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婿

我費盡心思,跟昌平伯府的嫡子沈琮璋定下婚約。
眼看婚事在即。
繼母卻給沈琮璋下了藥,將二妹妹送到他牀上。
⽣⽶煮成熟飯後,繼⺟去伯府鬧了一場。
礙着顏⾯,昌平伯夫人與繼⺟各退一步。
她們的意思是,讓二妹妹做平妻,與我⼀同進門。
我看向沈琮璋,「你的意思呢?」
他微微蹙起眉,面露難⾊,「女⼦貞潔⽐命重。」
「婉兒,我若不娶她,她恐怕活不成了。」
我沉默半晌。
輕輕笑了笑,「好。」
轉頭便歸還信物,坐船回了⺟親的家鄉。
後來再次⻅到沈琮璋時,我正在議親。
他千里迢迢來找我,疲憊道:「婉兒,不要鬧了。」

-1-
我⽣辰宴這日,沈琮璋跟穆嫣然滾到了一張牀上。
牀單上的一抹血跡,紅得刺眼。
兩家⽗⺟皆是親眼⽬睹了這場醜事。
我父親怒⽬圓睜,氣得滿臉通紅。
繼母上前跟穆嫣然抱頭痛哭。
昌平伯一腳將沈琮璋踹吐了血。
昌平伯夫⼈攔在中間,惡狠狠地看向穆嫣然,咬牙道:「一巴掌拍不響,今⽇這事,也並不一定是我兒的過錯。」
繼母也不肯相讓,「我家嫣兒清清白白的姑娘家,這事兒鬧上公堂也是我家有理!」
父親怒斥,「閉嘴!」
昌平伯沉着臉,「事關兩家顏面,鬧上公堂對誰都沒好處。」
我像個局外人似的站在門外。
看着他們你一言我一語,一會兒推卸責任,一會兒商量對策。
沒人在乎我的感受。
哦,有一個人在乎。
沈琮璋倒在地上,朝我的方向看了過來。
他紅着眼眶,張了張嘴。
我沒聽見他在說什麼。
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最後,父親看向我,皺眉嘆了口氣。
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身旁的婢女道:「帶姑娘下去休息。」
末了,又對我說:「放心,爲父定不會委屈了你。」
這話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說了。
明知他每次都會讓我失望。
但我還是福了福身,「多謝父親。」
夜裏,正要就寢時。
門外有人來報,「大姑娘,沈公子來了,想見您一面。」
我猶豫片刻,還是起身去見他。
四目相對。
我問他,「身上的傷好些了嗎?」
見我還願意理他,他眼裏閃過一抹欣喜。
答非所問地拉住我的手,「婉兒,你相信我,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
半晌,輕輕點了點頭,「我信你。」
沈琮璋走後。
我一個人心事重重的地蜷坐在榻上出神。
婢女見我這副樣子,心疼地直掉眼淚,「二姑娘她們母女就是見夫人不在了,纔敢這般欺負您!」
「從前爭衣裳爭釵環也就罷了,好不容易有了樁美滿的婚事,她們也要來搶!」
「真是沒天理!」
「不過好在沈公子是向着您的……」
我沒說話。
腦子裏亂得像一團理不清的麻線。

-2-
跟沈琮璋的婚事,原是我千辛萬苦籌謀來的。
我雖是家中嫡女,但因生母亡故,過得也不盡如人意。
繼母掌家,父親又常常公務繁忙,顧不上我。
繼母對我的婚事並不上心。
送來的畫像來來回回就是那幾個人。
李大人家的次子,昏庸浪蕩,不堪良配。
趙大人家的獨子,髮妻早亡,留下一女,嫁過去就要當後母。
國公府庶子,相貌是好的,只是不上進,還有一羣鶯鶯燕燕養在外頭。
我曾聽身邊的嬤嬤說過,婚姻於女子而言與重新投胎無異。
嫁錯了人,還不如死了痛快。
所以我想,我的婚事,一定要自己做主。
沈琮璋。
昌平伯嫡長子。
生得芝蘭玉樹,滿腹詩書,爲人溫潤儒雅,可堪託付。
於是,我花重金託人去打聽。
將他的生平喜好,每日去哪裏,做什麼,都打聽得一清二楚。
船宴偶遇,我與他吟詩作對。
他愛簫。
巧了,我彈得一手好琴。
不會下棋,便找老師來學。
日夜不停地學了一年。
後來,棋社偶遇時,我已能與他打成平手。
沈琮璋喫驚之餘,眼裏滿是欽佩。
他說他從未遇到過如此意趣相投之人。
他喜歡溫婉有意趣的女子。
我便溫婉意趣給他看。
相處之時,從未紅過一次臉,爭過一句嘴。
後來,他順理成章上門提親。
繼母恨得牙癢癢。
她女兒只比我小了一歲,選了又選,也還沒定下Ṭū₎合適的郎婿。
而我卻給自己找了個金元寶。
可哪怕繼母再不願,昌平伯夫人親自上門提親,她也不得不應下。
前些日,聘禮已經送上門。
那對大雁如今就養在我院子裏呢。
只差三個月,便是婚期。
可如今卻出了這檔子事。

-3-
我心煩意亂,一夜未眠。
次日晌午,穆嫣然鬧着要上吊的消息傳來,府中議論紛紛。
繼母去了一趟昌平伯府。
約莫有一個多時辰,她便回來了。
過了一日,昌平伯夫人登門,又帶來了一份聘禮。
這次,是給穆嫣然的。
她的意思是,讓穆嫣然爲平妻,與我同日進門。
繼母多少有些不甘心。
但昌平伯府這樣的好姻緣,錯過這村就沒這店了。
也只能見好就收,應了下來。
或許是覺得對不住我,昌平伯夫人走到我面前,拉着我的手,「好孩子,放心。」
「你是我看中的兒媳,誰都越不過你去。」
就這麼一句話,便打發了我。
而我,也不好說什麼。
未出閣的女兒,若因此事爭鬧不休,只會被扣上不敬尊長、刻薄善妒的名聲。
以後再嫁就難了。
更何況,我那父親也不會給我撐腰。
於是,我又忍下了委屈。
Ťű₎不自覺紅了眼眶。
抬眸看向沈琮璋。
他說過不會辜負我。
依舊抱有一絲希望地問,「你的意思呢?」
沈琮璋皺了皺眉,面露難色。
下意識避開我的視線,輕聲道:「平妻而已,你始終是我八抬大轎要迎娶的正室。」
「婉兒,女子貞潔比命大。」
「我若不娶她,她只怕活不成了。」
「我不能見死不救。」
原來,這就是他口中的不辜負。
我心裏像被壓了一塊石頭,喘不過氣來。
從前只覺得沈琮璋此人一心仕途,前途無量,又從不眠花宿柳,是個好歸宿。
如今卻覺得,他面軟心軟,看不清是非黑白,也沒有替我撐腰的能力。
他明明知道這一切都是算計,卻還是裝糊塗。
也是,他仕途正順。
娶個平妻而已,對他而言也沒有壞處。
若事情鬧大了,那才糟糕。
所以,只能委屈我。

-4-
沉默半晌。
所有人都緊張地看着我。
似乎怕我下一刻就要鬧起來。
可鬧起來對我又有什麼好處?
我輕吐一口氣,笑了笑,「好。」
「我知道了。」
聞言,屋裏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穆嫣然在我耳邊道:「別以爲以後能壓我一頭,我告訴你,從前我事事都能爭得過你,以後也一樣。」
我看着她,眸中並無波瀾。
「是嗎?」
「可無論如何,我都佔了個嫡長的名分。」
「我母親是正妻原配,而你的母親,只是填房繼室。」
說着,我嘴角揚起一抹極爲冷淡的笑意,「至於你,耍心思、用手段,也只不過博了個平妻的名頭。」
這是她跟她娘最在意的。
所以,此話一出,穆嫣然立刻就像點了火的炸藥。
咬着牙讓我別得意。
沈琮璋離開時,特地在我面前稍作停留。
旁人看不見的方向,他伸手捏了捏我的手心,「別怕。」
「往後我會護着你的。」
往後……
哪裏還有往後。
我下意識抽回了手。
沈琮璋一愣,手滯在空中,臉色未免有些難堪。
大概是也覺得有些愧對於我。
沈琮璋遞了帖子,邀我出門遊湖。
他置了艘花船,以夜明珠照亮。
拿出一隻精緻的盒子,裏面是一對通體溫潤的玉佩。
一看就價值連城。
他是會哄人的。
但有些事,不是哄哄就行的。
我拿起玉佩,笑道:「很漂亮。」
見我收下,沈琮璋鬆了口氣:「這有什麼,日後成了婚,你喜歡的,我都會爲你尋來。」
我沒說話。
也不知該說什麼。
沈琮璋也是。
遊玩不多會兒,我便說累了。
沈Ţṻ⁵琮璋立馬吩咐遊船靠岸,送我回家。
路上,我忽然想再爲自己爭取一下。
糾結再三才開口道:「琮璋,若我說……我不想你迎二妹妹進門,你會爲了我忤逆父母嗎?」
他怔愣片刻,「可你不是同意了嗎?」
我的心再次抽痛一下,勉強地揚起一抹極爲苦澀的笑意。

-5-
入夜。
我靠坐在窗前,對着窗外的月亮出神。
婢女一邊替我梳頭,一邊問我,「姑娘,他們這樣欺負人,咱們還要嫁過去嗎?」
說着,她嘆了口氣,「原本以爲嫁了人,就能過安生日子了,如今看來只怕是不能了。」
我皺眉想了很久。
最後終於下定決心,吩咐道:「去給我拿紙筆來。」
「我要給舅舅寫信。」
當初母親去世,父親跟舅舅鬧了好大一場,斷絕了來往。
他想帶我走。
但我不是孤女,父親尚在,哪有跟着舅舅離開的道理?
父親搬出律法,逼走了舅舅。
後來,待我大了些,舅舅也曾親自來京城,想要帶我離開。
我那年七歲。
身邊的嬤嬤總是說些舅舅的壞話。
他是武將,生得五大三粗。
嬤嬤說,他脾氣不好,對家中子女非打即罵。
北地氣候不好,常年Ţū́₂風雪交加,我定會受不了。
我信了,有些怕舅舅,便拒絕了他。
大概是傷了他的心。
這些年,他都再也沒來過。
如今給他寫信,也只是抱着三成的希望罷了。
可我沒想到,信寄出去不到半月,便有了回信。
舅舅的回信很短,【等着,舅舅這就讓人去接你。】
我微微淚目。
一顆心總算有了着落。
便開始收拾包袱。
拿的東西不多,只有一些衣物罷了。
至於母親的嫁妝,只能晚些再來取。
畢竟那些東西是要跟着我出嫁的。
我怕橫生事端,不敢大張旗鼓地離開,便留了信件告知父親。
連同沈家給的信物、婚書,以及沈琮璋送我的玉佩,都放在了桌子上。
帶着婢女坐上了遠赴ṭû⁻北境的船隻。
水路走完走陸路。
將近一個月,才終於抵達目的地。
我身子不好,有些水土不服,到北境之時,整個人消瘦了一圈。
舅舅一家都來驛站接我。
看見我時,差點沒認出來。
舅舅紅了眼眶,「怎麼瘦成這樣!」
「那天殺的老不死的龜孫是怎麼養的你?」
舅母拉過我的手,嗔怪地看了舅舅一眼,「別在孩子面前說這種話。」
「還哭,也不嫌丟人。」
「老子愛哭就哭!」
舅母無奈笑笑,「他就這樣,你別害怕。」
一一見過家中兄弟姐妹。
舅母帶我安頓了下來。
怕我喫不習慣,還特地請了一位會做京城菜的廚子。
舅母說:「在這裏就當自己家,千萬別客氣。」
「從前我跟你母親也是好友呢。」
提到母親,她紅了眼眶,低頭擦淚。

-6-
舅舅有兩子一女。
長子已經成家。
次子今年剛及弱冠,在軍中任職。
女兒比我小兩歲。
叫陸婙。
她活潑愛鬧,跟我在京城認識的姑娘天差地別。
雖可愛得緊,但有一點不好。
她格外不靠譜。
短短半個多月,已經把我弄丟三次了。
之前我還能自己問着路找回家。
但這次,她帶我來山上看螢火蟲,一轉頭就沒了人影。
我找了半天,把自己給轉迷糊了。
摔了一跤,手裏的燈也被摔破了。
只能靠着月光照路。
但時不時傳來的幾聲狼叫,嚇得我就要站不穩。
急得快要哭出來時。
一陣馬蹄聲響起。
隨着距離越來越近,我看見馬背上坐了一個男人。
他穿着鎧甲,身後披風隨風揚起。
「籲!」
馬兒停在我面前。
男人打量着我,「大晚上的,自己在這瞎晃悠什麼?」
「這山裏的狼,可是會喫人的。」
我吸了吸鼻子,顧不得許多,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說道:「我迷路了。」
「這位公子,能勞煩你將我帶出去嗎?」
他問,「你是誰家的?」
見他這身裝扮是軍中人,大約與舅舅還有表哥認識。
如實回答道:「我是陸將軍的外甥女。」
他恍然大悟,笑了笑,「你是穆婉之?」
「銘瑄跟我提過你。」
銘瑄是二表哥的字。
男人朝我伸手,「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小心翼翼握住他粗糲的手掌。
男人輕輕一用力,便把我拉上馬背。
天氣冷。
我有些發抖。
他解下披風,圍在我身上。
騎馬的速度慢了些。
晃晃悠悠像是在散步。
我的身體跟着他的身體而晃動。
我有些不自在,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翻身下馬,乾脆牽着我走。
沒走出去多遠。
我便看見婙婙騎着她的小紅馬狂奔而來。
一邊奔,一邊喊,「姐姐!」
「姐姐!」
她哭得好大聲,蓋過了狼嚎的聲音。
我揮揮手,「婙婙!」
她跑了過來,一把抱住我的小腿,「真是嚇死我了!」
「天太黑,我踩到坑撞到頭昏了過去,一睜眼你就不見了。」
「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會帶你瞎跑了!」
撞到頭了?
我彎腰去瞧。
伸手摸了摸她的後腦勺,有些溼濡。
血!?
我嚇得不輕。
她卻揮了揮手安慰我,「沒事沒事,摔着碰着都是兵家常事。」
「回去找個大夫包紮一下就好。」
說着,她才注意到一旁牽馬的男人。
歪了歪頭,「蕭世子?」
蕭世子?
鎮北王之子,蕭洄?

-7-
回家後,婙婙自己坦白過錯。
舅母罰她去跪了祠堂。
自那以後,婙婙每次跟我一起出門,都恨不得把我拴在褲腰帶上。
再次見到蕭洄。
是在軍營裏。
他們在練習近身搏鬥。
我站在一旁看了一會兒。
中場休息時,二表哥攬着蕭洄的肩膀,「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我表妹穆婉之。」
蕭洄一邊解下手上的紅色帶子,一邊道:「早就見過了。」
二表哥平常不在家,所以並不知道上次婙婙把我給弄丟的事情。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蕭洄。
一雙眼睛滴溜溜地在我們倆身上打轉,然後滿臉疑問地問道:「你們什麼時候見過?」
我眨眨眼,希望蕭洄保密。
畢竟如果被二表哥知道了的話,婙婙又要多挨一次罵了。
蕭洄瞭然地挑了挑眉梢,「祕密。」
二表哥不幹了,「祕密?」
「婉之跟你能有什麼祕密?」
蕭洄雙手環胸,一臉神祕,「自然是二表哥你不知道的祕密。」
「你瞎喊什麼!」
二表哥急了,揮着拳頭就要打他。
蕭洄自然地躲在我身後。
我抬手去攔。
二表哥一臉震驚,隨後又一臉傷心。
我張了張嘴,想解釋。
轉頭時卻看見蕭洄笑得眼睛都彎了。
我在京城看到過許多生得好看的男子。
譬如沈琮璋。
譬如國公府那位庶子。
但細細想來,他們好像都不如蕭洄。
他的眉眼似山、似霧、又似風。
我一時間有些看愣了神。
蕭洄緩緩收起笑容,耳尖爬上一抹緋紅,不自然地挪開視線。
他問:「做什麼這麼看着我?」
有風吹過髮絲。
我的心彷彿也被撩撥了一下。
鬼使神差地說了句實話,「你好看。」
蕭洄愣住了。
二表哥也愣住。
片刻後仰頭崩潰,「蒼天吶!」
我回過神來,臉紅得蓋過了胭脂。
低着頭,拎起裙襬,逃也似地離開。
回到房間裏。
我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天爺啊!
我說的這是什麼渾話?
真是瘋了。

-8-
我今年十七了,之前的婚事既然作廢,舅母便打算重新替我相看人家。
她說:「郎婿還是要早早挑選才好,就像買東西一樣,多對比對比,這樣方能挑到稱心如意的。」
「我給你搜羅了些畫像,都是北境的好男兒。」
「你瞧瞧有沒有中意的,若有的話,我就辦個席面,把人請到家裏。」
畫卷展開。
各色各樣的男子出現在我面前。
舅母挨個介紹起了他們的家世人品。
上到能力才幹,下到婆母妯娌,家產幾何,她都給我分析得一清二楚。
着實是費了些功夫的。
我不想駁了她的心意。
仔細地看了看,最終伸手,挑選了其中一個,「就他吧。」
……
陸婙素來愛鬧。
穆婉之要相看人家的事情被她得知後,她興奮得很,聲稱要替穆婉之掌眼。
這日在軍中跟陸銘瑄學射箭學到一半,婢女過來提醒她,「姑娘,這會子周家的人應該快到了。」
陸婙聞言丟下手中弓箭,騎上馬就要回家。
陸銘瑄一臉嫌棄,吼道:「火急火燎地做什麼!」
「跟婉之待了那麼久,她身上的好處你真是半點都沒學到!」
「等着你替她掌眼,她算是倒了黴了!」
蕭洄正巧聽到動靜,走過來問道:「掌什麼眼?」
陸銘瑄一邊撿起地上的弓箭,一邊道:「我家婉之要相看人家,那臭丫頭去湊熱鬧了。」
蕭洄愣了愣,「相看人家?」
他問,「哪家的?」
「周家二郎。」
蕭洄眯了眯眸子,若無其事地拉弓搭箭。
他向來心穩手穩。
軍營裏騎射他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這會兒竟射偏了。
陸銘瑄湊過去,「世子爺居然也有脫靶的時候?」
「你有心事啊?」
蕭洄皺眉,一把將他推開,並將弓箭丟在他身上。
冷聲道:「要你管。」
說罷,也策馬而去。
陸銘瑄撓了撓後頸,目送他離去的背影,喃喃道:「發什麼瘋。」

-9-
舅母設了宴席。
中間隔起屏風。
周公子是文人,說起話來讓人如沐春風,十分謙遜。
待將人送走後,舅母笑吟吟問:「婉之覺得如何?」
不等我回答,她又道:「我瞧着周家公子滿腹詩書,比那些粗枝大葉,只知舞刀弄槍,不懂風月的兵魯子可強多了。」
婙婙小聲反駁:「是姐姐挑夫婿,又不是阿孃你要改嫁。」
「我瞧那周公子倒把你哄開心了。」
舅母聞言抬手敲了敲婙婙的腦袋。
叉腰道:「臭丫頭!」
「這話要讓你爹聽見,又要鬧了。」
從會客廳出來。
院子裏有棵梨樹。
北境的夏天也透着些許涼意。
風一吹,梨花淅淅索索落了一地。
隔着梨樹,瞧見牆頭上有抹人影。
我探身望去。
是蕭洄。
他坐在牆頭,一條腿耷拉着,另一條腿彎曲,手撐在膝蓋上,正垂眸看着我。
我微微瞪大眼睛,「蕭世子?」
早就習慣了北境開放的民風。
但光明正大翻人家牆頭,也是第一次見。
我問:「你怎麼在這裏?」
他答非所問,「你在相看親事?」
我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他又問:「不喜歡習武之人?」
我啞然。
他剛剛在偷聽嗎?
偷聽也這麼正大光明?
見我不說話,蕭洄站起身,一躍而下,穩穩落到地上。
他一邊朝我走近,一邊道:「可你上次才誇我好看。」
「在我們這裏,這便是表明心意了。」
我咬脣。
不是吧。
我只是誇他而已。
猶豫地開口解釋,「我……」
他打斷,「你打算始亂終棄?」
什麼跟什麼。
我有些急了,「沒有、不是!」
他點點頭,笑意自眼底散開,「那就好。」
「既如此的話,我同你成婚,你可願意?」
我眨巴眨巴眼睛,震驚地忘了說話。
「若同意的話,點頭便是。」
「我回家就稟明父母,讓他們來提親。」
他太直白了。
我茫然。
我無措。
在心底再三衡量,「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
「爲什麼娶我?」
「我們……認識的時間很短,你還並不瞭解我。」
蕭洄叉着腰,似乎是很認真地想了想,「確實很短。」
「但是,我若不及時提親,你或許就要看上旁人了。」
「而且,我覺得你很好。」
從前在京城,我拼命地讓自己成爲一個合格的貴女。
卯足了勁,才能得到一句誇讚。
可現在,我明明什麼都沒做,蕭洄卻說我很好。
可我到底哪裏好了?
這麼想着,也就這麼問了,「哪、哪裏好了?」
「說不上來,但我覺得哪裏都好。」
我臉頰發燙,心跳得厲害。
蕭洄彎腰湊近,「那你究竟願不願意?」
我的呼吸徹底亂了。
背過身去,「我不願意你當如何?」
他笑,「那我就想辦法讓你願意。」

-10-
蕭洄變着花樣往我這裏送東西,隔三差五跟着二表哥來家裏蹭飯。
說起話來,莫名變得咬文嚼字。
恨不得揮袖作詩。
但他從小在軍營里長大,對於詩詞歌賦實在是沒什麼天賦。
總是會鬧出些笑話。
二表哥伸手探他的額頭,「沒發燒啊。」
「像是瘋了。」
蕭洄咬牙笑道:「多謝關心。」
「我好得很。」
我低頭憋笑。
舅母看得心知肚明。
夜裏,她來我房間,哄我入睡時跟我說:「其實我早就覺得蕭世子不錯,能配得上你。」
「但他這個家世我也實在是不敢替你張羅。」
「不過好在你舅舅跟王爺關係匪淺,從年輕時便一直追隨王爺,如今他心裏有你,你若同樣心裏有他,這也是樁不錯的婚事。」
「只是別那麼快應下來,多晾他一晾,別讓他太過順利,日後反倒不珍惜了。」
舅母輕輕撫着我的額髮,柔聲道:「姑娘家太溫順不是好事,你別以爲事事順着郎君便能過好日子,那樣只會讓他覺得你軟弱可欺。」
「不如跋扈些,自私些,得讓他看見你的底線。」
「知道嗎?」
我趴在她懷裏,眼角隱隱有了淚意。
我阿孃去世那年我才三歲,什麼都不懂。
長這麼大,沒人教過我什麼。
繼母忙着教養弟妹,視我爲透明人。
父親只會說我是嫡長女,就要有嫡長女的風範。
於是,我學着端莊識禮ẗų²。
詩詞歌賦,彈琴畫畫,無一不通。
連一步邁出去要間隔幾寸,都是我仔細丈量過的。
笑不敢大笑。
哭不能露於人前。
傷心難過了,也只能偷偷躲起來。
嬤嬤教我,婚姻之事猶如第二次投胎。
往後過得如何,只看郎君是否值得託付。
郎君若對你好,便幸福美滿。
對你不好,便猶如烈火烹油,想再脫身可就難了。
所以我便對婚事慎之又慎。
我把自己裝進殼子裏,僞裝成沈琮璋喜歡的樣子,以爲這樣就能過好這一生。
明明已經這麼努力了,卻還是被辜負。
來到北境的這些日子。
我不習慣這裏的氣候。
舅母跟婙婙一直陪在我身邊,時刻關心我的一舉一動。
我打個噴嚏,咳嗽幾聲,舅舅舅母便急得不行。
我這才終於明白了,忍讓是換不來旁人的偏愛的。
因爲真正愛你的人,從來不會捨得讓你受一絲委屈。

-11-
我應下了跟蕭洄的親事。
舅舅修書一封,送往京城。
回信沒收到。
反倒是等來了沈琮璋。
下人來報時,舅母正在給我試新送來的頭面。
我有些意外。
但人來都來了,也不好把他晾在外頭。
便差人將他請了進來。
我收拾好,去前廳見他。
他背對着我。
聽到動靜後轉過身來,一副狼狽模樣。
下巴微微冒出胡茬,頭髮也有些凌亂,衣襬處沾上了泥點子。
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這般不修邊幅的樣子。
收回目光,抬了抬手示意他坐下,輕聲問道:「你怎麼來了?」
他紅着眼眶,語氣裏難掩氣憤:「爲何不告而別?」
「半月前本該是你我的大婚之日,新娘卻換成了你的妹妹,我這才知道原來你早就離開了京城。」
「我連夜來尋你,趕路趕了整整半個月!」
「穆婉之,你不該給我個說法嗎?Ţũₓ」
我抬眸,面無波瀾地看着他,「因爲我不想跟穆嫣然共侍一夫。」
他蹙眉,「那你當初爲何不拒絕?」
我笑了。
拒絕?
拒絕有用嗎?
就算我拒絕了,大鬧一場,他們也有的是辦法逼我同意。
沈琮璋嘆氣,「罷了罷了。」
「事已至此,再說都無用。」
「你既實在不願,便讓她做妾。」
「但你放心,我不會碰她的。」
「當初她被我破了身子,再嫁是難了,不如就以姨娘的身份把她養在府裏,左右只是多一張嘴而已。」
「你們又是姐妹,屆時也可做個伴。」
「你跟我回去,權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大婚那夜我娶的是你,你只管安安心心做伯爵府的正頭娘子便是。」
好荒謬。
我道:「可我舅舅舅母已經跟我尋了新的人家,我很中意他。」
沈琮璋疲憊地閉了閉眸子,語氣頗顯無奈,「婉兒,別鬧了。」
「我知道你生我的氣,跟我回去,你想怎麼撒氣都行,只是不要說這種話。」
舅母從外頭進來,「好不要臉的人。」
「你愛娶誰娶誰,但我家婉之已經許了人家,是鎮北王府的世子。」
「我好心提醒你一句,那蕭世子可是出了名的脾氣不好。」
「沈公子最好是離遠一些,別回頭缺胳膊少腿,這輩子可就完了。」
沈琮璋原本不信,這會兒聽舅母一說,也信了幾分。
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
視線落在我身上,像是要把我看出個洞來。
但礙着舅母還在,他哪怕再不甘心,也只能轉身離開。

-12-
沈琮璋沒回京城。
在陸府後頭那條街上的一家客棧住了下來。
舅母罵他忒不要臉。
前些日子邊境來犯,舅舅跟着鎮北王去打仗了。
連帶二表哥跟蕭洄也一同去了。
舅母讓我這些天儘量別出門。
要是實在悶了,就多找幾個家丁跟着。
她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放心。
甚至想讓侍衛把我的院子圍起來。
我笑,「舅母,我是犯人不成?」
她也覺得有些誇張,遂放棄了這個想法。
若放在從前,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沈琮璋會做出翻牆這種舉動來的。
可事實是,他翻了。
他說他有事想不通,實在想見我一面,遞了帖子都被舅母駁了回去,在陸府門前等着,卻始終不見我出門。
沈琮璋說:「婉兒,你該讓我做個明白鬼。」
「我想不通,從前你最是通情達理,溫婉良善,怎麼這次卻像變了個人似的?」
「我知道穆嫣然一事委屈了你,可事情已經發生了,若不妥善解決,兩家都會顏面掃地。」
「更何況,她是你的親妹妹。」
「你若不想她做平妻,那便讓她做妾,若不想我碰她,我也可以向你發誓,我絕不會踏進她房門半步。」
「這些事都是可以商量的,可你爲何非得這般極端?」
他一股腦說出這許多話。
無非是說我太任性妄爲。
罷了。
既然他想討個明白,那我便告訴他便是。
我深呼吸一口氣,輕聲道:「沈公子,你家世極好,又是獨子,父親疼,母親愛,怎會知道我的苦衷?」
「我生母早亡,父親不作爲,繼母當權,妹妹欺壓,自小便是不被人喜歡的。」
「我過夠了這樣的生活,想要逃離,又怎會願意跟穆嫣然再生活在一個屋檐之下?」
「你說萬事可以商量,說可以讓穆嫣然做妾,可那都不是我想要的。」
沈琮璋問:「那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你堅定不移地站在我身邊。」
「想要你能夠在乎我的想法。」
「而不是……一味的委屈我。」
「那日遊湖,我問過你的。」
「你還記得你是怎麼回答的嗎?」
他愣住。
陷入回憶。
我那時問他:「琮璋,若我說……我不想你迎二妹妹進門,你會爲了我忤逆父母嗎?」
他沒有回答,而是把問題拋給了我。
說了句:「可你不是同意了嗎?」
我不信他不明白我的意思。
沈琮璋眼裏閃過懊悔。
張了張脣:「我……」
「所以你就因爲這個,逃了婚?」
「就因爲這個,另嫁他人?」
我不語。
他又道:「可那鎮北王世子是個只知舞刀弄槍之人,而你素來喜歡彈琴寫詩,與他恐怕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你莫要因爲氣我,葬送了自己的姻緣。」
「我們曾經那麼意趣相投,你若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可以——」

-12-
我笑了笑,打斷了沈琮璋的話,「其實我不愛彈琴,也不愛寫詩,甚至不愛下棋。」
「我也並非你所見到的這般溫婉端莊,你所見到的我,都只是我想讓你見到的我。」
沈琮璋眉心擰了擰。
眸中滿是不解。
我繼續道:「我與你的初遇,是我費盡心思籌謀來的。」
「我知道你愛蕭,便用琴來配。」
「知道你愛下棋,便苦心鑽研,學了一年,這纔有了與你對弈的機會。」
「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因爲我覺得你是個不錯的夫君人選。」
「可後來,你的所作所爲,讓我明白自己看錯了人。」
「所以沈琮璋,咱們好聚好散吧。」
他怔愣許久。
好半晌說不出話。
直到身後傳來撥動琴絃的聲音。
我轉身,順着聲音望過去。
只見蕭洄抱着一臺古琴站在拐角處。
沈琮璋失魂落魄地離開。
像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刺激。
我下意識慌亂。
害怕方纔的話被蕭洄聽了去。
害怕在他心裏,我是那種爲達目的、處心積慮的女子。
猶猶豫豫抬腳朝他走近,「我……」
我不知該如何開口。
解釋嗎?
可這一切都是事實。
我低下頭。
忽然有種剛抓住的幸福又要從指尖流走的痛感。
罷了罷了。
我早就習慣了,不是嗎?
難過之際,頭頂傳來蕭洄的聲音。
他說:「早知道你不喜歡這些舞文弄墨、附庸風雅的事情,我就不那麼認真去學了。」
我恍然抬頭。
他笑着聳肩,「好容易學會了一個曲子,今日剛回來便想彈給你聽的。」
他說,他爲我學了琴?
我心口隱隱發漲。
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笑意,「你彈的,我愛聽。」
半柱香後。
我有些後悔方纔說了那句話。
因爲蕭洄的琴聲,實在是不怎麼動聽。
簡直堪比催魂曲。
我不忍心打擊他,便沒有叫停。
他彈得倒是暢快。
只是隔壁院兒的二表哥忍不住了,跑到我院子裏。
一看蕭洄也在,捂着耳朵喊:「我就說誰在這兒拉大鋸,原來是你!」
「今日趕路辛苦,這個點兒不睡覺,你又發什麼瘋?」
二表哥連拉帶拽,把蕭洄趕了出去。
我抱着琴追上去:「琴還沒拿呢!」
蕭洄道:「本就是送給你的。」
回到房間,我細細打量起這臺琴。
方纔蕭洄彈得那麼難聽,也能聽出這臺琴的音質極爲音質上乘。
琴絃清脆悅耳。
琴身用的是上好的金絲楠木。
上面還刻了字。
我藉着燭火的微光念了出來,「吾愛……婉婉。」
唸完我立刻紅了臉。
這人!
真不知羞!
如此,這琴便不能擺出來。
只能將它存放起來,供我一人欣賞。

-13-
沈琮璋那晚過後,便回了京城。
我遲遲沒有收到父親的回信。
母親的嫁妝還在穆府存着。
無論如何,也要回去一趟。
舅舅公務繁忙脫不了身,便讓舅母還有婙婙陪我去。
鎮北王的意思是,成婚這種大事,怎麼也是要見見親家公的,但他脫不了身,便讓王妃走一趟。
蕭洄同往。
歸家時,父親不在,只有繼母出來迎接。
鎮北王妃跟舅母走在前頭。
我跟蕭洄,還有婙婙三個小輩跟在後頭。
聽下人說,二姑娘流產了。
她跟沈琮璋鬧了彆扭,跑回孃家,本來胎就沒坐穩,懷相不好,這一折騰,孩子便沒留住。
如今正在家裏將養。
使盡了下作手段搶來的姻緣,現而今又成了臭狗屎。
繼母瞧着我要與鎮北王府攀姻緣,氣得要命,但又不能發作,還得做小伏低。
她刻意提到我跟沈琮璋的那段過去。
捏着帕子故作可惜,「當初原本是婉之要嫁給琮璋的,二人如膠似漆,可不知爲何,又突然分道揚鑣,只是這婚事都定了,婚期也定了,便只能讓她二妹妹嫁了過去。」
「我這女兒命苦啊,嫁過去這才半年就落了胎……」
蕭洄轉動着茶杯,抬眼淡淡一瞥,「命苦?」
「我看是報應吧。」
繼母沒想到蕭洄居然當衆駁她的面子,臉色蒼白。
王妃忍笑,輕咳一聲,「不得無禮。」
「穆夫人,我這兒子散漫慣了,你不會怪罪吧?」
繼母訕訕笑道:「怎會。」
午後,父親忙完了公務,歸家候客。
聽見我喚他父親,也沒給我個好臉色。
父親與舅舅一家素來不睦。
但王妃他不敢不尊。
婚事便這麼定了下來。
無人之時,舅母氣得不行,「你看你爹那副嘴臉,人家王妃認識他是誰嗎?」
「要不是沾了你的光,他連王妃的面都見不上!」
「這狗雜碎!」
話音剛落,她意識到自己言語欠妥。
拍了拍我的手,「我也是氣極了。」
「當初你娘嫁過來時多活潑的姑娘,不過短短幾年便進了地底下,真是喪良心吶。」
「對了,嫁妝的事你要跟你爹提一提。」
「否則他那個德行,定會自己昧下了。」
我點點頭,挽上她的手臂,「知道啦。」

-14-
用過晚膳,我端了一盞參茶去了書房。
父親沒抬眼瞧我。
陰陽怪氣道:「我養的這個女兒倒很是能耐,一聲不吭地逃了婚,轉眼又找了個世子當夫婿。」
「你真是生錯了女兒身,若是個男子, 定能官至宰輔,光耀門楣啊。」
我也不願再與他虛與委蛇。
便附和道:「父親說得極是。」
「舅舅肱骨之臣, 女兒作爲陸家血脈, 自然也不會差。」
說罷, 他抬眸。
「半年未見, 你倒是伶牙俐齒起來了。」
「你舅舅都教了你些什麼?」
我笑得溫婉,「總之,不像父親般甩手掌櫃。」
他摔了手中的毛筆,「你敢忤逆!」
我收起笑意, 直視着他,「父慈子才孝。」
「父親這般做派,女兒忤逆又如何?」
幼時他對我的境遇不聞不問。
明明是嫡長女, 在家裏喫穿用度還不如一個庶女。
長大後他縱容繼母,爲了顏面, 全然不顧我的感受, 將我推進那般境地。
他哪裏配做父親?
我直接開門見山,「這次回來, 我是來拿母親的嫁妝的。」
父親嗤笑,「好啊。」
「是你舅舅教你的吧?」
我怒意叢生,「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母親的嫁妝本就不是你的囊中之物, 我拿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更何況,你哪裏配留着我母親的東西?」
父親被激怒了。
揚手想要打我。
只是巴掌還沒落下來。
門就被人從外頭踹開。
我還沒反應過來, 我爹已經倒在了地上。
他手捂着胸口,嘴裏嚷着, 「黃口小兒,我要參你!」
蕭洄輕笑,「岳丈大人,小婿等着你的奏摺。」
……
嫁妝被成功要了回來。
穆大人被踹斷了兩根肋骨。
如他所Ŧų₇說, 他狠狠參了蕭洄一本。
陛下讓人八百里加急,往北境送了一道聖旨。
蕭洄被降了官職。
宣讀完聖旨, 送信的官差又遞上一封信, 「王爺, 這是陛下親筆密信。」
【多年未見洄兒這小子, 不錯, 如今一看真是勇猛更甚, 只是萬不該打人,而且打的還是岳丈。】
【朕雖不忍加以責罰,但爲了堵住悠悠衆口, 面子功夫還是要做一做的。】
鎮北王看完後踹了蕭洄一腳,「臭小子!」
「今晚罰你不許喫飯!」
蕭洄撇了撇嘴,看向穆婉之。
穆婉之牽住他的手, 輕輕撓了撓他的掌心。
悄聲道:「沒事,我做給你喫。」
「只是你往後可莫要如此衝動了。」
「這樣不好。」
「聽見了——」
「唔——」
蕭洄衝着穆婉之的脣角輕輕親了一口。
穆婉之驚的後退一步, 捂着脣嗔怪,「蕭洄!」
蕭洄紅了耳尖。
剛纔他有些放空,下意識便親了上去。
這會兒回過神來, 想着方纔的下流行徑有些懊惱。
「抱歉,我沒忍住。」
穆婉之羞得不行, 便佯裝生氣,轉身就走。
蕭洄緊跟着追了上去,「大不了讓你親回來嘛。」
「婉婉……」
「婉婉!」
「別生氣嘛……」
「我知道錯了!」
穆婉之走到拐角處偷笑。
心道:傻瓜。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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