,居高臨下地看着林楊:
「林總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管好自己的手,別亂碰不該碰的人。」
話落也不等林楊反應,拉着我轉頭就走。
直到坐上酒店配好的車,我纔有心思在衣服下邊輕輕安撫着控制不住冒出的尾巴。
「不是說求偶期最好別出門嗎?你怎麼就這麼出來了?」
他瞥了我一眼,語氣帶着:「我從衛生間出來發現你不見了,一時着急。」
我當時覺得應該很快就回來,也就忘了沒給陸延川留個消息。
自覺理虧,我軟下語氣:「下次不會了,你這又是要去哪兒?」
「回家。」
他頓了頓:「回家有很重要的事。」

-11-
爲了他口中很重要的事,一回家陸延川就把自己關進了書房。
叮鈴咣鐺不知道在幹什麼。
我也樂得自在,默默在臥室中睡了大半天。
等再醒來,天已經有些黑了。
一睜眼就對上陸延川水靈靈的小狗眼。
見我醒來湊上來,尾巴在身後晃來晃去:
「你醒了?餓了嗎?廚房溫着粥你要不要先喝點?」
我點了點頭。
簡單喫了兩口墊了下肚子,阿姨也開始做飯了。
趁着空閒,陸延川拉着我去了他的書房。
一進門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個碩大的紙箱,裏面裝了不少東西。
沒等我疑問出聲,陸延川已經先一步跪在地上:「對不起。」
我皺眉:「你對不起什麼?」
他頓了頓:「對不起昨天晚上,求偶期提前我沒預想到。但是你放心,我們既然……我一定會對你負責的。」
「……啊?」
說着,他膝行兩步湊近那個顯眼的大箱子:
「這裏是所有我找到的,以及畫下來寫下來的關於晚晚的東西,我都收拾好了,一會兒就找人給它全部丟掉。」
我也終於聽懂了一點他的意思:「所以……你昨晚上一直叫的晚晚,是你夢中情人的名字?」
而他,也自始至終沒恢復記憶。
他抿了抿脣:「……對不起。」

-12-
我無奈閉了閉眼,消化着突如其來的消息。
他還在說話:「我知道是我不對在先,可是,可是你能不能,嘗試着放下林楊?」
「……又關林楊什麼事兒了?」
「你不是喜歡他嗎?昨天因爲他不讓我給你出頭,今天更是馬不停蹄地去見他……」
他頓了頓:「……而且我去查過了,他還是你前未婚夫。」
我深深吐了口氣,話沒過腦子已經出了口:「那你有沒有查到,我還有個前男友啊?」
說完才後知後覺。
壞了。
再次見到他之前,他朋友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能試圖告訴陸延川真相。
上次有人試圖告訴他,非但沒恢復記憶不說,陸延川還因爲認知錯誤觸發大腦自動防禦,昏迷了整整三天。
但還好,話音剛落沒給他思考的時間,突然有人敲門。
「先生,太太,有人找。」

-13-
我鬆了一口氣,連忙拉着陸延川去樓下。
卻看到了一個始料未及的人。
是江恬。
她已經沒了昨晚的光鮮亮麗,像是哭過,眼睛紅腫。
黑眼圈更是濃重到遮蓋不住。
整張臉透露着無力蒼白。
也全然沒了昨晚的倔強。
見到我的瞬間跪到地上:「江晚,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瞧不起你也不該潑你紅酒,對不起,你放過我,放過林氏好不好?」
這已經是今天第二次有人來求陸延川放過林氏,我下意識看向陸延川。
不用說話他就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小聲道:「不全是因爲你,林氏本身也存在問題,拿來的更是黑白項目,我已經籌備證據,準備送去調查了。」
聽他這麼說,我也有了計較:「你回去吧,林氏的事不是我能管的。」
她卻不信:「怎麼可能!只要你開口,陸氏一定會停手!項目也會如約進行的!就當我求你。」
求?
我看着她,卻忍不住可悲。
兩年前,我也是這麼求他們的。
求他們放過我,也放過當年還無權無勢的聞川。
可沒人在乎。
我閉了閉眼:「送客吧。」
話落,江恬徹底癱倒在地。
「江晚,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當年我回到江家,明明鳩佔鵲巢的人是你,可憑什麼,所有人都向着你,爸媽嫌我粗鄙,本來是我的未婚夫也只看得見你!
「當年我求你,求你把他給我,你不願意,你說林楊不是良配,裝得多體面多貼心,如今又是!
「什麼管不了,不過就是你不願意管!可憑什麼,憑什麼都是我求你!明明你纔是生來低賤的那個!憑什麼你過得一直比我好!」
她突然笑出聲,把目光對準了陸延川:
「江晚,我聽說陸總可是失憶忘掉了兩年前的事兒。」
「你說,如果他知道了當年是你先拋棄的他,他還會不會這麼給你撐腰?」
我下意識看向陸延川,卻見他表情驟變。
「什麼意思?」他眯起眼睛,「什麼叫她拋棄我?」

-14-
江恬得意地笑了:「看來陸總真的不記得了。兩年前,你出了車禍躺在醫院,她可是連看都沒來看一眼,轉頭就跟林楊訂了婚。」
「閉嘴!」我厲聲打斷她,「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陸延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我伸手想湊近,卻被他躲開。
「她說的是真的嗎?」他聲音低沉,帶着濃濃的不解與不安,「我們以前……認識?」
我張了張嘴,卻想起醫生的警告。
如果現在強行告訴他真相,很可能會再次傷害他的大腦。
「我……」
就在我猶豫的瞬間,陸延川突然捂住頭,痛苦地彎下腰。
「陸延川!」我驚慌地扶住他。
卻見他臉色慘白,冷汗直冒:「頭……好痛……」
「叫救護車!快!」我倉惶出聲,同時惡狠狠地瞪向江恬。
「如果他有什麼事,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

-15-
醫院,檢查室緊閉着門,我在走廊來回踱步。
正擔憂,陸夫人匆匆趕來。
「媽……」
沒等我說完,陸夫人毫不留情地揚起手。
「啪——」
一記耳光清脆地落在臉上,火辣辣的疼痛瞬間蔓延開來。
陸夫人眼眶通紅,聲音都發着抖:
「聯合小川的朋友瞞着他的過去,又故意偶遇,在我面前裝成爲了錢嫁給小川的陌生人,你真是好算計!」
我偏着頭,想要去辯解,卻發現無從解釋。
因爲她說的全是對的。
從相遇到如今,所有的一切,全是我的算計。

-16-
我跟陸延川的相識,還要追溯到六年前。
那年剛上大學,他還叫聞川。
我是團支書,天天追在他屁股後面要他快點交學費。
他卻總是吊兒郎當:「知道了知道了,再給我幾天時間行不行?」
一次兩次還行,時間長了,我沒忍住發了火。
「聞川,不就交個學費,你數數都拖了幾天了!」
說着說着,聲音裏帶了哽咽:「我每天早上找你、中午找你、晚上還找你,我朋友約我出去我都沒時間,就這樣了還得被輔導員罵……」
越說越委屈,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我一面擦,一面又流得更多。
到最後我乾脆背過身去,煩躁出聲。
聞川嘆了口氣,遞過來一包紙巾。
「對不起。」
他微微彎下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亮得驚人。
見我愣住,他慢悠悠地撕開包裝,又輕輕擦去我臉上的淚。
「別哭了,把眼哭腫就不好看了,我想辦法,明天一定給你交上,成嗎?」
思緒被他的聲音扯回,我慌忙低下頭。
平復了兩下心情才又開口:「好。」
第二天他果真如約交上了,我也終於交了差。
回來卻聽說,聞川進了醫院。
舍友的聲音有些不可置信:「不知道他受什麼刺激了,聽說昨晚上在酒吧爲了兩千塊錢跟人拼了一晚上酒,今天又一大早來學校,直接暈倒在校門口了。」
我也是那時候才知道,他自小在孤兒院長大,全靠自己勤工儉學。
本來再給他一個禮拜,他勤工儉學的工資就下來了。
可就爲了不讓我爲難,硬生生喝到胃出血。
愧疚作祟,從那之後我就明裏暗裏幫襯着他。
可他卻總是暗暗把錢打回我的卡里。
每次我問起,他都說:「沒事,我是男孩子,我能養活自己。」

-17-
我要畢業那年,江恬找上了門。
我被告知,我不是江家真正的女兒。
而我的親生父母,也早已不在人世。
爸媽養了我這麼多年,終究不捨得趕我走,依舊將我視如己出。
甚至要做主讓我頂着江家千金的名頭,跟林楊訂婚。
我第一反應就是拒絕:「爸,媽,先不說你們真正的女兒是小恬,我頂着這個名頭怎麼行?再者……」
我頓了頓:「我有男朋友了。」
「什麼?那小夥子叫什麼?是哪家的孩子?」
我搖了搖頭:「他沒有爸媽,也不是出生豪門,但是他很好,人也上進,而且……」
話沒說完卻被打斷。
「別說什麼上不上進,晚晚,江家一年不如一年,我們養你這麼多年,爲的不就是讓你嫁個好老公,之後幫襯幫襯我們家嗎?」
爸爸語氣堅決:「你跟林楊的事兒就這麼定了,趕緊跟那小子斷了。」
「可是……」
「沒什麼可是!這幾天你也別出去了,就安心呆在家準備訂婚吧!」
可說着好聽是準備訂婚,其實不過變相的軟禁。
甚至被隔絕了跟外界的聯繫,我連聞川到底怎麼樣也不知道。
思來想去,我找到江恬,想要偷跑出去。
我還記得,當時的江恬睜大着眼問我:「那你走了之後,我可以嫁給林楊哥嗎?求求你了,讓林楊哥娶我好不好?」
可林楊家裏私生子衆多,心眼子也多。
江恬要嫁過去得被吞得連骨頭都不剩。
於是我思慮兩秒,告訴她:「林楊不是良配。」
如今想來,她怕是對我一直怨恨在心。
所以毫不猶豫向家裏告知了我的計劃,逃出去的必經之路上早就堵滿了人。
只等着把我綁回去,逼着我訂了婚。

-18-
訂婚後我不死心,一次又一次後,家裏煩不勝煩。
是林楊出面:「我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他願意來找你,跟你一起走,我就放你們離開。」
我興高采烈約了陸延川,又定好了兩個人的機票。
可我等了整整一天,陸延川沒來。
最後,林楊嘆了口氣:「晚晚,別傻了,你以爲你們是愛情,可他在乎的,卻只是你的錢,跟我回去吧,好嗎?」
我沉默良久,終究應聲:「好。」
可訂完婚不久,我是假千金的消息不知道被誰擴散出去。
有人拿我父母不詳的事兒來抨擊林楊。
林家傳統,林楊終究還是跟我退了親。
轉而求娶了是真千金的江恬。
也是從那之後,江恬的本性暴露出來。
一山不容二虎,她做主把我趕出了江家。
渾渾噩噩兩年,直到一次應酬,我碰到了陸延川當初的朋友。
看到我的瞬間,他轉身就要走,卻被我攔住。
他嫌惡開口:「你要幹什麼?」
我囁嚅片刻:「聞川……這些年還好嗎?」
他卻好像聽到了什麼笑話:「你還有臉問?當初川哥去找你的路上出了車禍,在重症監護室呆了半個月!你一次都沒來過,現在好意思問了?」
我卻一怔:「他出車禍了?嚴重嗎,他還好嗎?」
似是看我的擔憂不像假裝,他才試探出聲:「你不知道?那我當初給你打電話,是你哥還是誰告訴我,說你要訂婚了,讓我轉告川哥,你玩厭了。」
「我沒有,我是被家裏逼着訂婚的,被軟禁,手機也被收走了,他……他還好嗎?現在怎麼樣了?」
「他挺好的,甚至因禍得福,找到了自己的家人,就是……」
「就是什麼?」
他頓了頓:「他失憶了。」

-19-
「但是你放心,你們之間的所有事兒我都想辦法穩住了川哥他媽,沒讓她查。」
我問他爲什麼。
他思索了兩秒:「陸夫人疼愛陸哥,如果知道了你們過去的事不會放過你的。」
「可我總覺得,如果陸哥有記憶,哪怕你真的是個壞人,他也不會想讓你出任何差錯。」
「況且,他也沒真正忘了你,成天夢到一個看不清臉的,叫晚晚的人,還發誓要爲她守身如玉……」
「算了,說這些也沒用了,陸夫人最近發了狠,說什麼都要給川哥找個媳婦,過去就當過去了吧。」
而我聞言,做了此生最大膽的決定。
「我想去找他。」
我頓了頓:「如果都要找,爲什麼不能是我?」
於是,我設計了酒吧那次偶遇。
果不其然,陸延川覺得我熟悉,想要詢問。
我卻直接拒絕了他,只等着陸夫人來找我。
商人疑心重,只有這樣,陸夫人才會放心。
我只是爲了錢。
沒有什麼壞心思。
……

-20-
思緒回攏,陸夫人也略微收拾好過於激動的心情。
聲音卻還是控制不住地顫抖:「江晚,你已經害了他一次,還要害他第二次嗎?!」
我一怔:「什麼第一次……」
「跟我裝傻?」她捏緊手裏的包:「小川當初出車禍,在重症監護室裏躺了整整半個月,每天我都擔驚受怕着,都是因爲你!」
「是你約了小川,你的未婚夫布了局,你的好妹妹親自開着貨車撞了他!」
「如今又是因爲你,讓人刺激了他的大腦,導致他昏迷。」
說到激動處,她停住兩秒止住哽咽,從包裏拿出一張卡:「我不想爲難你,這裏有五百萬,拿好……」
頓了頓:「離開我兒子。」
初見時的玩笑話變成了現實。
我卻再也笑不出來。
我沒收那張卡,只是垂眼:「陸夫人,我不用錢,我只想等陸延川醒來。」
「等我照顧他醒來我就走,成嗎?」

-21-
終究一起相處過一段時間,陸夫人沒捨得趕我走。
我也終於知道,爲什麼不過幾天昏迷,卻讓陸夫人如臨大敵。
陸延川是後期才覺醒的魅魔。
多年來普通人類的習性,使得身體防禦機制觸發後,大腦習慣性採用人類的處理方法。
可覺醒成魅魔後身體構造已經發生變化,人類的處理方法非但沒作用,甚至可能會產生反效果。
而出了問題後,大腦再次啓動另一種防禦機制,又產生反效果,如此反覆。
這也就導致了,陸延川的病症千奇百怪。
今天發燒,明天發抖,後天長痘,甚至還有休克的時候。
我守了他五天,就整整五天不敢閤眼。
在第六天,陸延川終於醒了。
彼時我正守在旁邊看他剛剛的檢查結果,好不容易是正常下來了。
下一秒一抬頭,卻正對上陸延川的雙眼。
他含笑看我,許久沒出聲的嗓子滿是嘶啞,卻是輕聲喚我:「晚晚……」
我驚站起身,按了呼叫鈴。
醫生匆忙而入,推走他又去做了檢查。
等一切結束,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
一切正常,算是徹底脫離了危險。
只需要休養一段時間就好。
這時候,陸夫人也趕了過來。
她衝進病房,沒出聲眼淚先行流了下來。
經過一段時間緩衝,陸延川的嗓子已經恢復了不少。
見狀他安撫着陸夫人:「好了媽,我這剛醒,大好的事兒,你哭什麼?」
陸夫人抹着眼淚,又氣又笑地瞪他:「你這孩子,差點嚇死我!」
陸延川笑着哄她,目光卻越過她的肩膀,落在我身上。
他輕拍了拍陸夫人,又朝一旁的我招了招手:「晚晚,來。」
我下意識靠近,下一秒卻被他緊握住手,又轉向陸夫人:
「媽,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晚晚,我曾經的女朋友,也是我現在的妻子。」
我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他了然笑笑:「是,我想起來了,全都想起來了。」
陸夫人呼吸一滯,目光復雜地在我和他之間掃過,最終冷冷道:「想起來又怎樣?她當初害你差點沒命,現在又讓你躺進醫院,你還嫌不夠?」
我心臟狠狠一縮,下意識想抽回手,卻被陸延川死死扣住。
「不是她的錯。」他聲音沙啞卻堅定,「當初是江家設計我,晚晚根本不知情。」
「那又如何?」陸夫人不肯退步,「不論如何,你們之間的事,我不同意。」
「媽!」陸延川猛地坐直,臉色因動作微微發白。
陸夫人撇開頭,眼神凌厲地看向我:「江小姐,小川已經醒了,你也該兌現你的諾言了。」
我喉嚨一陣發緊,卻是緩緩抽出手。
「陸夫人放心,我答應了就不會反悔。」
「晚晚,媽!你們揹着我說什麼了!」
「沒什麼。」陸夫人垂下眼,「不過就是達成一致,讓江小姐離開你。」

-22-
「離開我?離開我去哪兒?!」陸延川動作不能太大,就用尾巴一把拽住我,眼神近乎哀求,「別離開我,晚晚。」
我看着他蒼白的臉,終究狠不下心。
可沒等說話,已經被陸夫人冷聲打斷:「小川,她不適合你。」
「適不適合,我說了算!」陸延川聲音低沉,卻帶着不容忽視的堅定,「媽,你知道的,我認定的事兒,從不回頭。」
「陸延川!」陸夫人終於動了氣,「好啊,你要是執意在一起,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
這話一說,病房裏瞬間安靜。
陸延川瞳孔微縮,顯然沒想到陸夫人會這麼決絕。
我閉了閉眼,終於輕聲開口:「陸延川,算了吧。」
他猛地看向我:「你說什麼?」
「我說,」我一點點掰開他的尾巴,「我們到此爲止吧。」
他緊緊盯着我:「爲什麼?」
我沒回答,自顧自掰着尾巴。
可尾巴固執,掰開這邊,另一邊又纏上來。
我頓住動作,徑直捏住尾巴尖尖:「回去。」
從來聽話的尾巴卻難得沒有動作,甚至纏得更緊了。
尖尖小幅度擺動,偶爾蹭過手背,像是不捨。
我閉了閉眼:「別讓我討厭你。」
聽到這話,尾巴霎時頓住。
「晚晚,不要……」
「鬆開,回去。」
這次尾巴聽了話,一點點鬆開,又一點點蹭着回去。
我垂下眼,後退一步,朝陸夫人鞠了一躬:「抱歉,給您添麻煩了。」
說完,我轉身就走。
背後傳來騷動,好像是陸延川要下來。
卻被陸夫人死死攔住。
眼淚控制不住地落下,我加快腳步。
不敢再看他一眼。

-23-
離開醫院後,我回到了找到陸延川之前我住Ţŭₘ的地方。
我也沒去我們一起住的那個家。
反正,也沒什麼屬於我的。
我好像又回到了從前的日子,一個人生活,一個人打工。
直到那天,門鈴突然響起。
正值深夜,我霎時驚起了一身冷汗。
手機都拿好準備報警了,卻意外在貓眼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陸延川站在門口,滿頭汗,甚至身上還穿着病號服。
顯然是剛從醫院偷跑出來的。
我一驚,猛地打開門:「陸延川?你來幹什麼?你快趁陸夫人發現之前回去!」
「回去?晚了。」
「陸延川!你別鬧了!」
「到底誰在鬧?」他一把扣住我的手腕,「江晚,我還沒問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
我抿脣:「陸夫人說得對,我們不合適。」
「放屁!」他難得爆了粗口,拽着我進屋,反手關上門,「什麼叫不合適?就因爲我之前被設計出過事?就因爲我媽不同意?」
我別過臉:「不止這些。」
「那是什麼?」他逼近一步,「你說。」
我深吸一口氣,終於肯抬眼看他。
「陸延川,你失憶這些年過得很好,沒有我,你照樣是陸家少爺,前途無量,還有一個愛你的家。」
「可跟我在一起呢?車禍,失憶,大腦受刺激,還有跟家裏無盡的爭吵……」
「所以你就擅自替我選了?」
我沒說話。
他突然一把將我拉進懷裏,低頭狠狠吻了下來。
這個吻帶着怒意,近乎撕咬,我掙扎兩下,卻被他扣住後腦,吻得更深。
直到我喘不過氣,他才稍稍退開,額頭抵着我的,呼吸粗重。
「江晚。」他啞聲說,「因爲那件事分開兩年,我認了。但現在,誰也別想讓我放手。」
他頓了頓:「包括你。」
回答他的,是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他像是被打懵了,以至於毫不費力地被我推開。
我閉了閉眼:「陸延川,你已經不是小孩兒了,爲了虛無縹緲的愛情放棄自己的前途甚至母親,太幼稚了,而且……」
我頓了頓:「我已經苦了兩年了,不想再苦了,可你離開陸家,什麼都不是。」

-24-
陸延川被我強制趕了出去。
之後一段時間,我也再沒見過他。
想來也是。
陸延川自尊心多強的一個人啊。
被我那麼羞辱。
不恨我就是好的了,又怎麼可能繼續糾纏我。
直到那天,突然下了雨。
因爲加班,時間已經到了半夜十一點。
打車打了半天打不到。
我又沒帶傘。
糾結着要不要淋雨回家之時,陸延川出現了。
我皺眉看他:「你怎麼在這兒?」
他頓了頓:「順路。」
我險些氣笑出聲。
我上班的地方偏僻,陸家公司卻在有名的高新技術開發區,隔了十萬八千里。
他卻好像沒看出我的懷疑,湊近兩步:「時候不早了,我給你買了飯,趕緊回家吧。」
可是……
「你怎麼知道我沒喫飯?」我頓了頓,「你找人跟蹤我?」
他沒說話,卻更像是默認。
氣不打一處來,正好同事從樓裏出來。
我當即轉身:「劉哥,我沒帶傘,方便送我一程嗎?」
他有些猶豫:「小江啊,不是我不想,主要我爸媽今晚的飛機快到了……」
我瞭然:「嗯嗯,沒事,你去吧,我等雨小了再走。」
他點點頭,又看了眼一旁的陸延川:「我看那小子不是有兩把傘嗎?你借一把,哥不跟你說了,我先走了哈。」
話落,他衝進雨幕。
陸延川也適時上前:「你不想跟我一起的話,你自己一個人往前走,我在後面,保證不讓你看到。」
他說的真誠,又擺明放低了姿態。
我頓了頓,終究拿過了他手裏的傘。
「謝謝。」
陸延川說到做到,一直等我到家也沒出現。
我拿出手機給他發消息:【出來吧,我把傘給你。】
對面卻過了好久纔回:【你先拿着吧,公司突然有事我先走了,過兩天再來找你拿。】
心中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思來想去想不明白,我也就乾脆不再想。
直到第二天到了公司,劉哥看到我鬆了口氣。
「你沒事就好,嚇死我了。」
我一頓:「怎麼了?」
「我今天早上起來看到,前段時間那個專門盯着女孩兒的殺人犯出現在回你家的必經之路上,我這一路提心吊膽啊,還好,還好你沒遇到。」
劉哥這邊鬆了口氣,我卻陡然明白了昨晚的不對勁。
是啊,以陸延川的性格,怎麼可能會中途走掉。
於是回家第一件事,我撥通了陸延川的電話。
「上來。」
「什麼?」
「我知道你一直跟着我,現在來我家。」
「不了吧,我今天……」
「陸延川。」我打斷他的話,「我已經知道了,昨晚是你攔住了那個殺人犯吧。」
他沒出聲,我軟下語氣:「我想你了,讓我看看你,好嗎?」
「……好。」

-25-
陸延川上來之後,我才知道他爲什麼不肯見我。
滿臉紅腫,衣服扯開還能看到明晃晃的傷口。
只是簡單拿紗布草草包了一下。
一時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心疼。
把他拽到沙發上,又拿來藥箱。
動作有些大了,他不自覺瑟縮。
我瞪他一眼:「現在知道疼了?昨天怎麼不知道?還跟人殊死搏鬥!」
話這麼說,動作卻終歸輕了一點。
他還咧着嘴笑:「那都是報道誇大了,再說了,我這可是爲民除害!」
一邊說着,尾巴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
魅魔的尾巴是最精明的存在。
它不會說話,卻敏銳地感知到了主人跟我的不對付。
沒了之前的肆無忌憚,想觸碰都在不遠處張望。
我嘆了口氣:「陸延川,值得嗎?」
他一愣:「什麼?」
「爲了我,跟家裏鬧掰,又把自己搭上,真的值得嗎?」
「那你當年因爲我跟家裏爭取的時候,你又值得嗎?」
我一怔:「你知道了?」
「我去查了。」他嘆了口氣,緩緩湊近,將我半摟進懷裏:「我從來不覺得這是什麼負擔,就像你當年可以奮不顧身地跟我在一起一樣,何況,你明明就是喜歡我的。」
「晚晚,我說過……」他定定看向我:「因爲那件事分開兩年,我認了。但現在,誰也別想讓我放手,包括你,如果你不願意……」
他笑了笑:「我就死死纏着你,纏到你願意爲止。」
說話間,他已經移動到離我很近很近。
近到呼吸交纏,近到我透過他的瞳孔,能清晰看到我的倒影。
喜歡這麼多年的人,說出這樣的話。
說不觸動是假的。
「可陸夫人……」
「我會解決。」他打斷,捧住我的臉,「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尾巴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纏上我的手腕,尖尖蹭來蹭去,明晃晃地不安。
我沉默良久,終於點了點頭。
「好。」

-26-
陸延川就這樣在我狹小的出租屋裏住了下來。
每天白天我出去工作,他在家裏做好飯等我回來,晚上又纏着我親親抱抱,最後由於我第二天要上班生生止住。
我也勸過他:「不然……我們不睡一起了?」
他堅決搖頭:「不要。」
「可你這不是給自己找罪受嗎?」
他親了親我:「你懂什麼,我樂在其中。」
好不容易捱到週五,陸延川早早就到我公司樓下等着接我。
嗯,「接」是打車到我公司樓下,再等着我開車載着他一起回去。
沒辦法,誰讓自從恢復記憶後,陸延川就對開車這件事產生了恐懼。
偏偏出租屋偏僻,附近連個公交站都沒有。
照例開上我的 QQ 車,我問陸延川:「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他毫不猶豫地說:「想回家裏睡覺。」
我一頓,瞪他一眼,終究慢慢悠悠往家的方向開。
越來越偏僻,車越來越少,離家也越來越近。
可就在車子駛入即將到達最後一個路口時,手機鈴聲響起。
陸延川替我接通,又按了免提,江晚的聲音驟然響起。
「江晚,你怎麼這麼狠心啊!爲什麼!爲什麼非要搞死江家跟林家啊!看着江家落難,林楊失勢,我被江家責備林楊折磨,你是不是很高興啊?!」
沒等我說話,陸延川先開了口:「這一切是我做的,跟晚晚有什麼關係?」
誰知道江恬一聽到這話大笑出聲:「真感人啊!到現在了還在護着她!聞川,哦不對,是陸延川,當年撞你的時候你什麼感受?疼不疼啊?」
我皺眉:「江恬,你想幹什麼?」
「我想幹什麼?我不想幹什麼啊,我只是覺得,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哈哈哈哈哈哈哈!跟我一起……下地獄吧!」
話落,遠處突然亮起刺眼的閃光燈。
我心道不好,下意識想拐彎。
可沒等動作,只見對面一輛貨車以驚人的速度朝我們衝來。
「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我幾乎本能地往右猛打方向盤,想要護住陸延川。
與此同時,好像有什麼東西纏繞住我的頭顱,緊緊托住後腦勺。
「砰——」
劇烈的撞擊聲震耳欲聾,安全氣囊瞬間彈出,巨大的衝擊力讓我眼前一黑。
溫熱的液體順着額角流下,模糊了Ťũ̂ₚ雙眼。
我看不太清,只能聽到他的聲音。
「晚晚!晚晚!」
陸延川的聲音傳來,帶着我從未聽過的慌亂。
他的手掌貼上我的臉頰,指尖在不停顫抖。
我努力想對他笑一笑,卻發現連牽動嘴角的力氣都沒有。
真好,我迷迷糊糊地想,至少陸延川還能說話,還能喊我的名字。
意識逐漸渙散,腦海卻突然浮現一個想法。
原來兩年前,他出事的時候,是這麼疼的嗎?

-27-
再ŧù⁹次有意識時,最先恢復的是聽覺。
「……已經七天了,晚晚怎麼還沒醒?」
「陸先生,病人腦部受到撞擊,昏迷時間因人而異。」
「可是我明明用尾巴護住她了,怎麼還會……」
「陸先生,魅魔的尾巴只能抵消一部分傷害。」
「那我當年……」
「您當年在重症監護室待了半個月,江小姐的情況已經很好了。」
「好吧,那……」
「陸先生,我還要去下個病房,有情況隨時叫我。」
話落,腳步聲響起。
陸延川小聲嘀咕:「至於嗎,躲我跟躲惡鬼似的。」
被他一席話逗得想笑,可身體卻動彈不得。
陸延川頓了頓,開始絮絮叨叨地說。
「晚晚,今天天氣很好,外面的花都開了,你之前最喜歡花了。」
「對了,我找到我們大學時的照片了,就放在你牀頭。那時候你總嫌我拍照技術差,現在看看確實挺醜的。」
「醫生說多和你說話有助於恢復,可我嘴笨,不知道該說什麼,你就湊合聽聽吧。」
「……」
他的聲音溫柔又剋制,像是怕驚擾到我。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覺到他的手輕輕撫上我的臉。
有什麼東西落到額頭,溫熱,卻又輕柔。
「晚晚,你能快點醒過來嗎?我還有好多話沒告訴你,想當面跟你說,我……」
他有些哽咽,頓了頓又開口:「我好想你。」
話落瞬間,有什麼東西滴落在嘴邊。
鹹澀中帶着微苦。
是……
眼淚。
我心頭一緊。
陸延川最要面子了。
當年再難再苦也從來沒掉過一滴眼淚。
我拼命地想睜眼,想替他擦擦眼淚,想親親他,告訴他,我沒事。

-28-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聽到了我的堅持,我的手指輕輕動了動。
「晚晚?」陸延川聲音驟然提高,「醫生!她動了!她手指剛纔動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後,我被各種檢查包圍。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終於在醫生的幫助下睜開了眼。
適應光線後,我看到了一張憔悴不堪的臉。
陸延川下巴冒出了青黑的胡茬,眼下是濃重的黑眼圈,唯有那雙眼睛在看到我醒來時亮得驚人。
我想說話,卻發現喉嚨乾澀得發不出聲音。
他立刻會意,小心翼翼地用棉籤沾水潤溼我的嘴脣。
「現在好點了嗎?」
我點點頭,艱難擠出兩個字:「車……禍……」
「已經處理好了。」他的眼神陡然轉冷,「江恬涉嫌故意殺人,現在在拘留所。至於林楊……」
他頓了頓,「他參與了當年的車禍策劃,證據確鑿。」
我一頓,搖搖頭:「你……」
「我?」他一怔,反應過來傻笑出聲,「你是在關心我嗎?」
我點點頭。
「我沒事,醫生說你把我保護得很好,我就受了點輕傷。」
說着,他頓了頓,試探着出聲:「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的尾巴不漂亮了,你還會喜歡嗎?」
我點頭:「喜……歡。」
這話一出,尾巴驟然從陸延川身後冒出來。
纏上我的手腕,尖尖貼着我的臉,委屈地蹭了蹭。
這一冒出來,我也終於看到了尾巴所謂的不漂亮。
從前光滑的表面如今遍佈了不少傷口。
傷口雖然已經癒合,卻不可避免地留下了疤痕。
我有些心疼,偏偏沒力氣移動,於是乾脆偏頭。
親了親委屈的尾巴尖尖。
尾巴猛地僵直,陸延川也漲紅了一張臉。
「你……你……」
我好笑地看着他結巴,又壞心思地把尖尖含進嘴裏。
這下陸延川的臉連同耳朵都紅了個徹底。
尾巴卻誠實地往裏伸了伸。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推開,陸夫人站在門口,手裏還提着保溫桶。
看到這副場景,不好意思地咳嗽了兩聲。
尾巴瞬間從嘴裏收回,陸延川直起身,下意識地擋在我前面。
「媽……」
我的心控制不住地懸起。
這才幾天,就又出了車禍。
陸夫人不得討厭透了我?
出乎意料的是,陸夫人沒有發怒。
她緩步走到牀前,將保溫桶放在牀頭櫃上。
「我可以和你單獨談談嗎?」

-29-
陸延川聞言皺起眉頭:「晚晚剛醒, 有什麼話可以跟我說嗎?」
陸夫人瞪他一眼:「跟你說什麼?我對你無話可說。放心,我不會趁人之危。」
話落又轉向我:「可以嗎?ƭũ₆晚晚?」
熟悉又陌生的稱呼聽得我一怔, 我輕輕拽了拽陸延川的衣角,點了點頭。
陸延川見狀, 纔不舍地離開。
等他離開, 陸夫人才坐下。
「我去看了那天的行車記錄儀。」
她頓了頓:「我也讓醫生看了, 醫生說,這麼大的碰撞小川卻只受了輕傷,你功不可沒。」
「人在那麼短暫的時間裏,做出反應幾乎都靠本能,而大部分人在遇到車禍時下意識保護的都是自己, 可你不一樣……」
她沉沉吐出一口氣:「醫生說你醒來需要補充營養, 我就給你熬了湯。」
頓了頓,朝門口喊道:「行了,進來吧,別偷聽了。」
下一秒,門被打開。
陸延川飛快走到病牀邊,尾巴悄悄纏上我的手指, 輕輕捏了捏:「我沒偷聽, 就是醫生說晚晚要休息了,我纔過來的。」
陸夫人笑了笑, 沒戳破他這拙劣的謊言:「是是是,你好好照顧晚晚, 別老煩她, 讓她好好休息休息,聽到了嗎?」
她轉身要走,又回頭補充道:「對了,等晚晚出院,搬回別墅住吧,那小出租屋哪裏適合養傷。」
陸延川得意地應聲:「好嘞。」
門被關上, 我跟陸延川相視一笑。
緩了半天,嗓子已經沒了最初的嘶啞, 我勾了勾他的尾巴。
他會意湊近, 我趁他不注意, 「吧唧」一口親在他臉上。
「陸延川,我愛你。」
陸延川瞳孔猛地收縮, 尾巴瞬間繃直, 尖尖不受控制地晃來晃去。
「晚晚, 能不能再說一次?」
我撇開頭。
「晚晚,晚晚……」
我忍住笑,故作置氣, 跟他翻起舊賬來:「不說, 你不是隻喜歡你的夢中情人嗎?」
說起這個,他猛地漲紅了臉。
「那是我當時記憶錯亂,我喜歡的自始至終都是你啊!」
「不管, 還是小尾巴好,還知道替我打你。」
本以爲他會羞惱,誰料聞言他卻點了點頭。
「小尾巴確實比我好,我還要謝謝它, 如果不是它,可能我們真的就錯過了。」
「但萬幸……」
哪怕沒了記憶,尾巴也總能比我先認出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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