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小狗

得知我打算找人借種生子。
死對頭半夜紅着眼來找我。
「算命說我活不過 27。」
我:「所以?」
他忸怩道:「你不是要孩子嗎?」
「我活不久,不會跟你搶孩子。」
「我還有很多很多錢,死後都歸你。」
「我基因好,一次就能中。」
「我……我服務意識也好,你不會難受。」
好像是挺划算的。
我逗他,「可我不喜歡你啊。」
他愣住。
崩潰小哭,「那你關燈嘛,關了燈都一樣的……」

-1-
我需要錢。
好消息:我媽給我留了鉅額遺產。
壞消息:我得有個孩子才能繼承。
於是我打算借種生子。
這是合法手段裏最快的一個法子。
我翻看着送來的候選種子資料。
正猶豫要選哪個時,助理來電,說是江頌年求見我。
江頌年,我死對頭。
我倆從小不對付。
他喜歡各方面跟我爭個高低。
學生時期爭第一名,這個他爭不過,唯一一次拿第一還是因爲我缺考。
拍賣會上爭孤品,這個他純屬有病,錢多得沒處花。
工作上爭項目,這個我一時大意了,竟讓他得逞了兩次……
他還喜歡告狀。
以前向我媽告狀我欺負他,我媽走後,改向他那弟控的哥告狀了。
肯定告狀了,不然江之樾怎麼每次見我都跟見了仇人似的,說話夾槍帶棒的。
而我之所以能忍到現在沒甩他幾巴掌。
純粹是因爲他長了一張漂亮的臉。
我對漂亮的人,格外包容。
「讓他進來。」
沒幾秒,我就看到辦公室的門被撞開。
我皺眉。
一張漂亮的臉出現了。
我盯着他那紅了的眼眶。
有些意外。
他向來性格多變,有時斯文敗類,有時正義凜然,有時蠢笨如豬……
但很少有這麼脆弱的時候。
「有事?」
他衝到我面前,坐都不坐了,雙手撐在桌面上,俯身看我。
「你要找人借種生子?」
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得知這個消息的,但是——
「把門關上。」我平靜道。
他失去了往常的冷靜,氣惱道:「你還有心思關心門!」
我瞥了他一眼。
他抿緊了脣,下一秒,轉身去關了門。
「你真的要——」
我打斷他,「誰告訴你的?」
「是你哥?還是你派人調查我?」
他說得很慢,聽着有些委屈:「我沒有。」
哦,那就是他哥了。
真是無聊。
「大半夜的,你來這就爲了這個?」
「什麼叫就爲了這個?這個還不重要嗎?你怎麼能——」
「嗯?」
他不說話了,眼神定住,下一秒就捲走了我桌面上的那些資料。
「放下。」我說。
他沒搭理,一頁一頁地翻着,眼眶好像更紅了。
我點了他名字。
「江頌年。」
「我說放下。」
他沒放下,反而更委屈了。
「你居然爲了這幾張破紙兇我!」
我兇他?我那不就是正常說話嗎?!
「小江總,請你放下,這樣說話 OK 嗎?」
他極其不願地放下,我有點無語:「沒事就回家洗洗睡吧。」
伸手就要抽回紙,卻被他摁住。
「有事!」
我抬頭。
就聽他在那胡言亂語:「算命說我活不過 27 歲!」
哪個算命說的啊,也不怕被江之樾弄死。
我微微挑眉,「所以?」
他忸怩道:「你不是要孩子嗎?」
「我活不久,不會跟你搶孩子。」
「我還有很多很多錢,死後都歸你。」
「我基因好,一次就能中。」
「我……我服務意識也好,你不會難受。」
好像是挺划算的。
但是——
「你不跟我搶孩子,可你身後的江家會。」
「不會的!我……我偷偷的,他們不會知道的!」
真是單純啊。
想必都不知道他哥在他身邊安插了多少人。
只怕他前腳到我這,後腳對方就知道了。
但純得讓人想要逗弄一番。
我朝他招手,他眼睛瞬間亮了,朝我大步走來。
「你說你服務意識好——」
我勾住他的領帶,輕輕一拽。
緊盯着他。
「那我現在要驗貨。」
他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那雙漂亮極致的眉眼裏全是慌張。
「在,在……在這裏嗎?」
哦,都險些跪下了。
有點意思。
沒見過他這副模樣呢。
我抬腳,鞋尖輕蹭他的褲腿。
笑道:「那不然——你想在哪?嗯?」

-2-
他的呼吸更亂了。
眼神躲閃,甚至不敢看我。
我壓住嘴角的笑。
「算了。」我嘆息一聲,收回了手,「你回去吧。」
卻被他反握住手。
「我……我可以的,你別趕我走。」
話語剛落,我脣上就多了一抹溫熱。
我愣住。
看着眼前閉着眼的他。
長而密的睫毛在顫抖着。
小心翼翼地,像是在觸碰什麼易碎品。
明明他纔是那個易碎品。
我毫不客氣地咬了一口,然後推開了他。
那雙漂亮的眼,泛着水光,看着我。
讓人想要弄哭。
「你的條件確實很讓人心動。」
「但是江頌年,我不喜歡你。」
他身子一僵。
我起身離開。
沒兩秒,就被他從身後抱住。
急亂的聲音竟染了明顯的哭腔:「那你關燈嘛,Ŧü⁾關了燈都一樣的……」
???
真哭了啊。
我回頭,可他抱得太緊。
我只看到他埋在我頸窩處的腦袋。
「江頌年,鬆手。」
「你這樣只會讓我討厭你。」
抱着我的那雙手跟觸電般緊急收回。
「丁嘉,別討厭我。」
他低着頭,垂在身側的雙手無處安放,不安地蜷縮着。
嘖。
讓人煩躁。
我伸手,帶了些力道,推在他毫無防備的胸口。
他身體失了重心,踉蹌着向後倒去。
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寬大的皮椅上。
有些狼狽。
但下一秒,眼裏全是錯愕。
因爲我強吻了他。
安靜的辦公室聲響不斷。
許久後,我推開開始回應的他,摩挲着他的下巴道:「這才叫親吻。」
「學會了嗎?江頌年。」
他懵懵點頭。
我笑了,起身去了休息室。
剛走進,就被他抵在了門後親吻。
他迫不及待向我驗證他的學習成果。
後來一切都亂了。
再後來,我看着忙活半天都沒進去的他,氣笑了,反壓了他。
「江頌年,你怎麼連這個都不會!」
許久之後,我如願看着那雙漂亮的眼沁出了淚。
笑得像個變態。
但沒過一會,我就笑不出來了。
以前也沒看出來江頌年學習能力這麼強啊。
累死了。

-3-
再有意識時,是我像往常一樣抱着家裏的玩具熊睡覺,卻發現玩具熊沒完沒了地親我。
煩死了,我抬手就是一巴掌。
結果下一秒,掌心多了一抹溼熱。
我瞬間醒了。
一睜眼就看到了江敘年。
他的皮膚白又嫩,臉上的巴掌印有些明顯。
但他好像不在乎,笑得跟花似的。
「寶寶。」
我翻了個身。
「不準這樣喊我。」
「好嘛,那我要怎麼喊你?老婆?」
「閉嘴。」我深吸一口氣,「喊我名字。」
他又貼了過來,「我們都這樣了,喊名字會不會太生疏了?」
我推開他,像個渣女,「你想太多了,借種而已。」
等我從浴室出來時,他坐在牀上紅着眼眶,緊盯着我,不語。
我要換衣服,他還在盯着。
「你去浴室。」我說。
他輕哼了一聲,沒走,只是移開了眼。
算了。
我快速換好衣服,扭頭就與他對視上。
感覺又要哭了呢。
我走到他身旁,放軟了聲音:
「我九點有個會議,在這之前,你收拾好自己離開。」
嘖,好像更像渣女了。
他沒應我,嘴角往下耷,看着我。
我轉頭就走。
下一秒,衣角被他拽住。
「我沒衣服,走不了!」
「你員工都要知道你在休息室藏男人了!」
幼稚。
本想說這兩字的,但看到他淚水在眼眶打轉,我又咽了回去。
「疼嗎?」我伸手碰了碰他紅了的臉,巴掌印消退了些,但還是紅了一大片。
「疼。」他哭了。
跟昨晚完全不一樣。
只有委屈。
我不喜歡。
我揉了揉他的臉,「我讓人買藥膏來。」
「不要。」他搖頭,「我還要面子的。」
「那你說怎麼辦?」我問他。
他不哭了。
泛着水光的雙眸眼巴巴地望着我。
「你親親就不疼了。」
「真的?」
他點頭如搗蒜:「嗯嗯。」
我俯身,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
「好了嗎?」
「沒有。」
我又彎腰親了一口,他卻突然拽住了我的手腕。
這一下,親到了嘴。
他追着回應。
許久後,我理智迴歸,推開了他。
「衣服我已經讓人送來了,我去拿,你不準出來。」
他眉眼彎彎,「好!」
之後,他老實地換好衣服離開。
只是我沒想到,當晚他又來了。
我正準備下班,見狀,放下手中的包,坐在沙發上,「又怎麼了?」
他有點鬼鬼祟祟的,反鎖了門後才走來。
「我們要不要繼續?」
我不解,「嗯?」
他不自覺咬緊下脣,聲音也跟着不自在起來,「就昨晚那樣。」
「……」
我揉了揉眉心,實在無語。
「你今天是不是都沒去上班?」
他一臉驚訝,「你怎麼知道!」
「看出來你很閒了!」我拿上包走人。
「我沒上班但我沒閒着啊,我一直在學習——」
看來又學了一些亂七八糟的。
「所以?你要我來驗收你的學習成果?」我抱手看他。
他撓了撓頭,極其不自然。
「你不是想要孩子嗎?」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一次就中的概率很小的!」
他說到後面臉逐漸變紅。
我瞥了他一眼,他昨晚可不止一次。
「指不定我已經有了。畢竟你說的,你基因好。」
他怔住。
「我……我這麼厲害的嗎?」
我都走到了停車場,他還在身後神神叨叨的,一會皺眉一會笑。
「上車。」我看向他。
他乖乖上車。
中途他好像才反應過來,「我們這是去哪?」
我:「回家。」
他彎起了眼睛。
半小時後,他笑容消失,「這不是我家嗎?」
「不然呢?你想跟我回家?」
他有些激動,「不可以嗎?」
「不可以。下車。」
只見他磨磨蹭蹭的,安全帶扣了半天都沒見解開,「真的不可以嗎?」
「下車。」
「好吧。」
他不情願地下了車。
思索了幾秒,我朝他招手,他撲到了車窗前,星星眼,「你改變主意要帶我回家了嗎?」
「我很忙,這段時間不準來公司煩我!」
說完,我推走他的頭,搖上了車窗。

-4-
他意外地很聽話。
連着一週都沒來公司。
但他哥江之樾來了。
送來了張支票。
我掃了一眼,是我需要的金額。
這人又調查我了。
「江總這是何意?」
「你需要這筆錢,而我需要你拒絕頌年,不要見他,不要給他任何希望。」
我笑了,收下了那張支票。
他卻愣住了。
「怎麼?江總後悔了?」
他眉頭攢起,有些煩躁,「你不問我爲什麼嗎?」
我看向他,語氣淡淡:「沒什麼好問的,你又不會害他。」
「來之前我還在猶豫,可現在看來,你比我想象中還要不在乎他。」
不等我回,他又說:「你知道頌年這幾天在忙什麼嗎?」
「不知道。」
「他買了一堆育兒書籍,還報了育兒班,在學習如何當好一個奶爸。」
我:「?」
他:「所以你真的懷孕了嗎?」
「沒有。」
他好像不信,看了好幾眼我的肚子。
但我的神情太平靜了,他猶豫了。
「如果真的有,錢不是問題,你儘管開口。」
我想了想,「可能有。」
他氣笑了,「丁嘉,你還真是——」
他沒說完,但我也猜到了。
無非說我見錢眼開、唯利是圖。
他走了。
走時還提醒我早日兌現承諾。
我當即拿起手機,忽略江頌年的信息轟炸,回他:以後不要來找我,我真的很討厭你。
按照他的性子,我都這麼說了他肯定不會再來找我了。
就如高三那年,他不知從哪得知我談了個男朋友,不分緣由就將人打了一頓。
我趕到時,對方已鼻青臉腫,他卻沒有收手的意思,我當即罵了他一頓,說了那句「江頌年,我真的很討厭你」。
他什麼話都沒說,踹了對方一腳後憤然離去。
自那以後,他再也沒來找過我。
在學校碰面,也都視而不見。
直到高考後的那個暑假,母親因病逝世。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母親討厭雨天。
我站在墓碑前爲她撐傘。
江頌年來了。
他什麼都沒說,默默爲我撐傘。
我站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
那天之後,我們的關係好像回到了當初。
針鋒相對,卻有所往來。
但這次,沒能如我願。
我下班回家就看到了蹲在別墅門口的他。
他完全不受影響,興致沖沖地朝我奔來。
我還沒開口就聽他說:「我來給你送夜宵!」
我這才發現他手中提了保溫盒。
「你沒看到我發的信息嗎?」我問。
「你給我發信息了嗎?」他有些激動,翻了翻口袋,瞬間又失落,「手機落家裏了。」
他牽起我的手,「不管手機了,我今天做了你最愛的糖醋排骨,你嚐嚐啊!」
我站在原地,看向他。
他的演技真的很差,一眼就能看出破綻。
「以後不要來找我,我真的很討厭你。」
「這是我給你發的信息。」
他斂了笑容,脣角抿成一條線。
望向我時,眼角已氤出一點紅。
「我這幾天都沒去公司打擾你。」
「所以是爲什麼呢?」
他問我。
我偏開眼,難聽的話一句接一句。
「江敘年,不要喜歡我。」
「我們之間沒有可能,如果不是那晚你送上門——」
很快我就說不下去了,因爲他哭了。
碩大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
讓人憐愛。
我無聲嘆息,改口道:「我已經找到更好的人選,你對我沒價值了。」
他哽咽道:「他們不可能比我有錢——」
我打斷他:「他們不需要有錢,我有錢就行。」
說完我頭也沒回的回了別墅。
走得很快。
都沒聽見他的低語。
「不是喜歡我哭嗎?這個也不管用了嗎?」

-5-
我回到別墅後許久,江敘年都沒走。
凌晨,外面下起雨。
他依舊站在原地,望着我的房間,抱有期待。
我望着監控裏的他,聯繫了江之樾。
他很快趕來,強行帶走江敘年。
人沒帶走,還捱了打。
他氣急敗壞,失去了往常的風度,「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明白,你對她而言就像只寵物狗,她心情好時逗一逗,心情不好立即翻臉不認人!」
江敘年沒理他,蹲在了地上。
像被淋溼的小狗。
「寵物狗有人要的,她不要我。」
江之樾愈發恨鐵不成鋼,咬牙切齒道:「跟我回去,我告訴你怎樣做能讓她心情變好!」
江敘年紅着眼眶,臉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
「我不信你了!你之前說她喜歡成熟穩重的,我演了那麼久的小江總,她都沒正眼瞧我一下!」
我啞然。
難怪畢業後的他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好多次我參加飯局,他也在。
那個時候的他說話做事堪比另一個江之樾。
敢情是演給我看的?
我回過神時,江敘年已離開。
重看監控才發現江之樾壓低聲音不知道說了什麼,江敘年默默跟他走了。
走了就好。
第二天我如往常一樣去公司,卻接到了父親的電話。
電話那頭他長話短說,讓我來一趟醫院。
我站在病房門口就看到父親在跟人交談。
對方西裝革履,背對着我。
我看不到他的臉,但父親的臉上都是笑意,都沒發現我來了。
我敲門進入,對方回了頭。
露出了那張有些熟悉的臉。
「嘉嘉來了。」父親朝我招手,「你跟小鈞有七八年沒見了吧。」
八年了。
我望向那人,記憶中的青澀少年已成了穩重成熟的大人。
林鈞,我的前男友。
也是那女人的親弟弟。
「丁嘉,好久不見。」他將削好的蘋果遞給了父親,朝我伸手,面帶微笑。
我笑道:「好久不見。」
「爸,電話裏你什麼也不說,我還以爲你犯病了,匆忙從公司趕來。現在看到你沒事我也就安心了,那你們先聊,十點還有會議我先回公司了。」
話語剛落,父親讓林鈞暫時離開病房。
人一走,他臉上的笑容有所收斂,「丁嘉,你也該考慮自己的婚事了。」

-6-
我笑容不減,「爸你知道我的,現在一心只想搞事業。」
「婚姻和事業一樣重要。」
他話鋒突轉:「難不成你想和江家那小子在一起?」
「我早就說過江家野心太大,你嫁過去,只怕以後這丁氏集團都改姓江了Ṱùₒ!」
「但林鈞不一樣,他沒有家世但有能力,我問過他,他願意入贅。而且你倆高中就有過一段,彼此瞭解且相愛,如果不是因爲那個意外,你倆現在孩子可能都有了!」
相愛?意外?我冷笑。
我從未愛過,那也不是意外。
高三那年,我發現父親出軌。
那個女人不止生了一個 5 歲的女孩,肚子還揣了一個四個月的男娃。
他將人那女人藏得很好,但我還是查到了。
那女人父母病逝,只剩一個弟弟,也就是林鈞。
於是我有意接近林鈞,同他交往,成功見到了那個女人。
她的流產也不是意外,是我謀劃已久。
母親因她失去的孩子,她必須償之。
那天,我們一家都是演員。
我是犯錯後不知所措的早戀學生。
他是爲愛女的意外重金買單的好父親。
母親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妻子。
那天后我便和林鈞提出分手。
後來他高考都沒參加就和那女人一起出國了。
這一去就是八年。
現在爲了幫那兩孩子爭家產回來了。
而父親如今默許想必是爲了那個三歲的私生子。
如果不是這些年受輿論影響,只怕他早就將人認回了。
我垂眸,斂去眼底的戾氣,一臉無奈:「爸,八年太久了,我和林鈞——」
「嘉嘉,爸的身體你也知道,等不了太久。等你結婚,爸手中的那些股份都是你的嫁妝。」
我望向他,「必須是林鈞嗎?」
「林鈞他是最適合你的。」
「好。我相信爸。」
我又說了不少好話,看我乖巧,他欣慰一笑,說在我訂婚那天,會拿出他手中一半的股份作爲賀禮。
後來他喊來林鈞,讓他跟我去公司報道。
出了病房,我臉上的笑容一收,徑直走進電梯。
電梯裏只有我和林鈞。
他說:「丁嘉,我沒想跟你爭。」
就你,也配?
我笑道:「你說什麼?」
他說:「不想笑可以不笑的。」
我笑容秒沒,冷臉相對。
他卻笑了。
有病。
電梯裏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我們全程沒再交流。
電梯門一開,我快步走人,沒走幾步,就被他追上,他笑容依舊,「你還是跟以前一樣。」
聒噪。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他,「你變了。」
「更加讓人生厭。」
也更加厚臉皮。
因爲我說完這句話,他不僅笑了,還強行抱住了我。
我推開他,下意識要甩他一巴掌。
卻被他握緊了手,他望向我身後,「江敘年,好久不見。」
我身子一僵,沒甩開他的手。
回頭就看到雙手攥緊,死死盯着我的江敘年。
他頭髮凌亂,衣服也有些,像是跟人剛打了一架。
我微愣。
「他就是那個更好的人選嗎?」他問我。
「是。」
他沒再說話,也沒有哭,可他的眼神,我只是看着就覺得有些難受。
其實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他遲早要知道我跟林鈞訂婚的消息。
可不知爲何,我卻不敢再看他。
一旁的林鈞突然開口:「同學一場,江敘年,我和丁嘉的訂婚宴你一定要來啊。」
他真該死啊。
我扯着他離開了醫Ṫüₔ院,卻在停車場與江之樾對視上。
他臉上有些淤青,像是被人打了。
見到我時,他愣了一瞬,丟下一句「完蛋」就慌張跑了。
安靜的停車場裏,遲來的那一巴掌落在了林鈞的臉上。
我甩了甩手,冷笑,「你的手不想要,我不介意找人廢了。」
他還在笑。
「要的。」
「還要戴戒指呢。」
「我們的婚戒。」
我:「呵呵。」
我懶得再搭理他,獨自開車離開。
我沒想到,父親爲林鈞安排得妥妥當當。
以我的未婚夫名義,空降成了公司的副總。
甚至將我倆的訂婚宴定在了一個月後。
也就是說,他把我喊去醫院只是在通知我。
即使我不同意,這些安排也不會變。
呵呵,真是我的好父親啊。

-7-
半個月後,我去參加飯局,林鈞陪同。
八年足以讓人改頭換面。
曾經一心要學醫的靦腆少年如今談起生意來也侃侃而談,可見他和那女人花了多少心思。
只是我沒想到,這場飯局江敘年也在。
他代表江氏,幾乎所有人都來敬酒。
可他蠢死了,明明只是推辭幾句的事,他居然全都喝了。
「丁總,我敬你一杯。」
我剛想說自己今天不喝酒,林鈞就自作主張地替我喝了。
「這位想必就是林副總了。」對方朝我笑道:「丁總,好事將近啊。」
我扯開了話題。
之後將林鈞拉出包廂,壓低聲音威脅道:「管不住嘴,現在就給我滾。」
他總算不笑了。
眼神幽深地看着我,「你今天看了他七次。」
「我還以爲你眼裏只有他呢。」
我:「?」神經。
我踩了他一腳後去了衛生間洗手,真是晦氣。
但不知怎地,我突然想到了江敘年,他今天的情況不太對,還是得給江之樾發個消息。
「你真的會跟他結婚嗎?」
突然響起的男聲嚇了我一跳,抬眼就看到洗手池一旁的江敘年。
他酒量淺,還容易上臉。
這會臉通紅。
「你喝多了。」我說。
他盯着我,眼都不眨一下,「我喝死了你會難過嗎?」
他的語氣跟人一樣,面無表情。
「江敘年。」我莫名有些惱,「閉嘴。」
他轉身就走,結果沒走幾步,身形不穩,險些跌倒在地。
我扶住了他,卻聽見他說:「你走,我不要你扶。」
「好。」我盯着他拽着我衣襬的手,「那你先鬆手,我的衣服都被你扯皺了。」
話語剛落,我就被他抱入懷中。
「爲什麼是他?」
「爲什麼我不可以?」
「丁嘉,你沒有心。」
他哭出了聲,我找不到話來反駁。
他說得對,我沒有心。
「江敘年,給你哥打電話,讓他來接你。」
他沒有應話,反倒抱緊了我。
「江敘年。」
「我不要他!」
我只能將他帶到一旁的Ŧū́₌走廊拐角,從他口袋裏翻ṭũ̂₅出了手機,剛想找他要鎖屏密碼就見他抬眼,「我有很多很多錢,這是真的。」
我:「?」
他又道:「江之樾摳死了,只給那麼點。」
「你需要錢,我可以都給你,比他的多得多。」
「你不要聽他的,好嗎?」
「不要不理我,不要跟林鈞結婚。」
說到後面,他的哽咽愈發明顯,聲音也漸弱。
我覺得我腦子抽了。
在那種情況下,居然吻了他。
嗯,他太吵了。
一吻結束,他果然安靜了。
呆呆地看着我。
「給你哥打電話。」我將手機還給了他。
他看了看手機,又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我踮起腳又親了他一下。
「打!」
他沒說話,默默撥通了電話,對方秒接。
「江敘年喝多了,你來接他。」我說。
剛說完,就被江敘年掛斷。
我抬頭,脣就被他吻住。
許久後我聽到了腳步聲,剛要抬頭就被他摁入懷中。
耳邊都是他的心跳聲。
「丁嘉,我認了。」
「不要不理我,這是我唯一的請求。」
他走了。
留下有些懵的我。
直到林鈞出現。
「你沒事吧?」他問我。
我看向他,他衣物皺巴,兩邊的袖子都被捲了上去,臉上也有傷。
看得出,剛跟人幹了一架。
「Ţù₎你剛剛跟江敘年在一起?」
「也是,除了他,誰會這麼無聊找人攔着我去找你!」
不等我想明白,我的下巴就被他捏住。
「你們親了。」
我撥開他的手,「管好你自己。」
他就跟沒聽見一樣,壓着我的肩膀,不管不顧地低頭靠近。
瘋了。
我踹了他一腳。
「現在清醒了?」
他眸色沉沉,「他親你,你也這樣嗎?」
我扭頭就走。
被他攔住。
帶着一種執拗的語氣問我:「如果我不是她的弟弟,你會喜歡我嗎?」
「不會。」
如果他不是那女人的弟弟,我和他之間就是兩條平行線,不會有交集。
他笑了。
「那我得感謝她,如果不是她,我現在怎麼可能成爲你的未婚夫。」
「這可是 18 歲的我做夢都不敢想的。」
他的 18 歲,我有意接近他,同他交往。
我沒管他,掉頭就走。
自然沒聽到後面他又說了一句。
「17 歲更不敢想。」

-8-
林鈞很奇怪。
他當那天什麼都沒發生,沒向我的父親打小報告,照常以我的未婚夫自居,甚至操心起了我和他的訂婚宴。
江敘年也很奇怪。
那天之後,他日常消息轟炸,不管我回不回,感覺把我當備忘錄了。
甚至他還偷偷地來別墅找過我幾次。
爲什麼說是偷偷呢?
因爲他全副武裝,帽子、口罩、眼鏡一個不落,我讓他進屋他開口就是家裏有誰在。
後來在我的逼問下,他才吐露真相。
他說他現在是我養在外面的金絲雀。
我無語……
江之樾的那張支票我終究沒用上,因爲我懷孕了。
是的,在即將舉行訂婚宴的前三天,我發現我懷孕了。
訂婚宴的前一天,我拿到了母親留給我的鉅額遺產。
不止錢,還有我打算花重金購買的股份。
難怪我之前曾聯繫這位持股者李先生,對方總說再等等。
我以爲他嫌我開的價格低,原來……原來如此。
我被江敘年抱在懷裏,他拭去我眼角的淚,「明天就是你和林鈞的訂婚宴,該哭的人是我纔對。」
他不知道我爲什麼哭,我沒告訴他這一切,包括我懷孕這件事。
如果他知道我懷孕了,明天的訂婚宴絕對辦不成。
可我需要那些股份。
我摸着他的臉,親了親他泛紅的眼眶。
「我知道你會哭,所以替你哭了,你不準哭了。」
他還是哭了。
感動地哭了。
我有些哭笑不得。
他居然真的信了。
怎麼會有這麼單純的人啊。
我抱着他,許久沒說話。
當晚他沒有留宿,半夜離開了。
他說他會控制不住自己的。
可訂婚宴當天,他還是來了。
甚至穿着與我禮服相近色的西裝。
他長得好看,那身香檳金亮片西裝盡顯貴氣。
璀璨奪目。
讓人不自覺就將目光落在他身上。
偏偏他冷着臉,一時竟沒誰敢靠近他。
「他居然真的來了。」林鈞在我耳邊說道。
我不動聲色移開了臉,與他保持了些距離。
可挽在他臂彎的手下一秒就被他緊握住。
我望向緩緩走來的父親,沒有掙開。
父親一頓誇讚,我笑着回話。
但下一秒,我笑容有所收斂。
那個女人,帶着她的一雙兒女也來了。
「嘉嘉,好久不見。」她皮笑肉不笑,拉着身旁的男孩說道,「小樺,快喊姐姐。」
話落,氣氛有一瞬間凝滯。
我望向那個男孩,眉眼很像父親。
估計再大些,站一起就知道是父子了。
男孩躲到她身後,剛探出個頭就被林鈞抱起,「小樺,來,舅舅抱。」
「這是你舅媽,喊錯了舅舅打你屁屁!」
小孩子被嚇了一下,癟着嘴小聲喊了我一句舅媽好。
「姐,你這兩天奔波累糊塗了,帶小樺去休息室好好休息。」
他單手抱着孩子,另一隻手拉着那女人手臂就走了。
我看向父親,他也在看我。
我笑,「差點讓人看了笑話。」
他說:「都是些小事,今天你和林鈞纔是主角。」
我點了點頭,扶着他落座,與旁人交談了幾句便去了休息室。
可惜隔音還不錯,只能聽出在吵架,但聽不清在說什麼。
我只好起身去了隔壁的休息室。
結果剛進去,就被人抵在門後。
入眼就是那種再熟悉不過的俊臉。
江敘年!
我擰了一下他的腰,瞪眼道:「你嚇到我了。」
「你爲什麼會在這?」我問他。
他沒回我,吻一個接一個落下。
眼看他有些過火。
我抓住他往下的手,「你瘋了?這裏不行!」
他的頭埋在我脖頸,委屈極了。
「我難受,你跟他站在一起時,大家都說你倆好配。」
「明明我跟你纔是最配的!」
我捧起他的臉,親了一口。
「嗯,他們眼瞎。」
他彆扭地偏開眼。
「怎麼了?」我問。
他耳垂紅得滴血。
「你今天好漂亮。」
我挑起他的下巴,笑道:「不如你漂亮。」
他皺眉,「我是帥氣!」
「嗯嗯帥。」
明明是漂亮!

-9-
他興致來了,拉着我拍照。
我隨他。
只是沒想到,他拍着拍着就又親上了。
但下一秒,敲門聲響起。
可休息室除了沙發,基本沒處躲。
我看向江敘年,他默默走到了深色窗簾後。
我:???
他擱哪學的?
我收拾好自己纔去開門。
是林鈞。
不知爲何,他看向我時ťù⁸,我莫名有些心虛。
天!我果然被江敘年影響了。
我清了清嗓子,一臉淡定,「有事?」
「爸說你回休息室了,讓我來看看你。」
我倚在門上,「你叫他爸,你家人知道嗎?」
「丁嘉,我們已經訂婚了,以後還會結婚。」他皺着眉道。
我嗤笑一聲,沒再細究下去,「我有些累,歇十分鐘再過去。」
說完,我關上門。
江敘年從身後抱住我,「雖然我願意當一輩子的金絲雀,但是你一定要跟他結婚嗎?」
「他沒我有錢,沒我好看,沒我高,沒我聰明,沒我——」
我回頭捂住他的嘴,「不會。」
他眼睛一亮。
我手心又一溼熱。
我真無語了。
「夠了,停住。」
我收回手,他抱了我好一會才離去。
當晚,那份簽了字的股份轉讓協議就到了我手中。
以後不用再演戲了。
之後,我的野心徹底顯露了出來。
三個月後,父親再一次將我喊去醫院。
這一次,只有我和他。
ŧüₑ「你從什麼時候知道的?」他問我。
我安靜地削着蘋果,回他:「高三。」
他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
「也不知道你像誰,小小年紀就如此心狠。」
我咬了一口蘋果,笑道:「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我像你。」
「你可比我心狠多了,窮小子攀上富家千金,爲了得到這一切,你演了二十年的戲,我才演八年。這才哪到哪啊。」
只是幾句事實而已,也不知道哪句戳到他了,心臟病都犯了,大罵我不孝女。
看着醫生護士湧入病房,我扭頭問江敘年:「我這麼惡毒,你爲什麼喜歡我?」
他看了一眼病房,替我披上羽絨服,「你善啊,多虧了你喊來了醫生他纔沒事。」
「你沒回答爲什麼喜歡我?」我說。
他想了許久,「大概是因爲十歲那年,你帶我回家喫飯吧。」
我們勉強算是鄰居,十歲那年他父母意外去世,我偷偷跟在母親身後去了他家。
他家太大了,母親又走得快,我沒跟上就迷了路,到處瞎逛,然後見到了躲在花架上哭泣的他。
漂亮的人,自然從小就漂亮了。
而我從小就對漂亮的人有耐心和愛心。
就這樣,他帶我找到了別墅大門。
我帶他回家喫飯。
「就這?」
「這只是個開始。」
他又說:「你想知道的話,我以後慢慢同你說。」
好吧。

-10-
江敘年去停車場拿車,而我不想走路就在門口等他。
但意外往往就在一瞬間。
那輛車就那麼準確無誤地衝我開來。
我甚至都沒反應過來。
就在我以爲自己命喪黃泉時,另一輛車出現了,直接撞上了那輛車。
我站在原地,腿軟得直接跌坐在地。
車上的人艱難地爬了出來。
我看清了。
是那個女人。
她臉上都是血, 跌跌撞撞地朝我走來。
下一秒,我被捂住了眼睛。
耳邊是江敘年的顫音,卻足以讓我心安。
「沒事沒事,別怕。」
肚子隱隱作痛,我暈了過去。
再睜開眼時, 就看到了哭腫眼睛的江敘年。
我顧不上安慰他, 下意識摸了摸肚子。
孩子還在。
我鬆了一口氣。
還好出門時, 江敘年說冷,不放心地給我套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
「江敘年。」
他哽咽道,「你……你別說話,醫生!醫生!」
醫生來了,說沒事,多靜養休息。
我問江敘年什麼情況。
他原本憤怒地在講,講到後面,聲音漸漸有些彆扭。
撞我的是那女人,救我的又是她的弟弟,也就是林鈞。
訂婚宴的一個月後, 我就讓人頂替了他林副總的位置。
他走時只問我了一句:「沒有江敘年, 你會喜歡我嗎?」
我說:「不會。」
我跟他之間從來就不是江敘年的問題。
之後我再也沒見過他。
沒想到再見, 居然是這樣的情形。
「林鈞怎麼樣?」我問。
他說:「活着。」
「江敘年。」
他彆扭道:「傷得很嚴重,但救回來了,過幾天就能轉到普通病房。」
見我起身,他有些慌張, 「你情況也不好,醫生說要靜養,而且你現在去也看不到他, 重症病房只有家屬才能進。」
「他真的沒事?」
「真的, 我發誓!」
三天後, 林鈞醒了,但他失去了記憶。
不記得一切, 只記得自己有個未婚妻叫丁嘉。
江敘年說他絕對是裝的。
我安撫了他幾句就去了林鈞的病房。
「你就是我的未婚妻嗎?」林鈞躺着病牀上, 虛弱地笑道。
我點頭, 「曾經是,但這樣的關係只持續了一個月, 三個月前就已經沒關係了。」
他有些失落,「哦,那之後是朋友嗎?」
「現在是救命恩人。」我說。
他沒再問了。
只是我離開病房時, 他喊了我一聲「丁嘉」。
我回頭看了一眼, 笑了笑便離開了。
三個月後,他帶着那兩孩子回了 M 國。
那個女人則要服完刑才能離開。
我去見過她一面。
她看着我的肚子憤憤不平, 「居然還活着, 只有我的孩子沒了!他當初也才這麼大啊!」
「如果不是你, 我生下那個男娃後就能讓他跟那個賤女人離婚, 可偏偏——」
「你就沒想過, 因果報應嗎?」
當初母親失去的, 是個成型的男胎。
她自己爲此差點失去半條命。
後來身體一直不好,又因爲這對狗男女屢次勞心傷神,纔會早早離世。
我怎能不恨。
林鈞臨走時, 我沒去送行,江敘年去了。
回來後他一直悶悶不樂。
問了也不說。
灌了兩杯酒就什麼都吐出來了。
他覺得林鈞是裝失憶,便向他炫耀已和我有了孩子讓對方少做夢了。
結果對方只說了一句「又沒領證」他就破防了。
我哭笑不得。
「這有什麼?我們明天就去領證。」
「真的嗎?」
「還能騙你不成?」
他靠在我懷裏。
「我好愛你啊老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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