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撩 crush,我叫了他三天「老公」。
第一天他回覆:【你是打錯字,還是發錯人?】
第二天:【感覺怪怪的。】
第三天:【嗯,明晚見,你乖點。】
第四天的時候我不再叫他老公了,因爲我看到他被女同事親密地攬着肩。
傷心欲絕,我倒在其他男菩薩懷裏買醉。
酒吧門口,crush 黑着臉,手裏還拎着菜:
「不是說和孩子在家等我?
「你到底有幾個好老公?」
-1-
【老公,下班了嗎?】
在網上看到人家說追男生要一步到位,直接捅破窗戶紙。
我追求池亦已經好幾個月,關係卻始終停留在過於禮貌的狀態。
心一橫,我直接喊他「老公」。
果然對面的老古板發來了一個問號。
【你是打錯字,還是發錯人?】
我繼續加碼:
【沒錯就是你,被幸運女神眷顧的人類!】
【反正遲早是我老公,提前適應一下咯。】
【老公老公老公老公老公!】
池亦一個外科大夫,手冷心更冷。
對於這種網絡抽象文學,只會皺皺他好看的眉頭。
我老公長老公短喊了整整一天,他還是堅持要我換一個稱呼。
於是我發了個 52 塊的紅包過去:
【以後老公這個稱呼我買斷了,不許拒絕。】
等了很久。
他回了 666 的轉賬:【點個奶茶,自己玩會兒,今天我加班。】
沒拒絕就是承認呀!
我抱着手機,嘴都要笑裂了。
立刻蹬鼻子上眼:
【老公好辛苦哦!】
【爲了我,爲了這個家,你實在付出得太多了。】
【老公你好好工作,我和孩子在家等你哦~】
對面沉默了很久。
就在我以爲他要生氣不理我的時候,消息跳了出來:【還有孩子?】
我:【我有一隻狗叫酥酥。】
又是一個 666 的轉賬:
【那給孩子也買點喫的。】
-2-
第三天的時候,我感覺池亦好像完全適應這個稱呼了。
又或者是被我叫脫敏了。
反正他已經不作掙扎。
【老公今晚有空嗎?】
【老公明晚有空嗎?】
【老公這周有空嗎?】
池亦工作很忙,每次約他都要提前好久。好不容易約出來,還有電影看到一半被醫院叫回去的情況。
不過我堅韌不拔。
池亦的臉和身材,值得我這張熱臉一貼再貼。
到了午休的時候他纔回我:
【明晚空。】
我一個鯉魚打挺從工位上跳起來。
火速回復:【親親老公那明晚我們去ťų¹哪兒玩?】
池亦:【……我做飯給你喫?】
【你不是想試試我的手藝嗎,去你家還是我家?】
我:【試手藝?矮油你說得人家好害羞~】
池亦:【……】
我:【來我家來我家!】
我不敢再繼續調戲他,怕惹急了,到嘴的鴨子再飛咯。
沒想到池亦竟然回了一句:
【那去你家,正好看看孩子。】
-3-
啊啊啊啊啊啊!
酥酥你要有爸爸了!
之前苦追幾個月都不如這三天「老公」叫得有成效。
抽象文學誠不欺我。
一想到池亦要來我家做飯,寬肩窄腰繫個圍裙,要多嗲有多嗲。
那雙平時握手術刀的骨節分明的手,爲了我洗手作羹湯,要多澀有多澀。
簡直仙品!
我激動得一晚上試了七八套明天要穿的衣服,連酥酥都換上了它最美麗的小裙子。
第二天上班跟打雞血一樣,一身的牛勁。
我有預感,成敗就在今晚。
戰袍加身,斬男香加持,我感覺自己所向披靡。
哪怕池亦是個一悶到底的葫蘆,今晚只要他入了我家這個盤絲洞,不管是做的飯還是人,我都要喫幹抹淨!
我鬥志昂揚,一下班就往池亦工作的醫院衝。
就在我幻想着池亦看到如此水靈靈的我,會有多驚喜時,他出現了。
還是那張標誌性的冰山冷臉,帥得我眼暈。
我激動地朝他揮手,但還沒來得及揮兩下,我的笑容先僵在了臉上。
池亦身後跟出來一個穿着白大褂的女醫生,親暱熟絡地勾着他的肩,眉眼含笑。
她湊過去在池亦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池亦皺了皺眉,卻沒有推開她。
這樣近距離地交流,一看就關係匪淺。
我愣在原地,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反應。
「小姑娘你認識池醫生和蔣醫生啊?」保安大叔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邊。
大約是我盯着他們看了太久。
我略顯侷促地點點頭。
「他們可是我們醫院的外科雙絕呀,楊過和小龍女你懂不?嘖嘖,你看他們多登對!」
保安大叔站在我旁邊直接開始嗑起來。
我腦子嗡的一聲。
活像一條路過的狗,被塞了一嘴狗糧。
沒等保安大叔繼續跟我寒暄,我就轉身落荒而逃了。
別看我叫起池亦「老公」來毫不含糊,其實也只敢口嗨而已。
主動追求池亦,已經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大膽的事情Ṫű̂⁰了。
如果早知道他有女朋友,我是斷不可能有勇氣去挖牆腳的。
而且那個女醫生好漂亮,只是剛纔匆匆一瞥,就已經亮瞎我的狗眼。
烏黑垂順的長髮,笑起來眼睫彎彎,還有白大褂的加持,美得毫不費力。
更加顯得我這身用盡全力的搭配,像個小丑。
聽那個保安大叔的意思,她應該也是很厲害的醫生。
神鵰俠侶,天生一對。
我忽然就泄了氣。
白天的自信消失無蹤,心裏的酸楚像決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
-4-
在池亦給我打第五個電話的時候,我把他拉黑了。
長得再帥也沒用,渣男就是渣男。
有那麼漂亮出色的女朋友,還不拒絕我的追求,還聽我喊了三天的「老公」。
垃圾!
想想就委屈。
我坐在酒吧吧檯邊,流着淚炫雞尾酒。
斬男香沒斬到池亦,倒是給我招惹來一撥又一撥搭訕的男人。
大概我失魂落魄一看就失戀的樣子,看起來很好釣。
拜託,我很挑食的!
一杯雞尾酒推到我面前,我沒等來人開口,皺眉道:
「不需要,不搭訕,沒有電話。」
兩根修長有力的手指敲擊了幾下檯面。
「你喝的那杯熱量太高了,換我這個。」
我一抬頭。
好傢伙,是我躲了一禮拜的健身私教,陸森。
「陸教練,我心情不好,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
他大喇喇地在我旁邊坐下了。
「不只是今天不回吧,算算日子,你有一個多禮拜沒來鍛鍊了。」
我喝了一口陸森推過來的酒,什麼玩意兒,又苦又辣。
他看我眉頭擠在一起,笑道:「朗姆酒調無糖綠茶,怎麼樣?」
我撇撇嘴道:「不怎麼樣。」
順手拍了一張酒的照片發朋友圈。
配文:【好苦,比我的命還苦。】
喝到最後,我人都不清醒了,說話顛三倒四,還拉着陸森瘋狂倒苦水。
「爲什麼呀,你說爲什麼?
「酥酥好不容易有個爸爸,我容易嗎?
「我這麼大一個老公,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陸森撐着腦袋,眼裏含笑,耐着性子聽我沒頭沒尾地吐槽。
我實在太難過了。
喝的酒都變成了眼淚。
走出酒吧的時候,我腳步虛浮,全靠陸森半抱着纔沒摔個狗喫屎。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酒喝出了幻覺,我在酒吧門口看到了池亦,他手裏還拎着一兜子菜。
但是我從沒見他臉黑成這樣過。
「嗚嗚……陸教練,我現在看誰都是他的臉,我完了!」
池亦盯着眼前看起來過分親密的兩個人,眸色越來越暗。
「不是說和孩子在家等我嗎?
「沈喬一,你到ţű₅底有幾個好老公?」
-5-
陸森扶着我的胳膊問我:「你有孩子?」
我打了個酒嗝,茫然地看着他:「我有一隻狗。」
另外一隻胳膊被池亦拉住,他皺眉道:「怎麼喝這麼多,我送你回去。」
我被他拉得一踉蹌,陸森卻還沒放手。
酒吧門口。
池亦和陸森,一人拽着我一隻手。
僵持不下,我左右搖擺,活像在拔河。
「你說是她男朋友就是嗎?我還說我是她男朋友呢!」
「你是她教練,我都聽到她叫你陸教練了。」
「那我也沒聽她叫你男朋友啊。」
陸森一個用力把我拉向他那邊,「喬一,這人是你說的那個老公嗎?」
我懵懵地看了一會兒拎着菜的男人,仔細在他臉上來回逡巡了兩圈,然後搖了搖頭。
「不是,我的那個戴眼鏡。」
陸森得意地一挑眉,一副「我看你還怎麼狡辯」的神情。
池亦皺了皺眉,掏出自己的手機塞給陸森,又舉起我的手機。
「沈喬一,睜眼。」
他捏着我的下巴,我一睜眼,手機就解鎖了。
兩部手機都被展示在陸森面前,我那部手機上給池亦的備註,赫然顯示着:【老公(未收錄版)】。
「看到了吧?」
池亦眉眼冷淡地看着陸森,「現在可以把她交給我了嗎?」
我只覺得耳邊嗡嗡的吵得很,全然不知爭吵的中心竟是我自己。
「你們吵……」
「什麼」兩字還沒說出口,池亦就把我的腦袋摁進他懷裏了。
後來我一直處於斷片將斷未斷的一個狀態ṱú₃。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被人很小心地照顧着。
有溫水擦拭着我的額頭,涼涼的很舒服。
還有甜滋滋的水喂到我嘴邊,很香,夢裏我卻想不起這是什麼香味。
這一覺睡得很沉,睡醒一身輕鬆。
這是第一次喝大了卻沒有宿醉,我心情頗好地伸了個懶腰。
奇怪,酥酥怎麼沒有跳上牀來?
往常我還沒醒,它就開始在我臉上蹦迪了。
我趿拉着拖鞋去客廳找狗。
卻在沙發上看到蜷着身子,抱着酥酥睡覺的池亦。
-6-
他怎麼在這裏?!
昨晚的記憶如潮水般倒灌進我的腦子。
所以,送我回來的人是他?
照顧了我一夜的人也是他?
我拼命回憶昨晚是不是幹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畢竟按照原計劃,我是打算對他……
酥酥賴在池亦懷裏,看到我尾巴搖得像個螺旋槳,終於成功把人吵醒。
池亦坐起來,揉了揉眉心,朝我溫柔一笑。
「你醒了?現在頭還疼嗎?」
「不疼不疼。」
我心虛地瞥了一眼自己和他,萬幸,都穿得整整齊齊。
「池醫生,昨晚我酒後沒……」
「沒。」
我剛鬆一口氣,他又繼續說道,「你只是罵了我一晚上。」
池亦走過來,輕輕摸了摸我的頭。
莫名其妙,又帶着點寵溺。
然後熟門熟路地往廚房去了。
留下呆若木雞的我,石化在原地。
中島臺上還有昨晚他給我煮的蜂蜜蘋果水,原來那個甜滋滋的香氣就是這個味道。
池亦挽了挽袖子,開始嫺熟地洗米切菜,雞絲、薑絲、乾貝絲……
跟我想象中的場景完全重合了。
五指修長,骨節分明的手,煮粥都像是在塑造藝術品。
「昨晚是怕你吐了嗆到,所以我纔沒走。
「別擔心,我後來是和酥酥睡在沙發上的。」
酥酥聽到有人叫它,小跑着過來,在池亦腳邊蹭來蹭去。
池亦撈出一小塊雞胸肉,蹲下身餵給它。
「稍微等等哦,我先給你媽媽做早餐。」
心神一盪漾,我差點又被男色迷惑住了。
沈喬一你清醒點!
這人可是有女朋友的!
不爭氣的酥酥尾巴搖得起勁,我輕聲呵斥:
「噓!別搖尾巴了,他不是你爸爸!」
前一晚我拿着池亦照片給酥酥看了半宿,教它認爸爸。
這傻狗平時學什麼都很慢,沒想到認爹居然這麼迅速。
池亦看着我笑了一下:
「昨晚一聲不吭放了我鴿子,跑去喝酒。
「好不容易把你找到,就因爲我沒戴眼鏡,還認不出我了?」
「爲什麼放鴿子你自己清楚,」我冷哼了一聲,「再說,你幹嘛不戴眼鏡?」
正在鍋裏攪拌着粥的手一滯,池亦喉結滾了滾:「因爲不方便。」
「什麼不方便?」
池亦似乎失去了繼續解釋的興趣,砂鍋裏的粥開始飄出香味。
他盛了一碗推到我面前。
我嚥了咽口水,扭過頭:「我不喫。」
「你不餓?」
「我不喫別人男朋友煮的東西。」
我就算餓死,死外邊,也不會喫別人男朋友做的一口東西!
池亦像是被氣笑了,他看着我,有點無可奈何地開口道:
「除了你,我沒有別的女朋友。」
什麼意思?
我什麼時候是池亦的女朋友了?
那個小龍女醫生不才是他的神鵰俠侶嗎?
我腦子轉不過彎,說話都結巴了。
「那、那……」
池亦一副瞭然的神色。
「你昨晚罵了我一晚上,我很清楚你誤會了什麼。
「喝完粥,帶你去見她。」
-7-
乾貝雞絲粥好喝得要命,我心事重重地連喝了兩大碗。
但我不想去見那個漂亮的女醫生。
可能是相形見絀,也可能對方優秀得有點過分,我下意識的反應就是逃避。
我扒拉着門不想去,池亦無視我的反抗,拎小雞一樣把我拎走了。
「被冤枉的是我,這事由不得你。」
我在路上想了一萬種可能性。
就算不是池亦的女朋友,那也許是異性好友,又或者是同窗死黨,也可能是青梅竹馬。
畢竟勾肩搭背的關係,肯定非同尋常。
但我萬萬沒想到的是,小龍女……居然,是彎的。
不知道嗑 CP 的保安大叔知道了該有多難過。
「你就是沈喬一吧?」
黑長直大美女醫生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兜裏,對着我甜甜一笑。
「好可愛哦,比池亦手機裏的更可愛!」
池亦警惕地把我往身後一攬。
「你別胡說,也別打她的主意。」
「池醫生真小氣。」她歪頭看向我,「一一你好,我叫蔣若南。」
然後不由分說地把我加上了好友,她朝我眨眨眼。
「池醫生要準備手術啦,今天姐姐空,我陪你走走。」
蔣若南在池亦手機裏看到過很多我的照片。
那些我發的僅他可見的朋友圈,原來池亦都一張張保存了下來ṱūₖ。
「有一天我看他對着手機發呆,以爲出了什麼事兒呢,結果是你喊他老公來着。
「很難想象啊,這樣的木頭居然能追到這麼可愛的女孩子。
「那天你看到我們,應該是他着急要去見你,我嘲笑他總算開竅,知道約會不該戴眼鏡了。」
我一愣,終於抓到了重點。
「若南姐,爲什麼約會不該戴眼鏡?」
蔣若南似笑非笑地打量了我一圈,撲哧一聲笑了:「你和池亦真是天生一對。」
我一臉茫然,她拍拍我的肩。
「你倆鎖死吧。不過有一說一,池亦還是很靠譜的。
「畢竟你一句老公,他連孩子的幼兒園都快看好了。」
-8-
池亦的誤會是解除了。
但現在的發展有點令我神傷,有種玩抽象玩脫手的感覺。
池亦不會以爲連手都沒拉就能確定戀愛關係了吧?
這麼大一個帥哥,光用來看?
正糾結着,池亦的電話和陸森的消息一起到了。
池亦問我週末有什麼安排。
陸森問我這週末去學游泳嗎。
這不巧了嗎?
前幾天看了個「女子在海上獨自漂流 36 小時還不會游泳」的新聞,我連做三天噩夢。
於是決心重新再學一次游泳。
池亦聽完,停頓了幾秒才幽幽問道:「是那個姓陸的教練?」
「你怎麼知道?」
我曾經學過三次都沒成功學會游泳。
陸森在的這家健身房說學不會包退費,不去白不去。
池亦在電話那頭聽不出情緒,緩緩吐出一個「好」字。
隔了許久,他又補充道:「我跟你一起去。」
-9-
第二天我穿着泳衣出現在游泳館的時候,陸森還是愣了一下。
很正常,每一個第一次看到我身上這些疤的人,都會這樣。
我經歷過一次很可怕的車禍。
命保住了,但身上留下了長長短短非常多的疤痕。
而縫合這些傷口的人,正是池亦。
「是不是有點嚇人?」
我還是沒法做到坦然面對別人的眼光,即使我知道陸森絕對沒有惡意。
「沒有,像玫瑰的荊棘,看起來很有生命力。」
陸森微笑着朝我伸出手,示意帶我下水的意思。
池亦慢悠悠地走到我身前,拍了一下陸森的手掌。
「嗯,算你有眼光,我的縫合技術院裏數一數二。」
陸森握了一個空,臉上原本溫柔的笑意一冷。
「你來做什麼?報名了嗎?」
「家屬陪同。」
陸森輕嗤道:「那晚是我大意了,你這家屬還是個未收錄的版本吧。」
池亦回了個冷笑:「那也比你靠前。」
我強忍住笑意,默默看戲,兩個男人在我面前劍拔弩張。
țũ₉忽然就有點理解皇帝了。
爭風喫醋什麼的,的確好看哈。
池亦冷白皮,陸森小麥色。
兩人都是寬肩窄腰,身上沒有一絲贅肉,胸肌腹肌,壁壘分明。
衝完澡身上還溼淋淋的,就在我面前開始做熱身,水珠順着人魚線一路下滑……
我吞了吞口水。
他們在教我學哪種泳姿上,有了分歧。
陸森要教我蛙泳,好學不費力。
池亦要教我自由泳,好看遊得快。
眼看着我又要被拔河,陸森提議:
「這樣,我們比一圈,誰遊得快喬一聽誰的。」
池亦不置可否。
不是,你們沒人問問我嗎?
我可是學了三次都失敗的選手。
學什麼游泳姿勢重要嗎?
我最大的問題是先別淹死。
不過我還是配合地「3、2、1」倒數起來,誰不愛看男人扯頭花呢?
更何況是裸着上身的雄競現場。
一聲令下,躍入水中飛射出去的卻只有陸森。
我瞪圓了眼睛看着池亦:「你怎麼不跳?」
池亦無所謂地朝我挑了挑眉:「我又沒答應比賽。」
陸森一個來回游完,池亦已經託着我在練習打水花了。
「你!」
我懷疑陸森是想罵髒話的,看到我硬生生忍了下去。
池亦頭都沒回,輕飄飄地留下一句「兵不厭詐」。
-10-
看雄競的時候有多開心,訓練的時候我就有多苦逼。
池亦陸森兩人誰都不服誰,於是我兩種都要學。
學了半天,累得夠嗆,也只學會一點狗刨。
一不留神還嗆了一口水。
下一秒,我身前身後各鑽出一個腦袋。
前胸後背各貼着一塊胸肌,我幾乎是被兩人架到池邊的。
這輩子沒有享受過這樣的待遇。
我看到還有一個本來在游泳的阿姨,現在也不遊了,頻頻看向我們這邊。
真怕她會去跟健身房諮詢游泳陪練的服務。
我捧着一張紅得發燙的臉,毅然決然地終止了今天的訓練。
人有時候真的不能喫得太好,畢竟貪多……嚼不爛。
會消化不良的!
比如此時此刻。
陸森笑得吊兒郎當。
但池亦那張臉已經黑成炭了。
回去的一路上,池亦都沒跟我說話。
氣壓低得有點嚇人,我縮縮脖子裝鴕鳥。
這次池亦不像之前那樣只送到樓下,跟在我身後一路走到電梯口。
我有點奇怪地問他:「你不回家嗎?」
池亦淡然回道:「嗯,不着急,看看孩子。」
上樓,開門,進屋。
我剛換好鞋,一個轉身,池亦就把我抵在了玄關口。
上一秒還在轉着圈圈求抱抱的酥酥,見此情景,居然麻溜轉身回自己的狗窩了。
狗胳膊肘都往外拐啊!
他長臂一撐,我被困在狹小的一方天地裏。
屬於他的氣息鋪天蓋地而來。
我緊張得要命。
「池醫生,你……」
「叫我什麼?」
他垂眸,視線掃過我的脣角,聲線低啞,「不叫老公了?」
我心裏一緊,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
一時的外向,真的要換來一輩子的內向了。
我小心翼翼地開口:「你、你不是讓我換一個稱呼嗎?」
池亦冷冷一笑:「現在又這麼聽我話了?」
我緊貼着牆壁如同罰站,心跳卻快得要爆炸。
池亦居高臨下看着我。
眸色漸深,我看得到他眼裏的認真。
「我平時很忙,上網上得少,所以你說的那些抽象文學我不是很懂。
「有些話,可能你是開玩笑,但我是認真的。
「我喜歡你,在我心裏,你早就是我女朋友了。」
這是告白嗎?
我緊張得一動不敢動。
池亦離我太近,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略顯急促的呼吸。
「不然爲什麼要約會喫晚餐,要一起看電影?」
我輕聲反駁:「這跟朋友也可以的吧……」
「所以呢?」池亦又靠近了一分,「你跟那個教練也喫過晚餐看過電影?」
他又想到什麼似的,陰惻惻地開口道,「哦,你們還喝過酒呢。」
不知道爲什麼,今晚的池亦太不一樣了。
一直以來,我都覺得他是一座大冰山,一副生人勿近、高冷倨傲的樣子。
但此刻的池亦,正散發着濃重的侵略氣息。
我彷彿被狩獵者盯上的獵物,後頸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沈喬一,我是有點無趣,但我不是傻子。
「那個教練也喜歡你,是嗎?」
我有點心虛,眼神飄忽:「好像……是吧?」
我承認,陸教練是對我很熱情。
但在今天之Ţů⁸前,我一直以爲這是健身房賣課的小把戲。
池亦俯下身,離我越來越近。
直到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眸裏,只剩下我自己的倒影。
「本來想慢慢來的……
「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11-
被他吻住的那一刻,我忽然福至心靈,終於知道爲什麼池亦不戴眼鏡了。
所以那天,池亦本來也是計劃要跟我接吻嗎?
他扣着我的後頸,一點點加深這個吻,柔軟而緩慢,像是在誘哄自己的獵物。
等待着我放鬆警惕,沉溺淪陷。
然後脣舌被完全掠奪。
大概是游泳已經奪走了我大半的體力。
我被親得渾身發軟,身後除了牆壁再無依靠,我只能伸手摟住池亦。
他身子明顯一僵,呼吸微沉,單手將我整個人撈起。
「抱緊我。」
池亦的嗓音啞得不像話。
我被他抱着帶到沙發上,兇狠的吻落到脖頸鎖骨,酥麻感遍佈全身。
我第一次見這樣失控的池亦。
也許職業關係,他總是冷靜自持的,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但現在那潭幽深ťū⁸沉靜的湖水,已經掀起滔天巨浪,正要把我完全席捲吞噬。
突然一陣嘀嘀嘀急促的鈴聲響起。
我遺失的理智稍稍回籠:「池亦,池亦……」
池亦聽不見似的,又一次吻住我的脣,我用手去推,卻被他重新扣住。
「會不會是醫院找你?聽鈴聲還挺着急的。」
「不要管它。」
雙手被禁錮在兩側,他把我摁倒在沙發上。
意亂情迷到只剩彼此粗重的喘息時,嘀嘀聲又響了起來。
我終於找到機會,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這纔看到手錶上顯示着:【監測到心率異常】。
池亦撐着身體在我上方,耳尖通紅,氣息紊亂。
一雙好看的眼睛有些微惱地看着我。
我抿了抿脣,抱歉地指指他的手錶。
「池醫生,心率異常了,還是……安全第一。」
像是技能讀條被打斷。
我們沉默地靠在沙發上,氣氛有點尷尬。
我偷偷瞄着池亦那張懊喪的臉,瞄到第三次的時候,他終於悶悶地開口了。
「你對我說的那些話,不會也跟別人說吧?」
「什麼話?」
「沈喬一,不要裝傻。」
我撲哧一下笑出聲:「沒有別人,我只那樣叫過你。」
他臉上終於浮現出若有似無的笑,側過身輕輕颳了一下我的鼻子。
「你最好是。」
手被他牽住,池亦輕輕摩挲着我的手腕,上面蜿蜒着一道淺褐色的疤痕。
「有一句話那個教練說得對,它看起來很有生命力。
「像……一種羈絆。」
-12-
第一次見到池亦的時候,我以爲自己快要死了。
翻下山坡的大巴車,把我牢牢卡在車裏,玻璃碎片和斷裂的金屬扎進我的身體。
腎上腺素讓我的心跳快得可怕,我忽然想到了迴光返照這個詞。
身上到處都是血,但我感受不到疼。
看着車裏一個又一個乘客被救出,我還牢牢被卡着。
絕望快要把我喫掉了。
「我是不是要死了,醫生,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帶着哭腔,沾滿血漬的手胡亂抓住醫生的袖管。
「嗚嗚嗚我不想死,我好怕。」
看護我的年輕醫生反握住我的手。
「你不會死,相信我。
「你受傷的部位都不致命,只是看起來嚇人。」
那時的池亦很狼狽,灰頭土臉的都是汗,但仍舊掩蓋不住那張帥氣的臉龐。
我艱難地抬頭看向他,他看向我的眼神,像一道光劈開我所有的絕望。
「真的嗎?你別騙我,你長得帥我相信你。」
「騙你是小狗。」
池亦一直陪着我,我越來越困,連消防員切割鋼架的聲音都變得催眠。
我的手被他牢牢握着,他問了我很多問題,說了很多話。
只是後來我都忘了。
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的我變成了碎片。
從天而降的天使蹲在破碎的我身邊,仔細認真地將我重新拼湊。
夢裏我一直看不清天使的臉,只記得他渾身都發着光,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溫暖和安全。
從昏迷中醒來,第一個看清的臉龐就是池亦。
好偉大的一張臉。
「天使居然長得那麼帥。」
那時的我想:幸好還活着,死之前一定要談一個這樣的。
-13-
好消息:真的談到了。
壞消息:冰山是醋做的。
我把頭像設置成我們的合照,把他的備註改成【老公(已收錄版)】,中指時時刻刻都戴着他送的對戒。
我以爲自己給足了池亦安全感。
誰知道他的喫醋的後勁纔剛剛開始。
爲了避嫌,陸森已經不是我的私教了。
但誰能給我解釋一下……
爲什麼陸森成了池亦的私教?
當我在健身房看到池亦的時候,我還以爲自己見鬼了,差點從跑步機上跌下來。
蔣若南從我身後幽幽出現,又把我嚇了一大跳。
她遞給我一杯冰美式,悄聲道:「我是來看戲的。」
她看到我一臉的驚恐和不解,拍拍我的肩,「你昨晚看了什麼?」
我回憶了一下:「奧運會啊,男子游泳。」
「嗯,你犯花癡了嗎?」
犯啊,怎麼不犯,誰看光着膀子的肌肉帥哥游泳不迷糊啊。
我好像還嗷嗷尖叫了幾嗓子。
還說什麼來着?
哦,陸教練也差點進國家隊呢。
一道驚雷劈中我的大腦。
怪不得昨晚池亦悶聲道了句晚安就睡了。
我還以爲是他做手術累了。
所以這是又……掀翻了他的醋罈子?
蔣若南挑了挑眉,湊近我說:
「池亦臉黑了一天,下班前問我,有男朋友的女生,還愛看肌肉帥哥是爲什麼?」
我瞳孔一縮,問她:「你怎麼回的?」
蔣若南朝我狡黠一笑:「我說,那隻能說明她的男朋友,是細狗。」
啊啊啊啊啊啊!
小龍女真的看熱鬧不嫌事大啊!
我一面膽戰心驚,一面狠狠看池亦外科大夫爆改游泳健將。
我的眼光真好啊。
這哪裏是細狗,這怎麼都算是狼狗啊!
瞧瞧這標準的公狗腰。
回到家我還維持着一臉諂媚的花癡笑。
池亦洗完澡出來,抽走了我手裏的電視遙控。
「今天看夠了嗎?」
嗅到危險的氣息,我往被子裏一鑽。
「不看了不看了,睡了睡了。」
池亦掀開被子,俯身在我上方。
「昨晚不是看得很起勁,是誰半夜還在喊別的男人的名字?」
「我有嗎?」
天地良心,我那只是順嘴一提。
反正先假裝失憶吧。
池亦將我的手按在頭兩側,手指滑入,緊緊相扣。
「那先來算算今天的賬。
「十二次,是你的眼睛瞥陸森身上的次數。
「還有蔣若南,她搭了你三次肩,喝了一口你的美式。」
我反駁道:「怎麼蔣醫生也算啊?」
「怎麼不算,她的取向就是你這樣的女孩子。
「四捨五入,算你二十次。」
我一驚:「什麼二十次?你這哪門子四捨五入!」
想到前幾天打翻醋罈子的慘痛教訓,我拼命掙扎。
二十次,打樁機轉世嗎?
掙扎無果,雙手被拉高至頭頂, 池亦一隻手就能輕鬆鉗制住我。
他眉目帶笑, 空出來的手捏了一下我的下巴。
「你想到哪裏去了, 嗯?」
他的脣靠近我的耳郭,激起一陣酥麻。
池亦在我耳邊沙啞低笑:
「是等下求饒的次數。
「記得叫對稱呼。」
吻終於落下。
像燎原的烈火, 引燃我身體每一處的戰慄。
他的吻落在我身上的每一道疤痕上, 珍重而溫柔。
然後暴雨來襲, 溼淋淋的花朵被打落了一地。
我想我一定不止求饒了二十次。
之前玩抽象叫老公的時候有多囂張, 現在哭着叫喊老公就有多狼狽。
出來混, 遲早都要還的。
天光微亮的時候, 暴風雨才逐漸平息。
迷迷糊糊中我聽到他的聲音。
「沈喬一, 說你愛我。」
「你愛我……」
身後傳來池亦的輕笑聲,我被他完全擁進懷裏。
熟悉的溫暖和安全感將我裹挾。
「是。我愛你。」
(全文完)
番外:
池亦當然記得沈喬一。
因爲這是池亦做醫生以來第一次撒謊。
沈喬一被困在大巴車的廢墟里時, 正在生死邊緣徘徊。
受傷部位雖不致命, 但傷口太多,出血量目測已經極其兇險。
可以說那個時候的沈喬一, 全靠腎上腺素強撐着, 只要一個鬆懈人睡過去, 就極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
救援的時間不確定,池亦一個不善言談的人,陪着她東拉西扯說了好多話。
一開始小姑娘還有力氣, 總會問些有的沒的。
「醫生,我身上的這些傷口會不會被縫得很醜?」
「醫生, 會留疤嗎?會很嚇人嗎?」
「醫生, 我還沒談過戀愛, 我不想死嗚嗚嗚。」
池亦耐心地一一解答:
「不會。」
「不嚇人。」
「不會死。」
在漫長的救援等待裏, 沈喬一終於有些支撐不住,昏昏欲睡。
她的話越來越少, 眼皮越來越沉。
只能換池亦提問,他沒什麼跟女生聊天的經驗, 完全靠硬聊。
「你最喜歡的顏色是?」
「黃色吧……」
「你最喜歡喫的呢?」
「我媽做的紅燒肉。」
「喜歡看電影嗎?最喜歡哪部?」
「《大話西遊》,池醫生, 我有點累了……」
池亦心裏一緊, 勉強包紮住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血。
她的臉色慘白如紙。
選擇做醫生的那一刻起,池亦就明白治病救人是使命,但要把個人情感剝離。
優柔寡斷和多愁善感都成爲不了一個好醫生。
但此刻, 這個女孩子的生命正在流逝。
從他的指縫中, 就在他的眼前。
池亦罕見地感覺到心慌,他想抓住她,想讓她活着。
「別睡,要不我給你唱歌?」
虛弱的女孩扯出一個微笑:「好啊。」
相握着的手又緊了緊。
池亦清了清嗓子。
「有幸與你相愛, 餘生爲你而來。
「有幸命運安排,要和你一起看花海。
「有幸這份對白,長路漫漫不曾更改。
「只要你在, 我三生都期待。」
消防員終於完成切割, 沈喬一被順利救出。
擔架上的女孩已經陷入昏迷,手還被池亦牢牢握着。
「傷口縫合我很厲害的,你放心。
「要是留疤難看,就來找我, 我負責。」
沈喬一當然沒聽到這些。
後來的池亦常常想到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好像在故事的開始,就埋下了伏筆。
他要負責的,原來是沈喬一的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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