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蠻公主

我是宮裏最刁蠻的公主。
爲嫁給賀銘遠,我與父皇反目,被褫奪公主封號,強行退掉和裴衡的婚事。
大婚後,賀銘遠卻一改往日殷勤,將我束之高樓,敬之遠之。
蹉跎十年我才得知,賀銘遠癡心之人乃是四皇姐。
他娶我是爲成全四皇姐對裴衡的欽慕之心。
而裴衡不願委身四皇姐,被生生凌辱而死。
得知真相,我與賀銘遠對質,卻被他推下高樓摔死。
再睜眼,我回到了求父皇退婚的那一天。
「胡鬧!裴衡乃忠良之後,你們的婚事乃朕親賜,豈是說退就退!」

-1-
父皇氣得吹鬍子瞪眼的模樣越發清晰。
我意識到,我重生了。
想到前世種種,我鼻子一酸,眼淚撲簌簌地落下。
父皇慌了一瞬,眼裏湧出些許心疼,可又想到我剛說的話,硬是斂住情緒,冷哼一聲。
「別以爲哭朕就會答應,你這任性的性子也該改改。」
站在一旁的四皇姐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父皇,姝月向來執拗,她若以性命相逼,可要傷了父女之情。兒臣斗膽求父皇成全姝月,兒臣願替姝月嫁至怡親王府。」
我睨了一眼四皇姐烏黑的發頂,渾身不寒而慄。
上一世,我順着四皇姐的暗示,拔下珠釵以死相逼。
父皇失望至極,痛罵我一頓,拂袖而去。
我們父女自此離心。
以至於後來我犯下錯事。
父皇震怒,不願聽我解釋,直接發落了我。
我嫁於賀銘遠十年,再未見過父皇一面。
我以爲父皇早已忘了我這個女兒。
卻在魂魄離體之後,看到父皇在我從小居住的朝陽宮枯坐一夜,白了頭髮。
重活一次,我又怎會再傷父皇的心。
「姝月,你當真要以死相逼?」
此時,父皇眉頭緊鎖,目光沉沉地看着我。
見我不吭聲,四皇姐微微抬頭,不停地對我使眼色。
我仍在前世的記憶之中沉淪,忍不住撲到父皇懷裏爆哭。
「父皇……姝月對……對不起……都是……姝……姝月的錯。」
父皇緊繃的身體陡然一鬆,伸手拍拍我的後背,語氣軟了下來。
「月兒,你母后走得早,怪朕對你太過寵溺,養成你這天真任性的脾氣。裴家世襲罔替,裴衡性子又溫順,與你最是相配,你莫要辜負父皇的一片苦心吶!」
許是剛剛重生魂魄不穩,又或是父皇的懷抱過於安穩。
我頭一歪,暈了過去。

-2-
再睜眼已是第二天午後。
惜姑姑連忙上前攙扶。
「公主可算是醒了,昨天可把皇上嚇壞了,硬是守了您半個晚上,太醫再三保證您只是睡着才離開的。」
我終於確定眼前的一切不是一場夢。
起身,吩咐。
「天氣炎熱,讓小廚房做一碗仙草蜜。」
惜姑姑笑容一僵,面露難色。
「皇上晨時剛訓誡了賀小將軍,您再給他送解暑飲,恐令陛下不悅啊!」
再次聽到賀銘遠的消息,我怔愣了一瞬,臉色冷了下來。
「誰要給他送,是給父皇準備,我親自送去。」
惜姑姑瞬間眉開眼笑。
「是是是,奴婢這就準備。」
姑姑一走,寢殿門簾翻動,四皇姐走了進來。
「可是姝月醒了?」
我聞聲看過去。
四目相對,四皇姐迅速堆起笑容,可依舊未能掩蓋住滿目厭惡。
竟如此明顯!
我當初真真是眼瞎耳盲。
四皇姐的母親出身低微,又早早病逝,她在宮裏的處境極差。
直到我啓蒙,看到她被宮人欺負,出手教訓了宮人,還求父皇把她接到朝陽宮,伴我一起長大。
因着我,父皇的賞賜都會有她一份,父皇的寵愛也能分她一分。
我把她當作除父皇以外最親之人,也以爲她會真心待我。
可直到前世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她嫉妒父皇寵愛我,怨恨裴衡心悅於我。
她以我的名義欺凌貴女,打殺宮人,讓我落下了刁蠻的名聲。
又與賀銘遠算計我和裴衡,讓我們雙雙不得好死。
這一世,我定不能饒她。
「怎麼這副表情?後悔了吧!昨日你不該在父皇面前露怯,你若以命相要,父皇肯定會鬆口。」
四皇姐接過宮女的團扇站到我身側,一下一下幫我扇着涼風。
若是旁人來看,當真是姊妹情深。
我淡淡抬眸。
「我身無寸鐵,又如何以命相要?」
四Ţüₗ皇姐睨了眼髮簪。
「噥!以此物抵喉,與鐵石無異。」
「這樣啊!」
我眉頭一挑,起身走到四皇姐身後,迅速拔下她頭上的髮簪,抵到她喉嚨,略微用力。
四皇姐嘶了一聲,身子一僵。
「姝月,你幹什麼?」
我伏到她耳邊。
「皇姐勿慌,我只是試試看。」
四皇姐嚥了口唾沫,強行穩住氣息。
「是這樣!不過時機已過,此法效用減半,不用也罷。但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幫你想其他辦法,一定成全你和賀銘遠。你先鬆手,莫誤傷了我!」
她也知道會誤傷,還如此教我。
我真恨不得就這樣殺了她。
可我再受寵,也不能罔顧國法宮規,更不能讓父皇難做。
我深吸一口氣,哐啷一聲扔掉髮簪。
四皇姐鬆了口氣,正開口說道,惜姑姑走了進來。
「五公主,仙草蜜準備好了。」
四皇姐瞭然於胸,掩脣一笑。
「我正要告訴你,賀銘遠被父皇訓斥,應去寬慰一番,你這就準備好了仙草蜜。快去吧!別等人家出宮了,你再後悔。」
惜姑姑愣了一下,正要開口解釋,看到我遞過來的眼神後閉了嘴。
我端着仙草蜜去了御書房。
盯着父皇喫完,又說了一會兒話,才慢悠悠地回宮。
途經御花園,我看到了裴衡的身影,他神情緊張,步履匆匆。
我吩咐宮人原地等候,一個人跟了上去。
繞過幾座假山,我看到了站在暗處的四皇姐。

-3-
「姝月她……可願見我?」
裴衡聲音迫切,目光期待。
四皇姐眉頭一皺,搖了搖頭。
「她現在滿心滿眼都是賀銘遠,昨日還求父皇退婚,又怎麼會答應見你!」
我愣住!
從未聽說過裴衡要見我。
我心悅賀銘遠之後,裴衡也未有過任何表示。
我一直以爲他不曾有過真心,纔不管不顧地求父皇退婚。
裴衡身體一頹,失落地垂下了頭。
「裴世子,天下不只有姝月一個女子,宮裏也不只一個五公主,你當抬頭看看……」
四皇姐向前一步,伸手欲要抓向裴衡的手腕。
裴衡反應過來,迅速後退一步躲了過去,恭敬施禮。
「四公主,男女大防!」
四皇姐身體一僵,臉上浮現出慍色。
「什麼男女大防?你若當真忌諱,姝月拉着你玩鬧時,你爲何不訓斥?」
裴衡耳廓一紅。
「姝月不同,她是臣的未婚妻。」
「很快就不是了!」
說完,四皇姐甩袖離去。
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裴衡直起身子,落寞地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麼。
看着他的身影,我的心頭一酸。
前世,我犯下錯事後。
四皇姐終是如願,得父皇賜婚於裴衡。
可裴衡對我癡心一片,寧死不願委身於四皇姐。
四皇姐愛而不得,逐漸癲狂,日日凌辱裴衡。
裴衡死時,瘦如枯槁,滿身傷痕。
背上刻着血淋淋的四個大字——平樂公主。
是四皇姐的封號。
思及此,我走向那道身影,喊出聲。
「裴衡!」
裴衡猛地轉頭,原本空洞的雙眼瞬間迸射出精光。
「姝月?!你……你怎麼來了?」
我歪頭。
「不是你要見我嗎?」
裴衡定定地點頭。
「是是是,我有話要對你說,很重要。」
難道要質問我爲何退婚?
罷了罷了!
索性是我做下的錯事,自當甘心受訓。
「你說吧!」
裴衡眉目一壓,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聲音苦澀。
「姝月,我知感情之事不可勉強,你若真對我無男女之情,我可向陛下表明同意退婚。可……
「賀銘遠仗着父輩鎮守北疆勞苦功高,在上京城裏目中無人,飛揚跋扈。陛下、太子再仁厚,也不會一直忍下去。
「他實屬不是良配,你要三思啊!」
我目瞪口呆,喫驚不已。
一則裴衡竟不怨我,還設身處地爲我着想。
二則他說得極對,我嫁於賀銘遠沒多久,他就因錯被免職,終日鬱郁不得志,廝混於煙花巷柳。
「姝月!」裴衡走上前,「你一定要信我,我不會害你分毫。」
我回過神,眨巴眨巴眼睛。
「我信!既然賀銘遠不是良配,那豈不是沒有退婚的理由了?」
「啊?」裴衡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嘴角咧到耳根,「不退,甚好!」
分別時,我語氣認真。
「往後你要見我,可讓太子哥哥傳話,旁人都不得信。」
裴衡詫異了片刻,瞬間明白過來。
「臣明白了!」

-4-
剛踏進朝陽宮,就聽見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音。
宮女翡翠低頭小跑過來。
「五公主,四公主不知怎麼了,回來後就發了好大的脾氣,剛剛懲戒了宮人,現下又不停地打砸。」
「她倒是發泄痛快了,刁蠻任性的名聲卻落在我們公主身上。」惜姑姑忿忿不平,又嘆息一聲看向我,「公主,也就是您不在乎名聲,左右替她擔着?」
是啊!
從小被父皇保護得嚴嚴實實的我,怎會在乎什麼虛名,又如何得知名聲的重要?
前世……
我晃了晃神,一言不發地走回寢殿。
寢殿悶熱異常,惜姑姑左右一看。
「今日內務府沒送例冰來?」
翡翠向前一步,噘着嘴。
「翠竹來討要了過去,說是四公主身體不適,還說五公主向來聽四公主的話,定是不會阻攔。」
惜姑姑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噗嗤!
我笑出聲。
「往日不見你們抱怨,今日怎地吐不完的苦水。」
宮人們四下交換眼神。
惜姑姑滿臉無奈。
「實不相瞞,公主今日與往日不同,不似從前對四公主言聽計從,奴婢們這纔敢越矩。」
我訝然!
這羣人精才半日就發現異樣。
見我未反駁,惜姑姑兩眼放光。
「公主,可要將冰塊討要回來?」
我垂眸思索。
「急不得,不能打草驚蛇,得永絕後患纔行。」
話音剛落,殿外一道尖聲響起。
「陛下有旨!」
這麼快!
我快步走出寢殿,四皇姐已經跪在院內。
「傳皇上口諭,兩位公主年齡大了,自今日起四公主搬回清心閣,不再與五公主同住。四公主,您請動身吧!」
「不可能!我要見父皇。」
四皇姐滿臉震驚,起身直直往外衝,卻被太監攔住去路。
「皇上還說了,今日朝政繁忙,不許任何人打擾。四公主,您別讓老奴爲難。」大太監勸道。
四皇姐倉皇轉身,快步走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
「姝月,父皇最疼愛你了,你去勸勸父皇,別讓我搬回去,我在朝陽宮住習慣了,怎麼住得慣那種破地方?」
她還記得清心閣是個破地方。
我把她從清心閣帶到朝陽宮,她非但不知感恩,還欺我辱我,推我入火坑。
這樣的人怎能留在身邊!
午後給父皇送仙草飲時,我順嘴提到。
「父皇的字遒勁有力,不像賀銘遠的字鬆鬆垮垮,寫得不好。」
父皇頓住。
「你見過賀銘遠的字?」
我認真點頭。
「嗯!人人都說兒臣刁蠻跋扈,可賀銘遠卻說兒臣是真性情,還日日寫詩頌我。
「得知兒臣好登高,他在郊外建了全上京城最高的樓,要以兒臣的名字命名,聽說都快要完工了。」
父皇放下玉碗,眉頭緊鎖。
「這些事你是如何得知?」
我佯裝露餡,立刻捂住嘴,嗡嗡出聲。
「沒有人告訴兒臣!兒臣胡說八道呢!」
父皇眉眼一壓,略微思索便明瞭。
四皇姐好丹青,父皇給了恩典,可與皇子們一起受教。
而賀銘遠來京後,父皇見他學業荒廢,特許入宮伴讀。
末了,父皇揉揉我的頭。
「月兒是被教壞了啊!」
父皇語氣溫和,空懸的目光卻越發冰冷。
我知道父皇查證後,會處置四皇姐。
只是沒想到這麼快!
想來證據遍地都是,只是我從前過於蠢笨。
「姝月,你就看在皇姐陪你一起長大,真心待你的份上,幫幫皇姐吧!」
四皇姐雙目含淚,惹人憐惜。
若不是經歷前世種種,我恐怕真會竭盡全力幫她。
我冷冷抬眸,不留餘地地抽回雙手。Ŧů⁻
「皇命不可違!皇姐別擔心Ṫū₇,你寢殿裏的物品和今日的兩份例冰都可帶走。我身子不適,先回去休息了。」
說完,我轉身就走。
四皇姐還想糾纏,惜姑姑擋住了她。
「五公主中了暑氣需要休息,還望四公主勿擾。」
天剛擦黑,宮裏就沒了聲響。
惜姑姑滿臉喜色地來彙報。
「走了,都走了!四公主午後發脾氣砸光了東西,走的時候只帶了寥寥幾個箱子。翠竹還過來想討要些傍身的金銀,奴婢直接把她打發了。今日的例冰也全化成水了,拿也拿不走。」
我仔細地繡着香囊,不甚關心地「嗯」了一聲。

-5-
四皇姐搬走後的前幾天。
她還如往常一樣,日日送賀銘遠爲我寫的詩詞過來。
前世我視如珍寶,如今看也不看,隨手放入木盒中。
在父皇來時,一個不小心打翻木盒。
父皇當即收回四皇姐學習丹青的恩典,又免了賀銘遠伴讀之務。
世界總算清淨了幾分。
爲了防止四皇姐來纏我,我刻意忙碌起來。
每日要麼勤勉於功課,要麼賴在父皇那裏,要麼找裴衡陪我騎馬射箭。
聽惜姑姑說,四皇姐幾次撲了個空,漸漸就不來了。
一個多月過去了。
宮裏人發現,朝陽宮的人不似傳言中的那樣霸道,五公主天真純善,從不苛待宮人。
反觀回了清心閣的四公主,動輒打罵宮人,發火摔東西。
大家心裏逐漸明瞭,刁蠻跋扈的公主恐怕另有其人。
這些天,我過得很舒適。
父皇寵愛依舊,未婚夫滿心滿眼都是我,宮裏宮外都開始對我改觀。
我和裴衡接觸得多了,也沒人再把我和賀銘遠相提並論。
好像一切都進入正軌,我心裏的陰霾也消散殆盡。
若是一直這樣下去,我也不想再耗費精力報前世的仇。
可四皇姐和賀銘遠顯然不想放過我。
這天,我第一次射中獵物,所以格外興奮。
回宮時,我拉着裴衡共乘馬車,一路上喋喋不休地炫耀自己的神技。
裴衡含笑聽着,時不時誇我兩句。
我正講得起勁,馬車突然停了,車外傳來一道高喊聲。
「賀銘遠求見五公主!」
賀銘遠的聲音瞬間喚醒我前世的記憶。
我的身體一僵,表情冷了下來。
裴衡立刻靠過來,神色緊繃。
「你若不想見他,我去打發了。」
「無妨!本公主怕他做甚。」
我深吸一口氣,鑽出馬車,站在車頭上。
賀銘遠騎着高頭大馬,一襲紫衣,頂着妖孽禍世的臉,遙遙望過來。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不得不說,賀銘遠的這張臉無人能比。
前世,我愛他至深,除了他對我轟轟烈烈的追捧,更多的是美色不可辜負。
賀銘遠顯然知道自己的長處,嘴角勾出最好看的弧度。
「臣聽聞五公主今日射中獵物,特來賀喜,請看……」
我順着賀銘遠指的方向看過去。
轉頭的一瞬間,一座高樓突然亮起,格外耀眼。
我怔怔地看着那座熟悉的高樓。
以我名字命名的樓宇,終是困了我一生。
賀銘遠翻身下馬,單膝跪地。
「姝月樓已建成,臣賀銘遠特請五公主親賜匾額,明日臣將邀請京中豪貴子弟同來鑑賞。」
該來的還是來了!

-6-
前世姝月樓建成時,我與父皇已然離心。
父皇不許我出宮,我就假扮成宮女跟着四皇姐溜了出去。
站在人羣裏,看着匾額上的姝月二字,再迎上賀銘遠炙熱的目光,我的心裏愛意澎湃。
可我自小純善,即使這般心猿意馬,也只是暗自決定回宮後再想辦法勸父皇,不敢做出任何逾矩的事。
四皇姐和賀銘遠卻等不及了。
席間,四皇姐讓我和翠竹去取個東西。
我沒多想,就跟着翠竹來到了姝月樓的最頂層。
那是一個偌大的房間,燈火通明,紗幔垂落,格外奢華,又十分浪漫。
我不免多看兩眼,一轉頭不見了翠竹蹤影。
卻見賀銘遠披着薄薄的紫色紗衣向我走來,袒胸露懷,誘惑非常。
「姝月,只要我們生米煮成熟飯,皇上必會同意退婚,將你賜予我。」
他拉着我的手,欲要將我引到房間深處。
我心神動盪,卻深知皇家臉面不可有失。
我向他承諾定讓父皇賜婚,便要抽身而去。
在踏出房門的最後一刻,我突然聞到一股異香,神志逐漸不清。
我只覺燥熱難耐,衣裙一件件脫落,腿腳一軟,眼前只剩下一抹紫色。
我是被四皇姐的喊聲驚醒的。
「皇妹,你……你怎能如此……膽大妄爲。」
我倉皇坐起來,卻發現自己身無寸縷,渾身痠痛。
賀銘遠亦是隨意披散着衣服,跪在四皇姐腳邊。
房門外影影綽綽,小而密集的議論聲不絕於耳。
「早就聽聞五公主刁蠻跋扈,沒想到竟如此自輕自賤。」
「裝扮成宮女來與情人私會,簡直是有辱皇家顏面。」
「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受萬民朝拜,不配做大晟的公主。」
我慌了。
「不是的,皇姐,你聽我解釋……我沒想過……我也不知道怎麼了!」
那時的我,根本想不到自己被下了藥,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四皇姐閉了閉眼。
「姝月,瞞不住了,待我向父皇替你求情。」
四皇姐走了,賀銘遠也走了,所有的人都走了。
我被褫奪公主封號,貶爲庶人的聖旨卻來了。
我和裴衡的婚終究是退了。
父皇爲補償裴家,將四皇姐賜給了裴衡。
我想向父皇解釋,在宮門外跪了七日,只等到了大太監的一句「回吧」!
我回到姝月樓,見到了太子哥哥的親隨。
他替太子哥哥傳話,讓賀銘遠莫要負我。
我以庶人的身份嫁給了賀銘遠。
大婚後,我想打起精神生活,畢竟我嫁給了心愛之人。
卻發現賀銘遠一改往日殷勤,將我束之高樓,敬之遠之。
後來,我在高樓上。
聽到賀銘遠被免職,終日流連於煙花柳巷。
聽到裴衡身死,四皇姐瘋癲。
也在醉酒的賀銘遠嘴裏聽到了所有的真相。
包括……
「你知道我爲什麼不碰你嗎?因爲你髒!那日與你共赴雲雨的人不過是本公子手下的馬奴。若不是太子施壓,我根本不會娶你這個殘花敗柳。」

-7-
啪嗒!
一滴墨汁落在紙上,迅速渲染開來。
惜姑姑迅速幫我換了張宣紙。
「公主,您真的要爲賀將軍的高樓賜名?」
我從回憶中抽離出來,大筆一揮,三個字落在紙上。
惜姑姑瞪圓了眼睛。
「這?奴婢聽聞賀將軍是要用公主的名字命名,我還以爲……」
我輕輕放下筆,冷笑。
「本公主的名字豈是他想用就用。等墨幹了,立刻去做一個匾額。」
「公主!」翡翠從外面走進來,「四公主來了,還說親眼見您進了宮裏,讓您念在往日情分上,見她一面。」
左右是躲不過了,我點頭。
「讓她進來吧!」
數日未見,四皇姐清瘦不少,衣着樸素,頭上也未帶幾個珠釵。
看來這清心閣真真是個破地方啊!
一見我,四皇姐迎上來,眼眶泛紅。
「皇妹,你總算是願意見我了。」
我向她淺淺行禮後,便坐上主位。
惜姑姑立刻站在側前方,隔開我們。
四皇姐侷促地退了一步,眼淚湧了出來。
「清心閣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又熱又潮,蛇蟲鼠蟻數不勝數。跟我一起回去的太監宮女能走的都走了。內務府慣會看人下菜,我把值錢的東西都拿出去打點,可還是過得悽慘,根本比不上朝陽宮分毫……」
四皇姐哭訴着,時不時用期待的眼神偷瞄我。
她料定我心善,聽不得這些苦,定會像當年一樣救她於水火。
我則慢條斯理地喝着茶,等她演完了才悠悠開口。
「朝陽宮的尊榮都來自於父皇的寵愛,可四皇姐卻慫恿我忤逆父皇,以死相逼。若那天我真那樣做了,這朝陽宮恐怕和清心閣無異啊。還有……皇姐怕是忘了,你本就該是清心閣的公主。」
「你……」
四皇姐愣住。
我笑笑。
「父皇說得對,我們都長大了,心性脾氣各有不同,合該分道揚鑣。」
「呵呵!」四皇姐驀地笑出聲,目光狠厲,「我當真是小看你了,在萬千寵愛中無憂無慮長大的李姝月竟能想到這些。你想分道揚鑣?可以!明晚你帶我出宮,我自會爲自己謀出路。」
我眉頭一挑。
原是在這等着呢。
也是!
她現在不得寵,見不到父皇,求不來出宮的恩典。
只要明晚陷害我的事成,她就是宮中唯一一個待嫁的公主。
與裴衡的婚事自然落在她頭上。
可明晚的事,她去不去影響甚小。
難道……
我思索片刻,看向翡翠。
「把你的衣服拿出一套給四公主,明日就委屈皇姐假扮成翡翠跟着我了。」
四皇姐一走。
我立刻吩咐惜姑姑準備好明日所需之物。
既然你要鋌而走險,也就別怪我一石二鳥了。

-8-
第二天,我找父皇求出宮的恩典。
父皇一開始不同意,可當我拿出要賜的匾額後。
父皇頻頻點頭。
「這賀銘遠確實該敲打敲打了。」
午後,天色漸涼,我帶着公主的儀仗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四皇姐穿着宮女的衣服,低眉順眼地跟着。
到郊外時,高樓已亮起繁燈。
「恭迎五公主!」
賀銘遠帶着一衆世家子弟跪倒一片。
我款款走下車,讓大家免禮平身。
宮裏的匠人們抬着遮了紅布的匾額走了過來,衆人瞬間活絡起來。
「五公主果然賜了匾額,看來傳聞是真,這賀將軍在公主心裏不一般啊!」
「賀將軍建的高樓,五公主的名字命名,這匾額一上,兩人的緣分可就……」
「不可言,不可言!裴世子今日還在呢,你讓裴世子的臉面往哪兒擱?」
「不過這賀將軍長得可真是……嘖嘖……不怪五公主傾心。」
議論聲雖小,卻也能聽清一二。
衆人的視線在我們三個之間跳躍。
裴衡垂眼站在角落一言不發。
賀銘遠勾脣立在我身邊。
「多謝五公主賞臉,公主在我的心裏,就像這姝月樓拔地而起,可與星河比擬。」
他說着這樣的話,身體卻緊挨着四皇姐,兩人迎風飄揚的袖口交織在一起,像極了糾纏不清的伴侶。
我移開視線。
「賀將軍一會兒怕是要改口啊!」
賀銘遠不明所以。
這時,匠人將匾額固定住,長長的紅綢垂落到兩側。
「公主,已準備就緒。」
「賀將軍,一起吧!」我提議。
「卻之不恭!」
賀銘遠伸手捏住紅綢,我則拉向另一端。
嘩啦一聲!
衆人掌聲響起,一瞬又戛然而止,只餘滿堂吸氣聲。
賀銘遠疑惑地抬頭一看,頓時瞪大雙眼。
「定安樓!這……」
賀銘遠回過神,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公主,此名萬萬不可!」

-9-
賀家鎮守北疆勞苦功高。
前年,父皇封賀老將軍爲定安伯爵,爵位世襲。
賀老將軍爲表忠心,便將三子賀銘遠送至皇城。
賀銘遠雖有將軍之名,卻比之兩個哥哥相差甚遠。
他深知自己是個棄子,從未有過承爵之心。
可這皇家親賜定安樓之名一旦傳到北疆,他那兩個哥哥又如何能容得了他。
「求公主收回成命!定安二字太重,臣承受不起。」
我的臉陡然一冷。
「賀將軍的意思是,本宮的閨名輕如鴻毛?」
賀銘遠身子一僵。
「臣……臣不敢!」
我抬眸看向衆人。
「此匾乃感念賀家所制,來之前已由父皇過目,亦如父皇親賜,任何人不得當衆非議。」
背後議論我可管不着。
衆人紛紛低頭。
「是!公主!」
我看向臉色煞白的賀銘遠,莞爾一笑。
「時間差不多了,賀將軍備的酒席也該開了吧!」
賀銘遠似是想到什麼,臉色緩和下來,眼裏的驚恐全部化爲決絕。
「公主,請!」
兩世酒宴如出一轍。
只是這一次,我爲座上賓,受衆人追捧。
四皇姐低頭伺候,只敢趁隙與賀銘遠交換眼神。
我只當作沒看見,靜靜地等着。
酒過三巡,四皇姐一碗濁酒撒在我身上。
「呀!皇……公主,我帶您去換衣服。」
我一言不發地跟着她登上了最高層。
燈影瀰漫之際,四皇姐不見了身影。
賀銘遠披着紫色紗衣出場了。
「公主,我心悅於你,自甘當你裙下臣,求您憐我。」
他拉起我的手貼在臉上,一雙微翹的桃花眼裹挾着盈盈愛意,白皙清俊的面容泛着紅暈。
當真是我見癡迷!
見我怔愣,他低頭垂眼,欲要把臉壓下來。
我眉眼一壓,抽回手掌,後撤一步。
「放肆!褻瀆公主,該當何罪!」
賀銘遠僵了片刻,隨即抬起頭來,眼裏僞裝的愛意已然消散,只剩一片冰冷。
「李姝月,你裝什麼裝?前不久你還爲我求陛下退婚,恨不得倒貼上來,如今我不要名分自薦枕蓆,你別給臉不要臉!」
我眉頭一挑,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我求父皇退婚的事知道的人並不多,想必是四皇姐告訴你的。你口口聲聲說心悅於我,可與你來往甚密的人卻是四皇姐。你情根深種之人恐怕是四皇姐吧!本宮可以念你一片癡心,饒你褻瀆之罪,甚至可以求父皇爲你們賜婚,如何?」
聞言,賀銘遠的表情十分精彩,雙眸抖動,身體緊繃。
似乎在艱難抉擇之中!
我不着急,拿起帕子放在鼻息間,靜靜等待。
「不……」賀銘遠終是低了頭,期期艾艾地開口,「這不是她想要的。」
「算你有自知之明!」我冷笑,「我四皇姐怎會看上伯爵棄子,她心悅之人可是王府世子。你們同是被家族冷落之人,她比你清醒。」
賀銘遠猛地抬頭,目眥欲裂。
「李姝月!你休要污衊她,她不是……」
話未說完,他又愣住,滿臉不可思議。
「你……你一向蠢笨,怎會知道這些?」
我氣笑了。
「自視聰慧之人也不過爾爾!本公主不奉陪了。」
說完,我轉身就走。
「休走!」
賀銘遠低吼一聲,拉扯住我的手腕,大袖一揮,熟悉的異香撲鼻而來。
「姝月,不管她如何,我自是要幫她。」
昏沉之際,賀銘遠褪下紗衣,欺身而上。

-10-
「這頂樓雖可遠眺皇城,可現下天色已晚,賀將軍想讓我們看什麼?」
「此言差矣,夜晚的皇城別有一番風味啊!」
「是不是從此門進入?」
嘎吱一聲!
房門被推開。
腳步聲越來越近。
「五公主,賀將軍,你們……」
人羣中發出一道道吸氣聲。
我縮在角落,手裏的匕首哐啷一聲落在地上。
「賀銘遠欲對本公主不軌!」
賀銘遠躺在地上,身上被捅了數刀,一隻手被完整地砍下,地上淌滿țû⁽了鮮血。
我自知賀銘遠要下藥又怎會不防?
昨夜我便讓御醫配了可解百毒的藥,一遍一遍地浸在手帕上。
異香一出,我的頭腦依舊清醒,賀銘遠卻意亂情迷。
只一刀便痛暈了過去!
補了幾刀後,我在房裏查看了一圈,並沒有什麼馬奴。
前世的事倒是無從查證。
不過,也不重要了!
很快有人上前ẗŭ̀⁻查看。
「賀將軍還有口氣!這……這該如何是好。」
「發生了什麼事?姝月!」
帶着些許威嚴的聲音突然從門口處響起。
衆人紛紛跪下。
「太子殿下!」
「太子哥哥……」
我哭着控訴一番。
太子Ţũ₆哥哥氣得臉色漲紅。
可看到地上傷勢不輕的賀銘遠,終是閉了閉眼。
「速傳御醫,賀銘遠的命必須要保住。此事孤會奏於父皇定奪。」
賀銘遠是牽制賀家的棋子。
他還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我的手上,所以我的每一刀都避開了要害。
裴衡也隨太子哥哥一起來了。
他連忙上前扶起我,滿臉心疼。
「你沒事吧!今日竟如此兇險,你爲何不讓我陪……」
我拉了拉他的手,搖了搖頭。
裴衡會意,沒再說下去。
御醫快馬加鞭地來了。
賀銘遠的命吊住了,又被太子親衛抬走。
事一了,衆人開始散去。
我、太子哥哥和裴衡走在前面。
沒人敢議論分毫,悠長的通道里只有衆人亦步亦趨的腳步聲。
走下兩層樓梯,驀地響起淅淅瀝瀝的聲音。
仔細聽來,似女子嬌哼與男子喘息交織在一起,還有那有節奏的砰打聲。
人羣頓時躁動起來。
「這……這又是哪出?」
我的腳步一頓,低低出聲。
「這聲音……似是四皇姐!」
太子哥哥臉色一變,當即遣散了衆人。
很快,樓內只剩下東宮和朝陽宮的人。
房間內的聲音也停了下來。
「太子哥哥,我先進去看看!」
說完,我獨自推門而入。
四皇姐正在穿衣服,聽到聲音嚇了一跳,看到是我愣住了。
「你怎麼在這?」
我沒搭話,而是看向榻上側身昏睡的男子。
「他是誰?你們都幹了什麼?」
聞言,四皇姐揚起頭,滿臉得意。
「他呀!當然是我未來的駙馬,怡親王府世子裴衡啊!」
我皺眉。
「這就是你處心積慮,寧願屈尊扮成宮女也要出宮的目的。」
四皇姐捋着頭髮,目光挑釁。
「是又如何!父皇爲你精挑細選的婚事,終究要落到我身上。皇妹,你很生氣吧?」
我冷冷抬眸。
「你如此做派,置皇家顏面於何地?」
四皇姐瞬間瞪大眼睛。
「你還有臉說我?看你這衣衫凌亂的模樣,也剛從賀銘遠的牀上下來吧!」
我雙眼一眯。
「是你讓賀銘遠給我下藥?卑鄙無恥!」
四皇姐翻了個白眼,轉頭又滿臉希冀。
「隨你怎麼說!反正你與賀銘遠,我和裴衡皆已生米煮成熟飯,還是速速回宮求父皇賜婚。想必同時嫁兩位公主,父皇也不會厚此薄彼,我也能風風光光入王府爲妃。」
「好你個李清露!真是喫了熊心豹子膽了,敢算計孤的親妹。」
太子哥哥破門而入,怒不可遏。
四皇姐愣了一下,臉上並無多少懼意。
可當她看清太子哥哥旁邊跟隨之人,身體驟然緊繃,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裴衡!」

-11-
「姦夫是何人?」
太子哥哥質問道。
「是裴衡!」
四皇姐脫口而出。
裴衡立刻站到我身側,滿目憤怒。
「四公主莫要胡說!」
「不……不可能!」
四皇姐腿一軟,癱倒在地,又手腳並用地爬到榻上,將昏死過去的男子掰到正面。
裴衡雙目瞪圓,連忙用手捂住我的眼睛。
「非禮勿視!」
我什麼也沒看見,其他人皆驚訝不已。
「這男子當真和裴世子長得一般無二。」
四皇姐驚叫起來。
「什麼叫像是,他就是裴衡,站在李姝月旁邊的纔是假冒的。」
太子哥哥聲音一沉。
「裴世子今日一直跟孤在一起還能有假。來人啊!給孤把此人弄醒。」
話音一落,三兩個隨從衝了上去。
耳光聲響起,男子開始口齒不清地夢囈,卻怎麼也清醒不過來。
這時,朝陽宮的一個老嬤嬤小聲開口。
「可以試試用水!」
太子哥哥點了點頭。
兩ţũ⁰個嬤嬤很快端來一盆水。
嘩啦一聲!
衆人皆發出驚歎聲。
我透過裴衡的指縫,看到男子的臉皮似是融化了般,慢慢變成另一個人。
四皇姐張大嘴巴,再說不出一句話。
男子清醒過來,看清衆人,連忙穿上衣服跪到地上。
「各位貴人,奴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奴跟着這位姑娘來到此處後,只聞到一股異香,便喪失了理智。」
「是誰讓你裝扮成他人?」太子哥哥冷喝道。
「奴不知!奴會易容之術,經常有貴人給賞錢,讓奴假扮成他人赴宴,昨日亦是如此。奴以爲只是這位貴人不願赴宴而已,沒想到竟發生如此荒唐事。」
男子匍匐在地上瑟瑟發抖,顯然沒有撒謊。Ṫūₒ
太子哥哥深吸一口氣。
「全部帶走!」
嬤嬤架起渾身癱軟的四皇姐。
擦身而過時,四皇姐突然撲向裴衡。
「裴衡,你不要被李姝月騙了,她已經失身於賀銘遠,她配不上你, 你不能娶她。」
裴衡向後一躲。
「四公主慎言, 賀銘遠欲褻瀆五公主,已被五公主刺成重傷,五公主完好無損。」
「什麼!」
四皇姐瞳孔一震, 再無半點力氣。

-12-
回到宮中。
太子哥哥進御書房上稟父皇。
我和裴衡在外等候。
裴衡時不時瞥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心虛地垂下眼睛, 低低出聲。
「是我!我察覺四皇姐有異樣,怕她對你圖謀不軌, 才勸你別去郊外,還僱了個小倌假扮你,你若覺得我惡毒……」
話音未落, 裴衡悄悄靠過來, 拉了拉我的袖子。
「怎會!姝月保護了我,我開心還來不及。」
我噗嗤一笑, 從袖子裏探出手,撓了撓他的手背。
裴衡臉頰染上緋紅, 左右一看,捏住我的手指尖。
「你這點小動作, 怎能瞞得過皇上和太子。」
「我可沒想瞞住他們, 且不論父皇和哥哥會護着我, 就算他們查清整個事情, 我也只是自保,賀銘遠和四皇姐是咎由自取。我一點都不怕!」
「那你手心怎麼滲出冷汗了呢!」
「我……纔沒有」

-13-
父皇和太子哥哥到底是查明瞭真相。
太子哥哥狠狠地摁了摁我的額頭。
「真是膽大了啊!敢把孤當槍使,惜姑姑來找孤時,孤真的快擔心死了!」
我連忙認錯。
「對不起嘛!我的好哥哥。」
父皇扶額苦笑。
「罷了罷了!也算是長腦子了, 朕遲遲不讓你和裴衡完婚, 就是怕你嫁過去受欺負。」
裴衡身子一抖, 連忙跪下。
「臣惶恐!臣對公主用情至深,定會護她一生一世, 絕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父皇轉了轉玉扳指,鼻息忽重,聲音一沉。
「擇日完婚!」
裴衡喜不勝收。
「謝陛下!」
聊到最後, 我弱弱地出聲。
「那……四皇姐和賀銘遠怎麼處置啊?」
父皇摩挲着我親手縫製的香囊, 目光陡然變冷。
「李清露褫奪公主封號, 貶爲庶人。賀銘遠送往北疆, 由賀家自行處理。」
三個月後,北疆傳來消息。
賀銘遠戰死, 其二哥提請入京爲官。
賀家給出誠意。
父皇順勢而爲, 追封賀銘遠爲鏢旗大將軍。
封賀家二子爲御林軍副統領,即日攜家眷入京。

-14-
我和裴衡終於完婚。
朝夕相處月餘後, 我才明白了父皇的良苦用心。
裴衡當真是一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公子。
且用情至深至純。
我在王府受到的寵溺不比皇宮少半分。
裴衡繼承了父輩閒散王爺的作風,時不時告假帶我遊山玩水。
再次聽到四皇姐的消息已是一年後。
聽下人們議論, 四皇姐嫁給了那個小倌。
一開始兩人還算和睦。
可那小倌長相清秀, 被一個土紳看上,強行納入府中。
四皇姐沒有謀生之能,竟也追入府中,兩人詭異地共事一夫。
聞言, 我目瞪口呆。
這世上之事當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夫人!」
裴衡將我喚回神,眼裏洶湧的愛意裹挾而來。
我吐了口濁氣。
還好……
今生今世,我的幸福並未缺席。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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