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養兄的婚禮當天,我穿回了曾經向他表白那日。
面前的養兄禮貌回絕了我,聲線淡漠。
「我只把你當妹妹。」
我微微一笑:「好啊,後悔的人要當一輩子小狗哦。」
他神色平靜:「從不後悔。」
要不是我親眼看見五年後你跪在地上痛哭求我回頭。
或許我都信了。
——你就裝吧。
誰能裝的過你啊,活爹。 
-1-
【把這條消息撤回,我就當沒看見。】
我看着屏幕上黎宴發來的消息。
往上翻了翻,是我三分鐘前發的那句。
【黎宴,我喜歡你,我不想當你妹妹。】
我垂下眼眸,漫不經心打字。
【你就不再考慮一下?】
果然,沒多久,黎宴發來回覆。
和上輩子一模一樣的婉拒臺詞。
【我只把你當妹妹。】
看着這行字,我終於忍不住輕笑起來。
當時我是怎麼回覆的來着。
哦對,我根本沒回,忙着去一旁哭了。
那時的我,只爲自己卑劣的念頭而感到羞愧。
爲自己被黎宴拒絕而惱怒和自責。
但那時的我並不知道,有這樣曖昧情愫的不止我一人。
只是黎宴冷靜自持。
始終維持着身爲兄長應有的責任和底線。
對於這些不該生出的隱晦愛意。
他選擇了壓抑和漠視Ṫű̂ₐ。
我一次次熱切的付出,被他冷冰冰地拒之門外。
所以在現實中受盡苦楚和道德鞭笞的。
只剩我一個人。
後來,等他回頭正視自己的感情時,終於意識到了他不該逃避。
於是我們順理成章地舉行了婚禮。
就在今天。
此時的我本該在婚禮的教堂。
然而一覺醒來。
我回到了五年前。
回到了第一次向黎宴表白被拒的時候。
意識到自己穿越後,我只用了十分鐘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此時的黎宴並不知道我早就知曉了他對我的心思。
還在用盡一切方式阻礙我。
裝作冷淡漠然,想讓我知難而退。
我想,也許這是命運的安排。
我曾經受過的疼痛,應該讓黎宴再承受一次。
手機屏幕上,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我趕在他回覆之前,漫不經心打字。
【好,那你不要後悔。】
【後悔的人要當一輩子小狗。】
不知隔了多久,黎宴才平靜回覆。
【從不後悔。】
我嗤笑一聲,把手機扔到枕頭上。
——就裝吧你。
誰能裝的過你啊,活爹。 
-2-
第二天早晨醒來。
下樓時,黎宴已經在廚房忙碌了。
黎宴父母出車禍後,我爸媽便把他接到了家裏照顧。
一養就是十多年。
我們沒有血緣關係,卻不得不緊緊綁在一起。
就像現在。
明明是表白被拒的尷尬處境。
黎宴還是要大清早起來給我做早飯。
沒辦法。
喫了十年他做的早飯,早就成習慣了。
「今天中午和晚上我不回來喫飯。」
我咬了一口三明治,朝廚房裏的黎宴說道。
「今天下午和朋友約了出去玩。」
他埋頭煎着荷包蛋,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早上,他似乎是爲了躲着我。
一直在廚房待著不知道在忙什麼。
直到我在玄關處換鞋,他纔拿着一把傘從客廳走來。
「天氣預報說要下雨,記得帶傘。」
說這話的時候,黎宴神色又恢復到了之前身爲兄長時的道貌岸然。
好像昨天冷漠的拒絕。
只是我的錯覺。
我朝他笑笑:「好。」
等推開大門的時候,我又回頭。
「對了,哥哥。」
對上黎宴的目光,我語氣輕鬆。
「昨晚睡前我想了一下,你說得對。」
「我沒談過戀愛,所以把這種家人的情感誤以爲是男女之情。」
「不好意思,讓哥哥你也誤會啦。」
黎宴握着傘的手緩緩收緊。
半晌,他才淡聲道:「你能明白這點就好。」
我裝作沒看見他的小動作。
只拍拍他的肩膀,湊近了些。
溫熱的氣息噴在他的脖頸處。
我笑眯眯道:「畢業後教室裏剩的東西要搬走。」
「我還剩幾個紙箱子,就只有麻煩哥哥了。」
……
我坐在 KTV 的包間裏,周圍的吵鬧聲炸的耳朵生疼。
一旁的溫苒好奇地遞來奶茶。
「你今天怎麼來了?往常不是最不喜歡這種聚會了嗎?」
我咬着吸管,搖頭笑:「就是突然想來了。」
黎宴管我很嚴。
晚上還有門禁。
出去玩一定要報備,幾個小時沒回消息就會收到他的電話。
甚至我如果回家晚了,沒多久他的車就已經開到聚會附近等着了。
上輩子的時候,我怕他生氣。
很乖巧懂事地聽他的話。
現在想想。
這哪裏是兄長的關心。
這明明就是佔有慾。
還擱那跟我裝兄妹情深呢。
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痛的。
「你哥哥不會生氣吧?」
溫苒擔心道:「上次我們出去玩,凌晨纔回去。」
「他來接你的時候,臉都黑了。」
我漫不經心地搖了搖手裏的奶茶。
「他憑什麼生氣。」
我換上淡淡的笑容:「又不是親哥。」
黎宴大我三歲。
我成年的時候,他已經大學了。
小時候爸媽忙着全國出差談生意,家裏照顧我的活兒就全落在了他和保姆的身上。
可以說,我是被黎宴帶大的。
我對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他卻想當那高不可攀的正人君子。
是不是有點不太公平? 
-3-
黎宴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樓道上站滿了幫着孩子搬行李的家長親戚。
他一米八五的個頭在人羣中有些顯眼。
就連班主任都一眼認出了他:「來幫你妹妹搬東西?」
黎宴輕聲笑笑:「是。」
他之前也是這個學校畢業的。
就連班主任也是同一位。
班主任把他帶到黎嬋的座位旁邊:「她的東西都搬得差不多了,只剩幾個裝書的箱子。」
黎宴點頭道謝,蹲下身幫忙整理着。
紙箱裏都是一些試卷和參考書。
還有黎嬋的筆記本。
他隨手翻開,紙張上是黎嬋的字跡。
似乎眼前還能浮現出黎嬋上課時認真的模樣。
黎宴往後又看了幾頁。
餘光突然瞥見書冊裏夾着什麼東西。
輕輕抽出來一看。
是幾張便籤紙條,寫滿了字。
一看就是上課傳小紙條的對話。
黎宴微微皺眉。
身旁,班主任又調笑開口:「對了,現在你妹妹也畢業了,可以允許人家談戀愛了哈。」
黎宴有些許愣怔。
「她談戀愛了?」
班主任又擺擺手,滿臉揶揄。
「他們這些孩子青春期有好感都遮遮掩掩的,我們老師雖然看在眼裏但也不會捅破。」
「畢竟還要高考呢,對吧。」
「但現在高考也結束了,以後就隨他Ţù₃們去吧。」
黎宴笑了笑沒說話。
等班主任離開,他才垂眸重新打開那幾張紙條。
直覺告訴他。
這個筆跡,不是女生。
黎宴微微眯了眯眼睛。
抬頭,看向教室牆上貼着的三模作文範文欣賞。
挨個對比了一遍字跡,目光落在最後一頁紙上。
落款是「江弈」。
他又回頭看了一眼後牆上掛着的那副運動會上的班級照片。
【第二排左一江弈】
順着這個附註,他一個個掃過。
終於,一個男生的面容映入眼中。
不知是不是巧合。
在他旁邊,是笑容燦爛的黎嬋。
……
一曲唱完,手機傳來震動。
是黎宴發的短信。
【東西已經幫你搬回家了。】
我打字回覆:【好,謝謝哥哥啦~】
【我的東西都不要動哦,不然我下次要找東西就找不到了~】
黎宴倒是很快回復。
【原封不動地放你桌上的。】
【晚上大概幾點回。】
我拿起手機發語音:「不知道,可能十一點吧。」
隨即,黎宴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他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顯得有些沙啞。
「等會你發個定位給我,晚上我開車接你。」
我連連擺手:「不用不用,這多麻煩你啊。」
電話那頭有片刻的沉默。
黎宴淡聲道:「不麻煩,我剛好順路。」
誰順路順二十公里。
我懶得拆穿他。
適時,組織聚會的班長來問我:「黎嬋,今晚上想喫什麼?」
我隨口笑道:「都行,你定吧。」
電話那頭的黎宴聲音突然變得古怪。
「你今天出去聚會,還有男生?」
我笑起來:「是啊,畢業了同學聚會嘛。」
黎宴不經意地問:「他叫什麼名字?」
我滿不在乎道:「說了你也不認識啊,哥哥。」
黎宴聲線平靜:「你不說怎麼知道我不認識。」
我招呼江弈上前,把手機遞給他。
「你給我哥說,你叫什麼名字。」
江弈一副沒心眼的樣子,還在傻樂。
接過電話就自報大名。
「哥哥你好啊,我叫江弈!」 
-4-
黎宴在宿舍樓下不停地看着手機。
怎麼過了這麼久,黎嬋都不發朋友圈?
明明之前每次出去玩都要拍照的。
室友徐源看不下去了。
「黎宴,跟你說話呢,你聽見了嗎?」
黎宴這才抬眸,微微皺眉:「什麼?」
徐源:「……合着我剛剛白說了?」
他耐着性子道:「我說,你今晚要是回寢室住的話,記得衝一下電卡。」
黎宴心不在焉:「我不回,我只是回宿舍拿東西。」
徐源見他一直看手機。
好奇湊上去,看到他的界面還是和黎嬋的聊天框。
不由恍然大悟:「噢,你今天要回家是吧?」
黎宴垂眸,淡聲道:「嗯,我妹聚會玩太晚,我接她回家。」
徐源同情地拍拍他肩膀:「你這個哥怎麼感覺又當爹,又當媽的。」
「要我說啊,你可以給你妹找個男朋友,這樣你身上的擔子就輕……」
話還沒說完,感覺周遭的溫度冷了幾分。
徐源抬頭,是黎宴平靜的眼眸。
「我介紹?」
黎宴笑起來,眼底卻沒有笑意:「我介紹誰?你嗎?」
徐源近視沒看見對方的異樣,還在摸下巴思考。
「也不是不行,你妹妹我也見過來着……」
黎宴怒極反笑:「你哪點合適?沒我高,身材也沒我好,上學期還掛科,保研都困難!」
「我怎麼可能把我妹介紹給你?」
徐源都要哭了:「幹什麼嘛!不介紹就不介紹,怎麼還攻擊人。」
黎宴起身往校外走去,太陽穴突突地跳動着。
心裏煩躁更甚。
怎麼感覺一拒絕完黎嬋的表白。
全世界都開始和他作對了?
……
喫完Ţŭ̀₌晚飯出來,大家又一起去玩劇本殺。
直到十二點才結束。
江弈身爲班長,被大家灌了不少酒,整個人都已經醉醺醺了。
扶着他從電梯出來,有人問出了關鍵問題。
「他家住哪兒來着?」
衆人面面相覷。
溫苒嘆了口氣:「沒招了,定個酒店讓他住一晚吧。」
「明天記得叫他報銷。」
江弈是班長,沒什麼架子。
平時像個熱情的開朗小狗。
不管是男生緣還是女生緣都不錯。
我結婚的時候,聽說他份子錢還給了八百塊。
大家默契地拿出手機開始給江弈訂酒店。
「訂這家的大牀房吧,我這價格是 320 元。」
「我靠,我比你還貴,我這還要 360 元,你哪兒來的券?」
我點開軟件看了一眼,愣了:「我這點進去怎麼才 280 元?」
大家催促:「那就用你的手機定!」
「大數據就殺蘋果用戶!」
「真想給它舉報了!」
……
黎宴的車停在馬路對面。
眼看着黎嬋和朋友們下了樓,在她身旁,其他人還扶着一個喝醉了的男生。
黎宴微微皺眉。
很快,有一輛出租車在他們面前停下。
衆人把喝醉的男生塞進了車裏。
原本以爲這就結束。
沒想到,黎嬋也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黎宴:「?」
就在他下車想要叫住黎嬋時,手機傳來震動。
收到一條系統短信。
在看到文字的剎那,黎宴渾身的血直往頭頂衝。
【尊敬的黎女士,您已成功預定情侶蜜月精品大牀房 1 間。】
-5-
下了出租車,我給黎宴發微信。
【我這臨時有點事,你如果沒到的話就先不用來接我了。】
【我今晚睡朋友家。】
然而一向信息秒回的黎宴。
此時卻安靜的有些異常。
五分鐘過去。
依舊沒收到他的微信消息。
也不知道他看見沒有。
我心裏嘆口氣。
萬一他開車去了劇本殺的工作室樓下,不是白等了。
「您好,我們這邊確認一下……」
前臺的聲音喚回了我的思緒:「您定的是一個大牀房是嗎?請報一下手機尾號……」
等我覈對完身份信息,拿到房卡。
我纔想起好像沒收到預定成功的短信。
但很快這件事就被我拋之腦後。
面前還有更爲麻煩的事需要處理。
「黎嬋,幫忙拿一下江弈的外套——」
兩個男生扶着江弈進了電梯。
溫苒去給大家買水了。
我力氣小,這種時候也排不上用場,只能幫忙拿着江弈的外套站在一旁等着。
當我最後進電梯的時候,總感覺身後有一道目光死死盯着我。
然而回頭。
卻只有明亮又安靜的酒店大堂。
……
黎宴站在酒店樓下。
手機被他緊緊攥在掌心。
對話框還停留在黎嬋發的那句:【我今晚睡朋友家】
他有一瞬間想要拆穿對方的謊言。
明明他都已經收到酒店預定成功的短信。
他還一直跟在出租車後面看着黎嬋進了酒店。
對方懷裏抱着異性的外套。
像是珍視的寶貝一樣。
黎宴的喉結上下滾動,喉嚨發緊。
夜風吹在臉上不是想象中的柔和。
更像是薄薄的刀刃凌遲着他的血肉。
在等待着某種宣判。
終於,二十分鐘後,有羣人陸續從酒店走出。
黎宴掃過那些說說笑笑的少年少女。
卻沒有看到他想要的那道身影。
他無法安慰自己看錯了。
畢竟從這羣人走出酒店,他就一直死死盯着。
唯一的解釋只能是——
那條短信。
果然是黎嬋訂的。
黎宴從剛剛停車時一直維持着的鎮定自若。
在這一刻。
終於體會到了心口悶澀的感覺。
-6-
我從公共廁所出來,才發現同學們已經在酒店外等着我了。
屏幕彈出溫苒的消息。
【小嬋,我先在酒店門口等司機,你快點來哦,咱打的車要到了!】
剛出電梯,撞上一雙冰冷的雙眸。
對方看到我的剎那,也有片刻失神。
我愣怔住。
「哥哥?」我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你怎麼在這兒?」
黎宴的目光落在我身後,又收回。
語氣漸漸緩和下來。
「我來接你回去。」
我皺起眉頭:「不是說了我今晚住朋友家嗎?」
黎宴這才摸出手機,垂眸看了一眼。
「噢,剛剛在開車,沒看手機。」
話音剛落,朋友們已經在招呼我了。
「黎嬋,快點兒,還在磨蹭什麼呢——」
我連忙朝他們走去。
黎宴依舊跟在我身後。
等走到衆人面前,大家這才發現我後面還跟着個小尾巴。
「聽你說要住朋友家?」黎宴突然開口問。
他的目光在同學們身上流轉,語氣透着漫不經心。
「是哪位朋友?」
衆人:「……」
男生們不着痕跡後退半步。
站在我身旁的只剩溫苒。
溫苒:「?」
她連忙替我回答:「是住我家!」
黎宴點頭,淡聲開口:「那我送你們回去。」
「這麼晚了,你們兩個女生不安全。」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總覺得他說話的重音落在「女生」兩個字上面。
溫苒的家和我家完全在城市的兩個方向。
黎宴要是送了我們又回去,等到家估計都三四點了。
我擺擺手拒絕。
「不用,太麻煩你了,溫苒已經打車了。」
黎宴不說話,只垂眸看着我。
氣氛一時有些古怪。
溫苒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黎宴。
最後拉了拉我的衣袖,小聲道:「本來是打了車的,但是司機取消了。」
「現在還沒司機接單呢……」
我:「……」
她聲音不大,黎宴聽力卻很好。
對方徑直拉開車門。
給我倆下最後通牒。
「上車。」
-7-
車在高架橋上疾馳,窗外的風景迅速後退。
凌晨的大街上,幾乎已經看不見行人。
只能聽見車窗外晚風呼嘯的聲音。
我看了一眼後視鏡裏黎宴的臉色。
比起剛剛那副陰沉的樣子。
現在終於有了點活人的感覺。
溫苒低頭給我發消息:【你哥是不是生你氣了?不會怪我吧?TT】
我Ṫũ̂₍爸媽經常出差,學校的家長會和各項活動,每次都由黎宴代勞。
在朋友們心裏,儼然已經把他當做和父母平級的長輩看待了。
對於長輩,總是讓人有種畏懼感。
我剛捏了捏她的手示意沒事。
黎宴就開口說話了。
「今天怎麼玩的那麼晚?」
溫苒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
怕黎宴遷怒我,連忙開口:「和小嬋沒關係,本來是早早就要結束的。」
「結果江弈喝醉了,一直賴在劇本殺的包間裏不走。」
黎宴聞言,笑了笑:「江弈?你們班的班長?」
他笑起來的樣子倒沒有那麼威嚴。
無形中讓人幻視溫柔的大哥哥。
但我太瞭解他的性格,這種僞裝也只有騙騙不了解他的人。
從而使對方放低防備。
果不其然,溫苒就上當了。
我甚至還沒來記得提醒溫苒,溫苒就已經像竹筒倒豆子一樣交代的乾乾淨淨。
「對,他是小嬋的同桌。」
「平時下晚自習我們都一塊兒回去。」
黎宴笑了笑,似乎是認同般隨口道。
「難怪有些時候,黎嬋回家挺晚的。」
……
車停在溫苒家樓下。
溫苒先下車,我推開車門,被黎宴拽住手腕。
我詫異回頭。
「你今天在生哥哥的氣?」
黎宴的聲音又輕又低。
我從他的手中抽出手,笑起來:「沒有啊。」
黎宴又問:「那爲什麼在車上一句話也不說?」
我抬頭看他。
月光下,黎宴的面容明明暗暗,看不真切。
「只是覺得哥哥太神通廣大了。」
我感嘆道:「居然能在酒店樓下找到我。」
黎宴抿了抿脣,聲音沙啞。
「只是收到了一條酒店發來的短信,之前我們一家出去玩的時候,你用過我手機號登記。」
我歪頭:「所以,你看到了短信,卻沒有看到我的微信?」
黎宴不說話了。
半晌,他才平靜道:「我是擔心你。你還小,和異性之間——」
「別擔心啊,哥哥。」
我笑起來,漫不經心打斷他:「我遲早會談戀愛的。」
黎宴神色僵住。
他的嘴脣剎那間變得乾澀發白。
我湊近了些,用只有我倆才能聽見的聲音低聲道。
「是你說的,哥哥就是哥哥啊。」
我一字一句,垂眸說得很慢。
緩緩勾脣,生怕他沒聽明白。
「哥哥,是成爲不了男朋友的。」
-8-
從小,我就知道我在黎宴那裏擁有特權。
爸媽給我倆買的零食,黎宴一定會讓我先挑,他再選剩下的。
我喫飯挑食,雖然會遭到爸媽的指責,但黎宴總會笑着用筷子夾到自己碗裏替我解決。
就連他下晚自習路過我的學校,也會順手把我的書包拎在手上,再給我買一杯奶茶。
家裏給我倆的零花錢,我從不會擔心用光。
因爲自己那份用完之後,黎宴的那份也依舊寫着我的名字。
父母對我的愛是因爲血緣且毫無保留的愛。
那黎宴對我的縱容和寵溺又算什麼呢?
我們明明沒有血緣關係。
甚至他連戶口本都沒和我在同一本。
對男女之情初顯懵懂時,我曾想過這個問題。
那天,適逢夏季潮溼暴雨。
黎宴來學校門口接我回家。
他剛考上大學,爲了離家近一些,選了本市的學校。
黎宴穿着上次逛街時,我幫他挑選的短袖襯衫。
站在人羣中,一眼就能看見。
寬大的傘面在我們的頭頂展開,如同一頂遮天蔽日的蒼穹。
暴雨如注。
黎宴單肩揹着我的書包,撐傘往我的方向傾斜。
我一抬頭,就能看見他被雨水淋溼的半邊肩膀。
腦海裏又想起同學下課後打鬧的笑話。
「我哥今天帶女朋友回來了,新嫂子還給我買了禮物。」
「真不知道我哥哪兒來的好命。」
我聽後,心裏突然有點不是滋味。
實在想象不出未來某一天,黎宴突然牽着一個陌生的姐姐回來。
他們或許會牽着手,十指相扣。
黎宴對我的所有縱容都會原封不動地ẗū́ⁿ傾注在她的身上。
我又偷偷抬頭看了一眼黎宴。
察覺到我的視線,他垂眸掃了我一眼:「在看什麼?」
我張了張嘴,輕聲說出幾個字。
傾盆大雨掩蓋了我的聲音。
黎宴沒聽清,微微俯身側耳:「什麼?」
他湊得很近,上下滾動的喉結近在咫尺。
在那一刻。
我清晰地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哥哥,」我輕聲問:「你會丟下我嗎?」
黎宴微微愣怔。
我連忙垂下頭,掩飾自己慌促的眼神。
頭頂被人輕輕一按。
黎宴的掌心撫上我的頭頂,揉了揉。
「當然不會。」
他說:「在胡思亂想什麼呢?」
黎宴答應我的事,從來都沒有讓我失望。
但這次,他騙了我。
在我鼓足勇氣向他表白後。
得到的不僅僅是他冰冷的回絕。
從那一天之後,很多事就變了。
黎宴開始刻意地躲着我,一次又一次鐵石心腸地將我推開。
回家後永遠看不到他的身影。
視線堪堪交匯,他只淡漠地移開。
曾經滿眼都是我的哥哥,變成了最陌生的兩個人。
巨大的落差我接受不了。
蟬在不見天日的地下忍耐了十七年,只爲了將炙熱的愛意鳴徹一個盛夏。
可我沒有得到夏天的回應。
我以爲的溫柔夢境,成了一片片鋒利的碎片。
而那面滿是我的鏡子,是我親自打碎的。
五年後,我在黎宴的書房發現了一張又一張寫滿我名字的信紙。
愛意如同那場盛夏的暴雨般洶湧。
只是藏在盤根錯節的泥土裏。
可那隻蟬,早就已經死在五年前的夏天了。
……
我打開手機,爸媽在羣裏發紅包。
【小嬋,生日快樂啊!】
我這纔想起,到我生日了。
一直沒開口說話的黎宴,也發了個紅包。
還頂着曾經我給他挑的頭像。
我發了個開心的兔子表情。
【謝謝爸媽和哥哥!】
【今晚我要請朋友來家裏玩!】
【不能打擾我們哦!】
我爸媽笑着發語音:「行,那今晚爸媽就住公司那邊的房子。」
「你自己和朋友在家好好玩,別玩太晚,少喝點酒。」
我一一應下。
黎宴沒說話。
我才懶得管他,轉頭就點開了另一個小羣。
羣裏,江弈還在忙着給大家磕頭。
【多謝兄弟姐妹們,讓小生昨夜不至於流浪街頭。】
我打斷他:【別磕了,給你交代一個事兒。】
江弈:【姑娘請講。】
我:【只用說三個字,就能賺到人生第一桶金。】
我:Ṫṻ⁹【幹不幹?】
-9-
徐源打遊戲打到一半,覺得後背好像有陣陣陰風。
他取下耳機一回頭,嚇了大跳。
「黎宴你有病啊!死死盯着我幹嘛!」
黎宴抿了抿脣,難得的放緩語氣。
「徐源,我記得……你也有個妹妹?」
徐源疑惑:「幹嘛?你也想讓我介紹妹妹給你?」
黎宴:「……」
他深吸一口氣,耐着性子問:「我是想說,如果你和你妹妹吵架,怎麼辦?」
徐源面露茫然:「吵架?我們經常吵架啊,天天吵,天天對罵,戰績可查!」
黎宴眉頭微皺:「天天吵架?」
徐源像看怪物一樣看他:「廢話!所有家裏有兄弟姐妹的都這樣吧,你和你妹妹不吵架嗎?」
黎宴想,不僅沒吵過。
甚至最近的那次還是第一次吵架。
但現在不是關心其他兄妹的時候。
他又一次認真問:「那你們吵架之後呢,你怎麼道歉的,怎麼哄她?」
徐源聞言暴怒:「我哄她?每次都是她先罵我的!她還去爸媽那告狀!我哄她?」
黎宴神色一僵。
果然,問徐源就是一個錯誤。
徐源見他臉色不對,隱約猜到了幾分。
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但以他的智商,想又想不明白。
「我沒哄過我妹,但我哄過我女朋友。」徐源認真琢磨了一下:「我覺得這兩件事,殊途同歸。」
「都是哄女孩子嘛。」
——女朋友。
黎宴聽到這三個字。
又片刻的恍惚。
他竭力穩住心神,淡聲問:「比如?」
徐源把手機遞給他:「比如把朋友圈背景換成她的照片,然後發朋友圈道歉啊。」
黎宴垂眸看着手機。
想起曾經有次他發朋友圈,用了一張黎嬋的照片。
當天,就有三個朋友問他。
【哥們,介紹一下。】
【黎宴想不想有個妹夫?】
【哥,以後咱就是一家人了!】
黎宴覺得好像又有點喘不上氣了。
他皺眉問:「就沒有其他的辦法?」
林源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那你就買點東西唄,花啊禮物啊什麼的,還有她喜歡的東西。」
「實在不行你哭一下嘛,我女朋友說她最喜歡男生哭了。」
「男人的眼淚,女人的興奮劑。」
-10-
誰料生日這天,再次趕上雷暴雨。
江弈和溫苒他們到家已經淋得像只落湯雞。
我把溫苒帶去浴室,又把江弈帶到客臥旁的廁所。
給他倆找來毛巾擦乾頭髮。
「小嬋,你還有沒有新的衣服啊?」
溫苒從浴室出來,穿着我的睡衣,好心問:「剛剛下大雨,江弈爲了保護你的蛋糕,衣服都打溼了。」
我冥思苦想。
我衣櫃裏全是女生的衣服。
哪兒有男生的。
「哦對!」
我想起前幾天給黎宴買了幾件新衣服,他因爲表白的事一直沒收。
「剛好有一套!你等着——」
但我沒想到。
黎宴會這麼快就回來。
剛把衣服遞給江弈,讓他去客房換好。
就聽見樓下玄關處傳來開門聲。
我和溫苒連忙跑下樓。
就看見黎宴的身影。
他正收了雨傘,手裏還抱着鮮花。
「哥,你……你怎麼回來了?」
我有片刻的愣怔。
回來的這麼早?
我還沒和江弈對臺詞呢。
黎宴雲淡風輕道。
「嗯,今天是你生日。」
「我下午沒課,把禮物給你。」
話音剛落。
二樓就傳來腳步聲。
江弈趿拉着拖鞋漫不經心地走下樓。
「哎,黎嬋你別說,這衣服還剛好合適——」
他說完才發現氣氛的古怪。
衆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臉上。
黎宴抬眸看他。
目光下移,落在他穿着的衣服上。
半晌,笑了笑。
那笑容卻有些冷。
「確實,這衣服剛好合適。」
溫苒敏銳地發現了不對勁,連忙給江弈使眼色。
兩人就在我面前完成一場還沒彩排就匆匆上場的戲。
江弈迅速接收,謹記我之前的叮囑。
平靜地扔出三個字。
堪稱王炸。
「大舅哥。」
黎宴沒聽清,有些懵:「什麼?」
江弈:「大舅哥。」
他演上癮了,自己給自己加戲,上前想和黎宴握手。
「我叫江弈,是黎嬋的同——」
話還沒說完,就被黎宴伸手擋開。
對方眉眼滿是冷意:「這是你該喊的嗎?」
江弈困惑。
溫苒疑惑。
我腦海裏警鈴大作。
然而手腕已經被人緊緊的鉗住。
黎宴幾乎是冷着臉把我拽上了樓。
-11-
門「砰——」地一聲在身後關上。
窗外狂風驟起,陰沉的天色將整個臥室籠罩在昏暗之中。
我看着面前的黎宴,微微皺眉。
「哥,有事嗎?」
黎宴問:「你和江弈在談戀愛嗎?」
我看着他,沒有回答。
此時的沉默更像是無聲的承認。
黎宴一向冷靜自持的面具出現了裂縫。
他的臉色以眼見的速度開始變白。
嘴脣的血色盡數褪去。
在那一剎,我似乎看見了一隻枯萎的蟬。
黎宴緩緩俯身,捧着我的臉啞聲問。
「和他分手,好不好?」
我抬頭看他,輕笑問:「爲什麼?」
黎宴咬緊牙關,說出的每個字卻更像是低聲的祈求。
「和他分手,哥哥當你男朋友。」
房間裏寂靜地只能聽見窗外雨珠砸在窗戶上的破碎聲。
許久,我才找回自己聲音。
「可是哥哥說,從不後悔的。」
窗外落下一道閃電,電閃雷鳴之際照亮了黎宴的半張臉。
他高挺的鼻樑和優越的下頜線近在咫尺。
那張我心心念念,卻只能在夢裏描摹的面容。
「你上次說,後悔的人要當一輩子小狗。」
黎宴舔了舔乾澀的嘴脣,喉結滾動。
他半蹲在我身前,聲音又輕又啞。
「現在還作數嗎?」
黎宴微微垂眸,睫毛如蝴蝶翕動的翅膀。
一滴眼淚落在我的掌心。
原來再心硬的人,眼淚都是滾燙的。
「黎宴,膽小鬼是不配擁有愛人的。」
我抬頭看他,只覺自己眼眶泛紅。
「你是膽小鬼。」
讓我一個人承擔這漫長的痛苦。
讓我一個人在盛夏墜入冰窟深淵。
黎宴只是摟緊了懷抱,在我的額頭落下一道溼潤的吻。
他聲音喑啞。
「是,我是膽小鬼。」
「是哥哥的錯。」
真正的兄妹永遠有所謂的血緣連接。
就算鬧崩了,吵架了,第二天還是會硬着頭皮再見。
這就是所謂的免死金牌。
可我和黎宴沒有任何的關係,我們所謂的兄妹也不過是名義上的一個稱呼。
我可以隨時不需要他。
所謂的日日年年等新鮮期過了只會成爲再也不見。
不僅成爲不了情侶。
也無法再成爲家人。
我攥着他的手,和自己的手緊緊相貼。
掌心相合的剎那,我們血管嵌合在一起。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
我看着黎宴,一字一句道。
「這就是我們的紅線。」
「只要你的心跳還在跳動,就休想切斷我們的聯繫。」
我踮腳,輕輕吻上了他的嘴脣,輕聲安撫。
「五年後,我們會結婚。」
「所有人都會祝福我們。」
黎宴有些許怔神,他伸手輕輕擦拭着我的眼淚。
低頭一點點地吻着我的眼角,耳廓。
在得到我的默許後。
緩緩收緊臂膀,似乎想要將我嵌入他的身體裏。
這個吻漫長而又艱澀。
漸漸的如狂風驟雨,想要把曾經的過錯統統彌補。
窗外鋪天蓋地的夜雨砸在屋檐上。
我們遵循着這個世界的絕對法則,卻突然爲一個彈錯的音符駐足。
爲秩序外的愛意而停留。
我們於廕庇處枝蔓交纏。
不死不休。
——【番外】——
爸媽出差回來的時候,我正從黎宴的書房出來。
「黎嬋,黎宴!快出來跟客人打聲招呼——」
我爸嗓門洪亮。
我剛下樓,才發現他們身後還跟了三個人。
一對中年夫婦和一個年紀和黎宴差不多的女生。
我媽招呼我:「小嬋,這是你宋叔叔,夏阿姨。」
她把那個女生推到我面前:「這是宋凝,你叫小凝姐。」
我笑着乖巧應下。
適時,黎宴從書房出來,不着痕跡地理了理衣領。
我爸連忙把黎宴推到客人面前,熱切介紹。
「這就是黎宴。」
他又對黎宴說:「宋叔叔他們之前也是你爸媽的朋友。」
所有人都知道黎宴是我爸媽收養的。
黎宴微怔,笑着打過招呼。
飯桌上,話題不可避免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幾位長輩聊着聊着忍不住講起了往事,各個眼眶泛紅。
「黎宴,之前叔叔阿姨在國外,有些事沒有幫上忙。」
宋叔叔拉過他的手,叮囑道。
「以後多來叔叔家玩,有什麼需要叔叔和阿姨幫忙,儘管提。」
他又語重心長道:「你和宋凝年紀差不多大,加個微信,大家就當交個朋友。」
黎宴抬頭,和我的視線對視。
我移開視線,兀自舀了碗湯。
黎宴輕笑着舉起酒杯,岔開了話題。
「好,謝謝叔叔。」
「先喫飯吧。」
夏阿姨對黎宴似乎很好奇,不停地打探着對方的學校專業,平時的興趣愛好。
宋凝時不時也會笑着附和幾句。
「黎宴你也喜歡徒步嗎?那你可以和小凝約着一起。」
夏阿姨連忙笑道:「我們小凝正愁週末徒步沒人陪她呢。」
黎宴剛想開口,突然覺得小腿一疼。
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就算他不低頭查看,也知道飯桌下我狠狠踢了他一腳。
然而桌面上,我依舊慢條斯理地夾着菜。
「徒步的話,恐怕不行。」
黎宴笑着拒絕:「最近導師交代的事情比較多。」
夏阿姨和宋凝臉上劃過一道失望之色。
我於心不忍,又主動開口:「要不我陪你去吧。」
我對宋凝說:「我這週末有時間。」
宋凝臉上一喜,連忙點頭:「好呀好呀!」
這下,輪到黎宴皺眉了。
他似笑非笑地問:「你週末不是和朋友有約了嗎?」
朋友?
我在腦海裏搜索半天。
纔想起黎宴說的是上週我們約好這週一起看電影的事。
「啊……」我看宋凝緊張地看着我,安撫她:「沒事,我和我朋友可以週六去。」
黎宴氣笑了,冷嗤道:「那你到時候記得補償一下他。」
我倆在這打啞謎。
被宋叔叔看在眼裏。
對方一副過來人的模樣揶揄道:「我看出來了,小嬋是不是週末約了男朋友出去玩?」
頓時,全場寂靜。
我:「……」
黎宴:「……」
我們不約而同地低頭喫飯。
我爸聽出了不對勁:「男朋友?」
他面露茫然:「誰啊?你談戀愛了?」
他又連忙問黎宴:「你妹談戀愛了,你知道嗎?」
黎宴:「……」
他看了我一眼,平靜垂眸:「知道。」
我爸怒了:「這麼大的事怎麼不跟我說!」
「照片呢?給我看看!」
我:「……」
黎宴:「……」
還要怎麼看啊。
人就在你面前坐着呢。
當天晚上,等宋叔叔一家走後,我就被我爸媽盤問男朋友的事。
我爸催促黎宴:「給我說說,長得怎麼樣?年紀多大了?什麼專業?家裏什麼情況?」
黎宴不由站得筆直:「長得……」
他微微垂眸,喉結滾動。
「長得還行,年紀……年紀和我一樣大,專業也和我一樣……」
我媽一邊磕瓜子,一邊癟癟嘴:「原來是黎宴的同學啊。」
「既然都和黎宴差不多,那你還不如和你哥談戀愛呢。」
「咱還知根知底。」
本來是隨口一說。
但我媽也沒想到自己會有一語成讖的一天。
我平靜道:「對啊,我就是和黎宴談戀愛了。」
我媽愣住。
我爸愣住。
就連一旁的黎宴,也有片刻失神。
我爸氣得猛地起身,黎宴連忙把我拉到身後。
「對不起叔叔。」
他神色認真,一字一頓:「是我先表白的。」
我爸作勢要打他,手在空中又頓住:「你叫我什麼?叔叔?現在爸都不叫了?!」
我媽這才發應過來,一把拽過我上看下看,急了。
「什麼時候的事兒啊?這麼大的事兒怎麼瞞着媽啊!」
「你倆怎麼能在一起呢!這個叫亂……」
話說出口,又覺得不妥。
好像還擔不起那個詞語。
我拽過黎宴,擋在他面前:「也沒多久,就才幾個月。」
見我媽又準備開口,我趕在她面前補充。
「我倆什麼也沒幹。」
「而且不是黎宴表白的,是我先喜歡他的。」
「黎宴又不是我親哥,我憑什麼不能喜歡他?」
我一口氣把他們的臺詞全說了。
爸媽愣怔住,像兩尊雕像。
「黎宴當我男朋友有三點好處,第一:我不用搬出去,這裏是我家!也是我們的家!」
「第二:黎宴的爸媽就是我的爸媽,我的爸媽就是我的婆家,沒人能欺負我!」
「第三:我和黎宴從小一塊兒長大,我對他知根知底!這麼優秀的女婿怎麼能便宜外人!」
我拽ṭṻₚ着黎宴和他們坦然對視。
我爸媽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
當晚,我也忘了是怎麼回到臥室的。
只是當天家裏安靜的好像沒人住一樣。
黎宴給我發微信:【你剛說那些怎麼不提前和我商量一下。】
我快速打字:【他們遲早會知道的。】
黎宴沉默很久,纔回復。
【那也要和我商量一下,總有個溫和一點的方式解決。】
【而且也應該是我坦白,你出頭算什麼話。】
我沒回。
我出頭和他出頭有什麼區別嗎?
反正都是兩個人一起捱罵。
小時候我爸打黎宴的時候, 我在一旁嘲笑也捱了一頓揍。
我捱打的時候, 黎宴因爲沒管教好我, 同樣受了兩巴掌。
我倆早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還分什麼先死後死啊。
深夜,有人敲響了我的房門。
打開一看, 是面無表情的我爸。
「來書房。」
等我到了書房,發現黎宴早就等着了。
我爸和我媽對視一眼, 沉聲問:「這件事,你們準備怎麼解決。」
我剛想開口, 被黎宴拽到身後。
對方平靜道:「爸媽,我是想等小嬋畢業後再結婚。」
「呵,」我爸冷笑:「你想的還挺遠。」
黎宴抿了抿脣,聲線淡漠:「近的話,可以先訂婚。」
我爸:「……?」
我媽來當和事佬:「這件事, 太突然了。」
「我和你爸一時有些無法接受。」
我問他們:「那我和陌生男的談戀愛,你倆能接受嗎?」
「我周圍還有那種看上我家產業, 不學無術的黃Ṫù₁毛。」
我爸怒了:「又不是隻有這一種男孩子。」
我問:「噢,那你說的一定是那種油嘴滑舌,前女友加起來能當一個足球隊的花心富二代吧?」
我爸:「……一定還有其他的。」
我搖頭:「你們朋友的孩子還剩一個禿頭啤酒肚和一個整天只知道打遊戲的胖胖宅男。」
「當然,沒有說他們不好的意思, 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只是我不太喜歡。」
身旁的黎宴清咳了一聲。
將我爸媽的思緒拉了回來。
爸媽看向黎宴的神色變得複雜。
書房裏又有片刻的安靜。
黎宴牽過我的手, 十指相扣。
「爸媽,其實這不是很難接受的事。」
他聲線淡漠:「外人怎麼看, 我們都不在意。」
我爸提高嗓門, 恨鐵不成鋼:「就算他們在你們背後指指點點, 你們也不在意?」
我平靜道:「爸, 我也只有一個一輩子,只能留給我愛的人。」
這下,輪到我爸媽嘆氣了。
兩人又對視一眼,敗下陣來。
「這事說大不大, 說小也不小, 得從長計議。」
他們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和手段。
「你們回去休息吧,我和你媽再聊聊。」
等離開書房,我總覺得心裏不踏實。
我問黎宴:「他們在聊什麼?」
黎宴垂眸, 捏了捏我的臉,也嘆了口氣:「不知道,可能是一時無法接受吧。」
「明天再和爸媽解釋一下。」
我心裏空落落的放心不下。
等到黎宴回房間,我又躡手躡腳地走到書房門口。
趴在門邊偷聽。
書房裏,我爸還在唉聲嘆氣。
原本我還心裏酸酸的覺得讓他們難受了。
但後面越聽越不對勁。
我爸點開手機日曆給我媽看:「……其實我覺得他們可以先談幾年再訂婚。」
「唉, 讓你爸看一下老黃曆算個吉日。」
「唉,訂婚不用太多人,請一桌就行了, 其他人又不瞭解他倆, 到時候背後說閒話。」
「唉,幸好當時沒把黎宴的戶口遷過來。」
「突然想到,以後他們的小孩也還姓黎, 不錯。」
「什麼彩禮嫁妝也不用操心了,挺好哈!」
「小嬋直接住家裏了,大家還是一家人啊。」
「這完全是一件好事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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