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清醒後

癡傻五年後,我的意識逐漸清醒。
府中早已大變樣。
我撿回來的孤女取代我成了侯府女主人。
她的兒子成了府中唯一的嫡子。
就連表小姐都比我的女兒過得好萬倍。
至於我的汐兒,已被嫁給了瘸腿坐輪椅的馬伕謝忱。

-1-
意識清醒的那一刻,我正在院子裏啃泥巴。
宋月婉正伺候她的兒子——府中唯一的嫡子唐澈學習六藝。
順手剝了一顆荔枝遞到他的脣邊。
看着這副母慈子孝其樂融融的場面,唐鹿滿臉欣慰。
只是目光在瞥到我時,閃過一絲濃重的不耐和厭惡。
他沉着臉轉身從我身前經過,並無半分停留。
宋月婉順着他的身影看見了我,眉心一蹙。
視線稍稍後移,低斥:「我不是說過,老爺公子在府上時,骯髒的賤人不得放入院子!衝撞了老爺和公子,我拿你們是問。」
「打出去。」
不過輕飄飄的幾個字,下人們便呼啦啦一窩蜂找了趁手的工具就來打我。
我急忙往外躲,可瘸了的腿哪裏跑得過健全的下人們。
身上到處捱了打,疼得我直抽氣。
嘈雜的聲音爭先恐後鑽入我的耳中。
「又是開打這個賤人的時候,大家夥兒隨便招呼。」
「只一樣,不得打死了,得留着給夫人公子以及表小姐解悶!」
「不得打臉和小手腕,後日便是表小姐的生辰,免得被人看到影響夫人名聲……」
身上接二連三的棒子落下,頭上也落了不少。
我痛得齜牙咧嘴,連滾帶爬出了院子。
散亂的枯發下面,藏着一絲凌厲的光芒。
虧了這幾年日日捱打,我的身子其實早已痛得麻木。
路過晨暉園,院子早已破敗不堪,裏面的花草已然枯萎。
臺階缺了一角,塌陷處積着渾濁的雨水,倒映着支離破碎的屋檐。
這裏,曾經是我給汐兒安排的院子。
汐兒在花叢中起舞,在八角亭作詩,在蓮池與鯉魚嬉戲。
我的汐兒,也曾是轟動京都的才女兼美人。
瞳孔猛縮,過往的記憶猶如碎片般,斑駁陸離地接了起來。
疼痛在肋骨間炸開,像有雙無形的手正攥着我的心臟擰絞。
我痛得倒地捂着頭眼淚直流。
我的汐兒!
她竟被壞了名聲,丟給了曾經替我趕車的車伕謝忱!
而謝忱爲了維護我,竟生生被打折了兩條腿!
宋月婉更是把汐兒夫婦丟到曾經的馬棚,任其自生自滅。
如今二人單憑我的汐兒在外頭做些雜活兒混日子,食不果腹成了家常便飯。
若是宋月婉不開心了,還會尋個由頭把小夫妻倆拖去命人揍一頓。
而這些,都是我的夫君,曾經的臨安侯及其今日的侯夫人宋月婉一手造成的!
那些人見我沒了動靜,這才收手紛紛起鬨離開。
她們,不少曾經都在我手下討生活,而我也待他們不薄。
只可惜,一朝換了主子,曾經的恩情便不再。
我脣角被咬破,滿嘴腥甜的血腥味。
唐鹿,宋月婉!
很好。
既然我未死,那便是你們的死期!

-2-
就在這時,一雙枯瘦的手顫巍巍把我扶了起來。
是我的汐兒!
只可惜,那雙曾經美得無與倫比的水眸,如今除了麻木便是滿滿的擔憂。
「娘,您別再跑來這邊了,女兒不是叮囑過您嗎?」
她眼淚撲簌撲簌地掉,落在我枯枝般灰撲撲的手上,灼得我手一縮。
「走,女兒扶您回去。」
她喫力地把手放在我的腋下,想要把我抬起來。
只可惜,瘦得簡直一陣風都能把她吹走的身子,哪裏扶得動我。
更別提……她竟還懷了孕。
我視線緊收,不可思議地盯着她略顯小巧圓潤的肚子。
心一抽抽地疼。
我的汐兒不過才二八!
竟瘦弱至此!
吞下滿嘴的苦澀,我強撐着身子站起來,跟隨她回了如今的家——侯府曾經的馬鵬。
如今被收拾乾淨,整了一個牀鋪出來。
牀鋪是由上下兩層板子拼成的,說是上下兩層,不過是相差一個板磚的高度而已。
中間隔着一道粗質簾布。
掀開簾布,只見上層疊着一塊看不清原本顏色的舊被子,以及兩件顏色灰暗打滿補丁的衣裳。
衣裳洗得發白,一看便知是我的。
下層則寬一些,也是一牀黑灰色的舊被子,以及幾套舊衣服。
汐兒把我扶到牀邊坐下,打了水進來,紅着眼眶給我擦拭。
就在這時,門「吱呀」一聲響起。
一個坐着輪椅的青年從門外進來。
「娘,汐兒,我回來了。」
青年手裏捧着一個破碗,破碗上面有些白米飯,雞蛋,還有半隻雞腿。
他臉上的神情原本是開心的,但在見了我一身傷之後,頓時又難過起來。
低聲道:「娘又被她們打了?」
汐兒輕輕嗯了一聲。
「我來伺候娘,你快去喫。那碗飯是我剛從之前的一個要好的馬伕朋友那裏要來的。他今兒個得了主子的好賞,還有一個雞腿呢,給他婆娘留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給我帶回來了。」
他輕輕摸了摸汐兒的肚子,滿臉心疼。
「快去喫吧,莫要餓壞了你和我們的閨女。」
說着接過汐兒手中的帕子,輕輕給我擦拭身上的髒污和血跡。
再給我細細上藥。
我默默看着謝忱,他模樣變化不小。
這個孩子是當年我從街上撿回來的。
長大後懂得感恩,恰逢府裏馬伕回鄉,就接手了馬伕一職。
一直以來都任勞任怨。
原先多標緻的一孩子。
這些年又被不停地磋磨,如今也黯淡不少。
我暗暗握緊雙手。
老天有眼,這些年讓我不死,頂着癡傻的模樣出現。
又因着宋月婉是個要臉面的,事兒都做在背面。
故而我才得以存活至今。
這些年,爲凸顯她良善的名聲,我是可以隨意進出侯府的。
也因此,我聽到許多不該聽到的祕密。
我雙眼微眯。
如今,既然我沒有死,還恢復清明。
那麼,那些見不得人的東西,我便讓它們統統曝光出來吧。

-3-
我微微轉了個身,恰好壓着手臂的傷口。
痛得我齜牙咧嘴。
汐兒見狀又是一陣心疼。
「娘,您可長點心,莫要再去惹她們了。咱們惹不起。」
謝忱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個乾透的餅,又倒了一杯水過來。
「是啊娘,您就好好在屋裏頭待着。」
「娘,張口,啊~」
我下意識張口。
這麼多年,都是被這麼照顧過來的。
苦澀隨着餅子一同入了口中,又被吞嚥了下去。
看着小夫妻倆擔憂的神情,我心頭百感交集。
攥了水的餅子柔軟許多,入口不至於乾澀。
謝忱說一句,便給我輕柔地喂一口飯。
「這一身傷,又要養好久。她們也太狠了,娘好歹曾經是侯府夫人。」
「正因爲她是侯府夫人,她才越發嫉恨。」
謝忱喂完我,又拽着輪椅去燒了熱水倒給正在清洗衣裳的汐兒。
「汐兒,你歇會兒,我來就好。」
他的動作很是連貫,瞧這模樣早已習慣了。
即便乘坐輪椅也絲毫沒有妨礙他接手汐兒的活兒。
就在此時,門口忽然響起一陣劇烈的敲擊聲。
「開門!趕緊開門!」
我瞳孔一縮。
是劉媽媽和柳枝!
這兩個見風使舵的!
當初背叛了我不說,如今更是對汐兒夫婦諸多打壓。
謝忱把汐兒推入房裏,這纔去開眼看就要被錘爛的門。
「來了來了!」
我胸口一團團怒火似要噴出來。
四下搜尋,好容易見着一根棍子。
纔剛抓起來就見謝忱把門開了一條縫。
劉媽媽和柳枝就一把用力推了開來。
謝忱在門板的衝擊下,往後倒去,整個人掉下了輪椅。
汐兒見狀驚叫一聲,連忙跑出來扶他。
眼見劉媽媽一掌朝她推過去,我猩紅着眼狠狠對着她就是一棍子。
劉媽媽那破鑼嗓頓時喊徹整個馬鵬。
「啊~我的手斷了,斷了啊!」
柳枝頓時嚇得呆住了,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擺放。
打蛇打七寸!
這些年我所遭受的境遇,少不了這落井下石的賤婦挑唆。
她死有餘辜!
我想也不想,下手就死命往劉媽媽頭上用力擊打,似乎要發泄完這些年所受的遭遇。
一頓操作猛如虎。
劉媽媽渾身抽搐,很快便有氣出沒氣進。
柳枝嚇得當場尿了。
我眼珠子一轉,丟了棍子拍起了掌笑呵呵。
「好玩兒,好玩兒……蟲蟲打死了~打死了,嘿嘿~」
柳枝嚇得當場腿肚子直打顫。
哪裏還顧得上劉媽媽,趕緊回侯府去了。
「殺人了、瘋子殺人了!」
「救命……瘋子殺人了……」
殺人?
這還只是開始。
汐兒驚恐地看着地上已經死得不能再死的劉媽媽。
跑到ṭù₀門口「嘔~」的一聲,竟把剛纔喫緊肚子裏的東西盡數嘔吐了出來。
我心下懊惱萬分。
得,女兒好容易喫點好的,竟被我嚇吐了。

-4-
「娘,您快躲躲,他們來了又要對你下狠手了。」
汐兒顧不得反胃,一邊吐一邊叮囑我。
謝忱更是已經在扒拉牀底下了。
「娘,快進來這裏躲好!」
我心下一暖。
卻沒有按照他們的要求做。
只是迅速在劉媽媽身上搜了一遍,得了二兩銀子,以及一根銀簪,還有一盒銀針。
想也不必想,銀簪定是宋月婉給的。
每次從宋月婉那裏得了好處,劉媽媽就加倍折騰我。
銀針自然也是折騰我用的。
如今我身上隱晦處不少傷口是她造成的。
這個老毒婦!
我藏好東西,把她的屍體往門口拖。
然後偷偷從後門溜進侯府,摸到正房。
「夫人,沒見到那瘋婦,街上的人說了,她似乎哼着歌胡亂跑了。」
很是嘶啞的聲音。
是宋月婉身邊的管事張媽媽。
「死了便死了吧,着人給她收屍了,再去賬上取三十兩銀子送到她男人手中。」
一條賤命而已。
隨後是呷茶的聲響。
「至於瘋婦,就留着她那條賤命吧。這兩日給她喫好點,涵兒生辰那日記得好生打扮再把她放出來。」
有那個瘋婦在,纔會襯托她的高貴、良善。
「對了,哥哥說了,趁這次機會給涵兒找個靠譜的夫婿。我瞅着戶部尚書家的公子和趙將軍的嫡子都不錯,屆時你安排一下……」
後面的聲音太小,我沒能聽清。
但左右不過是些腌臢事兒。
我斂了神情。
宋涵。
這個表姑娘可不是什麼良善人。
我癡傻的這五年裏,見過她太多的腌臢事,也被她明裏暗裏的坑害過不少次。
就她那破身子還想拉工部尚書和趙將軍的嫡子下水?

-5-
我轉身嘟囔着走着,面上依舊瘋癲。
迎面走來一個衣着光鮮的公子哥兒,身後跟着兩個小廝。
唐澈!
我心裏直突突。
這可是個會喫人的魔鬼!
以往遇上他,我總是要脫三層皮!
轉瞬一想,可不正好,送上門的枕頭,不用白不用。
我假意唱跳着路過。
唐澈見到我,立馬雙眼發亮地命人取來一枚釘子躍躍欲試!
我眼尾一跳,下意識瞥了一眼破舊的鞋面!
下面隱藏的十個腳趾,無不受過他的釘刑!
若非怕外人看出端倪,只怕我的十個手指頭也逃不脫戳爛的宿命。
如今他那張秀氣卻陰毒的嘴臉就出現在我眼前,像淬毒的匕首,直直插進我記憶最潰爛的傷口。
我強忍着不讓自己表現出任何異樣。
站在荷花池邊,假意伸手去摘荷葉,嘴裏地裏咕嚕說着外人聽不明的話。
唐澈果然起了興趣。
他忽然問一旁的小ţų⁻廝:「荷花池的水多深?能淹死她嗎?」
小廝們相視一眼笑了。
「水並不深。可這淹死不淹死的,還不是公子說了算。」
三人捧腹大笑。
路過的下人都知道唐澈的爲人,膽小的都趕緊走了,膽大的躲在一旁偷偷看。
正好便於我下手。
蓮池的水的確不深。
可當年這蓮池是我命人修建的。
我所立之地,是整個蓮池最深處。
「你倆這回別動手,交給我來。」
唐澈把釘子丟給兩人,摩拳擦掌朝我走來。
我假裝沒看見,只是好奇地盯着水裏看。
隨着他腳步越發靠近,我心跳越發快,面上越是興奮。
「瘋婆子,你在看什麼?」
他伸頭往我看之處瞧去,見只是盯着水看,頓時沒了興趣。
「無聊,當真是瘋子。」
他運勢一腳就要朝我踢來。

-6-
我忽然瞪大眼睛地指着水裏大喊大叫:「頭……頭,有頭!快看,有頭!」
我拍着手指着水裏,興奮得大叫。
「長舌頭!黑頭髮!有頭!有頭!哈哈哈……」
我越發拍手笑哈哈。
隨即面露駭然之色。
「啊~好長的舌頭!她的眼睛流血了!」
我嚇壞了,使勁抱着臉亂竄。
唐澈這會兒也被我的模樣嚇呆了。
他從我的話裏頭摘到重點:「你個瘋子瞎說什麼!什麼頭什麼眼睛流血……別胡說!」
可我反覆指着水上,說來說去就是那幾個詞。
他頓時嚇得臉色慘白。
強撐着膽子伸頭往水裏看去。
「啊~有鬼,有鬼啊……」
我嚇得抱頭亂竄,一不小心便把他撞水裏去了。
「有女鬼,女鬼眼睛流血了……她舌頭好長好長……啊!不要找我,不要找我……我害怕~」
我胡亂在附近打轉轉。
眼睛卻一直在關注着他和兩個小廝的動靜。
唐澈掉水裏後胡亂撲騰。
慘白的臉上滿是驚恐,眼睛瞪得大大的。
「救命、救命……」
池水喝了一口又一口,強烈的不安從四面八方襲來,令他越發駭然。
小廝們原本在嬉笑,等着看他收拾我。
猛然間見唐澈掉落池塘,都大喫一驚。
可兩人都不識水性,頓時當場嚇壞了。
匆忙間忙找來一根杆子。
我發揮瘋子特長四處亂吼亂叫:「落水嘍,落水嘍……好玩兒,有人落水嘍……」
冷眸下滿是譏諷。
這邊的動靜越來越大,很快便驚動了宋月婉和宋涵。
唐澈也終於被救上來了。
可他早已經昏迷了過去,肚子漲漲的。
宋月婉一見,頓時嚇得魂兒都快沒了。
一把將唐澈抱起來,哆嗦着手腳抱着唐澈的腦瓜子哭。
「怎麼回事!你們是怎麼照看少爺的!」
「來人!還不趕緊找大夫!少爺出事了我讓你們都抵命!」
府裏一時亂成一鍋粥。
大夫來了直搖頭,說不頂事了。
有那有經驗的就提議揹着唐澈跑,水從身上出來就好了。
說是曾經聽說他轉了幾個彎的遠房親戚的孩子就這麼救回來的。
宋月婉此刻六神無主,早已經顧不得其他。
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命他試試。
又放下話,若誰把少爺救活了,重重有賞。
至於害她孩兒的……她眼眸射出一道狠厲的光芒,一個也逃不掉。

-7-
一時間,所有人都想盡一切辦法折騰唐澈。
約莫一個時辰後,唐澈竟然醒了。
只是整個人似乎驚嚇過度。
嘴裏竟一直喊着:「鬼、有鬼……莫要來找本公子,是你自己福薄……」
「來人,快把小桃拖走……給本公子拖走!」
「小桃,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讓你試試看,誰知你自己這麼不經事……」
小桃,便是我口裏長舌頭,眼睛流血的人。
月前唐澈無聊時,和兩個小廝把她吊上了房檐。
說是想要知道看看吊死一個人需要多長時間。
宋月婉笑着叮囑他莫要玩過頭浪費光陰,記得複習課業。
之後便在小桃絕望的目光下緩緩離去。
小桃不停掙扎,唐澈氣得敲了她一板磚。
待小桃暈下來,便與兩小廝一同將她懸了梁。
之後三人去了涼亭喝水。
唐澈興致一來,帶頭偷偷溜出府玩兒去了。
可憐小桃憋氣醒來,眼睛恨不能瞪出來,當場死不瞑目。
等幾人回過神跑來時,小桃身子都已經僵硬了。
宋月婉一個荷包二十兩銀子。
算是徹底買斷了小桃這條命。
今兒個我故意把小桃死前的模樣添油加醋說出來。
疑心生暗鬼。
唐澈早在盯着水裏他自己的頭的倒影時,眼裏便不自覺浮現出小桃死前的容貌。
我再冷不丁把他撞下水。
不識水性的他接連受到驚嚇,即便救回來,狀況也堪憂。
宋月婉一夜憔悴,寸步不離地安撫唐澈。
趁着府中一團亂的空隙,我四處亂竄,分別去了一趟宋月婉的紅袖閣和宋涵的春蘭苑。
等宋月婉回過神要來找我時,我已Ṭûₘ經在將軍府門口的石獅子上坐着了。
趙將軍的夫人鄭月茹,乃我幼時閨中密友。

-8-
宋月婉找到這裏來時,茹姐姐正給我檢查傷口。
眼淚在眸子裏打轉,暗歎命運捉弄人。
就在這時,我身上忽然掉下來兩樣東西。
她撿起來一看,竟然是幾封書信以及一枚玉佩。
打開看過後神色複雜地看向我。
輕聲問:「檸妹妹,你是哪裏得來的這幾樣東西?」
我只是嘻嘻哈哈玩着她頭上的髮釵。
悄悄在她耳旁道:「不可告訴別人哦,我是從涵兒院裏撿的哦,那是寶貝,寶貝……」
侯府住了個表小姐,名字叫宋涵。
她長相柔美,仙姿若柳,才情也不錯。
偏還獲得不少世家公子的偏愛。
這在京城並不算個祕密。
委實是這位表小姐所在之處,總能令人爭風喫醋。
半年前相府小姐生辰,兩位公子哥兒爲了她掉落的一個香包竟當場大打出手。
三個月前長公主府的茶話會上,她的一幅畫又引得三位公子當衆言語相懟。
就在上個月,她去上香時不小心走錯路,衝入幾位世家公子的聚會亭子。
她嚇壞了,一個勁道歉。
幾位公子紛紛爭搶着安撫她。
……
此類事情數不勝數。
而宋月婉見不少世家公子爲她大打出手,不僅未覺難堪,反倒異常得意。
「涵兒長得美又有才情,試問哪個世家公子不愛。」
這位宋涵,的確是個妙人兒。
我眼波流轉,低頭玩着自己的頭髮。
見茹姐姐看完了那些東西,我便伸手就去拿。
「寶貝,我撿的哦。」
茹姐姐面色悽然地嘆了一口氣,從頭上取了根金簪放我手中。
「姐姐用這個跟你換可好?」
我眼睛瞬間被吸引,一把將東西重新放回她的手中,笑了。
「好看,我要……」
趙夫人輕聲吩咐身邊的婢女:「去查查這信上的事情可是真的,再有,查查這玉佩的來歷。」
若是此事真如她所想,那臨安侯可真是被戲耍了個徹底。
也不知道當他知道事實的真相後,會不會後悔害了檸妹妹。
我一邊把玩一邊以不大不小的聲音嘟囔,「給涵兒找個靠譜的夫婿。我瞅着戶部尚書家的公子和趙將軍的嫡子都不錯,屆時你安排一下……」
趙夫人思緒回籠。
震驚地看着我,面色複雜。
「檸妹妹,你……」
正巧外頭有人來報,說是侯夫人要來接我回府。
茹姐姐壓下心頭的震驚,淡淡點頭。
「知道了。先請侯夫人到屋裏坐着,我這就來。」
想了想又道:「再命人給汐兒遞個信兒,就說檸妹妹在我這裏,讓他們夫妻倆不必擔憂。」
「再派多兩個下人,這幾日就伺候在她那兒吧。」
她怕我害得唐澈落水,宋月婉回頭拿汐兒夫婦出氣。
我懵懵懂懂的這幾年,有好幾回汐兒夫婦遇難,都是她出手相幫才化險爲夷。
當年宋月婉設計汐兒與謝忱有了首尾被抓現行。
唐鹿直覺面子被打得啪啪響,一怒之下命人不準理會兩人,生死有命。
宋月婉立馬命人收拾了馬鵬出來,把夫妻倆暫時安頓在裏頭。
這一安頓,便住至今日。

-9-
客廳。
宋月婉笑眯了眼,似乎唐澈壓根兒就沒有落水一般。
先是好生誇讚茹姐姐一番,又誠懇道謝:「虧了有趙夫人,否則姐姐該ẗũ̂ₘ跑丟了。」
上前來拉我的手。
「姐姐,婉兒來接您回去。」
我嚇得直往茹姐姐身後躲。
猶如見了惡魔一般,躲閃間一不小心便扯掉了宋月婉的袖子,露出她手腕上的一條顯眼的人字形疤痕。
宋月婉臉色一變,忙放下衣袖遮擋住。
就這麼一瞬,茹姐姐神情一冷。
站出來擋在我身前淡淡道,「不勞煩唐夫人擔心,她似乎不想回去,便讓她在此住上幾日吧。」
宋月婉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那怎麼行呢?姐姐她不懂人事,恐給趙夫人帶來不便。」
是怕給人帶來不便,還是心虛,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茹姐姐臉上似笑非笑。
宋月婉親自給茹姐姐遞上一封請柬。
「兩日後是我們涵兒的生辰。澈兒歷來仰慕趙公子風姿,屆時還望夫人和趙公子肯賞光。」
茹姐姐不鹹不淡點點頭。
「自是應當。」

-10-
宋月婉離開後,趁着茹姐姐不注意,我偷偷溜回了侯府馬鵬。
「娘,您去哪兒了?」
汐兒滿臉擔憂,謝忱也一臉緊張。
「快給娘檢查一下,可有哪兒受傷。」
我繼續裝瘋賣傻。
直到沒有看到新添的傷痕,汐兒夫婦這才放下懸着的心。
次日,趁唐鹿不慎我悄然溜進了他的書房。
透過他的暗格,我來到了侯府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外間只是一個普通的存放一些府內貴重物品的場所。
可我知道,他還有一處祕密存放私產的內間。
把門口的燭臺往下使勁壓了壓,原本銜接無縫的東面牆壁瞬間出現了裂痕。
火把照亮了整個地下室內間。
只見裏面滿滿當當存着一百多個箱子。
打開其中一個箱子,赫然正是唐鹿命人偷偷挖來的金礦石!
兩年前,唐鹿奉命前去淮南治水。
路過一處山林恰好遇上山體滑坡,近半數人被埋藏裏面。
在搜尋的過程中,發現了一處金礦。
唐鹿心一橫,與當地知府還有工部尚書徐銘聯手,偷偷瞞下這塊金礦,私自開採。
掠過這些箱子,我來到另外幾個箱子面前。
選了箇中等但是看着頗爲貴重的箱子打開。
裏面盡數是房屋地契。
再打開另一個箱子,是各處莊園的地契。
其他幾個箱子,則裝滿了金銀珠寶,以及罕見的價值連城的名家字畫。
我胸膛劇烈起伏。
這些東西,不少是我從孃家帶來的!
如今也算是天道有眼,再次回到我身邊!
金礦的箱子並未從府中光明正大進來,那便是有暗道。
我四下搜尋,果然在外間的西面角落發現一處不太明顯的印記。
用力推了推,竟然能推動半面牆壁。
抱了個箱子順着通道走了大約一炷香時間,來到侯府側門一處荒廢的小院落。
撥開凌霄花叢,我怔住了。
高高的柿子樹下,一張能容納兩人坐下的鞦韆安靜地從樹枝垂下。
上面的纖繩已經腐朽了。
旁邊的水井長了青苔。
看得出來,此地許久不曾有人來過。
低頭看去,幽深的井水似乎還保留着我們當年偷偷存放的瓜果的味道。
這裏是多年前我和唐鹿初次相見的地方。
那時他半掛在井邊,驚恐萬分。
眼看要掉下去時,被路過的我聽到呼喊上前把他拽了出來。
後來,我們便時不時在此處相約。
誰曾想,多年的夫妻,他竟在我們最熟悉的地方隱藏着最深的祕密。

-11-
當年我也曾經是風靡一時的京城美人。
雖說出生商戶人家,卻也被踏破門檻。
臨安侯唐鹿曾在街頭看到我,自此愛上了我。
立馬便向爹孃提了親。
婚後的一年,他對我極盡體貼。
兩年後,我的汐兒出生。
歷來疼寵我的唐鹿竟翻了臉,直言我生了個賠錢貨。
一次醉酒之下,竟對我拳打腳踢。
又說當初若非爲了求娶我,便不會把他的青梅舍了去。
話裏話外盡是悔意。
不出月餘,我的汐兒起了高熱,一個日夜不曾退。
我請遍了名醫皆無果。
正焦頭爛額之際,馬車旁倒了個女子。
我原想命人將其送至醫館。
女子竟死活不願,報了一個去熱的藥方,把自己的高熱去了。
我便把她留下,讓她給汐兒看過。
竟也退了高熱。
自那之後,我便把她收入房中,以一等丫鬟的份例厚待。
她擅調理,我的汐兒在她調理之下變得越發體健。
可唐鹿一次醉酒之下,竟把她拽上了牀。
我體諒她孤苦無依,做主納了妾室。
次年她便生下唐澈。
過了幾年安分的日子,誰曾想六年前出門途中馬兒受驚,我不慎墜車。
雖撿回一條性命,卻自此脾性大變。
成日裏疑神疑鬼,擔心有人要害我。
唐鹿找了不下十數位大夫,仍不見效。
漸漸地,我便癡傻了去。
侯府怎能有個癡傻的主母。
唐鹿於是把宋月婉扶正。
不知怎的,我卻在宋月婉被扶正的當日,朝紅袖閣放了一把火。
下人親眼見着,我差點兒燒死侯府的主母。
唐鹿大怒,當場便給我丟了休書一封。
口口聲聲命人把我打死,是謝忱忙站出來替我背了不少棍子。
卻從此斷了一雙腿。
癡傻的那些日子裏,我聽到許多不該聽到的話。
譬如金礦一事。
又譬如唐鹿一早便有意扶正宋月婉一事。
唐鹿哪是爲了求娶我而捨棄了他的小青梅。
明明是他的青梅父母收了人家的厚禮,生生賣了她,斷送兩人前程。
小青梅的夫君死後,她便找上了京城,「恰好暈倒」在我馬車前。
年少未盡的塵緣,至此續上。
唐鹿哪還捨得放開她。
而所謂的醉酒,不過是兩人尋了個光明正大在一起的理由罷了。
由始至終,只有我被深埋鼓裏。
至於我癡傻的緣由,不過是兩人擔心我遲早有一日發現他們的過去,怕我對宋月婉動手。
這纔給我長年累月下藥。
至於那次馬車受驚,自然也是兩人的手筆。
一想到過去那些慘痛的記憶,我便恨不能喫兩人的肉,啖兩人的血!
深呼吸幾口氣。
想了想,我把箱子藏到了廚屋的櫃子裏。
這個院落一直不曾有人住,也不知屋主人是誰。
當年與他捉迷藏時,我便藏身於廚屋的櫃子。
他翻來覆去未找到,最後還是我自己出來。
他擺手無奈笑了:「我估摸着你如此雅趣之人,定不會把自己藏身於如Ťũ₁此逼仄之處。」
合上櫃門,我轉身回了密室。
幾個來回便毫不猶豫搬剩了最後一個箱子。
這之後我又回到了將軍府。
原本一臉擔憂的茹姐姐見我回來,很是鬆了一口氣。
「檸妹妹,你乖,別亂跑。現在外頭很多壞人在找你。」
我安靜地看着她拉着我的手上下檢查,把她拉到椅子坐下。
「這些年,麻煩姐姐了。」
我剛癡傻的那兩年,她還隨夫在邊關。
回來後也暗中幫我找了大夫看,只可惜不起效果。
汐兒夫婦那邊屢次出事也多虧了有她看顧,否則我不敢想象後果。
剛開始她幫得越多,汐兒夫婦受罪越多。
後來她改爲暗暗幫助,汐兒夫婦這才能得以平安度過這些年。
她的身子在輕輕顫抖,我能感受到她濃濃的愧疚。
我輕輕回抱她,哽咽。
「大恩不言謝。」
茹姐姐瞳孔一收,震驚地看着我。
「檸妹妹,你……」
我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溫聲道:「茹姐姐,我無事,你細細聽我說來。妹妹有件事情要麻煩姐姐。」

-12-
宋涵的生辰宴很快到了。
修養了兩日,我的氣色好了一些。
一大早,茹姐姐便命人把我梳洗打扮一番。
乘坐同一輛馬車來到侯府門前。
許是換了一身衣裳,不再癡傻的緣故,府中下人竟一時沒能認出我來。
「趙夫人,這邊請。」
管家在前頭領路。
只是府上氣氛似乎有些怪異。
較之平日,按說辦如此大的生辰宴,府上定是喜氣洋洋。
可一路走來,個個愁眉苦臉,強顏歡笑。
金絲楠木的朱門大敞,紅綢鋪地,一路蜿蜒至花廳。
我們來的時間不算早,花廳已然賓朋滿座。
廳內紫檀案几上,玉盤珍饈羅列。
宋涵一襲雲錦裁就的霓裳,珍珠作扣。
鬢間一支累絲嵌寶金蘭花簪,東珠流蘇伴隨蓮步輕搖,熠熠生輝。
仙姿妖嬈,一顰一笑無不令人側目。
宋月婉臉上滿是得意。
丫鬟們手捧鎏金托盤,呈上賀禮——和田玉雕的並蒂蓮、蘇繡雙面屏風、南洋夜明珠,件件皆非凡品。
宋月婉帶着宋涵走過來。
唯獨不見唐鹿和唐澈。
宋月婉面上依舊帶笑,絲毫看不出來侯府遭了難。
這兩日我並沒有閒着。
據說唐澈癡傻了,從池子裏ẗű̂₁撈回來後就開始胡言亂語。
宋月婉氣瘋了,不停給他請大夫。
連侯爺唐鹿都寫了摺子告了假。
只可惜,唐澈該癡傻還是癡傻。
昨兒個我讓盯着侯府的小乞兒來稟報,侯爺不知怎的大發雷霆。
連夜急匆匆去了一趟工部尚書府上。
今日,就讓好戲統統唱完。
「趙夫人來了,敝府真是蓬蓽……」
視線在掃過我時閃過一絲慌亂,她僵硬着臉,哆嗦着手指着我問:「敢問趙夫人,這位是……」
「長公主到~」
不等她說完,長公主已然大駕光臨。
衆人連忙見過長公主。
根本沒想到只是個普通小姐的生辰宴,長公主竟然會來。
「多年未見,宋小姐已長得如此動人,侯夫人好福氣。」
宋月婉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宋涵也柔柔一笑謝過長公主誇讚。
茹姐姐和我視線相交,不着痕跡點了點頭。
恰好長公主的目光順着茹姐姐看來。
「趙夫人依舊光彩照人,聽聞趙公子也是個人中龍鳳,倒是和宋小姐極爲相配。」
茹姐姐微微一笑,道:「公主謬讚。」
「不知身邊這位是?」
長公主面上閃過一絲疑惑:「本宮似乎在哪兒見過你。」
我眼角餘光注意到宋月婉呼吸都快停滯了,緊張地盯着我。
茹姐姐鼓勵地對我點點頭。
我暗暗深吸一口氣,緩緩見禮:「草民夏檸見過長公主。」
衆人頓時一片譁然。
夏檸,這個名字曾經轟動整個京城。
只可惜,五年前癡傻後,被臨安侯休棄。
不知如今神智迴歸,侯爺是否還會把她扶正。
衆人看好戲似的,目光在我和宋月婉臉上流連。
宋月婉臉色一白,身子有些搖搖欲墜。
長公主面色一動,笑道:「恭喜侯夫人,頑疾得以痊癒。」
宋月婉語氣略顯急促犀利:「姐姐好了也不告訴妹妹一聲。虧得妹妹整日爲姐姐誦經起伏,思念姐姐。」
我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
「是嗎?那要多些妹妹了。不,多謝侯夫人。」
誰都知道她這個侯夫人名不正言不順。
當年若非我癡傻了,也輪不到她一個「丫鬟」被扶正。
她能在侯府立足,靠的全是唐鹿對她的疼寵,孃家是上不得檯面的。
宴席繼續,我已經好了的消息傳遍了整個花廳。
就在此時,唐澈不知從哪個角落蹦出來,手裏舉着一大塊金礦石,一堆丫鬟婆子拿他無可奈何。
其中一個婆子額頭還被打出一個血窟窿。
「好玩兒,好玩兒……你要亮晶晶嗎?」
唐澈見着衣着鮮豔的女子便上前拉着問。
「爹爹好多,給你。夠不夠?不夠還有……」
又從袖子裏取出幾塊,紛紛分出來。
可那些女子都被他無禮又粗魯的模樣嚇壞了,東西一扔,往後躲去。
其餘人也都被這一幕驚呆了。
金子常見,金礦石卻不常見。
金礦石乃朝廷所有,私藏乃重罪。
如今唐澈手中竟然有不止一塊,其背後的隱情……
宋月婉臉上血色盡失。
倉促行禮,卻也反應破迅速,一邊致歉一邊往唐澈走去。
「殿下,臣婦的兒子頭幾日落水,腦子有些不太好使。未免他衝撞了殿下,臣婦這就把他帶走。」
「慢着。」
長公主臉色也變了,沉聲吩咐:
「轉珠,把他按住,再把那些東西取來。轉玉,工部尚書恰好在男賓處,你去把他請來,細細查驗那東西可是金礦石。」
唐鹿收到消息趕來的時候,整個花廳已經被御林軍包圍了。
沒過多久,大理寺的人便來了。
可是找遍了整個侯府,也沒能找到其他金礦石。
唐鹿臉色鐵青,沉聲道:「本侯好歹襲爵,又在朝廷任六部之首一職。大理寺一手遮天,竟伸到侯府來了。本侯這便要去稟告聖上,求聖上做主。」
「哼」的一聲,甩手欲走。
畢竟多年夫妻,我自是理解他這番虛張聲勢的做派。
眼看大理寺的人搜索不出來,早已勢弱三分。
我冷冷一笑,翩然站出來。
過往幾年癡傻的日子,除了會捱打,卻也好歹無憂無慮。
加之我原本便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容顏。
此刻不再癡傻,且華服加身,雖說無法再達到當年的峯值,但稍稍帶點氣勢,氣質便早已迥異。
「侯爺怕不是貴人多忘事。」
熟悉的聲音響起,唐鹿猛地轉頭朝我看來,瞪大了瞳孔。
「你……阿檸?」
「你好了?」
「拖侯爺的福,草民九死一生。許是老天看不過眼,竟又讓草民恢復了神志。」
我從隨侍的丫鬟手中取下一個盒子,上前交給大理寺的人。
然後毫不猶豫撩起裙襬,跪了下來。
「民女夏檸,懇Ṫŭ₌求大人爲民女及其女兒、女婿做主!民女願爲大人指明唐鹿藏匿金礦石之處。」

-13-
大理寺趙玉磊乃趙將軍堂兄,歷來鐵面無私。
我準備這些,都是爲了今日引趙玉磊出面。
只有他,才能爲我夏家正名!
「民女要告唐鹿和宋月婉謀財害命!」
「告宋月婉通姦!」
「還要告唐鹿私吞金礦!」
「箱子裏,便是民女蒐集起來的證據。」
宋月婉嚇得大驚失色,當場喝止:「姐姐,我知道你一直不甘侯爺娶了我。可當時你的情況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你已然癡傻,怎可繼續做侯府主母?」
唐鹿也死死盯着我,沉聲質問:
「阿檸,你爲何陷害本侯?休棄你的確是本侯的不是,可你也該體諒我身爲一府之主,得爲整個侯府考慮纔是!」
「陷害?體諒他?」
我嗤笑。
很快大家就知道是不是陷害。
當着一衆人的面娓娓道清始末。
若非癡傻幾年,我尚且不知我們一家子當初都遭了唐鹿和宋月婉的毒手。
在我把宋月婉帶入府中之前,他們便早已有了勾結。
爲徹底得到我夏家的家產,不惜栽贓陷害我爹孃害死人命。
爹孃入獄後,又買通獄卒讓他們含冤而死。
怕東窗事發,還給我下了讓我變得癡傻的藥。
只可惜,兩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我竟然還有機會清醒過來。
且記得他們所做的一切罪行。
「以上是民女的證據,請大人查看。」
虧得我知曉唐鹿的暗室,把他的罪證統統拿到手。
至於宋月婉的罪證,對於我這有心人來說,那可實在太好找了。
趙玉磊打開細細查看,眉頭緊蹙。
在他拿起那枚玉佩時,我抬手指着宋月婉。
冷厲道:「大人,宋涵壓根兒就不是表小姐!她乃宋月婉與工部尚書徐銘之女!此事可從信件知曉。」
「另外,當年宋月婉快臨盆時偷偷與徐銘見面不小心滑倒,手被石子割了一個人字形大口子。還是徐銘把她送到醫館看的大夫。大人大可查驗信件,貞光六年六月初八那封。」
宋家當年也曾是富商,只是後來沒落了。
宋月婉身份門第低,徐銘雖心悅於她,卻也沒到要娶的地步。
而唐鹿深愛宋月婉, 她這才得以攀上唐鹿這棵大樹。
宋月婉渾身血液瞬間凝固, 十指緊緊抓着胸口,眼含毒箭般朝我射來。
「姐姐,殺人不過頭點地!我把侯夫人的位置還給你, 只望你莫要子虛烏有,污衊我和徐大人!」
只可惜,證據țü₊確鑿。
只要不是傻子, 都能分辨出來她與徐銘究竟有無姦情。
怪只怪, 她少女含情, 把他們的信件當作寶物。
趙大人命人把她手腕的袖子撈起來一看, 當真有個人字疤痕。
再命人把信件和玉佩翻找出來, 玉佩上赫然一個大大的「銘」字。
宋月婉跌坐地上。
就在此時, 有下人匆匆趕來。
「不好了不好了, 徐公子和宋小姐出事了……」

-14-
宋月婉原想讓宋涵相看戶部尚書的公子, 或者趙將軍之子。
只可惜,趙公子人到了以後送上禮品,不到一刻鐘便走了人。
宋涵便把希望寄託在戶部尚書之子身上。
可不知爲何, 這件事情卻被工部尚書之子徐永知道了。
徐永早已和宋涵有了私情, 哪裏見得她私自面見其他外男。
便搶先一步,把宋涵堵在屋裏。
偏不少世家公子都被宋涵所吸引,有幾人甚至與她私下有過親密接觸。
這些世家公子今日來此的目的都很明確,都想要藉着送禮賀壽的機會與宋涵更近一步。
宋涵與徐永正打得火熱,兩人的姦情瞬間敗露。
這一下可炸了鍋。
衆公子這才知道宋涵就是個人人可用的爛貨。
徐永當場就把宋涵打得鼻青臉腫, 肋骨斷了幾根, 趴在地上爬也爬不起來。
宋月婉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整個人猶如天塌了一般,當場昏迷過去。
在昏迷之前, 唐鹿更是怒吼着一腳把她踢出老遠!
「賤婦!你真該死!」
宋月婉愛唐鹿,可更愛徐銘。
故而宋涵雖是女兒, 對她卻也是實打實的疼愛。
誰曾想,她眼裏一直德才兼備乖巧聰慧的女兒, 竟然與同父異母的哥哥勾結在一塊兒。
樁樁件件猛地襲來, 她直接癱倒在牀,再也沒能起來。
至於唐鹿,也被下了大獄。
趙大人根據我的指示找到了窩藏金礦石的暗室。
當場便命人鎖了唐鹿, 解散衆人, 封鎖了侯府。
侯府的下人統統被解散。

-15-
半個月後。
坐在新買宅院的鞦韆上,我深呼吸了一口氣。
如此清新的空氣,當真令人感到舒坦。
侯府被查抄了, 一家子都被斬首,唐鹿更是被掛在鬧市梟首示衆七日。
工部尚書與貪墨金礦石的知府一家被如法炮製。
而我帶出來的那些田產地契, 在茹姐姐的幫助下早已轉在了我和汐兒夫婦名下。
汐兒夫婦能在侯府判決出來前與侯府脫離關係, 也都虧了茹姐姐。
從今往後,我們娘幾個終於可以舒心過日子了。
汐兒給我端來藥汁。
「娘, 大夫換了藥方,說是你身上的舊疾有所好轉。待再調養兩年,就能徹底好全了。」
我看着在院子裏不停練習走路,摔倒了再爬起來的謝忱, 心情莫名愉悅。
他見了汐兒便滿臉笑意炫耀如今的成果。
只待月餘,便能重新站起來。
那時候,汐兒也該臨盆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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