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一生自在隨心

我和林雨薇同時嫁入皇家。
她嫁病秧子齊王,我嫁擺爛王老九。
齊王不下榻,老九不回家,我們每日招貓逗狗,逛街喝酒。
酒足飯飽再湊在一起說蛐蛐公公和寵妃婆婆的愛情三兩事。
「七郎~哦~我的七郎~」
「笙笙~朕最愛的笙笙~」
我們苦中作樂,聖上那老東西看不了我們快活。
他今日降罪給我崔家,明日斥責我閨蜜林家。
理由五花八門,主打的就是,老子打你,還用看天氣?
我:「我受夠了,你呢?」
閨蜜:「你受夠了,那我也受夠了。」
我:「我想造反了。」
閨蜜:「你反我也反。」
閨蜜用虎符調兵遣將,我振臂一揮,我家書院的學子用筆桿子殺人。
我們倆一文一武,配合默契,差點就直搗黃龍,活捉了那倆膈應人的老登。
但,馬背上的急先鋒怎麼是病秧子?
在人羣中鼓舞士氣的,怎麼是我那不回家的老九?

-1-
我和閨蜜林雨薇是大楚最不靠譜的兩個小姑娘。
她生母早逝,父兄都在邊關,於是把她寄養在我們家。
別人的啓蒙書,是《三字經》《女則》,我們的啓蒙書是我娘寫的話本子。
我們最愛玩的遊戲就是扮演話本子中的人物。
「鬼仙大人,求您收留我吧,我只要能留在您身邊,哪怕是個Ŧŭ̀⁻丫鬟我也願意……」
「賤婢……鬼仙大人是我的,誰也不許搶……」
大伯母看見我們倆就很頭疼。
孃親卻喜滋滋,每日把話本子拿給我們,讓我們演戲給她看。
再長大些,這種幼稚的小遊戲就滿足不了我們了,我們就天天跟着二伯母去經商。
出過海,去過塞北,還騎過駱駝。
見過金髮碧眼的怪人,也學過奇奇怪怪的語言。
本以爲我們可以這樣逍遙一輩子,誰知聖上那老登,怕我們崔家在學子中的影響力,也忌憚林家在軍中的威望。
於是把我們倆打包嫁給了皇家倆廢人。
病秧子齊王,除了拜堂那日出來一會兒,其他時間從不見外人。
林雨薇數次跟我吐槽,齊王那小登徒子,病得快死了,還學人家隱士,住在竹林裏。
我那擺爛王老九,拜完堂人家溜了,至今我還沒見過他長啥樣。
罷了罷了,被我娘摔打過,上過我大伯母的人設小學堂,還跟二伯母出海跑過商,我和林雨薇適應能力強得可怕。
聖上這老登徒子,除了愛給人添堵,就愛膈應人。
每次我和林雨薇入宮,不是被淑妃娘娘撒嬌洗耳朵,就是被聖上的寵溺行爲強行洗眼睛。
我們倆表面唯唯諾諾,眼神對視間,已經蛐蛐了一百個回合。
在醉香樓啃着大肘子,嘴巴還不能停。
「七郎~哦~我的七郎~」
「笙笙~朕最愛的笙笙~」
「今日這肘子怎麼這麼膩?」
「你確定是肘子的緣故?」
然後我們倆一起幹了杯中的梨花釀。
蛐蛐開心了,酒足飯飽了,我們倆勾肩搭背地去戲班子給小桃紅賞銀子花。
誰知剛到那兒,就撞到官差在抓人。
我一把拉住班主:「怎麼了?」
班主老淚縱橫,卻一句話都不敢說。
當晚,我們纔打探出來,就因爲小桃紅進宮唱戲,聖上隨口誇了句餘音繞樑。
淑妃娘娘就隨意找個藉口剪斷了小桃紅的舌頭,拔掉了小桃紅的指甲。
最後小桃紅失血過多而死,淑妃卻捂着胸口說被小桃紅嚇到了。
整個戲班子都被聖上遷怒。
我拉扯住林雨薇想要衝上去的身子。
「不可,入京前家裏怎麼說的?」
林雨薇眼眶溼潤,眼底都是憤慨和不理解:「福寶,她們做錯了什麼?」
「小桃紅說,攢夠一百兩就可以去你們崔氏女學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她就差十兩銀子了。」
我看着林雨薇手中的荷包,忍不住別開視線。
那裏面,有零有整,是五十兩銀子。
昨日我們出門沒帶銀子,我說讓下人送過來,林雨薇怕小桃紅介意,要今日親手送過來。
誰知才一日的功夫,小桃紅再也去不了心心念唸的江南了。
林雨薇越發生氣,掙脫開我的鉗制:「你起開。」
「是你拿父兄的命去賭?」
「還是我拿崔家上下十幾口去逞能?聖上爲何把我們嫁給那倆?你忘了?」
林雨薇猛地抱住我,把頭埋在我肩膀,淚水瞬間打溼了我的衣服。
她聲音悶悶地:「她們把天下臣民當什麼?憑什麼?」

-2-
我們悄悄救出班主衆人,並安排人安葬小桃紅的事情被聖上知道後。
我們倆被懲罰跪在烈日下。
淑妃坐在水風車前,喫着冰飲子,目光涼涼地在我們二人臉上巡視。
「七郎,現在的孩子可真不聽話。崔家伯母和崔氏妯娌都是多麼好的人,怎麼就教養出這樣叛逆的孩子?」
聖上享受着淑妃的投餵,眯着眼睛不願意看我們:「自家孩子都教養不好,如何開女學?關了拉倒。」
我據理力爭:「聖上,那是兒臣母親和祖母的心血。裏面有很多求學的女子,書院關了,那些女子就沒有上學的地方了。」
聖上眯了眯眼睛:「你崔家竟然張狂至此。女子無才便是德,你們在江南建什麼女學?」
淑妃娘娘笑得嬌媚:「還能爲啥,沽名釣譽,拉攏民心。七郎,老崔頭狡猾得很。」
聖上一揮手,我孃親和祖母傾注半生心血的女學被關。
林雨薇還沒來得及爭辯,淑妃的惡意又對準了她林家。
「林家越來越張狂了,齊王妃就仗着父兄在軍中,不然如何敢違逆我們的命令。」
一番話,聖上起了警惕之心,他要把林雨薇十二歲的小侄女送到敵國去和親。
林家父兄鎮守邊關數十年,和敵國早就結下血海深仇。
林家侄女嫁過去,又如何能有好日子?
烈日炎炎,聖上和淑妃留下一句:「跪滿三個時辰,不然不許起來。」就得意地離開。
仿若我們這些人,全都是他們手底下的泥,想怎麼捏就怎麼捏。
我看着林雨薇煞白的臉:「我受夠了,你呢?」
林雨薇手握成拳:「你受夠了,那我也受夠了。」
我:「我想造反了。」
閨蜜:「你反我也反。」
一瘸一拐從宮中離開後,我們沒有再去醉香樓啃大肘子,反而關在書房密謀。
林雨薇甩出一直貼身佩戴的虎符:「出嫁前,父親給我的嫁妝。可調配五萬兵馬。」
我兩眼冒光,拿出祖父給我的家族信物:「凡我崔氏門生,皆認可這枚信物。」
林雨薇越發激動:「我帶隊攻入皇宮,殺了那倆老登,你帶着學子蠱惑民心,咱們一文一武,保管把這倆老登拉下馬。」
「蠱惑民心不是這樣用的。」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跟我咬字眼。」
「那咱們這樣……」
說話間,書房頂上掉下來兩片瓦。
我們倆震驚向上看,卻發現房頂漏了兩個窟窿。
林雨薇抓住我胳膊上的肉:「福寶,咱們不會出師未捷……」
「閉嘴。」
我們貓着出門查看,卻只看到屋頂兩隻貓在那裏喵喵叫。
林雨薇呼了口氣:「春日到了,貓咪可不是要叫春嘛。」

-3-
說反咱就反,林雨薇去賣林將軍當年的感情,我去學子中渲染聖上的昏庸和殘暴。
要怪只能怪聖上在位多年,作惡太多。
苛捐雜稅,隨意徵兵,大興宮殿,卻從不願賑災。
大戶人家一輪又一輪地被剝削捐款,搜刮到的財物,卻沒有十分之一能給到災民。
反而對這些有名望有能力的人家,多番壓榨,猜忌。
就連支持他奪嫡的老人,他也隨意打壓。
衆人苦聖上多年,如今終於有人揭竿而起。
於是我和林雨薇的謀反之路異常順利。
林雨薇隊伍中的急先鋒,不僅人長得好看,帶兵打仗,使起計謀來,更是不在話下。
我們崔氏門下的學子,更有出類拔萃者,用林雨薇的話來說,那就是天生的政治家。
在他們的加持下,我們隊伍勢如破竹,直接攻到了聖上和淑妃的寢殿。
也可能我們隊伍走得太快,攻進去的時候,淑妃還正掛在聖上的身上:「七郎英勇神武,笙笙都快受不住了呢!」
我和林雨薇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都快受不住了呢~」
聖上和淑妃手忙腳亂地穿上衣服,被士兵押出來的時候,我和林雨薇身姿站得越發直。
彷彿在說,看好咯,謀反的是我們倆。
結果誰知,聖上壓根就沒理我們。
他顫巍巍地走到急先鋒面前,滿臉的失望和憤怒:「老五,朕還以爲你病得快死了,原來都是麻痹朕的手段。」
我和林雨薇對視一眼,無聲交流。
「你夫君?」
「我不知道啊。」
「你夫君,你不知道?」
「???」
我還沒用眼神譴責完林雨薇,聖上那老登又衝着我來了。
我已經準備好了一肚子懟他的話,誰知他越過我,走到了煽動人心的書生面前:「老九,這就是你所謂的擺爛?」
我和林雨薇再次震驚對視。
不是,這倆什麼時候潛伏在我們的隊伍中?
我們一點都沒發現,還對他們大加提拔和信賴。
不是,這倆小登到底是哪一邊的?
我和林雨薇今日不會要交代在這兒吧?

-4-
我和林雨薇還在震驚中,只見那書生,一個反鉗制就把聖上那老登摁在了當下。
「父皇您還記得兒臣啊,兒臣還以爲您沉迷溫柔鄉,早就不認得我和五哥了呢。」
我和林雨薇再次對視,無聲交流。
「你夫君和我夫君很親近?」
「這到底是咱們造反,還是有人借力打力啊?」
「皇家人均八百個心眼子,孃親誠不欺我。」
我們用眼神對視了一百個回合,聖上那老登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們是朕的孩子,朕承認這些年朕對你們不住。但這崔家在杏壇已成氣候,如若不殲滅,咱們整個王室都要受牽制。」
「還有這林家,一個不高興,她們就敢舉兵造反,好孩子,朕對不住你們,求你們給朕一個彌補的機會。」
病秧子急先鋒,一點也沒有生病的症狀,身姿挺拔站在那裏,一杆長槍對準衣冠不整的淑妃:「父皇,您還記得我母后怎麼死的嗎?是這賤人,污衊母妃和他人通姦。」
急先鋒話還沒說完,聖上就拔過侍衛手中的佩劍,一步步挪到淑妃面前。
淑妃一隻手攏着身上的衣衫,一隻手小心地握住佩劍的刃。
由於太用力,利刃劃破她的手,一滴滴血從她白嫩的手心流出。
她並沒有哭喊着求情,只是哀傷地說:「七郎,如果笙笙的命,能解七郎的危機,笙笙死而無憾。唯有我們膝下的小七,求七郎以後能善待他兩份,就當全了我們的情分。」
說着,淑妃閉上眼睛,慢慢鬆開了握劍的手。
我和林雨薇對視一眼,也不由爲淑妃對聖上的心意所震撼。
原來孃親話本子中,生死相隨的愛情,也不僅僅是古老的傳說。
但誰知,我們還沒感慨完,聖上那老登,一把薅過走神的我,把劍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就說這倆老登,不是什麼好玩意。
我還在爲她們的絕美愛情哭泣,誰知人家只是演了一場迷惑我的戲。
真是晦氣。

-5-
林雨薇瞬間就急了眼,但我在老登手裏,她也不敢輕舉妄動。
我委屈巴巴看着她哭嚎:「薇薇,如果我死了,你記得,我這人最喜歡乾淨,一定要把我葬在漫山鮮花叢中。」
「還有,你還記得我們那次遇到的那個怪人嗎?記住他的吩咐,給我燒的紙錢,一定要疊成金元寶,你知道的,我喫不了苦,除了金元寶,還要給我燒十八個男寵,我在地下寂寞。」
林雨薇嫌棄:「你怎麼這麼多事?」
我嘆息:「你這相當於提前把錢存在錢莊,只不過我這個是屬於陰間戶頭。」
恍惚間,我彷彿看見那不回家的老九斜了我一眼。
但我實在沒精力搭理他了,我的小命都要保不住了。
顧笙笙笑得癲狂:「就怕她沒機會給你燒紙錢了,你以爲她跑得掉?」
在顧笙笙收攏衣衫,用指甲刮我的臉時,十八個暗衛從屋頂掉落,踢下聖上手上的佩劍,順手把我推到了林雨薇的懷中。
我縮在林雨薇懷中弱小可憐又無助,林雨薇嫌棄地推開我,隨着她一個眼神,暗衛制服聖上和淑妃。
我撿起剛剛被踢落的佩劍,一步步走到淑妃面前,順手挽了一個劍花,然後淑妃的臉上就開出一朵絢麗的血色玫瑰。
淑妃:「啊啊啊……」叫個不停。
「你敢,你這是大逆不道,你信不信本宮砍了你的腦袋。」
我仔細端詳了半晌,越發覺得一邊劍花不太好看,於是我順勢又在另一邊雕了一朵秋海棠。
急怒攻心下,淑妃暈了過去。
林雨薇踢了踢淑妃軟綿綿的身體,嗤笑一聲:「也不過是個軟腳蝦啊,怎麼之前傷害他人,使陰謀詭計的時候,那般順手。」

-6-
聖上眼看着自己最心愛的妃子被我們欺凌,咆哮起來:「老五老九,你們到底要幹什麼?」
「你們就眼睜睜看着這兩個蛇蠍女子欺辱你們的庶母嗎?」
一直很沉默的老五笑出了聲,他一步步走到聖上面前,仔細端詳聖上已經蒼白的面容:「原來,父皇也會慌啊?」
聖上面色萎黃,眼底都是哀求:「老五,老九,朕知道,你們記恨朕縱着笙笙辜負了你們的孃親。」
「朕如今也馬上要走了,臨死前,就一個心願,你們幫朕把這倆囂張的黃毛丫頭殺了,朕立馬下詔書傳位給你們。」
「百年之後,你們不是亂臣賊子,朕知道你們絕對有自己的勢力,憑你們這些時日的鑽營,拿下這倆黃毛丫頭,一定不在話下。」
我和林雨薇對視一眼,手指放在背後,就看這老五老九到底有什麼打算。
如果當真背叛我們的話,我們提前安排的最後殺手鐧,就不得不放出來了。
好在,老五和老九沒讓我們失望。
只見他兄弟二人湊到聖上面前,一左一右,同時卸掉了聖上的兩隻手。
「既然詔書這麼難寫,父皇的手也不必要了。」
聖上眼底都是驚懼:「你們瘋了!」
老九笑得癲狂:「父皇這才知道?」
「我還以爲,父皇當初忌憚我母家,僞造通敵叛國的證據,害我母家一百零八口都被斬殺殆盡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我瘋了呢。」
我實在沒耐心聽他們和老登沒完沒了的算前賬了。
雖然我們做足了萬全準備,但遲則生變,已經走到如今這個地步,我崔家和林家,都經不起任何變故了。
我和林雨薇,一人提着一把劍,分別走到淑妃和聖上面前。
淑妃兩邊臉上的花開得嬌豔,看我的時候,卻滿是驚恐。
我仔細端詳半日:「你這樣的蛇蠍美人,幸虧當初你沒能進崔家,不然你到哪裏,哪裏都不得安寧。」
可能也知道今日逃不過這遭了,淑妃反而平靜了很多。
「崔家,那樣溫馨清正的家風,如若我能嫁進去,如若我能有福氣,我又何必走到這一日。」
見我呆愣着不說話,淑妃嗤笑一聲:「你泡在蜜罐中長大,又怎會知道我自小在嫡母手下討生活的艱辛。」
說着,淑妃掙脫開鉗制她的侍衛,一頭撞死在我的劍下。
噴湧出的血,濺了我一頭一臉,我忽然就腿軟了。
往後跌的時候,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之前在書生中侃侃而談的九王,僵着臉遞給我一塊手帕:「你先擦擦。」
我無暇顧及這些,轉身去看林雨薇,誰知她比我還利落,聖上那老登眼睛瞪得大大的,腦袋卻滾落在地上。
死不瞑目。

-7-
一時間,除了侍衛們收拾殘局的聲音外,整個寢殿靜得嚇人。
我和林雨薇對視一眼,互相打機鋒的時候,我們提前埋伏的暗衛和火炮手都被押送到了寢殿門口。
陌生的將軍冷着一張臉跪下稟報:「臣,不辱使命。」
我瞬間覺得寒毛都要豎起來了。
暗衛和火炮手,是我和林雨薇最後的盾牌,除了我二人,沒有任何人知道。
指使他們的話術,都是我們提前謀算好的,確保其他人聽不懂我們之間的機鋒。
但現在,我們精心培養的首領正被人家仿若小雞一般,押在這裏。
御林軍蜂擁而至,我們的人都被圍攻在裏面。
之前總擋在林雨薇面前的急先鋒齊王,振臂一揮:「有人謀反,父皇傳密令給我和九弟。」
他從身上拿出一個傳詔聖旨,頂着我和林雨薇的錯愕和不解,把九王推到了皇位。
怪不得他們不需要聖上的詔書和簽字,現成的亂臣賊子,現成的立功機會。
從此以後,別人再提起新皇,只會說他救國家於危難,而我和林雨薇,顯然就是那個炮灰。
這也合理解釋了,爲什麼我們兩個女孩子,振臂一揮,就會有那麼多人爲我們效命。
大軍長驅直入抵達宮殿的時候,我還在爲我和林雨薇的能力沾沾自喜,原來,這一切,都不過是齊王和九王的將計就計。
棋差一招,滿盤皆輸。
看着林雨薇紅通通的眼眶,我也忍不住給了自己一巴掌。
這些年跟着二孃走南闖北,也見識過人心複雜,爲何到自己做事,還是如此顧前不顧後。
我們倆任性衝動,死不足惜,但我們身後的崔家和林家要怎麼辦?

-8-
好在,九王初登基,爲了在學子中的名聲,也爲了數十萬邊關大軍不寒心,網開一面。
除了我和林雨薇死罪難逃外,崔家和林家不受影響。
聖上新喪,新帝初登基,我和林雨薇被關了起來。
眼見牢房周圍,空無一人,林雨薇忍着的淚水才落下來。
「福寶,對不起,我太沖動了,害得你也受連累。」
ṱų¹
我抱住她,任由她把鼻涕眼淚都擦在我身上。
哭累了,她又咬牙,把齊王和九王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
我一想,皇宮人均八百個心眼子,於是湊到她身邊,和她一起罵。
就在我們越罵越起勁的時候,有人帶走了我們。
林雨薇撇撇嘴,更是委屈:「你們怎麼回事?死囚犯死前都要喫碗斷頭飯呢,怎麼到我這裏,就要餓肚子上刑場了?」
但沒人搭理她,我們被蒙着眼睛,帶上了馬車。
馬車東拐西歪,我們被帶到一處宅子中。

-9-
我和林雨薇又有了新的身份。
五品官家中寄養在江南的嫡出小姐,養在深閨人不識,如今回京恰好趕上皇宮選秀,我們倆赫然在待選名單中。
晚上我悄悄遛到林雨薇房中:「你怎麼看?」
林雨薇疲憊地癱在小榻上:「有什麼好看的?咱們都中了那倆小登的詭計,被他們當槍使了。」
這還用她說,我問的是,現在讓我們入宮選秀這檔子事。
林雨薇卻沒有回答我。
她把胳膊枕在腦袋上,側過頭看我:「你還記得咱們在邊疆的日子嗎?」
「風沙大,咱們騎着駱駝,明明環境艱苦,口乾舌燥,但咱們笑得那般熱烈。」
「那時候,我們最愛做的,就是趁二伯母不注意,悄悄溜去外藩人的集市。」
林雨薇的目光是那樣閃耀,和我們喝完葡萄酒,躺在草地上看的星星一樣閃耀。
「福寶,這幾日我總會夢到一望無際的大草原,這上京城像一個大牢籠,在這裏的每一日,我都覺得窒息。」
可是,我們不是一個人。
我們有父母長輩,有自己想要拼命守護的人。
直到林雨薇呼吸綿長進入夢鄉,我還是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麼。
棋差一招,被人利用,我們得認。

-10-
徵乾元年,六月初六,新帝大婚,迎娶五品小官家中嫡長女,寧福寶爲後。
同年,八月初八,齊王大婚,迎娶五品官家中嫡次女寧雨薇爲王妃。
一時間,上京城的眼睛都盯在了寧府,拉攏巴結着衆人。
而作爲輿論中心的我們,挽起發,穿上象徵身份的錦衣華服,又嫁了一回。
上一次連大婚都沒出現的九王李承徽,身穿大紅嫁衣,像孃親話本子寫過的那樣,陪着我舉行了一場帝后表演。
如若沒有之前的過往,看着他滿眼的期待,我或許也會以爲,我得嫁良人。
李承徽沒有納妃,之前老登的後宮衆妃嬪,都被李承徽遷去了別苑。
諾大的後宮,除了我們二人,就只有先皇打入冷宮的小十八。
那孩子才八歲大,李承徽帶我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對着後宮的小太監學狗叫。
兩個半大的小太監居高臨下站在他上首,而本應尊貴的皇子,爬行在地上,只爲小太監隨手打賞的一塊窩窩頭。
見我呆愣在原地,李承徽說:「這樣的日子,我過了十年。」
他聲音很平靜,仿若在訴說旁人身上發生的故事,但我卻瞬間紅了眼眶。
被關牢中的時候,我和林雨薇咒罵過皇家祖宗十八代,也後悔過自己的疏忽和大意。
但我們從來不曾後悔過揭竿而起。
那老登,無論怎麼看,都該死。
我把小十八帶回了寢殿。
就像在家中,帶着族中ţũₙ的弟弟一般,攛掇他爬山上樹,下河摸魚。
李承徽在御書房忙碌一個多月,再回後宮,看到的就是小十八在河邊支着架子正烤魚,而我愜意地躺在躺椅上指揮小十八:「烤嫩一點,再撒點鹽巴,不然不好喫。」
他輕咳一聲:「再過幾日,就是五哥大婚,咱們一起去湊湊熱鬧,你覺得如何?」
我點了點頭,跟誰置氣,給林雨薇撐腰的事情,我也不能錯過。

-11-
我被關在宮中的這段時間,據說齊王和林雨薇朝夕相處。
他帶林雨薇去看熱鬧的舞獅表演,下雨天親手陪林雨薇去欣賞雨滴打在荷葉上的凝珠。
晨起會騎馬繞過喧鬧市井,踏着日出的光輝,捧上一株最鮮豔的秋海棠,贈給林雨薇。
所以在婚宴上,看到林雨薇團扇下亮晶晶的眸子,我就知道,這丫頭心動了。
也罷,像我那樣困在後宮纔是真的沒滋味。
我真誠地祝願林雨薇幸福。
從婚宴回去的路上,李承徽第一次開口:「你是不是怪我?」
怪嗎?
應該是怪的,把我們矇在鼓裏,被他利用。
勝利了也不肯放我歸家,非要把我一起囚禁在這了無生機的紫禁城。
但如果沒有他和齊王給我和林雨薇託底,憑我們倆初出茅廬的大膽和毛躁,大概今日討厭的倆老登還高高在上地噁心我們呢。
甚至,林家侄女都被敵國折磨死了。
「你爲什麼要綁我宮中?」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李承徽笑:「後宮太寂靜了。」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滿眼都是溫柔和憧憬:「家,還是熱鬧些好。」
「福寶,你不會知道,我看到你和十八一起烤魚的時候,我心底有多踏實。」
我確實不知道,我瘋狂想念大伯母做的桂花糕。
二伯母說,下一趟要出海,那裏有綠眼睛黃頭髮的怪人,我好想去看看。
在浩瀚無際的大海對面,那裏的人又是怎樣生存的呢?
但我抬起頭,卻永遠只有四四方方的天地。

-12-
後宮的日子太難熬了。
李承徽經常十天半個月不進一次宮。
林雨薇倒是經常來找我玩,但不到幾個時辰,齊王就像找不到她一樣,非要來找她回家。
我最大的消遣就是逗十八玩。
抓鳥摸魚玩夠了,我就逮着他讀書練字。
這孩子腦子聰明,功課也學得快,每日無論我強加多少學習內容,第二日他都會神清氣爽地完成。
看學業難不倒他,除了每日必要的課業和功課外,我又開始跟他吹噓我幼年時期跟二嬸嬸走南闖北的經歷。
每每講到細節,這倒黴孩子都要追問:「你們遇到水患,茶磚被水澆溼了,卻可以機變地轉危爲安。那水患造成的原因是什麼?可有解決?」
「你剛剛說在路上遇到逃荒的人羣搶了你們的馬車,那逃荒的人從哪裏來?他們爲何會成爲荒民?」
「落草爲寇?是因爲百姓日子艱難過不下去了嗎?」
每每我答不上來前因後果的時候,我都會把一切推給他老爹。
「是的,捐款物資先皇都拿來修宮殿了。」
「是的,先Ŧű̂⁾皇寵信奸臣,施工修堤壩的時候,偷工減料。」
「是的……」
慢慢地,再講到異象處,十八就會冥思苦想,然後把一切鍋都甩給他那不負責任的老爹。
某一日,小十八又和往常一樣碎碎念:「乾旱暴雪,天災人禍,這些都應該提前做好相應的對策,先皇如若這樣那樣。」
他說了一大堆他覺得切實可用的法子,我的注意力卻放在了先皇這個稱呼上,忍不住在心底暢快,先皇,看見沒,多行不義必自斃,你親生的兒子都不願意叫你爹。
李承徽不知道在旁邊偷聽了多久,第二日十八就被他帶在了身邊。
我哭求林雨薇甩開齊王那小登,進宮陪我解悶。
林雨薇卻正兒八經跟我說,看聖上這架勢,是準備培養小十八爲繼承人了。

-13-
我才霸着林雨薇半個月,齊王就日日上摺子說想妻子。
我瞪林雨薇:「我不管,我們從小一起,你必須在宮裏陪我。」
林雨薇口上答應得利索,轉過頭就大吐特吐了起來。
不是,讓她陪我,都成這般噁心的事了?
太醫來請平安脈的時候,我才知道,不是我讓她噁心,是肚子中的孩子聞不慣菜香味。
這下我也沒理由攔着齊王來接人了。
誰知跟隨齊王身後的,還有太子殿下的餘孽。
林雨薇剛剛踏上馬車走到御膳房附近,在道路旁邊低頭回避的菜農們,瞬間從大筐的蔬菜中抽出刀劍,一把擒拿住了林雨薇和齊王。
隨着他們動手,之前埋伏在後宮的衆眼線,悄悄打開了宮門。
我本以爲鐵通一塊的皇宮,被前太子帶兵攻了進來。
打的是整治亂臣賊子,撥亂反正的旗號。
說白了,「正」就是他自己唄。
我肝膽欲裂看着林雨薇脖子上的利刃,只差一點點,林雨薇細嫩的脖子就要被割斷了。
前太子很顯然,是曉得我們這一出李代桃僵戲碼的,如今只逼迫林雨薇交出林家軍的虎符。
齊王卻禁止林雨薇交出去,哪怕林雨薇的脖子,已經滲出細密的血珠。
初冬季節,周圍空氣寒冷,但我卻覺得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果不其然,皇家的人都靠不住。
我不管聖上的勸阻,一步步挪到林雨薇身邊。
「她的虎符之前就交給我了,你把她放了,我給你拿。」
鉗制林雨薇的人,眼睛眨巴游離不定。
最後仔細看了看我弱不禁風的模樣,才一把將林雨薇推出去。
我站在原地,仿若害怕極了。
卻在對方捱到我的時候,手起簪子落,一把插入對方太陽穴的位置。
對方還維持着捉小雞崽子的模樣,就眼睜睜倒在了我面前。

-14-
叛軍被趕出城後,林雨薇才小聲跟我說腹痛。
我瞬間加了一百個小心,兵荒馬亂間,萬一有什麼閃失,我後悔都晚了。
還是小十八得知消息,仗着人小身子矯健,跟泥鰍一般在宮中游走,幫我們及時找來了太醫。
白鬍子老太醫顫顫巍巍被十八拉着跑,一邊跑一邊喘息:「慢點,老朽實在跑不動了。」
但當他看到林雨薇被血潤溼的裙襬,瞬間肅了神色。
他仔細把手搭在林雨薇的脈搏間探查,最後呼了一口氣:「幸虧王妃底子好,不然這個孩子……」
老太醫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開方子,叮囑注意事項。
齊王這時候開始小心翼翼地守在林雨薇面前了,我直接撞開他,剛剛冷酷無情,看着林雨薇置身在危險中的也是他。
他摸了摸鼻子,臉色也不好看。
「我不知道薇薇懷孕了,我只是想轉移刺客的注意力,好一網打盡。」
別說林雨薇了,連我這個局外人都聽不進去這些解釋。
林雨薇住進了我的宮中,我悄悄問她:「這孩子你還要不要?」
「不然哪日咱們一起逃了吧?我可打探好了,二嬸嬸三個月後,還有幾艘大船出海。」
林雨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巴巴看着我:「你以後還找男人不?」
我想了想齊王和聖上這倆心機深沉的小登,冷顫着搖了搖頭。
「那不就是了,這是咱們最後一個孩子。」
林雨薇待產的日子裏,我坤寧宮閉門謝客。
除了小十八,我們不歡迎任何人的打擾。
小十八人小鬼大,經常悄悄帶外面的消息給我們。
「五哥尋摸了二十個奶孃,十幾個經驗豐富的接生姥姥,讓我帶話說你們放心。」
「聖上又一次嘉獎了崔氏書院,家中還來信問你們安呢。」
小十八不說就罷了,小十八越說我越生氣。
我本可以在爹孃膝下承歡,就因爲皇家這些極度自私,心眼子像馬蜂窩的人,我纔會被困在這裏。
我的薇薇,還要生下皇室的血脈,悲哉,嗚呼。

-15-
無論聖上和齊王如何小意服軟,解釋當初的誤會,我和林雨薇都沒有再搭理他們。
每日除了給小十八灌輸一些女子也可讀書爲官、民生之艱的思想外,我們就開始籌謀跑路。
這皇宮,我們待不慣也不想待了。
孩子三歲的時候,經過我們多方謀劃,總算爲崔家和林家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就連聖上想要動他們,也必須掂量一下自己的影響力。
而我們潛移默化下教養的小十八,足夠優秀,我相信很快,我們親手種下的月季,會開出最美麗的花朵。
在一個平平無奇的夜晚,坤寧宮大火,皇后娘娘和齊王妃還有三歲的小郡主,全部都沒有救出來。
自此,聖上關閉宮門,再不願後宮進人。
而齊王開始寄情山水。
彼時我們已經在小十八的裏應外合下,混入了二嬸的商行。
至於珍珠,商戶人家拖家帶口搬遷,是時有的事。
在齊王利用手底下勢力找尋我們的時候,我們已經跟隨大船出了海。
小珍珠小嘴巴巴,彷彿腦海中住滿了爲什麼。
「爲什麼,我們走了不告訴爹爹?」
「爲什麼水上也可以走路?」
「船爲什麼沒沉下去?」
「······」
我總算體會了二嬸的崩潰。
果然這孩子啊,是誰帶誰痛苦。

-16-
待我們出海,又在那邊遊玩了一段時日纔回來的時候,就聽到了一個震撼的消息。
聖上傳位給十八後,就以身子不適爲由,到南方求醫問藥來了。
林雨薇幸災樂禍:「指定來找你的。」
我嫌棄看她半晌:「你覺得,你孩子爹不會來找你?」
林雨薇傲嬌抬頭:「哼,咱們和小十八可是有交情在的,我們林家和崔家,也不再怕他們倆使壞,他愛找誰找誰,你看我理他不?」
想起那些被困在後宮的日子,我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果不其然,剛到家,就看到了那倆小登徒,在孃親面前,倒是裝得道貌岸然。
但他們都不懂孃親的本質,在我孃親面前裝得再好,表現再多,也沒啥用。
沒看錯的話,大伯母看向他們二人的時候,表情卻是責備居多。
哼,被算計時,我不知道跟大伯母哼哼唧唧過多少次。
如今嘛,我勸他們自求多福。
但這二人也不算迂腐,看出家中懶得搭理他們,禮貌拜見後,就跟着大伯一起去了書院。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大伯提起他們倆,眼睛都是亮亮的。
「被他們帶出來的聖上,是百姓之福。」
「他們二人雖然在民間不久,但對於民生問題,有太多自己獨特的見解,最重要的是,他們能看到民生的艱辛。」
林雨薇雖然自小在我們家長大,但對於大伯的話,還是不太適合反駁。
我就無所謂地說:「大伯這話說出來也不怕人笑話。」
「瞭解民生就難得?那我和林雨薇自小走南闖北,我們除了心眼子不如那倆,我們差哪裏了?」
「我們還會賺錢呢,那倆呢?就會利用我們衝鋒陷陣,事後還以你們爲籌碼,威脅禁錮我們呢。」
林雨薇雖然沒說話,但那閃亮的眸子,分明在說,就是就是。
迂迴戰術走不通,那倆小登徒很是沉寂了一段時日。
每日不是到各處縣衙去視察,就是到學子中宣傳一些思想。
我和林雨薇出門盤賬的時候,這倆會跟在我們身後。
老九不再是宮中沉默寡言的樣子,圍着我,小嘴巴巴講起小十八的事情。
不得不承認,這個切入點確實是對的,每次他提起小十八,我總會多一份寬容。
畢竟,那是我手把手帶出來的孩子,繼承我的思想,我的意志,如今站在最高處,熠熠發光。
慢慢地,他們跟着我們盤賬的時候,我們也不再給他們白眼看,只是把一些瑣碎的盤點、算數交給他們。
之前在外人面前雷厲風行的二人,真就老老實實窩在椅子上算賬。
小珍珠經常抱着我的腿追問,九王是不是她爹爹?
我問她爲何這麼問,小珍珠說,一見就覺得親切。

-17-
我以爲,日子就這樣平淡過了。
我們每日招貓逗狗,帶着孩子查查賬,沒事再出去跑。
誰知大哥哥家的寶珠妹妹在街上,得罪了江南新巡撫的女兒。
好大的陣仗,那巡撫不分青紅皁白,一口斷定我崔家涉及私鹽。
這種罪證,一旦坐實,我們全家腦袋都要搬家。
但巡撫卻是小十八專門派過來,主要爲了查私鹽的,所以手中有先斬後奏的權利。
我們崔家和二伯母外祖沈家在柳州盤桓多年,這樣小小的問題本不棘手,但恰恰小十八怕巡撫被地頭蛇腐蝕,直接給了他最大的權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大伯母和二伯母商議一番,最終決定,我們全家連夜把所有貴重用品運上船,先出海躲一陣子。
等眼前風波過去,小十八大概也能收到我的書信了。
但恰恰就是我們摸黑轉移的時候,被一羣舉着火把的官差堵在當地。
巡撫肅着一張道貌岸然的臉,眼睛眯起來看我們:「多虧本官提前部署,如今人贓並獲,你們崔家還有什麼要狡辯的?」
趁亂,我悄悄在林雨薇耳邊說:「別衝動,你在外頭,我們纔有希望。」
然後在林雨薇的淚眼中,我們全家並全副身家被浩浩蕩蕩押回巡撫ťų⁰衙門。

-18-
寶珠哭得眼睛都腫了:「都怪我,逞強,給了他人可乘之機。」
大伯母嘆息一聲:「傻孩子,這怎麼能怪你?你看巡撫對我們運船的熟悉程度,這場禍在巡撫來Ţůₖ柳州前就已經籠罩。」
二伯母哼一聲:「這老東西,說那麼多冠冕堂皇話做什麼?分明就是盯上了我們家的財富,這新皇,虧大哥誇得跟花一般,我看和之前那些老登沒任何區別。」
一家人義憤填膺,最小的幾個孩子已經疲憊睡下,看着年邁的祖父,明明身子不適,卻忍耐着儘量不讓大家擔心,我不由眼眶通紅。
我給十八的書信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送到?
我們一家不會就交代在這裏了吧?
二伯母悄悄湊到我身邊:「你也別太慌,我被逮捕的時候,在船上留下了專門的印記,凡我名下商號,皆能看懂。」
只要有一人發現端倪,商行之間互通有無,最多三日,就能上達天聽。」
我一把抱住二伯母,顧不得眼淚潤溼她的衣衫。她像大山一樣,永遠會在我最無助的時候,給我安穩和庇護。
二伯母失笑:「傻丫頭,你當真以爲大家都是喫素的不成?你孃親遺留在船上的話本子,你大伯母悄悄丟在路上的珍珠,只要有一個有心人,咱們就不會被悄無聲息結果在這裏。」
一番話,說得我越發羞愧。
這些年,我總覺得我懂得多,見得多,覺得孃親這樣窩在家中寫話本子的人啥都不懂。
原來她們爲我撐起大傘,看着我昂揚,恣意。
縱有一日我失落,他們也有能力接得住我。
當然,家中長輩的一番籌謀都沒用上,當晚,那倆小登就悄悄把我們轉移了出去。
「你們暫且在這裏安歇,剩下的事情,我們會和長輩們一起商議後再決斷。」
林雨薇像沒頭蒼蠅一樣,闖到知府衙門時,恰好遇到了他們。這纔有接下來轉圜的餘地。

-19-
巡撫第二日得知我們逃跑的消息,立馬在全城下了追查令。
與此同時,這狼人還把目光對準了泉州各個大戶人家。
遠水解不了近火。
小十八得到消息再傳旨回來,最短最短也需要六日的功夫。
巡撫如果心再黑一些,待聖旨到,咱們這些人屍體都涼透了。
看這不管不顧的架勢,巡撫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
我和老九一對視,二人眼神中都是凝重。
之前太子餘孽已消除,前太子也已經賜死。
如今能興風作浪的,唯有淑妃所出的七王。
逼宮之時,七王正在外求學,後來偶爾回京也恭恭敬敬。
老九爲了名聲,不得不留他一命。
沒想到,就此埋下隱患。
我們身邊的人手不夠,大面上也站不住腳。
萬一讓七王悄無聲息囤積大量財物養兵練兵,百姓又要陷入水深火熱中。
顯然,大伯母和二伯母也想到了這個問題。
見所有人愁雲ţü₋密佈,林雨薇抱着小珍珠, 臉色越發難看:「要我說,直接殺了這巡撫,先解決眼前的隱患, 剩下的事,等以後再說。」
衆人沉思, 我卻覺得林雨薇這個主意好。
見衆長輩都冥思苦想, 我悄悄和九王眨了眨眼睛。
當晚,趁大家不注意,我們悄悄潛伏到巡撫的住宅。
貼在瓦片上, 卻聽到一陣污言穢語。
原來和寶珠大動干戈的女子,並不是什麼巡撫千金,只是收養的養女。
而這乾女兒, 現在卻掛在巡撫的身上。
我眼神一陣抽搐, 怎麼總是被我撞見這畫面,時間長了, 會長雞眼的啊。
我們耐心等到了後半夜,整個院子寂靜一片時,九王給我打個手勢, 快狠準結果了巡撫大人。
還沒來得及全身而退, 那乾女兒大聲尖叫了起來。
我握緊了拳頭, 唯恐這小登交代在這裏。
好在, 暗衛及時出現, 我趕忙放出提前備好的煙霧彈,我們所有人逃離了出去。
一路跑到樹林中, 老九抹了把臉上的血漬,蹲在地上笑出了聲。
「福寶,哈哈哈, 你瞧瞧你身上,可真狼狽。」
我翻了個白眼, 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一臉血污,活脫脫像地底下爬出來的厲鬼,還好意思笑別人。
尾聲。
巡撫半夜被人悄無聲息暗殺, 整個江南都震動了。
各家富商都是人精,見形勢不妙,走親戚的走親戚, 跑商的跑商,家家戶戶禁閉商鋪。
孃親緊急寫了內涵的話本子, 狼子野心的皇子, 助紂爲虐的奸臣還有被無辜牽連的商戶人家。
一傳十,十傳百。
舉國震驚,小十八也終於得知了消息。
可恨那巡撫一直以純臣的姿態出現, 得罪的人數不勝數。
小十八本以爲得到了一把鋒利好用的ṭṻₚ寶劍, 沒想到第一刀差點就插到了心臟。
立馬展開了雷霆手段,拔出蘿蔔帶出泥,一舉掀了七王的老巢。
硝煙散盡是曙光, 一番折騰, 雖然驚險,但也消除了隱患。
我們崔氏書院又響起了朗朗讀書聲。
而我和林雨薇,帶着寶珠和珍珠, 再次踏上了航海征途。
老五和老九那倆小登死皮賴臉又追了上來。
寶珠悄悄問我們,這倆人到底算不算姑父。
我和林雨薇對視一眼:「不一定。」
萬一我們在外藩,看上了藍眼睛黃頭髮的小王子呢?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10 分享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