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是已逝目月光

最純胖那年,我爲了減肥,連續兩年都把午餐塞給貧困生同桌。
後來我瘦成麻桿,出國當模特。
回國時,貧困生已經是知名頂流。
採訪節目裏,他眼眶通紅:“曾經有個人,謊稱自己要減肥,給我帶了兩年的午飯。”
“畢業以後我才知道她因爲我而患上厭食症,去國外治療了。”
“最後一次見面……”
男人哽咽著比劃出一個圈:“她的手腕只有這麼細嗚嗚嗚嗚嗚。”
出國當模特。
結果因爲嘴饞,體重老是不穩定,事業一直沒有起色。
混不好。
我灰溜溜地回國了。
重歸故里。
我舊地重遊,回到曾經備戰高考時租的房子。
在門口拍了張照片。
時隔五年,我終於在朋友圈更新了一張自拍。
配文:【曾經的小女孩長大了,沒有人可以欺負她了。】
朋友圈一發。
認識的不認識的,數年沒聯繫的,所有好友都吻了上來。
還沒得意兩分鐘。
外賣員突然就抱着個花圈出現了。
他看了眼門牌號,又覈對了一下訂單。
“請問是阮寧女士嗎?”
我剛張嘴,想說不是我的。
又生生頓住了。
因爲我真叫阮寧。
外賣小哥禮貌地遞過來:“阮女士,您的花圈。”
“……”
我刪掉朋友圈,哭着回家了。
高中的時候,我沒有朋友。
是那種誰都可以捏一下的軟柿子。
因爲考試的時候沒有給太妹抄答案,太妹針對我。
因爲長得不好看還又高又胖,黃毛也討厭我。
因爲性格沉悶,老師也不喜歡我。
三年如煉獄一般難熬。
所以我畢業以後,把所有人的聯繫方式都刪乾淨出國了。
沒想到這羣人這麼有毅力。
我都消失五年了,還不忘給我寄花圈霸凌我。
我也沒犯天條啊。
回到家我嗷嗷哭。
出國五年。
我唯一的收穫就是學會情緒外放了。
委屈就嗷嗷哭。
哭到不委屈。
但家裏人慌了。
他們沒見過我哭成這個樣子。
高考壓力最大的時候也沒有。
以爲我是找不到工作崩潰了。
於是找來我表哥沈添。
他染著一頭騷包的黃髮,懶散地坐在我牀上:“妹啊,哥現在是明星了。”
“想跟哥上綜藝不?”
“想火不?”
我沒說話。
只是默默把門從外面關上了。
結果我表哥還真是個明星。
不過是糊穿地心的那種。
最近他沒招了,打算試試黑紅路線。
於是參加了一個頗有爭議的綜藝:【交錯人生】
邀請幾對感情破裂的情侶,讓他們在節目中交換伴侶約會。
但我哥所有前任都拒絕了,說丟不起這個人。
沒一個來的。
剛好我發了個朋友圈,表哥的主意就打到我身上了。
我覺得可行。
於是我倆一人提個行李箱就來了。
參加這個節目的嘉賓基本都是和沈添差不多的糊咖。
我本以爲錄製現場應該不會有太多粉絲。
沒想到,人山人海。
我有點緊張,湊過去小聲問:“哥,這裏有你粉絲嗎?”
沈添戴上墨鏡:“那肯定啊,起碼有一半是你哥粉絲。”
“好好表現,出片的機會來了。”
我趕緊戴上墨鏡:“放心,走臺步咱是專業的。”
擁擠的人羣中空出一條兩米寬的路。
保安圍着。
攝像機架著。
我攬上表哥手臂,兩人頭髮甩甩,瀟灑邁入紅毯。
隨着我們進場,粉絲的尖叫聲此起彼伏,連綿不斷。我倆頓時來勁了。
他不停對着兩邊粉絲瀟灑地 salute。
我更是挽着他的胳膊扭得風生水起。
眼裏沒有一點感情,全是對出片的渴望。
兩人裝得不知天地爲何物的時候,前面的保安突然一揮手給我倆攔下了。
“錄着呢,別擋路。”
說完手臂一用力,把我倆併入粉絲隊伍裏。
障礙物清除。
身後保姆車的門慢吞吞開了。
隨着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下車,粉絲的尖叫聲達到最高🌊。
男人身形高大挺拔,黑色高定西裝加墨鏡。
腳步極快。
朝着兩邊粉絲幾個點頭的功夫,人就已經走進錄製場地了。
“你說,我比他差在哪兒?憑什麼我不火。”沈添憤憤不平。
我沒好氣:“人家穿的是平底皮鞋,你踩的是高蹺,能一樣嗎?”
“……”
沈添翻了個白眼,不理我了。
我以爲沈添說自己糊,多少有點自謙的成分在裏面。
沒想到他是真的糊。
我們忘帶工牌了。
於是他打給經紀人,經紀人又打給助理,助理又通知保安。
折騰半天,進去的時候綜藝人員已經基本到齊,錄製也準備開始了。
主持人介紹完嘉賓,聲音高了一個度。
“接下來就是大家期待已久的觀察室嘉賓——陸燼。”
主持人話音未落。
身後傳來一聲近乎哽咽的聲音。
“阮寧?”

“嗯?”我轉過身。
還沒來得及看清,就被人抱進懷裏。
男人身形高大,肩膀寬闊。
鐵鉗似的手臂在我背後不斷收緊。
低沉的聲音在耳畔不斷重複。
“阮寧。”
“阮寧。”
“真的是你。”
脖頸處感受到一片溼潤。
他哭了。
我不知如何是好,扭頭看向我哥。
他張著大嘴,傻站在原地。
我看得來氣,狠狠踹了他一腳:“Do something!”
“哦哦。”他反應過來,“老哥你怎麼回事,這是我老妹。”
“還沒到約會環節你就抱上了?”
“是否有些過分了?”
男人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平復情緒。他鬆開手,慢慢抬起頭,泛紅的眼睛盯着我:
“抱歉。”
我喫驚:“陸燼?”
陸燼是我高中唯一不討厭的人。
文理分科後,我們就一直是同桌。
他黑黑瘦瘦的,家境不好。
我高高胖胖的,人緣不好。
我時常看着他搖頭嘆息。
“唉。”
“你身材真好,細胳膊細腿 A4 腰。”
他時常看着我咽口水。
“唉。”
“你伙食真好,每天燒烤漢堡小蛋糕。”
時間久了。
咱們也就互相瞭解了。
我知道他家裏窮得揭不開鍋。
沒錢在外面喫午飯。
但是家又離得遠,午休時間來不及回去。
只能早上多喫幾個饅頭墊肚子。
然後中午不喫。
他也知道我有暴飲暴食的毛病。
壓力大就喫。
受委屈就喫。
動不動就喫。
多次減肥失敗後,我突然想出一個辦法。
就是把午飯都推給陸燼。
“我喫不下了,你喫掉吧?”
起初幾次他不肯。
我也不喫。
然後拿着隔夜的食物威脅他:“你也不想看到美味的食物變質吧?”
來回幾次,他妥協了。
只是我書包裏斷斷續續會多出個一百、五十、兩百塊錢。
事實證明。
我的伙食真的高營養高熱量。
陸燼像喫了激素似的,身高蹭蹭往上竄。
我們本來差不多高。
臨近畢業的時候,他已經比我高一個頭了。
胸膛也比之前寬厚,校服裏的身形不再是紙片似的單薄。
我也如願以償,瘦成麻桿。
最後一次見面。
我偷偷把陸燼塞在我書包裏的所有錢都疊好,然後塞進他的書包裏。
回來後,我怕他還錢。
所以提前把他好友刪了。
就此,我們再也沒聯繫。
因爲陸燼突然的舉動。
節目暫時停止錄製了。
陸燼要求和節目組單獨談話。
我們暫時先去房間放置行李。
沈添迫不及待地關上門:“妹啊,你認識陸燼?”
“認識啊,他現在很有名嗎?”我問。
我不看偶像劇,也不喜歡八卦。
確實沒有怎麼關注過。
不過下飛機那天看到個廣告牌挺像陸燼的。
只是和他高中的形象差太多了。
我壓根沒多想。
“就那樣吧。”沈添撇嘴。
“他出道到現在拍過五部電視劇,爆了三部。”
“而且,他還特別會給自己立深情人設,什麼不近女色了,什麼白月光了。 ”
“最看不慣他,知乎小說看多了,真把自己當霸總了。”
說到這,沈添狐疑地盯着我:“你倆……真的沒有點故事?”
我聳聳肩:“我們就只是當過同桌而已,沒別的關係。”
“同桌?”
沈添愣住,“我靠。”
“怎麼了?”我不解。
“你不會就是他嘴裏那個厭食症死掉的白月光同桌吧?”
我立馬垮臉:“你才死了。”
“我饞成啥樣了,還厭食症呢。”
“也是。”
我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那他爲什麼抱着你哭成那樣?”
“我知道了,他肯定認錯人了。”
“我猜測,他接下來肯定會找你當替身,老妹你可千萬不能答應。”
“據我所知,這些白月光都能看廣告復活的,指不定哪天就回來了。”
“……什麼白月光?什麼替身?”
我不耐煩,“你嘰裏咕嚕到底在說什麼?”
沈添打開一段採訪視頻,指尖一遞就把手機塞到我手裏。
“喏,看。”
畫面裏,陸燼陷在淺灰色沙發中,襯衫袖口隨意捲到小臂。
身旁的主持人笑着提問:“陸燼出道好像不算很早,那你有沒有交過女朋友呢?”陸燼搖頭,“沒有。”
“這個年紀還沒有交過女朋友?真的嗎?我不信。”
陸燼勾出淺淺的笑:“真的沒有,只單戀過。”
主持人瞪大眼睛:“你長成這樣也會有單戀的煩惱嗎?”
“都是高中時候的事了。”
“她總說我胳膊細,腿細。她覺得是誇獎,其實我自卑得要死掉了。”
主持人接話:“啊?那她這樣說你,你還喜歡她?”
“她是無心的,自卑是我的問題。”

陸燼像是陷入某種回憶,眼神溫柔:“她人真的很好。”
“臉蛋白白胖胖,摸起來軟軟的,眼睛黑黑亮亮像小鹿斑比。”
“上課偷喫東西的時候,會把課本豎起來擋着,嘴巴鼓鼓囊囊地嚼嚼嚼,像只小倉鼠。”
“知道我喫不起飯,每天都找各種藉口把從家裏帶來的午飯讓給我。”
“她說自己要減肥,要去校外喫減脂餐。”
他像是想起什麼,聲音低下去:“我竟然真的信了,真是蠢得可以。”
“後來我從其它同學嘴裏知道,她其實根本沒有去校外喫飯,而是去操場轉幾圈回來,騙我說自己去喫飯了。 ”
說到這,他眼眶突然紅了。
“她那麼喜歡喫,那麼享受美食的人啊。”
“爲了我,每天忍飢挨餓。”
主持人追問:“那後來呢?你有表白嗎?”
“沒有來得及。”
陸燼閉了閉眼,一滴眼淚劃過臉頰。
“畢業後,她就消失了,刪掉了我的好友,所有賬號包括手機號都註銷了。”
“我找了她很久,有同學看不下去,告訴我說,她得了嚴重的厭食症,去國外治療了。”
“我總會反覆夢到,我們最後一次擦肩而過那天,我拉住她的手腕,想和她表白。”
“可是看着她那雙眼睛,我偏偏就膽怯了。”
“你說,我爲什麼就膽怯了呢?”
主持人放輕聲音問:“那你可以去國外找她呀?”
“來不及了。”
陸燼眼眶通紅,淚水盈滿眼眶,聲音顫抖:
“同學說,她已經……不在了。”
“你知道嗎?我始終忘不了最後一次見面,我拉住她的時候。”
他哽咽著比劃出一個圈:“她的手腕只有這麼細……”
說到這裏,陸燼情緒失控了。
他寬大的手掌捂住臉,輕聲哽咽。
導播特意將畫面拉近。
眼淚斷線般順着他的下頜線滑落,砸在西褲上暈開溼痕。
視頻到這裏戛然而止。
我心情複雜。
原來是陸燼到處跟別人說我死了?
習慣性點開評論區。
【嗚嗚嗚哭死我了,現實版早死的白月光啊。】
【唉,這是我第一次希望自己有嫂子。】
【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了吧(哭)】
【這個時間段接受採訪,還告訴我們這件往事,應該就是不想再被喬璐捆綁炒 CP 了吧。】
節目組通知人員有變動。
原本只需要坐觀察室,聊一期就走的陸燼,突然改變主意了。
他決定和喬璐一起當嘉賓。
剛好兩人的新劇正在上映。
兩人組成臨時組合,他們可以自行選擇去拆別人的 CP,又或者是假戲真做,最後選擇和彼此牽手。
錄製大廳。
我和沈添一前一後下樓。
陸燼正站在一樓大廳最中央。
他抬眸看過來,目光在空氣中交匯。
我的心沒由來地慌了一瞬。
陸燼旁邊站着一位外形甜美、穿着深藍色 JK 套裝的女孩。
女孩興致勃勃地衝他說着什麼,只是說到一半,發現陸燼走神,拽了拽他的衣角。
可陸燼還是沒回過神。
她皺着眉順着陸燼的視線看過來,看到了我。
彼時,我們也在一樓站定。
“師兄,她是誰啊?”
“璐璐,你怎麼也來參加這個節目了?”
沈添顯得很興奮,拉着我介紹:“這是我女朋友,阮寧。”
“切。”女孩的臉馬上垮下來:“誰問你了?”
“師兄,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不會來參加這種十八線綜藝。”
這位應該就是喬璐了。
陸燼的師妹,也是四小花旦之一。
我哥壓根不生氣:“璐璐,我給你發微信爲什麼不回我啊?我給你買了禮物呢。”
他這反應我倒是不奇怪。
畢竟我認識喬璐就是因爲,沈添房間裏滿是她的海報。
“滾啊。”喬璐轉身就走了。
“有女朋友了你還追我,要不要臉?”
“喫醋了?”沈添跟上去哄她:“感情破裂的情侶,和前任沒兩樣的嘛。 ”
“這就是你的男朋友嗎?”陸燼站過來,擋住我看向兩人的目光。
“哦,對,忘了介紹。他是我男朋友,沈添。”
畢竟事關違約金,我口風得緊。
“嗯,那位是喬璐。她是我同公司的藝人,出道比我晚半年,算是我的師妹。”
“我和她是清白的。”
我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給我說這幹什麼。
我看起來像清湯大老爺嗎?
“……那還挺好的,我知道她的,她最近很火。”
陸燼有點委屈:“我不火嗎?”
我趕緊安慰:“你也火,你也火,火點兒好啊。”
高中的時候,我倆都是班裏的悶葫蘆。
沒做同桌之前,我倆一句話沒說過。
現在他突然小嘴叭叭的,我還真有點不習慣。
“你變化好大,錢真養人啊。”我感嘆。
五官其實沒變。
皮膚變得白皙細膩,身形也更挺拔了。
最關鍵的是,氣質變了。
有種苦命打工人進階快樂資本家的感覺。
“不是錢。”
他微微俯身靠近,衝我眨了眨眼睛:“養我的人是你啊。”
“嗯?”
“如果不是你的話,我應該會因爲發育不良,身高停在當年的一米七。”
“那你現在呢?”
陸燼站直身體:“189。”
“我的演藝事業有你一份功勞哦。”
喬璐站在化妝室門前,打斷我們的對話。
“師兄,你過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陸燼看向我:“馬上回來。”
兩人進去了。
沈添唉聲嘆氣。
“我明明長得也不差,璐璐爲什麼就不喜歡我呢?”
“……可能是因爲你長了張嘴吧。”
終於,錄製開始了。
節目組下達第一個任務。
【猜猜我是誰】
男嘉賓矇眼,可以選擇觸摸女嘉賓的臉頰、手或者耳朵,來確認對方是誰。
從陸燼開始。

他選擇通過女嘉賓的右手辨認。
由於人氣高,出場瞬間彈幕瞬間就刷屏了。
【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陸燼參加戀綜!】
【他是放下白月光了嗎?果然啊,男人都是健忘的。】
【那不然怎麼辦呢?活着的人日子不過了嗎?】
【我就知道沒有人能拒絕我家璐璐。】
我們七個女嘉賓迎賓似的站成一排,伸着手等他確認。
我站第三。
旁邊是喬璐。
陸燼摸得很快。
他只伸出食指,確認對方手指的位置,然後在對方中指指側摸一下就過。
輪到我時,他也是這麼做的。
只是,摸到我指側的薄繭後,他停下了。
高大的身形在我面前站定,擋住刺眼的燈光。
微微低着頭,黑色蕾絲布蒙着眼睛。
只露出高挺的鼻樑和紅潤的脣。
他骨感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我的手腕,溫熱的體溫惹得癢意寸寸攀上來,又慢慢鑽進指縫。
【不是,怎麼和這個女生互動這麼久啊?】
【可能把她當喬璐了。】
【所以這個女生是誰?】
【叫阮寧,好像是沈添女朋友。】
【沈添是誰?】
【我怎麼覺得他在偷偷牽手啊?】
陸燼蒙着眼,微微側頭看向主持人的方向,“我猜這位,阮寧。”
場上安靜了幾秒。
我抽回手:“……”
猜是猜對了。
但作爲節目第一天的暖場遊戲,雖然沒有明確規定,大家基本都默認猜的是自己的男女朋友。畢竟目前都不熟悉,想猜別人也猜不出來。
“不是你有病啊?你猜我女朋友幹什麼?”
“你自己沒女朋友嗎?”
陸燼慢條斯理地解開蒙在眼睛上的黑色蕾絲,攤手:
“抱歉啊,我確實沒有女朋友。”
主持人趕忙出來救場。
“節目組確實沒有規定必須猜自己的男女朋友,所以是算數的。”
“猜對即等於配對成功,所以今晚兩位要共享一個房間咯。”
沈添氣死了。
下一輪該他。
但他女朋友已經被別人牽走了。
他硬著頭皮,盲猜了一位。
“喬璐。”
沒想到瞎貓碰上死耗子,還真猜中了。
他瞬間就不氣了。
嘿嘿直樂,牙都收不回去。
喬璐就不一樣了。
她垮著臉,冷眼看着我和陸燼。
【?】
【陸燼在搞什麼?】
【停停停,我好好的 CP 怎麼分開再組了?】
【我怎麼感覺這對情侶不像好銀吶。】
【應該是節目組的拆 CP 任務吧。】
好在晚上,節目組再次給出選擇。
情侶一起完成遊戲,可以贏回住在同房間的權利。
前提是我和沈添都確認參加遊戲。
我毫不猶豫選“是” 。
結果我回到房間,發現沈添正在收拾行李。
“?”
“抱歉啊,和女神獨處的機會難得,我好不容易蒙對。”
“反正有攝像頭也不同牀,你就當住了一晚青旅。”
他飛快地抱着行李往外跑:“拜拜了您吶。”
“沈添你給我站住!”我追出去,想打死他。
剛跑出門,就一頭撞進陸燼懷裏。
他握著行李箱,像一堵牆似的,不知道在門口站多久了。
“小心。”他扶住我的腰。
“嘶……”我捂著剛墊的鼻子。
撞得太狠,我一陣鼻酸,眼淚都出來了。
不會撞歪吧。
“別哭。”陸燼慌亂地擦掉我的眼淚。
“你不喜歡,我現在就去找他換回來。”
“別,不用。”我試圖用手擋住鼻子。
陸燼低頭,執著地撥開我的手擦眼淚,“別哭,求你了。”
我崩潰。
“別擦,我也求你了。”
“你……”
他盯着我的鼻子,慢慢愣住了。
我驚恐地瞪大眼睛,壓低聲音問他:“歪了?”
“Emmmm……”
他捧着我的臉左右觀察,欲言又止:“好像歪了一丟丟。 ”
“……靠。”
衆所周知。
霸總都有一個技術高超、隨叫隨到的醫生朋友。
而陸燼作爲頂流。
他有個妙手回春、隨時準備幫他微調的整形醫生朋友。
畢竟也是撞在他身上撞歪的。
陸燼本着對我負責的態度,深夜驅車帶我去找他的醫生朋友。
城市,夜晚,霓虹。
我坐在副駕駛,捧著散粉盒,從各個角度查看我的鼻子。
歪得不是很明顯,只是有一丟丟腫了。
但安全起見,還是要去看一下。
曾經親眼目睹過模特公司的朋友做完鼻子後沒有聽話去輸液,反而跑出去旅遊,抽菸喝酒戴墨鏡一番操作。
回來的時候假體都快把鼻子戳穿了。
那個畫面給我留下了陰影。
導致我現在拿醫囑當聖旨。
紅綠燈。
陸燼偏頭看過來:“疼嗎?”
我收起散粉盒,朝他搖頭:“不疼。”
“怎麼會想到去整容?”
他盯了我半瞬,眸光微沉:“是……你的男朋友和你說了什麼嗎?”
“沒有。”我移開視線,“公司要求的。至於沈添,他纔不敢說我。”
我想起高中。他也用這個眼神看過我。
那時候,我暗戀我們班裏的“校霸”謝離。
基本每個學校、每個班級都會有這樣一種男生存在。

長相帥氣,家境條件中上游,性格有些小惡劣,笑起來壞壞的。Ṭŭ̀₅
成績一般,偏偏靠着插科打諢的本事,讓老師對他討厭不起來。
青春期心動的原因好像也格外簡單。
上課時我突然來月經,發現的時候,凳子上已經有血跡了。
坐在我身後的謝離看到了。
他踢了踢我的凳子,順手把校服外套脫下來遞給我:“那個,去洗手間整理一下吧。”
我的臉霎時間紅了個徹底。
等我從洗手間回來,凳子上的血跡已經被清理乾淨了。
我不由自主地看向正站在過道和別人聊天的謝離。
他懶懶看過來,挑挑眉,看着我笑了。
我的心瞬間砰砰直跳。
自此一發不可收拾。
這件事,只有陸燼知道。
自習課,我百無聊賴地在本子上亂塗亂畫。
不知不覺,本子裏寫滿謝離的名字。
而身旁的陸燼正垂眸,看着我一筆一劃,反反覆覆在紙上寫下謝離的名字。
我反應過來,慌亂地蓋上本子。
陸燼抬眼,看向我。
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他的眼睛很漂亮。
眼尾微微上挑,扇形單眼皮,睫毛又長又直。
“保密。”我雙手合十,做了個拜託拜託的動作。
他盯了我一會兒:“好。”
這次暗戀結束在我給謝離還校服的時候。
他和幾個其它班的男生正聚在樓道里一起聊天。
過道兩邊都是混的Ŧů⁼人,只有中間空着。
我只能像別人一樣,硬著頭皮從中間走過去。
經過時,兩邊的男生不約而同安靜下來。
我加快腳步,好不容易穿過去了。
後面的同班男生突然笑了聲,喊我:“阮胖子。”
我僵住了。
這是我最不喜歡的外號。
這個男生熱衷於給我起各種外號,我無數次說過別這麼叫我。
完全沒用。
“他說你像白皮豬。”男生繼續說。
另一個男生立馬反駁:“滾啊,明明是你說的。”
兩人打鬧在一起。過道兩邊的男生都在笑。
包括謝離。
他笑的時候會露出一顆可愛的小虎牙。
可看着他的笑容,我突然就不喜歡他了。
我快步回教室。
忍住眼淚,放下書包,攤開書本。
“怎麼了?”陸燼問我。
“沒事。”我悶聲回答。
陸燼盯了我片刻:“是不是他又欺負你了?”
“沒有。”
陸燼沒再說話。
放學前,我趁着同學走光,把洗乾淨的校服外套還給謝離。
道謝後準備離開。
他接過來,“等等,一起走。”
“不用了吧,我們不順路。”
我轉身。
“喂。”謝離拽住我的書包。
“聽說你喜歡我?”
我頓了一下,“沒有啊。”
“是嗎?那你爲什麼寫我的名字?”
我這纔回頭看他:“你怎麼知道?”
“我坐你後面,陸燼看到的,我也能看到。”
“哦。”我抽回書包帶。
“我練字而已。”
回到小區的時候,我意外撞見陸燼。
他坐在路邊長椅上,臉上好幾處淤青,嘴角也擦破了。
我走過去:“你怎麼了?”
“沒事。”他抬頭看我一眼,“你家也住在這裏?”
“也?”我記得陸燼家很遠。
“嗯,我爸和他新娶的老婆住在這裏,我來要生活費,他打的。”
“哦……”我看着他臉上的傷口,“要不要去我家處理一下?”
他不自在地偏過頭:“不用了。”
“我爸媽不在。”
話說出口,我們倆都愣了一下。
我趕忙解釋:“我的意思是,家裏有阿姨在,她以前是護士,可以幫你處理傷口。”
“也不會告狀。”
我爸媽做生意比較忙,不着家。
我們家又比較遠。
索性他們就在學校附近租了個房子,然後僱了個住家阿姨。
每天負責給我做營養餐之類的。
甚至專門給班裏買了個電磁爐,杜絕我喫垃圾食品。
所以我帶陸燼回家了。
阿姨幫他處理了傷口,留他喫了一頓晚飯。
隔天,我發現那個老給我起外號的男生沒來上課。
連續一週都沒來。
再出現,已經不給我起外號了,不跟我說話了,看見我躲著走。
而謝離也莫名其妙地負傷了。
邁巴赫飛馳在夜色裏。
陸燼單手握著方向盤,車裏單曲循環著 Coldplay 的《Yellow》。
兩個小時的車程。
高中我都回憶的差不多了。
玩手機會暈車。
“陸燼。”我只好沒話找話。
“嗯?”他低聲回應。
“今天錄節目,你是怎麼認出我的手的?”
他偏頭看過來:“因爲你握筆的姿勢是錯的,所以你食指的薄繭位置和我們不一樣。”
“你連這個都觀察到了?”
“嗯,當年看你寫了一節課謝離名字的時候發現的。”
“……”我沉默了。
陸燼從後視鏡裏看我:“所以,這幾年,你過得還好嗎?”
“還不錯。”我細數自己的情況。
“高中畢業後就出國讀書了,順便兼職模特。”
“大學畢業後,準備簽約公司。但是公司覺得我面部有點扁平,推薦我墊個鼻子。我本來也不太滿意自己的鼻子,就去做了個小翹鼻。”
“但是做完小翹鼻,公司又覺得我更適合國內市場,因爲我眼睛太大了,不夠高級。他們說我這個長相,在國外接不到高端品牌的廣,讓我對接國內的分公司。”
“所以我回國了。”
陸燼沉默了片刻:“你很完美。”

我看他一眼:“你不舒服嗎?臉色這麼差。”
“沒有。”他表情沒什麼變化。
“只是想到那些傻逼對你評頭論足,就挺煩的。”
“……”說實話我也挺煩的。
“那你呢?”
剛問出口,目的地到了。
我慢吞吞地解開安全帶,看着後視鏡裏的陸燼。
“聽說這幾年,你到處跟別人說我死了?”
沒來得及細聊。
陸燼的醫生朋友出現了。
好在我的鼻子沒有什麼大礙。
輸液消腫,明天還能繼續參加節目。
開始輸液的時候,我看了一眼手機。
已經凌晨兩點了。
“你要先回去嗎?”
“等你。”
陸燼俯身把西裝外套披在我身上:“你先眯一會兒,我去和朋友打個招呼。”
“好。”我沒客氣。
窩在他的外套裏,沒多久就昏昏欲睡了。
迷迷糊糊中,我突然覺得陸燼外套的味道好熟悉。
一夜好眠。
我睜開眼,發現面前是完全陌生的房間。
正疑惑自己在哪兒,就聽到沈添咋咋呼呼的聲音。
“陸燼!你把阮寧帶哪兒去了?”
“我都看到了,你抱着她從外面回來的!”
我反應過來,這好像是昨晚節目組準備的房間。
已經回來了?
陸燼平靜的聲音響起:“她昨晚生病了,我帶她去打了針回來。”
“她生病也應該找我,輪得到你嗎?她怎麼樣了?”沈添說着就要往屋裏走。
“昨晚難道不是你拋下她離開的嗎?”
陸燼隨意靠在門框,擋住他的去路,聲音懶洋洋的。
“你不對她好,就別怪別人對她好。”
“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你搶不過我的。”
屋裏聽個正著的我:……
確實。
他已經不是以前沉悶老實的他了。
他現在是鈕鈷祿·燼。
“你怎麼就知道我對她不好了?”
沈添氣急敗壞:“好好好,你這樣整是吧,那就別怪我對喬璐好了。”
“好去唄。”陸燼不爲所動,“她又不是我女朋友。”
“別吵,讓她多睡一會兒。”他關上門。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立馬做賊心虛似地躺回去裝睡。
“吵醒你了?”陸燼低聲問。
我也不好繼續裝了,慢吞吞睜開眼睛:“嗯。”
“昨晚你輸完液睡得很香,我就沒吵醒你。”
我隱約記得自己醒了那麼一會兒。當時陸燼正在給我係安全帶。
見我睜眼,他摸摸我的腦袋:“乖,繼續睡吧。”
我就閉上眼睛繼續睡了。
來回四個小時,輸液兩個小時。
陸燼昨晚應該徹夜沒睡。
我有點內疚:“離錄製節目還有一個半小時,你眯一會兒吧。”
“那你呢?”他問。
“我……那我也眯一會兒吧。”
“好。”他滿意地和衣躺下。
兩人面對彼此,側躺在相鄰的兩張牀上,目光相接。
陸燼枕着自己手臂,好看的眼睛裏帶着點戲謔和我對視。
我莫名其妙臉紅了。
這個時候翻身背對他的話,好像有點刻意。
所以我決定閉上眼睛。
只是剛闔眼,手機鈴聲就響了。
我拿起手機。
“沈添?”他問。
“嗯。”
他眼裏的笑意慢慢淡下去:“你這麼喜靜的人,居然可以忍受一個這麼聒噪的男朋友。”
“你一定很喜歡他吧?”
連續幾天的綜藝節目。
活動其實挺平淡的,就是一起做做飯。
出去約個小會之類的。
沈添身體力行,將舔狗兩個字演繹得惟妙惟肖。
喬璐咳嗽一聲,他立馬倒水。
喬璐轉轉脖子,他立馬捏肩。
每天晚上,節目組都會給出選擇,是否通過完成遊戲,贏回住在同房間的權利。
我每晚都選“是”。
他每晚都拒絕。
陸燼好像也挺介意這個投票的。
某次我投完票回來,見他光着上半身從洗手間出來。
“抱歉啊,衣服弄髒了。”
我眼睛都看直了。
寬肩窄腰,八塊腹肌。
陸燼站着讓我看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問:
“那……你明晚還會選他嗎?”
我:“……”
觀衆沒有看到這一幕。
所以評論都挺心疼我的。
【雖然我很喜歡喬璐,但是當着自己Ṫűₗ女朋友的面,好歹注意一下吧?】
【哈哈哈哈,沈添這是被我們璐璐勾魂了。別的不說,他對璐璐是真的好,長得也不賴。】
【磕不起來,太渣了,我都有點心疼阮寧了。】
【應該是節目組準備的劇本吧,陸燼和喬璐分別拆 CP。】
【那也可以去拆別人的組 CP 啊,就可著這一對嚯嚯啊/捂臉。】
沈添的黑紅計劃某種程度來說很成功。
網友罵他的評論都十幾萬讚了。
我找了個機會,把沈添拉到沒有攝像機的角落。
“不是你演都不演了?黑紅也得給自己留點洗白的餘地吧。”
“好歹拉扯一下,不能光我一個人拉,你一直不扯啊。”
“不行。”沈添搖頭,臉上洋溢出甜蜜又癡傻的笑容:“妹啊,你知不知道,她親我了。”
“啊?”
“就是那天,我在給她做飯,她突然親了我的臉一下,她說我真好。”
“我覺得我們應該算是在一起了吧?”
“所以我決定和你保持距離,雖然是演戲,但也不想讓她喫醋。”
我:“……”
戲都開場了,你跟我說不演了。

他繼續說:“反正我已經黑得不行了,咱就按照這個人設演吧。”
“我渣,你癡情。我黑你紅。”
我同意了。
反正被粉絲寄刀片的不是我。
於是乎,節目最後一天到了。
節目組佈置新的遊戲——【最後一吻】
需要選擇一位,這幾天相處下來最心動的嘉賓,對視兩分鐘。
對視結束後,互相親吻對方,代表兩人一起離開節目。
反之,就代表放棄對方。我保持人設,選擇沈添。
導演私下找到我們:“你們這一對人氣很高。”
“所以今天對視完以後,你倆情不自禁地親個嘴。”
“注意啊。”導演看向我:“他親你的時候,你就閉上眼,掉個眼淚。”
我和沈添不懂這些,同時發出老實人的疑問:“爲啥啊?”
“哎呀,這叫浪子回頭,拉扯情緒,虐文都是這樣寫的。”
“親完以後呢,阮寧你就說你放棄他了,沈添你呢,你就說你後悔了,你發現最喜歡的還是阮寧。”
“你倆本來就討論度高,這麼一整,肯定爆!”
……
遊戲開始了。
我和沈添大眼瞪小眼。
我把這輩子的傷心事都想了一遍纔沒有笑出聲。
好不容易,兩分鐘結束了。
我湊近沈添,目光無意和他身後的陸燼對上。
他往日裏總含着溫柔的眼睛,此刻卻沉得像浸了墨。
垂在身側的右手緊緊攥在一起。
沈添湊近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
閉上眼。
然後掄圓了,一巴掌扇過去。
這是我和沈添商量好的結果。
親一口和扇一巴掌的衝擊力應該差不多?
我說不定能成功從虐文女主晉升到爽文女主。
“啪”
清脆的巴掌聲迴響在靜謐的節目大廳。
緊接着,一陣“啪啪啪啪”傳來。
我和沈添同時轉頭,就見到陸燼在優雅地鼓掌。
“幹得漂亮。”
現場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稀裏糊塗跟着鼓掌。
【笑死我了,怎麼還開始鼓掌了。】
【憋屈了好幾期節目,這一巴掌乳腺暢通了。】
【拉倒吧,這種情侶我熟,絕對分不了。我打包票,一定是手拉手離開節目的。】
【沈添挨這一巴掌也是衆望所歸了。】
沈添:??
“不是哥們兒,有你這麼撬牆角的嗎?”
“你還鼓上掌了,你這種行爲就光彩嗎?”
陸燼微笑:“我在爲這位美麗勇敢的女士鼓掌啊,有問題嗎?”
“男未婚女未嫁,我有什麼不光彩的?”
……
節目繼續。
下一個是陸燼。
他選擇和我進行遊戲。
事已至此,我再遲鈍也能察覺他的喜歡。
所以對視時,控制不住體溫升高,心跳加快。幾次都敗下陣來,只能拼命剋制移開目光的衝動。
我想起高中的時候。
他比我還羞怯。
無意間對視時,總是他先移開目光。
反觀如今。
他上挑的眼尾帶着似有若無的笑,目光寸寸親吻我的臉。
我肉眼可見地紅溫了。
兩分鐘結束。
該下一組了。
沈添毫無意外選擇喬璐。
兩人對視,沈添臉上洋溢出熟悉的甜蜜笑容。
沈添是個標準的公子哥。
沒受過苦,沒談過戀愛。
直到喬璐出現。
他自從在某次慈善晚宴見過她一面之後,就一見鍾情難以自拔。
公司也不去了。
一心要進軍演藝圈。
按理來說,他的顏值,混演藝圈也不至於糊成如今這樣。
偏偏他事業心不強。
一門心思跟着喬璐跑。
好好的男二不演,跑去喬璐參演的劇跑龍套。
這種事情做多了,經紀人也懶得給他找機會了。
後來沈添還試圖讓他爸媽出資,拍個他和喬璐主演的電視劇。
被他爸媽罵得狗血淋頭,遂放棄這個想法。
包括這次參加綜藝,他也是衝着喬璐來的。
什麼前任都不同意和他參加,都是藉口。
他哪有前任。
只是和我這個表妹上節目的話,以後面對喬璐也好解釋。
我知道他是這麼想的。
知哥者莫若妹也。
時間還在流逝。
沈添的目光真誠炙熱,而喬璐的目光有些躲閃。
兩分鐘結束後,主持人宣佈下一組。
喬璐選擇陸燼。
沈添的笑容僵住了。
他有些詫異地看向喬璐。
後者避開他的目光,看向陸燼。
陸燼蹙眉:“爲什麼選我?”
喬璐抬頭看他:“就像你說的,男未婚女未嫁,有什麼不可以?”
這次大家臉色都不太好。
沈添幾乎是失魂落魄。
畢竟這期節目錄制,喬璐和他幾乎形影不離。
就算被網友罵了幾萬條都沒能影響他的好心情。
而陸燼,他在對視的過程中走神了。
他看向了我的方向。
我默默移開目光。
喬璐意識到了這一點。
遊戲結束時,她眼眶通紅。
修羅場終於結束了。
除了上課,我從未覺得時間這麼漫長過。

今天的節目播出去,我們所有人都平等地捱罵了。
網友截出第一天的節目視頻。
鏡頭裏,陸燼正捧着我的臉深情凝望。
而彼時的喬璐站在走廊盡頭,看向我們的方向。
沈添正站在屋裏,溫柔地看向喬璐。
四個人的修羅場,就此達成。
實際上,陸燼正在幫我檢查鼻子有沒有撞歪。
怪他這雙看狗都深情的眼睛。
【我覺得阮寧纔是最綠茶的,明明第一天就和陸燼搞在一起了,還一直裝深情,害得沈添捱罵。】
【真正的可憐人是喬璐吧。】
【可憐個雞毛啊,不是她自己和沈添打得火熱嗎?】
【怎麼沒人說陸燼啊?喫着碗裏的望着鍋裏的,他就很好嗎?】
【他喫啥了?他微博好幾次聲明自己沒有戀愛,拒絕捆綁 CP 了,還要怎麼樣?】
【他不是一直打造人設,摯愛已逝白月光嗎?怎麼追着別人女朋友跑啊?】
“已逝白月光”本人,站在夜色裏看完評論吹冷風。
陸燼走過來:“怎麼站在這裏?”
“沈添想一個人靜靜。”
“所以他就把你趕出來了?”
陸燼氣得不行:“阮寧,你究竟要容忍他到什麼時候?”
我:“……”
錄製結束後的日子並不平靜。
節目熱度居高不下。
大家都有想罵的人。
我們四個人平等地捱罵。但捱罵歸捱罵,錢還是沒少賺的。
我接到不少工作邀約,其中包括陸燼的工作室。
我欣然接受。
工作間隙,微信提示音響了。
“鈕鈷祿·燼發來一條新消息。”
【在幹嘛?】
我回:【上班,你呢?】
【在等你找我算賬。】
【?】
【就是到處跟別人說你是早逝白月光那件事情,你一直沒有找我算賬。】
【那你什麼時候方便我找你算賬。】
【任何時候。】
【可我最近工作很忙。】
【那你需要我送你回家嗎?我在樓下。】
收工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我剛走出攝影棚,就看見陸燼倚在車上等我。
他今天沒有穿西裝。
換了件寬鬆的灰色連帽衛衣,襯得他肩線更寬。
額前的碎髮隨意垂著,像個男大學生。
他替我打開車門,“今天也好漂亮。”
“謝謝。”我還挺不習慣他這麼直白地誇我的。
陸燼倒是不在意。
邊系安全帶,邊狀似不經意地問:“最近和沈添還好嗎?”
“分了。”我隨口說。
他手一頓,眼睛亮晶晶地看我:“真的?”
“……你不至於高興得這麼明顯吧。 ”
“他配不上你。”
“……”我不知道怎麼接,只能轉移話題。
“不是說好算賬的嗎?花圈是你給我寄的?”
“還有,到底誰跟你說的我噶了?”
陸燼自然地略過第一個問題。
“謝離。”
我愣了一下:“靠北,這個賤人。”
陸燼看我一眼:“你留學留的臺灣?”
我改口:“shift!他這個賤人。”
留學期間,我春節回來過一次。
剛好碰見謝離。
他發福了,臉上也長了青春痘。
高中的時候,面對他更多的是自卑。
如今好不容易又瘦又好看了。
總想彌補一些遺憾。
所以他邀請我喫飯的時候,我沒有拒絕。
但我十分後悔這個決定。
ŧű₍謝離整個人好像停留在高中時期沒有長大。
沒有工作。
社交圈還是那羣人。性格也依舊。
我拿出水果手機。
他:“哇,富婆。”
我說自己消失是因爲出國留學。
他:“哇,聽說留子私生活混亂?”
我還問起過陸燼。
他眸光閃爍了一下:“他啊,應該跟他爸一樣在廠裏打工吧。”
青春期他可以是壞壞的男生。
但現在二十多歲了,還保持原來的性格,就不招人待見了。
一頓飯下來,濾鏡差不多碎乾淨了。
最終,在他超絕不經意把手覆在我大腿的時候。
我忍無可忍,扇了他一巴掌跑了。
所以當已經成名的陸燼找到他,問我下落的時候。
他毫不猶豫地說:“死了。”
……
“賤人。”陸燼也跟着我罵了句。
“那我得了厭食症也是他說的嗎?”我問。
“那倒不是。”
“你消失後,我問了很多人,有同學看見你在醫院看腸胃。”
“後來,我實在擔心,還去你家找過你,結果房東說你出國了。”
“後來班主任說你父母的電話也無法接通。他們在班羣裏討論,你是厭食症,父母陪你去國外治療了。”
我:“……”
深刻感受到了謠言的可怕。
高考結束後,我確實去看腸胃了。
因爲高中三年,我都在斷斷續續地減肥。
畢竟再胖也不可能餓兩年才瘦下來。
是這兩年裏我時不時嘴饞偷喫。
體重升升降降,可能總共加起來瘦了幾百斤吧。
最後靠高三的壓力纔算徹底瘦下來了。
這樣的後果就是,我成了玻璃胃,動不動胃痛。
所以高考結束後,特意做了胃鏡檢查。
醒麻醉的時候,恰好被同學看到了。
我媽隨口說了一句:“她不愛喫飯鬧的。”

傳到最後居然成厭食症了……
我家到了。
陸燼握住我解安全帶的手腕:“阮寧,你知道……”
我搶先他一步開口:“你知道我當年把午飯都給你喫,只是因爲我想減肥吧。”
我明白自己一直在逃避他的心意。
可如今的他太優秀了。
他也見過太多我狼狽的模樣了。
我不相信有人會愛上高中時那樣狼狽的我。
最多也只是感恩而已。
“阮寧。”
這次,他沒有鬆開手。
“真的只是想減肥而已嗎?那你大可以不帶午飯過來,甚至你也可以把午飯扔掉。 所以,謝謝你爲了維護我的自尊心,找到這樣的藉口。”
“我真的很後悔,自己當時那樣的怯懦和敏感。我不敢光明正大地維護你,我不敢向你表明心意。連你的好意,都得你用包裝過才肯勉強接受。”
“我也後悔當時沒有多誇誇你,沒有直白地告訴你,你的眼睛多漂亮,你喫東西時嘴巴鼓鼓的樣子很可愛。當時如果能直白地誇讚你,或許你會比現在更自信。”
“所以,今後我會把自己的每一份心思都刨開講給你聽。”
“你不用緊張,我今天沒有想跟你表白,我的告白不會這樣隨意。”
車裏的空氣好像凝固了。
只有音響裏《Yellow》的旋律還在流淌。
黃色。
膽小的、怯懦的,也洶湧的愛意。
陸燼鬆開我的手:“我剛纔只是想說,我可以給你提供更好的工作機會。你原來的公司並不好,他們利用你的不自信,引導你整容,迎合特定市場的審美。”
“可審美風向是會變的,我怕他們引導你做更多不好的決定。”
“我知道。”我說。
“所以我放棄簽約,回國了。”
別人對我的霸凌在高中畢業後停止。
而我對自己的霸凌,在 25 歲這一年才停止。
我過度減肥,躺在手術檯上整容,不停傷害自己的身體。
直到看到同事快戳穿鼻樑的假體,我感到恐懼。
我終於覺得夠了。
這場對自己外貌外形無休止的審判,到這裏就可以了。
所以我放棄簽約這家公司,回國了。
陸燼確實沒有向我表白。
他只是開始頻繁出現在我的生活裏。
熱衷於幫我找合適的工作機會,ťů₎熱衷於帶我乾飯。
“以前喫到好喫的食物就會想,要是你在的話就好了。”
“終於有機會可以帶你喫了。”
我日子過得滋潤。
而沈添意志消沉,整天躲房間裏不出門。
我專門帶了點甜食過去安慰他。
“唉。”他嘆氣。
“怎麼了?”
他搖頭,“唉。”
“……”我不問了。
他喫了口冰淇淋,問:“你和那個陸燼怎麼樣了?”
“沒怎麼樣啊。”
“那就好,他那個人真的好賤,你都不知道他私下怎麼挑釁我的。”
沈添氣沖沖的。
“而且啊,他那個人有白月光,肯定拿你當替身。 聽哥的,對感情不真誠的人不能要。”
我想了想,問他:“那你遇到對感情不真誠的人呢,也不要嗎?”
他沉默了一會兒。
“嗯,我也不要。”
其實節目錄制最後一天,我遇見喬璐了。
我拉着行李箱打開門,撞見正準備敲門的她。
我停住腳步:“沈添現在應該在停車場。”
她走進來:“我找你。”
“哦。”我關上門。
我可以感覺得到,喬璐對我有些排斥。
自從第一天在錄製現場問我是誰以外,我基本沒有單獨和她說過話。
“麻煩你告訴他,我喜歡的人是陸燼。”
“我嘗試過喜歡他,但我做不到。”
“……”我沉默了一下:“你要是不想當面告訴他的話,現在還有一種東西,叫手機。”
這麼傷人的話,我怎麼轉達。
她繼續說下去:“我知道沈添只是你的表哥,最後一次遊戲前,他告訴我的。”
“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多可笑。”
“陸燼一直以爲你死了,我也一直以爲自己有機會。”
“其實你出現的時候,我還挺高興的。打敗一個活生生的人,比打敗記憶中的死人容易多了。”
“所以我故意和陸燼一起參加節目,我故意和沈添糾纏不清。”
“我以爲陸燼會喫醋,以爲他會認識到自己喜歡的人是我,可他眼裏完全沒有我。”
“我告訴自己,至少搶了你的男人,我沒輸。”
“結果沈添告訴我,你是他表妹。”
“你看着我的時候,一定覺得我像個小丑吧?”
我沉默了一會兒:“你錯了,我根本沒有注意到你,也不知道你內心活動這麼多。”
“全程一心一意把你所有舉動放在心上的人,只有沈添。”
“他很喜歡你,大概永遠都不會覺得你像小丑。”
時光飛逝。
日子順順利利,平平安安。
我和陸燼走在一起,幾乎是順其自然的事。
他的第一句“我喜歡你”是在挪威看極光的時候說出口的。
後來是在看我喫飯的時候:“好可愛,好喜歡你啊。”
在我工作的時候:“好認真,好喜歡。 ”
也在我長胖的時候:“軟軟噠,喜歡。”
一句喜歡慢慢演變成離別時的親吻,和掛斷電話前的“我愛你。”
終於在春節,我帶男朋友回家了。
沈添也在。
喬璐和公司解約單飛了。
也回頭找過沈添幾次,他拒絕了。
他認真地開始了自己的演藝事業。
看到我領着陸燼進門的時候。
沈添一愣,隨即滿眼失望地看着我。
“妹啊,男人最懂男人,你怎麼就不聽呢?他肯定把你當替身。”
陸燼也愣了一下,微笑看他:“前夫哥?”
“這是我表哥葉離。”我介紹。
“哦。”陸燼很淡定,“🦴科?”
……
我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但沒關係,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慢慢解釋。
(正文完)
番外-陸燼。
我沒想過還能再見到阮寧。
熟悉的側臉,溫柔的語氣。

我瘋了似的穿過人羣,抱住她。
真的是她。
“你過來一下,我有話和你說。”
喬璐特意把我叫到化妝室裏。
理直氣壯地質問我:“她是Ṱũ̂ⁿ誰啊?”
“你不是說你喜歡的人已經死了,你不會再喜歡別人了嗎?”
這種對話以前也發生過,我挺難過的。
我想,如果阮寧還活着就好了。
這樣就不會有人想霸佔她的位置。
他們都覺得阮寧已經不在了,我愛上別人是遲早的事。
我討厭這種自以爲是。
不能因爲我愛的人離世了,就不尊重我的愛。
現在,我終於有女朋友撐腰了!
我終於可以說:“她是阮寧。”
“還有, 我確實不喜歡你,我說過很多次了。”
她捂著臉問我有沒有撞歪的時候, 我才意識到她整容了。
她的鼻頭紅紅的。
苦着臉說撞得鼻子酸酸的,搞得她一直想哭。
我沒告訴她,我鼻子也好酸。
我不敢想她是鼓起怎樣的勇氣, 纔敢獨自躺在冰冷的手術檯上等待手術。
她的厭食症應該是好了。
兩個小時的車程,我放在車上的小零食她都有光顧過。
我問她疼不疼的時候。
她看着我搖頭,嘴裏塞了一瓣橘子嚼嚼嚼。
腮幫子鼓鼓地說:“不疼。”
我的心瞬間就軟成一片。
只要想到她去整容, 我心裏就燃起一股無名火。
一定是她那個不長眼的男朋友,讓她對自己的外貌沒有安全感。當着她的面, 就敢追着別的女生跑。
絲毫不在意她的感受。
我替她生氣。
又有點開心。
我現在已經學會打直球了。
打敗這種渣男一定很容易。
高中成爲同桌的時候,我就不明白。
明明不少男生喜歡她,她爲什麼不自信。
後來才發現,原來很多人表達喜歡的方式挺抽象的。
給她起外號。
和別人一起笑話她, 打擊她的自信。
用這種扭曲的方式引起她的注意。
謝離遞給她的校服外套是我的。
課間回來時, 我看到她凳子上有血, 於是不動聲色地清理了。
她從洗手間回來,圍着我的校服。
我怕她尷尬,沒有多問。
結果她把校服還給謝離,還對謝離心動了。
她一筆一劃在紙上寫下別人的名字。
筆尖卻一下一下劃在我心口。
後來我無數次想, 我差在哪裏呢?
大概是我膽小怯懦吧。
兩個內向的人,很難走到一起。
我自覺自己沒資格過問她的事。
但我還是沒忍住, 私下找了謝離,還有那個喜歡給她起外號的男生。
這兩人都喜歡她。
但我想,如果喜歡別人的方式這麼上不了檯面的話,乾脆不要喜歡了。
我和奶奶生活在一起,靠她的低保生活。
爸爸另娶, 不喜歡我去找他。
每次找他要錢都要捱打。
但我還是去找他了。
因爲要賠醫藥費。
我以爲她沒有看過我那段丟人的採訪。
畢竟她一直都挺淡定的。
直到她從後視鏡裏盯着我問:“聽說你到處跟別人說我死了?”
她看到了啊。
那她是不是也知道, 我暗戀她了?
不對, 現在應該是明戀。
輸液的時候,她睡着了。
其實我挺不喜歡這個醫生朋友的。
是我發小,嘰嘰喳喳。
聒噪得不行。
但是想想寧寧以後的恢復可能還得靠他。
走的時候,我說:“常聯繫。”
他嚇了一跳:“你中邪了?”
我不明白她怎麼會喜歡沈添這樣一個渣男。
還在錄製節目呢,他演都不演了, 整天跟着喬璐跑。
那天,準備給寧寧做早餐。
恰好碰⻅他正在給喬璐做早飯。
喬璐看了我一眼, 吧唧親了他一口。
我臉都綠了。
賤男人。
寧寧怎麼會跟這種人在一起。
在節目裏都這麼無法無天, 我不敢想私底下她受了多少委屈。
但Ťû₉我又不敢當面罵他, 怕寧寧生氣。
畢竟我現在無名無分的。
於是我私下買了好多通稿, 讓網友罵他。
全網黑!
給我全網黑!
所有人都在罵沈添。
偏偏每晚, 選擇要不要把他換回來時,寧寧都會選擇“是”。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她每次選擇“是”我就覺得她在趕我走。
於是, 我特意弄髒 T 恤,勾引她。
練肌肉前日,用肌肉一時。
她眼睛都看直了嘻嘻。
第二天。
她還是選了“是”。
不嘻嘻。
我以前喬璐和沈添已經在一起了。
畢竟都親了。
沒想到她在對視遊戲裏會選擇我。
還很委屈的樣子。
我不明白她委屈什麼。
我纔是無妄之災啊。

無視別人的拒絕,還繼續糾纏。
那就不是深情,是強人所難了。
我以爲謝離故意說寧寧死了, 是記恨我高中打他。
後來才知道,原來寧寧也打過他。
真賤啊。
我在採訪裏哭得稀里嘩啦的時候, 他心裏都笑死了吧。
那又怎麼樣,上天會聽到我最衷心的祈禱。
兜兜轉轉,我總會再見到她。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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