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自提點的鄰居

鄰居大姐對我有莫名的惡意。
她做社區團購自提點,故意將貨物放在我門前。
我家門前每天人來人往,爛菜葉子、塑料袋、廢紙遍地都是。
我找她理論,她卻反過來嘲諷我。
「我做自提點怎麼了?我那叫自力更生。」
「不像你,一個小姑娘一天天待在家裏什麼也不幹,出門就是豪車接送。」
「也不知道你從哪個男人身上討生活的,東西擺在你門口我都嫌髒,呸。」
我直接氣笑了。
反手從待出租的鋪子裏收拾出一間來也做自提點。
這下鄰居着急了。

-1-
我推開大門,門後突然發出「噹啷」一聲脆響。
一股酸菜味撲面而來。
「大姐,你能不能不要把貨物放在我門口?」
「這夏天味兒不說,我出門也不方便啊。」
鄰居火急火燎地衝過來,指着地上的碎罐子,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你這人怎麼這樣啊,開門也不看着點。」
「完了完了,你看都摔碎了,酸菜都灑了,你賠吧。」
我被她突如其來的責罵弄得一臉懵,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啊?不是大姐,是你擅作主張把東西放在我門後的,我又看不見門後有什麼。」
鄰居陰着臉:「那誰讓你出門的?」
「你不是天天都窩在家裏不出門的嗎?」
「不行,就是你碰壞的,你必須得賠我。」
我直接氣笑了。
「大姐,這是我家,我願意出門就出門,願意待在家裏就待在家裏。」
「我今天有事要出去,我開我自己的門,你管不着。」
「就算是因爲我推門碰到的,那也是因爲你把它放到了我門後,和我沒關係。」
鄰居擼起袖子叉着腰,肥碩的腰身擋在了樓道里。
「我管你是不是有事,你自己也說是推門碰倒的,那就是你的錯。」
「賠錢!你賠我貨錢!」
簡直無理取鬧。
很久之前,我就發現鄰居大姐對我有很深的敵意。
每每在樓道里碰見,她要麼不說話,要麼開口就是找茬。
我與人有約,不想和她耗費時間,無視她的無理要求,我推開她就要往外走。
鄰居卻突然抓住我的胳膊,嚎啕起來。
「來人啊,402 欺負人啦。」
「你這個小賤人,每天住大房子、開豪車,碰壞了我幾塊錢的酸菜竟然還不賠!」
我生氣地去掰她的手,卻不想她看着是個矮冬瓜,實際力氣那麼大。
「你給我放手!」
「你賠錢!不賠就別想走!」
樓上、樓下傳來了幾聲開門聲,幾個人影探出頭來張望。
鄰居喊得更起勁了。
「大傢伙都來看看啊,我們孤兒寡母要被欺負死啦。」
「402 碰倒了我的酸菜還不賠錢!」
「她自己天天開豪車,動不動就幾百的外賣,幾塊錢的酸菜都不賠。」
爭執間,經紀人給我發來了語音信息。
我下意識點開,就聽見經紀人焦急地催促:
【姐,你到哪兒了?製片人馬上就到了。】
【製片最不喜歡遲到,影視化這麼重要的事你可千萬別遲到啊。】

-2-
眼見掙脫不開,我深吸了一口氣,停止了掙扎。
「說吧,多少錢?」
鄰居顯然也聽到了剛剛的語音,喜滋滋地舔了舔脣:
「這攤子酸菜三十塊,我們損一賠十,你得賠我三百。」
我驚了:「你剛剛不是說幾塊錢嗎?怎麼一轉眼就三十了?!」
「你們家酸菜是金子做的啊,充其量一斤的酸菜你要三十?!你怎麼不去搶!」
鄰居噎了一下,但還是梗着脖子道:「剛剛、剛剛你聽錯了,我說的是、是幾十塊錢。」
「而且我辛苦把它從樓下搬上四樓不要錢啊,我說三十就三十。」
時間緊急,我耽擱不起。
強壓下怒火打開了付款界面,等着鄰居調出付款碼。
舉起手機正要掃碼,鄰居突然遮住了二維碼。
她眼角眉梢盡顯貪婪:「不、不對,還有裝酸菜的桶,對,桶二十,十倍是兩百。」
「加起來你要給我五百塊,你不給就別想走!」
那桶和酸菜很明顯是一體的,而且桶一看就是塑料的,她這就是在漫天要價。
五指根根發緊,我咬牙道:「行行行。」
一千五給她轉過去了,鄰居這才放開了我。
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扭頭往樓下跑。
你給我等着!
和製片人的約會結束,我順利簽了合同。
進小區的時候,我叫上了物業,兩人一同上了四樓。
樓道里遍地都是爛菜葉子、塑料袋、Ŧŭₛ廢紙等垃圾。
「大哥,你看看,就這環境,整得跟菜市場似的,你們做保潔也不方便……」
「哎呦。」
話還未說完,胳膊突然傳來一陣刺痛。
鄰居不在,她兒子拿着一把仿真槍對着我。
此刻見打中了人,他非但不怕,反而開心地蹦了起來:「哦哦哦,打中咯!」
「賤女人,活該,嘻嘻嘻。」

-3-
物業連聲呵斥:「小朋友危險,別朝着人打。」
「我就不,我媽說她是賤女人,活該捱打,略略略略。」
他邊說邊抬起了玩具槍。
一顆子彈擦着我的衣服過去,我當即怒從心起,上去就要搶他的玩具槍。
那凶神惡煞的架勢唬得物業以爲我要衝上去揍人,忙擋在我身前攔着。
「姑娘,別生氣,就一不懂事的小孩。」
「你要是真打了他,有理也變成沒理了。」
「消消氣,消消氣,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他又扯着嗓子喊:「誰家小孩啊,來個人管管。」
小男孩嚇得有些慫了,跑回去敲 401 的門。
「媽,救我,有人要打我。」
「嗚嗚,媽媽,救我。」
鄰居從裏面打開了 401 的大門,一把將熊孩子擋在身後。
「你要幹什麼?!」
「我警告你,你動我兒子試試!」
男孩見有人護着,更加放肆。
他躲在鄰居身後朝我做鬼臉,口中嚷嚷道:「賤女人!賤女人!打倒賤女人!」
我氣得渾身發抖。
「大姐,你還管不管你家孩子?!」
「你不管,我替你管了!」
物業將事情原委和鄰居說了一遍。
鄰居非但沒有愧意,反而不屑地撇撇嘴,嘟囔道:「不就是打一下嘛,又不會死。」
「賤人就是矯情。」
我肺都要氣炸了:「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要報警,然後再去驗傷。」
聽到報警驗傷,鄰居眼裏閃過一絲心虛,口氣也軟了下來。
「姑娘,他還小呢,還不懂事呢。」
「哪家孩子不玩玩具啊,你和一個孩子計較什麼。」
「大不了我替他道歉嘛。」
物業同樣不想鬧大:「姑娘,這點小事不至於。」
「警察來了也就勸勸,沒用的。」
「就這點小事,咱沒必要浪費警力啊。」
我瞪大了雙眼:「那我這一下就白捱了?!」
物業不在乎地道:「哎呀,也就是一點淤青,一兩天就消下去了。」
「我剛剛也捱了一下,這會兒都沒感覺了。」
此刻物業還擋在我面前,雖然他說的都是實話,但我還是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無力感。
鄰居眼裏閃過一絲得意:「我讓孩子道歉就行了嘛,多大點事啊。」
「來,小智,給阿姨道歉。」
男孩哼了一聲,扭頭就跑進了屋。
鄰居在他身後喊了好幾聲,他頭也不回。
鄰居轉過身來,嘴角止不住地上揚,就差把「媽媽的好孩子」這幾個字印在臉上了。
「這孩子,他也不聽我的,你看看……」
言下之意,竟是不想管了。
我憋着一口氣,上不去也下不來,氣得直喘粗氣。
物業趕忙轉移話題:「大姐,聽說你還訛人家姑娘錢了?」
「這可不行啊。」

-4-
鄰居頓時警覺起來:「我可沒訛她,你可別瞎說啊。」
「她碰壞了我東西就該賠。」
物業不贊同地道:「一顆酸菜三十,一個塑料桶二十?幾塊錢的東西您直接要了五百?」
「您這也太黑了。」
鄰居絞盡腦汁辯解着:「這個東西……額是不值錢,但她造成的後果嚴重啊。」
「那萬一我要是被投訴了,自提點就開不下去了。」
「她這是斷我財路啊,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我可不得多要點。」
我怒道:「都說了是你放在我門後才導致它被推倒的,有錯也是你我都有,憑什麼讓我一個人承擔你的損失。」
「更何況你被投訴一次就幹不下去了?這話說出去鬼信!」
面對我,鄰居囂張多了。
她雙手叉腰,一副要吵架的架勢:「不信?那你上午幹嘛給我這個錢?」
「現在後悔了,想找物業幫忙要回去?沒門!」
我氣得直爆粗口:「你 XX……」
物業猛地提高了音量,蓋住了我的聲音。
他再一次扯開話題:「大姐,那你不能把垃圾都扔在樓道里,你讓我們打掃衛生的怎麼幹活啊?」
「而且這大夏天的多味兒啊,也容易滋生細菌啊。」
對着物業,鄰居就像變了一個人,態度直接 180 度大轉彎。
「哎呀,我每天晚上都收拾的,這我還沒收拾呢。」
「放心吧,都是掙Ťű̂₈口飯喫的,我不給咱們勞動人民找麻煩。」
聽着她莫名其妙又明顯諷刺的話語,我怒吼道:「不行!你不能在樓道里擺攤!」
「樓道是大家共有的,你要做自提點回自己屋做去,別佔公家地方。」
鄰居大姐登時跳腳:
「你也說樓道是共有的,那我爲什麼不能用?」
「我做自提點怎麼了?我那叫自力更生。」
「不像你,一個小姑娘一天天待在家裏什麼也不幹,出門就是豪車接送。」
「還什麼製片人,你裝什麼裝。」
「也不知道你從哪個男人身上討生活的,東西擺在你門口我都嫌髒,呸。」

-5-
我腦海中的一根弦終於斷了。
再也顧不得其他,我輪圓了胳膊就要扇過去,半道卻被物業攔下了。
鄰居大姐嚇得一溜煙跑回了屋,「咣噹」一聲關上了門。
我氣得冒火ţūₔ,對着緊閉的大門連踹了好幾腳。
「你給我滾出來!出來!」
「你給我說清楚!你什麼意思!」
「老孃寫一篇小說都能頂你幹一年!」
物業連忙勸道:「您消消氣,消消氣。」
「您別生氣,生氣傷身體。」
我放下了腳,用力拍 401 的大門:「有本事你給我出來!」
鄰居大姐隔着門板朝外面喊:「反正我是不會關了自提點的。」
「我和我兒子還靠這個生活呢。」
「而且我家裏地方小,也放不下。」
我吼道:「放不下就別做,沒那個能力就別攬那個活。」
「我願意做就做,關你屁事。」
我氣炸了。
「開門!滾出來!」
「出來!」
門內徹底沒了聲音。
物業迭聲勸道:「您消消氣,別生氣,彆氣着自己。」
他砸吧砸吧嘴:「其實 401 也挺可憐的,一個人拉扯一個孩子。」
「她老公在外面找了一個漂亮的小三,連孩子都不管了。」
「您體諒下,都不容易。」
我眉頭緊鎖:「你說的這些不關我的事,她再不容易也不能讓我爲她的不幸買單。」
物業看了看地面,爲難道:「是是是,您說得都對。」
「您消消氣啊,消消氣。」
「都是街坊鄰居的,以和爲貴啊,以和爲貴。」
呼吸漸漸平復,理智慢慢回籠。
我算看出來了,物業只會和稀泥。
我忍無可忍地報了警,警察來之後只是調解了幾句。
鄰居見狀越發放肆。
樓道里到處都是她的貨物,來往取菜的人絡繹不絕,開門關門聲吵得我午睡都不行。
唯一不同的是,她會故意躲着我。
只要我一開門,她就如同一條魚,哧溜一下就躲進房間裏了,連外面有人取貨都顧不上。
我氣極。
腦海中突然想起鄰居說過的一句話。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
行,那我就斷了你的財路。
手裏又不是沒有鋪子,拿來開自提點正好。

-6-
說幹就幹,我回家就向網站提交了自提點申請。
沒出 3 天,申請通過。
我在業主羣裏發了消息。
鄰居立馬不幹了。
隔着網線,她也有勇氣和我對峙了。
401:【你什麼意思?你憑什麼開自提點?@402】
我:【笑話,你能開,我爲什麼不能開?】
我諷刺地補充道:【我家有鋪子,不佔公家地方,我開我的,關你什麼事。】
401:【可是是我先開的。】
我:【那又如何,你又沒申請專利,憑什麼不讓別人幹。】
鄰居大姐沉默了,沒再發來消息。
我:【自提點在門口的一樓商鋪,大家可以自行下單購買,營業時間截止到晚上 9 點。】
很快,我便接到了幾十個單子。
我們這個小區是位於城中心的老小區,小區里老年人居多。
這些老人們既喜歡便宜的東西,又不喜歡麻煩。
鄰居家在四樓,而鋪子在一樓。
相比之下,他們當然更喜歡在一樓了。
至於年輕人,我家鋪子在小區入口,很多人下班順便就拿了,再也不用繞到單元樓裏去取,也是方便了不少。
沒過多久,擺在我家門口的貨物越來越少。
到最後只有這棟單元樓的幾戶人家會在鄰居家下單。
就這麼過了一個月,自提點漸漸穩定下來。
我掰着手指頭一算,竟然掙了不少錢。
我僱了兩個大學生小陳和小張看店,自己又恢復到從前寫寫小說、睡睡懶覺的日子。
直到我接到了平臺的降級警告。
【您近期累計收到投訴共三次,平臺將暫時關閉您的自提點,感謝您這段時間……】
我一時有些傻眼了。
自從僱了這兩個大學生之後,我很少登錄平臺去看消息了,沒想到會有投訴。
我做那會兒也沒人投訴啊,不會是搞錯了吧?
我給平臺打電話。
客服客氣但冷漠地確認了處罰。
「您的賬戶在近期共接到三次投訴,投訴內容均是丟失貨物。」
「平臺會給您三天整改時間,三天後您可再次申請開通自提點。」
「開通之後若是一個月內再出現兩次投訴,平臺將永久封禁您的自提點。」
我心一涼,剛要放下手機,就看到了小張給我發的信息。
【姐,我們倆對不起你,這活我們幹不下去了……】
【要不,你把我倆辭退吧,這個月工資我們不要了……】

-7-
我抓起外套就準備去鋪子。
一推開門,就見鄰居如泥鰍一般兩步滑進了房間。
401 的大門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我定睛一看,樓道里再次擺滿了貨物和垃圾,臭氣順着鼻孔爭先恐後地往我身體裏鑽。
看來又有好多人重新選擇了鄰居的自提點。
我眉頭緊鎖,捂住鼻子,往鋪子跑去。
小張和小陳竟然都在。
小張愁眉苦臉地哭訴:「姐,我們對不起你,自提點都快讓我們倆整黃了。」
「到底怎麼回事?怎麼那麼多投訴?」
小張煩躁地揉了揉頭髮:「其實,自從我們兩個接手以來就一直丟件。」
「最開始只是小件,我們以爲是送貨司機的問題,所以加強了小心。」
「後來司機送貨我們都一一覈對了,但當天還是少貨了。」
我眉頭緊皺:「這麼說是有人提走了?」
「沒錯。」
我猜測道:「早上剛到貨的時候人確實多,是有人趁亂拿走了?」
小張和小陳卻齊齊搖了搖頭。
「不是的,姐,雖然那個時候人最多,可從來沒出過岔子。」
「丟的都是我們分好的。」
我喫驚地瞪大了雙眼:「嗯?」
小張解釋道:「早上配貨司機送完貨,我們就在羣裏發消息提醒客戶可以拿貨了。」
「很多人馬上就會過來拿貨,他們中大部分等着我們按照貨單找好,小部分人會等不及自己動手找。」
「等人沒那麼多的時候,我們會把剩下的貨按照手機號分好放在一起,等人來了報手機號直接拿走。」
「而丟的就是這部分分好的。」
小張深吸了一口氣,聲音裏帶着委屈。
「一開始我們會給分好的貨物上貼上尾號後四位,這樣比較好找。」
「不過丟貨之後,我們就都改成貼人名了,並且要求客人必須報手機尾號,都對上了纔可以拿走。」
「可就算是這樣依舊丟貨。」
我心中微驚:「也就是說,有人不光知道客戶姓名,也知道客戶的手機號?」
小陳苦着臉:「嗯,應該是這樣。」
「姐,光這個小區就幾千人,還有一些住在附近的,也會在咱們自提點買東西,這麼多人,我們實在記不住啊。」
我心沉了下來,抱着最後的希望問道:「那你們報警了嗎?警察怎麼說?」
小陳無奈地嘆了口氣:「報了,但警察說丟失東西的總價也不到兩百,不能立案。」
小張愧疚地道:「姐,因爲錢少,我倆就自己掏錢補上了,沒想到還是有人投訴。」
「姐,都是我倆的錯,連累……」
我打斷了他:「你們確實有錯。」
「錯在沒有早點告訴我。」
「這兩天你們Ŧŭₚ先休息休息,三天後我們繼續幹。」

-8-
我掏錢安裝了監控。
自提點重新開業的第一天,我在電腦前坐了整整一天。
直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屏幕上。
我給小陳打去了電話。
「小陳啊,我在網上買了條金鍊子,明天到。」
「但我明天有事,你能幫我收一下嗎?」
「我還買了自提的東西,你就放一起就行。」
小陳愣了一下:「金鍊子?那多貴啊,姐,萬一……」
「沒事,你放心,我有分寸。」
「可是……」
小陳還在猶豫,小張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好的姐,沒問題姐,你放心,我一定辦好。」
我脣角勾了勾,放下了手機。
第二天一整天,我依舊坐在屏幕前守着,直到那個身影再次出現。
很快,小張的電話打了過來。
「姐,你的金鍊子被人偷走啦!」
「那真是太討厭了,你們報警了嗎?我那金鍊子剛好兩千。」
手機那頭隱約傳來興奮的笑聲:「報了,警察一會兒就到。」
「而且我倆在監控裏還找到拿你東西的人了,是個小孩子。」
「我們叫來了物業,他說是 401 那家的小孩。」
我面上滿是不屑,嘴裏卻假模假樣地掩飾道:「哦?竟然是個小孩子,真沒想到啊。」
「是啊姐,我們也沒想到。」
「警察到了,我回頭再和你說啊。」
放下手機,我忍不住勾起脣角。
自提點的東西都不貴,對方目的顯然不是偷竊。
既然不是偷竊,那就是故意針對的。
對我的自提點有敵意,又知道常用自提點買客人的姓名和電話,這樣的人不僅有,而且就住在我對門!
監控證實了我的猜測。
昨日上午,鄰居趁着人多去看都有誰的貨,下午他兒子去自提點拿貨。
當然,他報的是別人的手機號。
因爲是個小孩子,小張和小陳根本不會懷疑他。
今天早上,鄰居故技重施。
她那麼討厭我,我賭鄰居一定會拿我的東西。
她果然中計了。
兩千塊錢的金鍊子,外加她之前偷的東西,夠她喝一壺的了。
大門外突然傳來了動靜。
我墊着腳湊到門邊,同時打開了可視門鎖的即時監控功能。

-9-
從即時監控裏可以看到一老一少兩名警察,正是當初我報警投訴鄰居自提點時候來的那兩名。
小警察敲了敲 401 家的門。
很快,401 傳出了一個女人中氣十足的聲音。
「誰啊?」
「警察,瞭解一下情況,開門。」
鄰居大姐並沒有開門。
即便是隔着門板也能聽出來她聲音裏的緊張。
「你、你們什麼事啊?」
小警察客氣道:「您兒子在家嗎?今天下午他有沒有去自提點拿東西回來啊?」
「沒、沒有,他也不在家,你們看錯了。」
老警察原本低頭在本子上記錄着什麼,聞言抬起了頭,朝小警察使了個眼神。
小警察突然加重了語氣。
「開門!警察!」
401 的大門被拍得「砰砰」作響。
門內卻徹底沒了動靜。
這不明擺着是心虛嘛。
小警察不耐煩起來:「開門!開門!」
「再不開門我們撞了啊!」
401 傳來了窸窸窣窣的開門聲。
但也只是開了個門縫。
「我兒子下午沒出去,你們看錯了。」
小警察火了,一把推開了大門,大半個身子擋在了門口。
「監控都拍到了!」
「你當我們來找你是無憑無據逛到你家了嗎!」
老警察掏出警官證,在女人面前晃了一下。
「你兒子多大了?」
鄰居大姐完全暴露在空氣中,整個人嚇得縮了起來。
「八、八歲。」
老警察點點頭,合上了本子。
「嗯,叫上他,和我們一起走一趟吧。」
鄰居大姐小聲嘟囔:「警察同志,我沒想偷那麼貴的東西,我馬上還回去。」
「咱別去警局了行不行?」
小警察聲調都變高了:「你都知道?!」
老警察不爲所動:「東西呢?帶着一起走吧。」
鄰居大姐低下了頭。
沉默了大約一、兩秒鐘的時間,她突然跪下了。
這變臉速度唬得小警察往後跳了一下。
鄰居邊磕頭邊哀嚎道:「警察同志,我知道錯了……」
「我把東西都給你,你別抓我們了……」
「我不知道那裏面還有條金鍊子,我們就想偷點小東西好讓那個自提點關了。」
老警察皺着眉頭問道:「那個自提點怎麼你了?」

-10-
鄰居抬起頭看着我的房門,眼中的怨毒幾乎凝結成實質。
「那個自提點是我對門那個小賤人開的。」
「之前這個小區只有我做自提點,她看我不順眼,所以也開了個自提點。」
「我氣不過,就、就……」
小警察替她接道:「就想偷她自提點的東西,好讓人家關門。」
「你也太惡毒了吧,你知不知道你這種行爲涉及到了不當競爭。」
鄰居嚇得哆嗦了一下,仍強撐着道:「警察同志您不知道,那小賤人太賤了。」
「她整天窩在家裏不出門,出門就開豪車,年紀輕輕還在小區外買了鋪子,乾的肯定不是什麼正經生意。」
「長得跟個狐狸精似的,看着不是小三就是小姐,您去查查她,她一定有問題。」
我在屋裏聽得一陣冒火氣。
好在雖然兩個警察上次和稀泥,但這次還算給力。
小警察直接懟她:「人家有豪車、鋪子和你有什麼關係,你說這些有證據嗎?」
鄰居卡殼了。
老警察卻突然看向我的房門。
隔着門板對視,我突然有種被看透的感覺,心裏莫名發慌。
正在我猶豫着要不要出門的時候,老警察回過了頭,催促道:
「行了,起來走吧,再不走都下班了。」
鄰居又開始「梆梆」磕頭。
她磕頭的力度不小,額頭很快紅了一大片。
「孩子他父親不要我了,他是我唯一的支柱了。」
「我把東西都還給你,你放過我們吧,我們再也不敢了。」
求饒聲驚動了房間裏的小智。
他從屋裏跑了出來,揮舞着小拳頭砸向守在門口的小警察。
「你壞,你別欺負我媽。」
「你滾開!」
小警察一手抓住他兩隻胳膊的手腕,不耐煩地皺緊了眉頭。
老警察嘆了一口氣,蹲下身子強硬地將鄰居從地上拉了起來:
「走吧,你兒子偷盜的金額已經超過了立案標準,你們必須……」
「不、不,是我讓他去的,他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懂。」
小警察不知是嚇唬還是陳述,直白道:「那就是教唆犯罪,更嚴重了。」
「行了,趕緊走吧,你再磨蹭就不能以『認錯態度良好』減刑了哈。」
我看着幾人一起往樓下走,心中狠狠出了一口惡氣。

-11-
沒過幾天,鄰居家的判決下來了。
鄰居大姐被判了一個月拘役。
至於她的兒子小智,據說事發當天就被她丈夫接走了。
「姐,我那天看見那女的丈夫了,看着人模狗樣的。」
我去自提點拿東西,小張繪聲繪色地和我描述着當天的情景。
「而且還挺有錢,開着一輛奧迪。」
「車上還有另一個女人,應該是物業說的那個小三。」
「那男的來了就指着那女人的鼻子罵,說她白得了一處房子,而且一沒貸款、二沒債務,每天就知道瞎忙,還教孩子偷東西啥的。」
小張邊分貨邊繼續道:「小孩不讓他爸說他媽,上去給了他爸好幾拳,把他爸氣得。」
小陳也插了進來。
「姐,我看這女的就是在苦難教育,想讓孩子一直和她親。」
「後來小孩就被他父親帶走了。」
「我覺得這樣也挺好,你瞧瞧都把孩子教成什麼樣了。」
這話沒毛病,我重重地點了點頭。
小陳接着補充道:「而且,姐你知道嗎?我聽他們話裏話外的意思,兩人根本沒離婚。」
「啊?」
「好像是那大姐自己不想離,她丈夫可能是怕財產分割吧,也沒離婚,就把小區房子給他們娘倆住了,自己和小三出去住。」
我震驚地瞪大雙眼:「這不算重婚罪嗎?」
小張邊分貨邊道:「算,但是重婚罪如果沒人舉報的話,一般沒人管。」
「估計那女的是對她丈夫還抱有期望吧,就沒舉報,否則一報一準,法院在財產分配上也會更傾向她。」
我狐疑地看着兩人:「你們倆咋那麼清楚?」
小陳笑道:「姐,我倆就是學法的。而且《婚姻法》這部分,我們全班聽得最認真了。」
「額……」
小張急急忙忙地岔開了話題。
「姐,那女的也夠狠的,上去要撓小三的臉。」
「嘴裏還不三不四地罵人家是靠男人養着的,說人家髒啥的,不像她自力更生。」
「那孩子也是,上去就幫她媽打那個女的,幸好被警察攔住了。」
他分完貨給自己倒了杯水潤了潤脣,突然仔細端詳着我的臉。
「不過姐,這麼猛地一看,你和那個小三還真有點像呢,尤其是眼睛和鼻子。」
他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就還挺好看的。」
我給了他一記白眼當作回答。

-12-
受到上次幫我收快遞的啓發,小張、小陳提出想將鋪子租下來,做自提點的同時也想開快遞點。
我思量片刻便同意了,並且給他們免ŧú⁻了前三個月的房租。
兩個人幹得熱火朝天。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一轉眼就到了秋天。
鄰居自從被放出來後就整日閉門不出,偶爾出去買菜也畏畏縮縮地避着人,彷彿很怕被人認出來的樣子。
我依舊過着自己寫作、睡覺的日子。
但不知道是不是換季的原因,我的精神越來越差,而且總也睡不醒。
有時候小張下午來給我送快遞,我都還沒醒。
直到有一天,那一老一少兩個警察再次出現在我門口。
他們身後還跟着一個白大褂。
「您最近有沒有身體不適的情況?」
「啊?」
小警察問道:「您樓上的小孩食物中毒住院了,我們懷疑飲用水的問題,您最近有沒有什麼異常?」
我一怔,混沌的大腦有了一瞬清明:「就是睡不醒,總是犯困。」
「我們能看一下您家的飲用水嗎?」
「哦,哦,這邊,您請。」
我側身讓白大褂進門。
「警察同志,到底怎麼回事啊?有人中毒?」
「是啊,您樓上的小孩最近總是精神不振,昨天還在幼兒園裏暈倒了。」
「家長把孩子送進醫院,一查才知道是服用了慢性毒藥,然後就報警了。」
此時白大褂取好了水,出門前囑咐道:「我們現在懷疑是水有問題,這兩天你先別喝了。」
我脊背竄上了一股寒意。
「我最近也總睡不醒,我是不是也中毒了?」
「我家安裝了淨水器,這樣也不行嗎?」
白大褂搖了搖頭:「淨水器能過濾一些有毒物質,但是肯定濾不乾淨。」
「你要是擔心,回頭還是去醫院查一下的好。」
「怎麼會這樣,我在這兒都住了好幾年了,我……」
我這邊還ţŭ₅在追問白大褂,那邊小警察已經敲開了 401 的房門。
「您好,您樓上的小孩食物中毒了,我們懷疑飲用水有問題……」
「爲什麼不是你!!」
「爲什麼你好好的!」
鄰居大姐突然尖叫着朝我衝了過來。
那架勢恨不得將我拆了吞了。
我嚇得往後退了兩步。
好在小警察也不是喫素的,一個反手擒拿將鄰居大姐按在了地上。
「怎麼又是你!你老實點!」
鄰居大姐整個人趴在地上, 頭髮在掙扎中凌亂Ṭų⁰不堪,遮住了她小半張臉。
她好像感覺不到痛一樣,喫力地抬起頭,一雙黑色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我。
「小賤人!憑什麼!」
「你搶了我老公, 還搶走我的孩子!」
「憑什麼你沒事!」
「憑什麼!」
「你這個賤女人!我要殺了你!」
「我要殺了你!」
我Ŧũ̂⁹整個人都是懵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小警察抬頭看看我,又看看對身下鄰居大姐,衝着她耳朵大喊道:「你發什麼瘋啊,她又不是你丈夫的小三啊。」
鄰居大姐恍若未聞。
老警察眉頭緊皺, 蹲下身來抬起鄰居大姐的臉看了看,無聲地嘆了口氣。
「瘋了,帶走吧。」
他站起身, 對着我道:「姑娘, 麻煩你跟我們去一趟警局。」

-13-
事情很快查清楚了。
鄰居大姐的孩子被帶走後,她受不了打擊,精神發生了錯亂,竟把我當成了破壞她婚姻的小三。
怨恨的刺激下,她選擇了投毒。
我們小區是個老小區,自來水的水箱在樓頂。
她便趁人不注意往水裏投放了大量安眠藥——她唯一能買到的毒藥。
我在警局也見到了她丈夫和丈夫的小三。
憑良心說,我和那女的確實有些像。
鄰居對我的一切惡意都有了解釋。
只不過,她再也沒有機會噁心我了。
她是再犯,從重處罰不說,她人已經瘋了,直接被關進了精神病院。
用老警察的話說, 她這種情況, 或許一輩子都出不來了。
「姐姐, 你別看了, 我們回家吧。」
小張揣着他新鮮出爐的駕照,開着店裏新買的三手皮卡到警局接我。
「今天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明天我陪你去醫院看看。」
我收回看向鄰居丈夫的目光,輕輕點了點頭。
小張順着我的目光往前看, 冷哼了一聲。
「哼,只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那男的拋妻棄子去外面找小三,還擔心被妻子分去財產不想離婚,這下想離婚也不行了。」
見我疑惑地看着他, 小張解釋道:「法律規定婚姻期間患了精神病的病人, 要長期治療仍無法痊癒時纔可能離婚,而且只能通過訴訟離婚。」
「並且,在這期間的治療費用按順序由配偶優先支付。」
「這麼一套下來,這男的肯定要被扒一層皮。」
我側過頭來看着小張:「若是那男的不付怎麼辦?」
小張篤定道:「他不敢, 你鄰居入住的肯定是國家定點的精神病院, 那男的欠誰的錢, 也不能欠國家的錢。」
「這個錢他出定了。」
「不僅是這個錢,還有給你們這些鄰居們的補償,也得他出。」
「這男的又渣又廢物, 真是活該!」
「姐, 你幹嘛這麼看着我啊, 我臉上長花了嗎?」
我臉頰微微發燙,心道小張正義感爆棚的樣子還是挺帥的嘛。
收回目光,我直視前方。
車子緩緩啓動, 過了片刻,我實在是沒忍住:「明天你開我的車去醫院吧。」
「那輛寶馬?!哇哦,好耶!」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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