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者的救贖

攻略任務失敗,一手養大的男主再次反殺了我。
系統崩潰,我認慫躺平,遠走高飛。
三年後,殺瘋了的男主又找上我。
他圈着我的腰,捏着我的臉:
「一直攻略失敗,被我殺掉,生我的氣了嗎?」

-1-
世界重啓的機械聲音還沒消散。
重睜眼,我又回到和男主決裂的那晚。
男主沉樾,十四歲。
正紅着眼眶,死死盯着我。
我,十九歲,勾欄唱曲兒的繼室女配。
正拿着男主死去親孃的衣服,一剪子一剪子搞破壞。
沉樾像是隻被激怒的小獸,幼態的圓潤眸子裏快要噴出火:「弄壞我孃的排位,丟我孃的遺物,現在,連我娘生前穿過的衣服你都不放過……我遲早,會殺了你!」
我嚇得趕緊扔了剪刀。
兩個時辰前,我剛被沉樾一劍戳穿心窩而死。
疼得我現在都抽抽。
這是隻哄不熟的白眼狼!
【系統?我該怎麼辦?】
我趕緊呼喚我的大冤種系統。
系統冰冷一笑:【呵呵。】
然後關機了。
攻略了沉樾幾十次,我費盡心思討好彌補,但他最後都弄死了我。
連續任務失敗後,系統崩潰宕機了。
它作爲系統界的吊車尾,被狠狠扣了工資。
現在,這是讓我自生自滅的意思?
我傻眼。
沉思片刻,喜悅湧上心頭。
沒了系統的桎梏,這種白眼狼男主,老孃不伺候了!
「沉大少爺!」
「你不是討厭我嗎?你放我出府。」
「我立馬滾得遠遠的,再也不來煩你。」
我捂着心口,迫不及待,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2-
沉樾黑着臉,將我的身契文牒一併扔在地上:「滾。」
「越遠越好。」
我麻溜地跪在地上撿。
「你早就想離開了吧。」沉樾譏諷地說,眸底閃過一絲異色。
他目光灼灼,好似要把我的後背燒穿,「我爹去世半個月,你也該忍到極限了。」
我蹲在地上,低着頭,將幾張薄紙仔仔細細地放進袖口。
有了這些,我才能不受沉樾的挾制。
第七世時,就是因爲身契被扣,沉樾以「自家奴婢,隨打隨殺」爲由囚禁虐待我。
「嗯嗯,沉大少爺您說得對。」我笑嘻嘻地站起來,拋了個媚眼,「您小娘我青樓藝伎出身,沒有男人活不下去呢。」
沉樾一噎,表情愈發陰沉。
他黑幽幽的瞳仁裏滿是厭惡:「終於不裝了?真是下賤……我爹怎麼就看上了你這個娼妓……」
「守孝尚且要三年,如今不過才半月,你就想紅杏出牆……」
他被我氣得渾身顫抖。
沉樾一字一句,咬着牙說:「你是天底下,最噁心的女人。」
我抿脣,靜靜看着他。
放以前,我哪怕絞盡腦汁,都要找出無數個理由來辯解,再安慰他。
我心疼過他,愛護過他,無數次幫他打開心結,幫他運營勢力,甚至,我爲了他的復仇出賣過身體,設計過無辜的人,我被下毒,被陷害。
到最後,他如願登殿見君,權傾朝野。
然後回過頭來嫌我骯髒,鄙棄我的下賤。
現在,我依然可憐他。
但我不想救贖他了。
「沉樾啊。」我第一次,脫離系統的安排,說出自己的真心話。
攻略了好多次,我卻好像依然不瞭解他。
「之前不論做了什麼欺負你的事,我錯了,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但是,你是要撐起沉府的少主。
你明知道你爹死得冤枉,你娘也病得蹊蹺,可你在做什麼?
你弱小,你沒有權勢,沒有爪牙,你反抗不了他們,你要不到公道,所以你來針對我,你荒廢學業,不思進取,只能和我鬥一鬥,所以現在,你高興了麼?」
我嘆了口氣。
「你很可憐,但不是我造成的。」
若不是攻略任務,我實在想不到,一個爲滿足別人色慾而被買走的青樓女人,憑什麼要幫這個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的男主復仇。
就因爲這個青樓女子對男主說過幾句陰陽怪氣的話,剪壞男主死去孃的幾件衣服?
她就要爲男主的後半輩子負責,做牛做馬?
話音落下,沉樾的身體猛地僵直。
他眼神屈辱、痛苦,嘴巴張張合合好一會兒,似乎在醞釀。
放在現代,他十四歲,還是個小孩子。
但在這裏,他被迫要面對雲譎波詭的朝廷爭鬥,父母之死的血海深仇。
很可憐,但和我無關。
我原以爲,說完這些針針見Ţṻ₇血的話,沉樾會暴怒而起,繼續和我對罵。
可他啞了火,一反常態地沉默。
目光幽深,帶着別樣的意味。
真嚇人,溜了溜了。

-3-
再見沉樾,已是三年後。
這期間,我隱姓埋名,用從沉府拿出來的錢,買了個客棧,取名福來。
搖身一變,成了十里八村有名的美豔老闆娘。
借ṱůₜ着前幾世的瞭解,我生意做得如魚得水。
不用做低伏小討好沉樾,日子難得快活簡單。
而卷 KPI 卷得飛起的系統,徹底放棄了我這個廢物。
【反正業績已經墊底了。】
系統尖叫,扭曲,陰暗地爬行:【無所謂了……無所謂……】
我很擔心它的精神狀態。
卻也很滿足現在這種平穩的生活。
近些天多雨,客棧的生意也冷清。
我百無聊賴地靠在門口,望着外面淅淅瀝瀝的雨發呆。
雨點啪嗒,擊打出一層一層漂浮的水霧。
路上連半個人影都沒有。
我忽然想起,第三次攻略時,女主故意栽贓我,沉樾信了她,罰我在雨中跪着。
和現在的雨勢差不多大。
也裹着一層一層的霧。
不冷,但刺骨。
我應該是個天賦十分一般的攻略者。
如果註定失敗,要被困在這裏,倒不如少找些虐。
說不定,躲起來,沉樾就把我忘了呢?
只要能活到最後,也算是完成 KPI 了吧。
【不算。】系統突然詐屍,【必須是沉樾發自真心地原諒你,我們才能脫離這個世界。】
我無言。
三年過去,劇情已經走了一大半。
沉樾已經長成,現在正是殺瘋了的時候。
在這個節點,我死過六次。
想到這,我背後忽地一冷。
下意識抬頭看——
一個身穿玄色衣衫的男人,撐着一把傘,自雨中踏霧而來。
動盪的溼霧將他周遭氤氳出幽幽光澤。
墨髮以玉簪挽起,垂至窄腰,皮膚皎白,宛若暖玉。
劍眉飛揚入鬢,丹鳳眼細長深邃,寡淡如水的薄脣含笑未笑。
是沉樾。
我無比熟悉的臉。
他儼然從陰鬱少年,成了凜冽桀驁的男人。
之前所有的慘死景象,瞬間在我眼前浮現。
直到沉樾進門,收傘,含笑立在我面前。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我,黑潤的眸子,帶着翻湧的情緒。
「小娘。」
「三年,我終於找到你了。」
「繼子想你,想得好苦呢。」

-4-
我像是被定住一樣,手腳冰冷,只有眼珠能轉動。
他一點一點俯下身,饒有興趣地伸手,用冰涼的指腹,輕拂我的眉眼。
仔仔細細地看我。
「小娘真是一點都沒變。」
沉樾輕笑,聲音低沉,帶着蠱惑人心的語調。
我繃緊身子,在腦海中咆哮:【系統!沉樾殺上門了!】
系統幸災樂禍,機械音多了些報復的痛快:【現在知道慌了?這三年不是挺悠閒的嘛!】
我趕緊認慫:【咱倆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現在,是跪下認錯還是先一步自刎重開?】
系統差點氣悶:【你是本系統見過的——最廢物的攻略者!】
啪嗒,系統宕機。
我吞吞口水,望向沉樾。
正打算說些什麼,讓氣氛別那麼血腥時,門外忽地響起一道清朗的少年聲:
「林筍姐姐——」
一身招搖紅衣的景珩,手裏捧着新鮮的野花,淋着細雨,皺着眉頭快速跑了進來。
他隨意拍拍身上雨珠,嘴角揚起:
「瞧,這束花可比昨日的要新鮮?」
景珩彎着一雙桃花眼,得意得像是一隻偷香的小狐狸。
從他來的位置,角度錯位,能看到沉樾正親暱地擁着我,輕撫我的臉頰。
景珩臉色一怔,嘴角落下。
我心中暗道不好。
沉樾鬆開我,眯起眼睛,危險地打量着景珩:
「姐姐——」
景珩又揚起笑容,明媚的黑眸忽閃忽閃地望着我,徑直走到我和沉樾身旁,舉起手:「喏,答應送給姐姐的花。」
我下意識去接,沉樾一個眼刀過來。
我只能縮手。
景珩是我在這開店,招待的第一個顧客。
當時他眨着眼睛,恬不知恥地問我:「第一個顧客有折扣嗎?」
作爲回報,他可以幫我免費宣傳。
看着他那張朝氣俊秀的小臉,我笑了笑:「沒有。」
景珩哦了一聲,轉身離開。
沒走兩步,他又折返回來,摸摸鼻子,紅着臉:「那,有什麼招牌菜嗎?」
不同於沉樾的陰鬱瘋狂,他明媚陽光、純真赤誠。
和他在一起的時光,全身都如同被暖陽照耀般的舒服。
景珩,是個如暖洋洋光芒般的少年。
也是這黑暗無邊的攻略任務中,唯一的光亮。
若沉樾要報仇,我絕不想連累景珩。
一點,一絲,也不想連累這個亮閃閃的少年。
景珩眨巴眼睛,好奇地看向已經黑了臉的沉樾:「姐姐,這位弟弟是誰啊?」
景珩比我小兩歲。
沉樾比我小五歲。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堆着笑:「珩兒,這是……姐姐的一位故人。」
沉樾表情更冷了。
他嗤笑一聲:「我怎道,如何就能離開得那麼幹脆,三年來一絲一毫的痕跡都不願留下。
原來,是另有金絲雀了。」
沉樾說話還是一如之前的難聽。
但我不敢反駁,生怕他突然給我一劍。
「嘖——」景珩站在我身旁,睜大眼睛,「這人說話好陰陽怪氣。」
「林筍姐姐,反正下雨,沒有客人,我們去看飛魚吧?」
景珩笑着,朝我伸出手。
他額角的墨髮,插着幾根碎草,應該是採花時不小心摔進了草叢。
沉樾抿緊嘴,冷笑着盯我:
「看飛魚……真是愜意。」
「只是不巧,要讓你們掃興了。」
「在下,剛好餓了。」
我不認爲沉樾出現是巧合。
我所在的地方,是沉樾整個故事線中,都沒有涉及的鎮子。
鎮子的歷史簡單又平凡,民風不好也不壞。
他是爲了我而來。
景珩許是意識到沉樾來者不善,眉頭蹙起,想要拉我的手臂。
而沉樾搶先一步,強硬地拽着我,將我拽到他身前。
我身體不受控制地朝他傾倒,雙手不得不扶住他的胸口,艱難地抬起頭,仰視着他。
他以絕對主權的姿態,睨着景珩,薄脣輕啓:「她不去。」
我討厭極了他這副自我自大的模樣!
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在任何人的面前,肆意踐踏我的尊嚴。
幾十次的攻略裏。
他可以在所有大臣面前,捏着我的下巴,逼我張嘴,然後吻我,將我的舌咬出血。
他也可以在酒宴上,談笑間將我賞給其他人當賤妾。
他甚至,在無數個我不願意的夜晚,壓着我,強行捏着我的肩膀,不要命地掠奪。
死一次,兩次,我不明白。
可我死了幾十次了。
我承認我很笨,是最差勁的攻略者,竟然被攻略對象玩弄於指尖。
多麼可笑,我還愛過他。
「沉樾,放開我。」我壓制着心底的怒氣,儘量冷淡道,「我已經和沉府沒有關係了。」
他明顯一頓,但依然不鬆開我。
景珩憋着氣,面孔驟冷:「沉公子,你若再不鬆手,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我越覺難堪,沉樾反而錮我更緊。
他嘴角噙笑,似乎想看景珩能怎麼樣。
我心猛地一沉。
沉樾心狠手辣,下手便是殺招。
若是起衝突,景珩定然喫虧。
「你——」景珩眸子染上冷光,額上暴起一道一道青筋。
眼見兩人就要打起來,我正要說話,一個身着黑衣的人突然走進來,對着沉樾耳語幾句。
幾乎是瞬間,沉樾表情大變,立馬鬆開了我。
他毫不猶豫地轉身,連傘都來不及拿,一頭衝進了雨中。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景珩衝過來,扶住我,低聲叫我:「林筍姐姐——」
我聽到,那黑衣人唸了姜歡歡的名字。
沉樾的白月光,也是他的硃砂痣。

-5-
我該慶幸,沉樾被突然病倒的姜歡歡引走了。
但我心底的不安,卻越來越濃。
景珩蹲在我身邊,拿起地上的石子,百無聊賴地往水塘地丟。
咚咚幾聲後,他站起身,朝我這挪了挪,又蹲下:「要不然,我們離開這裏。」
他小聲說,「就算他再有錢有勢,也總有找不到的地方。」
我無奈道:「這裏,就已經是他一輩子都不會來的地方了。」
景珩煩悶地將石子狠狠砸進水裏,愁眉不展:「那我們就逃一輩子。」
我輕輕摸摸他毛茸茸的頭頂:「那你就再也見不到你的父母了。」
他啞然。
「你也再見不到朋友,不能安穩地睡覺、喫飯,甚至要擔心明天是否還能睜開眼睛。」
我不捨得讓景珩陪我承受。
他顯然還沒預料到這些後果,一臉窘態,喃喃無言。
「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我故作輕鬆,快速地捏了一下他的臉,「我要離開這裏了。」
景珩慌張地站起來,總是笑着的眼睛,已經垂了一天:「林筍——」
從那天起,我再沒有對景珩說過一句話。
任由他苦苦哀求,紅了眼眶。
我也狠下心,一個眼神也不施捨。
系統終於看不下去了。
【景珩真是個傻小子。】
我打包衣衫,金銀細軟:【是啊,要是他遇到危險,你要一定要告訴我。】
【怎麼?】系統淡淡道,【你難道,還能因爲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角色,殺了攻略對象?】
【你知不知道,攻略者殺掉攻略對象,是會被抹殺的!】
我冷嘲:【難道我這麼一直被沉樾虐,就是活着嗎?】
反而,這三年的平淡,和景珩的相處,讓我覺得我還活着,還是個人。
系統沉默:【我也會被消除。】
我不知道系統也會怕死。
不過,既然都因爲 KPI 太低被扣工資而生氣了,怕死也能理解。
緊趕慢趕,第三天的早上,我坐上了離開的馬車。
姜歡歡出現得太奇怪了,我心底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按道理,現在纔是她剛和沉樾相識,還在互相試探的階段。
兩人的感情,遠遠沒到能如此在意對方的程度。
我不在的這三年,劇情究竟在如何發展?
我從沒離開過沉樾,不得而知。
這一路行駛,我隱隱心慌。
或許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車廂外,一道嗡鳴的利箭破空而來,噗嗤一聲——
「啊——」
趕車的馬伕尖叫。
緊跟着馬匹受驚,車廂劇烈搖晃。
我扶穩,猛地拉開車簾,低頭去看——
馬伕已經摔到地上,胸口中箭,血流不止,生死不明。
沉樾一身冷冽的黑衣,坐於高馬之上,正悠哉地收回手臂。
順勢,又取出一支利箭。
他的身邊,姜歡歡裹着披風,精緻的小臉蒼白如紙,坐在小一點的白馬上,好奇地打量着我。
兩人身後,是一小隊隨從。
「真巧。」沉樾勾着嘴角,「小娘,又見面了。」
他捏住箭羽,將箭搭於弓的右側,瞄準了我。
我呼吸一窒,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心口。
「阿樾——」姜歡歡皺着眉頭,聲音空靈清潤,帶着自然而然的嬌態,「別捉弄林姑娘了。」
沉樾撇嘴,放下手臂。
「林姑娘,別怕。」姜歡歡聲音輕柔,「阿樾只是想問你一件事,只要你——」
問一件事?
沉樾壞笑着看我,琉璃般的淺眸,閃過一絲精光。
那種表情,我太熟悉了。
幾乎是剎那,我全身繃緊,腦子成了一團糨糊,連呼吸也被迫暫停。
他極快速地搭弓,射箭,分毫之間,又射出一支箭。
砰的一聲。
一支閃着寒光的箭,擦着我的臉頰,沒入我身側的車廂。
我僵在原地。
姜歡歡被沉樾驚到,尖叫一聲,臉色更白。
但不是因爲害怕。
她是嫉妒。
我臉頰火辣辣的,一股血腥味兒漸漸蔓延。
「哎呀。」沉樾笑眯眯地,嘴角玩味,「不好玩,小娘怎麼一點都不害怕呢?」
「阿樾。」姜歡歡臉上乍青乍白,語調已經不再平和,「正事要緊。」
我拿帕子捂住流血的臉頰。
沉樾似乎很高興。
他又拿出一支箭。
「小娘,來玩我們最喜歡的狩獵遊戲吧。」
他興Ŧùⁱ高采烈地看向四周,「這附近的林子,真是極好的場地。」
「阿樾!」姜歡歡咬着脣,焦急地看向他,「不要玩了,好不好?」
她的餘光瞥向我,眼神意味不明。
我也知道,她在忌憚。
作爲女主,姜歡歡對任何人都善良溫柔、大度寬和,除了沉樾在意的人,比如我。
沉樾想報復我,想看我痛苦求饒的樣子,但姜歡歡卻始終認爲,沉樾是因爲愛我。
我覺得太諷刺了。
不知道姜歡歡到底是哪根筋搭錯,纔會這麼認爲。
這愛給她,她敢要嗎?
「阿樾……」
姜歡歡捏緊繮繩,聲音顫抖,近乎哀求。
但沉樾只是緊緊盯着我,眼神亢奮,眸色越來越深。
我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
與其和他周旋,倒不如抓緊時機跑。
來不及思考更多,我扶着車廂直接跳下來,朝着林子深處跑去。
沉樾大笑的聲音在我背後Ţü₂響起。
「所有人聽令——」
「凡能活捉林筍者,賞銀百兩!」
「我只要活的,至於想玩,還是想虐,隨意——」
身後,沉樾的聲音越來越振奮。
領令的隨從們歡呼一聲,發出一陣又一陣邪惡的笑聲。
我不敢回頭,只能用盡所有力氣,發了瘋一樣地往林子深處跑。

-6-
我藏在一個土坑裏。
頭頂蓋着雜草,四周是灌木叢。
這是個絕佳的位置,只要我不刻意發出聲響,就沒人能找到我。
努力穩下心跳,隱匿呼吸後,我開始後悔自己低估了沉樾的心狠手辣。
我原想離開這裏後再謀劃,但沉樾太快了,甚至,和以往都不同,他不給我一絲解釋彌補的機會。
幾乎是一上來,就帶着要殺了我的堅決。
三年,他對我的恨一點都沒有減少。
甚至還愈發激烈。
一陣頭疼下,腦中忽然浮現出方纔沉樾的那句話——
「來玩我們最喜歡的狩獵遊戲吧。」
冷靜下來,我才發覺這句話的詭異。
狩獵遊戲,是第十四次攻略時,他和我玩的遊戲。
他懲罰我和別的男人走得太近,在我的脖子上綁了一朵紅花,逼我像只獵物一樣,在林中逃跑躲藏。
而他手持弓箭,和一衆公子大臣圍捕我,若是誰能射中我脖子上的紅花,沉樾便重賞那人。
我差點死在那場狩獵遊戲中。
可這一世,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聯。
難道——
一陣寒意從腳底湧上,直衝我的頭頂。
難以言說的恐懼和心寒,籠罩住了我。
他記得,前幾次攻略的事。
「小娘——」
身後,一道溫熱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
沉樾在黑暗中,慢慢抱住了我的後背。
他的下巴抵住我的脖頸,聲音低沉:「我就知道,你會藏在這裏。」
我腦中轟地一聲,難以置信地,轉頭去看。
沉樾臉上有幾道灰色的土印,頭髮凌亂,顯然已經在此處藏了許久。
方纔選中這個地方的時候,我還特意檢查過。
竟沒有發現,沉樾早就在這裏藏着……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忽然又變成一塊石頭,使勁兒地往下墜。
沉樾,真是個瘋子、變態。
他捂緊我的嘴:「別叫。」
他朝我靠過來,從背後環住我,薄涼的脣放在我的脖子上。
另一隻手,熟練地從肩膀,摸向我的腰,彷彿在丈量我的身體。
「景珩有那麼好?」他聲音輕鬆,似乎不以爲意。
看我冷靜下來,他鬆開捂着我的那隻手,下滑到我的鎖骨,指尖摩挲:「小娘是爲了他,才狠心丟下我不管的嗎?」
「和他沒有關係。」我咬着牙說。
「瞧瞧。」沉樾輕笑,帶着促狹,「我還沒怎麼他呢,你就這麼緊張。」
他將手掌覆在我的身上,嘴脣含住我的皮膚,喉結響起吞嚥的聲音。
我閉上眼睛,強忍着疼痛:「如果你敢動他,我不會放過你。」
沉樾整個人,怔了一瞬。
他鬆開我的脖子,帶着醋意,和惱火,猛地將我按在他的懷中:「怎麼?他很厲害嗎?能讓你這麼放不下。
也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子罷了,能給小娘你想要的快樂麼?」
他肆意地說着羞辱的話,欣賞着我的窘態:「還是,小娘想兩個都要?
他能給的,繼子也能給
而且,能給得更多,更好。」
我輕蔑地盯着他:「沉樾,你忘了?如今的你,比景珩還小纔對。
你從什麼時候起,帶着記憶重生了?」
沉樾的黑眸蓋上一層笑意,笑得胸膛發震:「糟糕,被小娘發現了。本來,還想再玩幾世呢。
一直攻略失敗,被我殺掉,生我的氣了嗎?」
他挑起我的髮絲,隨手把玩。
在陰暗的草叢中,我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的恨,和不甘。
他的話,如當頭一棒,讓我腦子發矇。
他一直在享受這個貓抓老鼠的遊戲。
所以願意放我離開,給我希望,然後再一點點碾碎。
沉樾收斂笑容,神情逐漸凝重,緩緩捏緊我的脖子,狠厲地質問:「我從始至終,都只是你完成任務的標準,你的一枚棋子,只要我原諒了你,你就能離開,是嗎?
無論我怎麼傷害你,折磨你,你都願意忍受,因爲你根本不在乎。」
他本身就很聰明,如今帶着記憶不斷重生,很輕鬆就摸透了我的目的。
我只能在他的質問裏沉默。
「好,很好……」
他忽然笑了笑,鬆開手,「既然如此,就在這裏一直陪着我吧。
林筍,你哪裏都不許去。
我永遠,都不會放過你。」
說完,他站起身,泄憤般地將所有的遮擋物推散:「好好藏,別被找到了。」
林間斑駁的陽光,傾落在他的身上,散出一圈圈的光暈。
我滿腦子都在反駁他,但我卻什麼也說不出。
因爲他說得對。
我近乎卑微地討好他,就是爲了離開這裏。
爲他付出的一切,都是在爲離開他做鋪墊。

-7-
沉樾離開後,姜歡歡從樹後走了出來:
「果然,跟着阿越,就能找到你。」
姜歡歡自嘲,上下打量,在看到我脖子上的吻痕後,猛地變了臉色。
「真是好手段。」
她嘖嘖兩聲,「林筍,明明你什麼都沒做,卻能讓阿樾圍着你轉。」
「喫着碗裏的,瞧着鍋裏的。」她連連冷笑,「不覺得太貪婪了嗎?」
我斂容,拍乾淨身上衣衫的塵土,挺直脊背:「姜歡歡,你多慮了。如果不是他找上門來,我這一輩子都不會主動招惹他。」
她不信我的話,一口貝齒咬緊,目光兇狠:「林筍,就當是爲了景珩能活着——你能離沉樾遠點嗎?」
我動作一頓:「景珩是無辜的。」
「我纔不管他是不是無辜的!」姜歡歡聲音又尖又細,柳眉緊緊蹙起,「所有擋我和沉樾在一起的人,都要死!不管是你,還是景珩,還是剛剛那一個鎮子的人,擋我的路……就全都去死吧。」
我被她的瘋癲偏執嚇了一跳:「姜歡歡!你瘋了!爲了一個沉樾,難道你要屠村?去殺千百個無辜的百姓?!」
她忽然彎脣:「也不差這一個村子了。」
下一秒,姜歡歡突然從背後掏出一把匕首。
她嫉恨地看着我,清麗的五官逐漸扭曲:「只要你死了,阿樾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她握緊匕首,朝我衝來。
我腦中亂糟糟一團,堪堪躲過後,胳膊被刀尖劃過。
幾十次的攻略,我對她還算了解。
雖然赤手空拳,但三番四次的交手下來,我還是略佔上風。
一把搶過她手中的匕首後,姜歡歡仍不甘地辱罵。
見實在不是我的對手,她索性尖叫起來:
「林筍在這裏——」
「快來抓她啊——」
她緊緊扒住我的腰,惡毒道:「等着吧,那羣低賤骯髒的隨從抓到你後,我便下令讓他們一個一個地輪流凌辱你!那樣噁心的你,沉樾還會喜歡嗎……」
我心裏打了個冷戰。
四面八方,馬蹄聲,男人粗獷的笑罵聲,愈來愈近。
我想跑,但姜歡歡死命地拽着我,似乎篤定我不敢一刀捅了她。
她得意地笑:
「來啊,林筍,殺了我啊,我死了,景珩和那個村子的人都得死。」
「但你若是自殺,我倒是可以大發慈悲,放他們一條生路。」
「畢竟我只是針對你林筍一個人,要是你的執迷不悟連累了別人,嘖嘖,你就不怕會下地獄嗎?」
地獄?
我覺得好笑。
地獄能比這裏更可怕嗎?
堂堂一個攻略者,活了幾十世,竟然還這麼落魄無能。
系統罵我廢物,罵得對。
姜歡歡有恃無恐,彷彿喫定了我。
四周搜尋的聲音越來越近。
「哈哈——」她大笑兩聲,話說一半,砰地一下,一塊大石頭砸到了她的後腦。
她身子一軟,鬆開我,躺倒在地上。
我訝然,抬頭看——
景珩喘着氣,一臉驚魂未定的表情。
他手腕哆哆嗦嗦的,但那塊石頭卻拿得很牢。
他對上我的眼睛,癟嘴,委屈極了:「林筍姐姐,我,我不會把她——」
許多天未見,景珩瘦了。
他臉色不太好,泛着劇烈運動後的桃紅。
不知道他找了我多久,身上的白衫灰一片,黑一片。有的地方還被擦破,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一個乞丐。
一股難以言語的辛Ṫú₈酸難過,將我的喉嚨全部填滿。
景珩來救我了。
我說不出話來,只能抓住景珩的手,拼命地跑。
景珩見縫插針地說:
「林筍姐姐,我、我和我爹孃說過了,我問他們,我能不能跟一個人去流浪。
他們問我,要跟誰去,我就說,鎮子裏福來客棧的老闆娘,特別漂亮又溫柔。
我娘說,人家能看上你嗎?」
景珩氣呼呼的,又小聲:「然後,我就說,我願意。」
耳邊的風在呼嘯。
但他的聲音又那麼清晰。
「林筍姐姐,我願意陪你,不論是流浪天涯,有可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還是連飯都會喫不飽。
其實!我騙了你一件事。
見你第一面時,我說只要你給我的飯菜打折,我就答應幫你宣傳——
但其實我不想,因爲第一眼,我就愛上你了,我不想讓我身邊的混小子們認識你。」
他急急地說,生怕說慢了,我就又不理他了。
那幾天的冷落,實在是讓他怕極了吧。
我不敢去看景珩的眼睛。
這麼多世,我一直在想着,挖空心思,去救贖沉樾,去保護他。
但現在,景珩來救我了。
那種感覺,讓我心酸,鼻子酸,眼睛也跟着酸。
我和他手牽着手,跑了許久,跑到了林子的邊緣,甩開那羣人,才停下。
他呆呆愣愣地看着我,紅着臉,故作無事地看左看右,一會兒揪個草葉,一會兒折個野花。
我喘息好久,緩過來,鬆開他的手。
他又慌了起來,手足無措:「林筍姐姐——」
我走到他身前,帶着混亂的呼吸,踮起腳,在他脣上輕吻。
蜻蜓點水般。
這一刻,我下定了決心。
他彷彿被雷擊了一樣,瞳孔睜大,臉漲紅得像是喝了一大口烈酒。
我微笑,給他答案。
那是藏在我心底許久的答案,獨立於攻略任務之外的答案:「若是能逃出去,這輩子,就算是逃一輩子,我也會——」
突然。
我的眼皮一跳。
口中的話還在繼續往外說,但四周的景色好像慢了下來。
我能從餘光裏,看到急急趕來、惱羞成怒的沉樾。
沉樾取下弓,搭上箭。
我看到他將箭頭瞄準了景珩。
他還是找到我了。
所有的動作就像是慢速播放一樣,我不能動,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沉樾,拉了一個滿弓,嗖地鬆手。
那支利箭,嘭地一聲,劈開空氣,正中景珩的心臟。
「也會——和你,在一起。」
我的答案才唸完。
但景珩眼神已經灰暗,臉上的表情,定格在期待的那一瞬間。
他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那支箭,貫穿了景珩的前胸後背。
他甚至來不及聽到我的答案,就死了。
死在沉樾的箭下。
我腦子轟地一聲。
許多人從四周蜂擁而至,他們粗暴地踩踏着景珩的屍體過來,拉扯我的胳膊。
甚至,有的人爲了第一個抓到我,直接踩在了景珩的胳膊、膝蓋上。
咔嚓咔嚓的聲音下,他的骨頭也碎了。
他的衣服、手掌、臉頰上,都是那羣人的鞋印、塵土。
我彷彿丟了魂一樣。
不知道跑,不知道躲。
我只是站在那,靜靜地看着景珩。
然後,我的衣衫被爭搶我的人扯爛,有人強硬地按着我的頭,想要讓我跪下。
這個時候,景珩的傷口才開始慢慢往外湧血。
他湧出來的那些鮮血,好像又一下子都堵在我的心口。
讓我備感煎熬,靈魂麻木。
一直旁觀的系統,嘆了口氣,試圖安慰我:【景珩只是配角,你不必——】
它說了一半,又嘆息一聲。
我什麼也聽不進去,什麼反應也做不出來。
滿腦子,都是景珩期待、等待的表情。
和那個沒說出口的答案。
直到我跪在沉樾面前,他捏着我的下巴,指甲陷入我的肉裏,我纔回過神。
「我說過。」沉樾恨恨地看着我,「你只能陪着我。景珩一個賤民,你也能喫得下去?」
他近乎瘋魔,乾淨如玉的臉龐、華麗的服飾,無一不彰顯着他的尊貴。
景珩,只是那個鎮子裏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年。
是這個故事裏連出場機會都沒有的角色。
我低下頭,疼痛徹骨地絕望。
我終究,害了他。

-8-
沉府。
我沐浴乾淨,換上潔白柔軟的裏衣,躺在榻上等沉樾回來。
【林筍——】
系統欲言又止,【怪我,世界重啓次數太多,越來越不穩定,沉樾帶着記憶重生,我竟然沒有發現。】
我搖搖頭,沒說話。
系統一反常態地關心:【若是覺得難受,你和我說說話也行。】
我拉過來棉被,蓋在自己的身上。
枕頭下,藏着一把匕首。
【林筍……】
系統再次提醒我,【攻略者殺了攻略對象,是會被抹殺的。】
【系統也會因此被懲罰,被清除所有痕跡。】
我沒有說話。
它只能給我下命令。
但不能真的控制我做什麼。
我將手伸到枕頭下面,摸到那把匕首後,心才稍安。
這還是從姜歡歡那裏搶來的匕首。
上次景珩只是打暈了姜歡歡,她並沒有死。
因爲暈過去倒在地上,碎石子劃傷了她的臉,現在她還在休養,沒時間對付我。
而沉樾也和前幾次一樣,將我囚禁起來,時不時來虐待我一番,心滿意足後而去。
我逆來順受,他以爲我和前幾世一樣,被他徹底打壓得失去了自我。
他以爲我成了一個傀儡,任他取樂的木偶。
他已經對我降下了戒備心。
門聲吱呀,沉樾滿身酒氣,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
我坐起身,淡淡地看向他。
他被我冷漠的眸光惹火,三兩下褪去外衣,直接朝我壓了過來。
「再敢這麼看我,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他領口微敞,露出健碩的胸膛,說不出的邪肆魅惑。
蠟燭熄滅。
冰涼的脣覆上我的臉。
他貼着我的耳垂,聲音乾涸:「還不肯原諒我殺了你的小情人?」
我一言不發。
他忽然悶悶地笑了幾聲:「小娘,我們幾乎是永生的存在了,何必在意那一兩個配角呢?」
他粗暴地拉開我的衣衫,熟稔地撫摸我的軀體。
我如同一具僵硬的屍體一樣。
他向來喜怒無常,不知怎麼又沒了興致,鬆開我,靠在枕頭上。
屋內沒有點燈,我看不清他沉默的臉上,是什麼表情。
他幽幽地又說起了小時候的事情。
「小娘。
最開始的時候,我真的好開心,你對我那麼好,甚至比所有人都好。」
他慢慢地念,聲音冷冽,「但我沒想到,這一切都是有目的性的。
我是想放你離開,但我試過了,才知道根本做不到。看到景珩的時候,我嫉妒得快要發瘋啊……」
空蕩冷寂的房間裏,沉樾的聲音顯得寂寥而孤單。
「我寧願殺了他,讓你痛恨我,我也要你在我身邊。」
他自顧自地說,「雖然,我並不快樂。」
說完,他吸了吸鼻子,側過頭,在枕頭上蹭了蹭。
「沉樾。」
我嘶啞着聲音,嗓音如同鋸桌腿一樣難聽。
這是自從景珩死後,我第一次開口說話。
之前無論他怎麼逼我,辱罵我,我都咬緊牙關沒有開口。
突如其來的回話,讓他驚喜得直接坐起來:「林筍——你說。」
我一字一句:「當初ẗū⁺,你和姜歡歡來找我,她說,你只是有個問題,想要問我。
是什麼?」
沉樾怔住,回憶好一會兒:「那只是個找你的藉口。」
我黯然輕嘲:「我知道,你想問什麼。」
「你想問,我到底愛過你沒有。」
沉樾啞然。
我勾脣,冷笑:「我告訴你答案吧。」
胳膊撐起身子,我坐起身,朝着沉樾的方向靠近。
另一隻手,悄無聲息地去拿枕頭下的匕首。
他毫無察覺,依然還在等我的回答。
系統再無法旁觀:【林筍!冷靜!你不能殺了他!】
【大不了下一世你再和景珩廝守啊!你殺了他,什麼都完了!】
【林筍!】
我幾乎已經靠在了他的胸口。
能感受他起伏的胸膛,溫熱的呼吸。
「沉樾,我愛過你。」
他身子一僵。
系統狂吼的聲音,逐漸被系統的警告聲掩蓋。
【警告!警告!】
【攻略者行爲異常!】
下一秒,我拔出匕首,狠狠朝着他的胸口刺去。
無數個被囚禁的夜,我模擬了上百次。
我用盡了所有力氣,沉樾反應過來,用手掌去擋,我刺穿他的掌心,朝他的心口用力。
景珩當時該有多疼。
他死後,我才明白一件事。
不是重生,就能改變所有事的。
我在意的景珩,帶給我溫暖感覺的景珩,已經死了。
他如此真切,如此悽慘地死在我的面前。
就算重生,我也無顏再去尋他。
我做不到假裝無事發生,心安理得地陪着景珩。
這種疼痛,和死亡的感覺——
我要他沉樾也嚐嚐。
哪怕四周一片黑暗,我依然能看到沉樾驚愕的黑眸。
「沉樾,我愛過你,但我不會再愛你了。」
我與他僵持,刀尖開始漸漸沒入他的胸口。
一股熟悉的血腥味。
我全身都在顫抖,所有的細胞都在叫囂。
我越來越用力,腎上腺素開始狂暴地分泌。
「所以,爲了景珩?你就要殺我?」他半眯的眸子裏劃過一抹哀絕。
我望着那雙黑眸:「沉樾,如果我殺了你,這個世界就會消失,你不會再醒來,我不會,景珩也不會重新再活過來。」
他眸色一緊。
「我可以爲了你不斷重生。
但是,我願意爲了景珩——
不再重生。」
他忽然笑了笑,半晌,才抿脣:
「小娘,終究是放棄了我。」
然後,他鬆了力。
他不再堅持,匕首毫無阻擋地全部沒入他的皮肉。
我整個人也趴在了他的胸口上。
他挑着眉,一貫冷峻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淺淺的笑:「至少,你是真的愛過我。」
鮮血開始從他的口中流出,他被嗆得一直咳嗽:「林筍……我也不想這樣繼續傷害你下去啊……
但是我真的不能接受你離開我……
沒有人教我該怎麼愛一個人……」
鮮血越來越多,他捏着我的胳膊,想要說話,卻始終說不出來。
「林筍——」
他眸中的光亮,在漸漸黯淡。
我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輕鬆。
我不想聽系統各種各樣的警告,也不在乎自己是否會被抹殺。
「沉樾,不會再重來了。」
我慘笑看着他,「我教不會你,也再沒有重來的機會了。」
在他眼底的光芒徹底消失的那一瞬,我閉上眼睛ṭũ⁻。
「我無法攻略你,也不想再攻略你。」
「沉樾,再也不見。」
番外.平凡角色
【你的攻略者,竟然殺了攻略對象!】
系統在對話框中,苦澀地回了一個是。
【你……你爲什麼不攔着?!】
看着領導發的責備信息,系統打了一大通這個攻略者多廢物多心軟,還總是感情用事的甩鍋話。
但在點擊發送鍵的時候,它猶豫片刻,全都刪掉了。
最ẗũ̂₉後,它回:【大不了把我清空唄,我的攻略者,她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對面的消息安靜了一會。
片刻,狂轟濫炸。
【???你翅膀硬了是吧?】
【小小的七級系統,就敢這麼說話?】
【好好好,你等着,我現在就清空你的所有績效!扣工資!一千年!】
系統默默捱罵半天后,它發送道:【我接受處罰,但那個世界已經不穩定了,我可以修復之後再領罰嗎?】
半晌,那邊回了一個:【由你!】
得了世界的修復權限後,系統悄咪咪地增加了個連背景板都算不上的角色。
它將這個角色放在了和主角所有事件都不相關的鎮子裏。
爲了讓這個廢物心軟還喜歡感情用事的角色能活下去,它費盡心機搞了個客棧,取名爲福來,角色理所應當地成了客棧老闆娘。
修復完成後,系統試運行了一下這個世界。
它沒有關注幾個主要角色的成長。
而是在看這個與所有劇情都不相關的福來客棧。
客棧開門的第一天,角色林筍繫着圍裙,喜氣洋洋地站在門口,招呼着過往的行人。
她招呼了半天,累得額頭上冒出晶瑩的細汗。
但生意好像並不好,行人都只是看了看,就匆匆離開。
林筍落寞地坐在門口,用汗巾擦着額頭,百無聊賴地看着外面。
一個在不遠處,藏了許久的小少年,緊張兮兮地整理自己的衣服,  還有頭髮,鼓起勇氣,又鼓起勇氣。
再鼓起勇氣。
他終於若無其事地走到了街上。
林筍熱情地招呼。
少年假裝不在意地看向她。
林筍趕忙介紹客棧的特色,熱情爽朗。
少年嗯了一聲,問:「第一個顧客有折扣嗎?作爲回報,  我可以幫你免費宣傳。」
看着他那張朝氣俊秀的小臉,  林筍笑了笑:「沒有。」
少年哦了一聲,  紅了臉,沒有預想這種情況下要怎麼回話。
林筍笑眯眯地看着他,  看得他渾身又酥又麻,  只能落荒而逃。
沒走兩步,少年又折返回來,摸摸鼻子,紅着臉:「那,有什麼招牌菜嗎?」
林筍眨眨眼睛,開始介紹。
後來,少年介紹自己叫景珩。
林筍很喜歡這個陽光的少年,兩人漸生情愫。
客棧忙的時候,景珩不用說就來幫忙。
下了雨,  客少的時候,  景珩就拉着林筍去看飛魚,去摘花,  去看所有值得的景色。
兩人相處默契,悠然自在。
再之後,三書六禮,  八抬大轎,  明媒正娶。
相戀,  孕育,陪伴。
在那個如同田園詩般的鎮子裏,  他們兩個再普通不過的角色,  不停重複地過着一生。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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