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釐子男友

大年初三走親戚竄錯門,一把薅住玄關的帥哥狠狠錘了幾下。
「大姨,這表弟長挺快啊?才十五六歲吧都長一米九了。」
大姨:十五六歲?你說啥?
帥哥垂眼冷冷看着我:你誰?

-1-
這事就離譜。
被我媽支去給遠房大姨拜年。
說實話十年沒見,誰也不認識誰。
我拎着兩大箱車釐子就去了,一開門就喜氣洋洋恭賀「大姨新年好!」
大姨眉開眼笑,
「誒誒誒,新年好新年好,趕緊進來喫飯!」
我聞着滿屋飄香,美滋滋就跟進去了。
右邊房門被打開,一個帥哥走了出來。
臉上還有幾分睏倦,雙手散怠地抄在兜裏。
我上去就一肘子勾住他,咧着嘴在他背上錘了幾記:
「大姨,這表弟長挺快啊?才十五六歲吧都長一米九了。」
帥哥僵住。
大姨僵住。
我反射弧長到繞地球兩圈,毫無所覺,繼續樂呵呵道:
「表妹呢?咋還不出來?我倆小時候玩可好了!」
大姨精緻的面容一寸寸龜裂:
「姨家就舟舟一個啊!」

-2-
家人們破案了。
我竄錯門子了。
我搓着手感尷尷尬尬開口:
「實在不好意思我看錯門牌號了。」
人吶,一尷尬就容易說實話,我脫口而出,
「我就說我媽那一兜子親戚哪能出落姨你這樣的大美人!」
大姨…不…漂亮姨這會笑意更深了:
「這小姑娘…嘴倍兒甜!叫什麼名?」
一道男聲比我先開口:
「虞晚。」
我:???
漂亮姨:???

-3-
帥哥聲音還帶着點沒睡醒的慵懶和性感。
「我學妹。」
他垂眸看我,那張臉漂亮得讓人驚豔。
「我是金融系的宋傾舟。」
家人們,如果你素、未、謀、面的「緋聞男友」跨越兩千裏在你的家鄉和你相見。
你是驚嚇呢?還是驚嚇呢??還是驚嚇呢???
不得不說,求天求地不如求你親媽。
我媽的來電從未有一刻像此刻般令我熱淚盈眶:
「魚丸子!讓你先來大姨家,你瘋哪去了?」
「你人沒了就算了!把我車釐子順走算怎麼回事?」
真·長臉。
我看着宋傾舟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僵着臉壓低聲音,
「媽!我跑錯了!跑隔壁 28 棟了!」
電話乾脆利落被對面撂了。
我火燎屁股般藉口我媽催,我終於在漂亮姨一路相送下走出院子。
我難得慈母心復燃的媽正站在幾步開外。
她眼底驚喜ṭù⁼一覽無遺,一邊朝我走來一邊張開愛的懷抱。
我受寵若驚地張開手臂相迎。
嗨!這一會沒見的咋就突然這麼膩歪!怪不好意思的!
然後眼睜睜看着她跟我擦肩而過,摟住後面的漂亮姨。
「你這個死女人!回 B 市也不說一聲!咱倆都多少年沒見了。」
兩個女人勾着手重新進了門。
北風蕭瑟,我呆如木雞。
一條圍巾套上我的脖子,頭頂被揉了一把,
宋傾舟微微傾身,薄脣淺勾:
「女朋友,進來吧。」

-4-
一盤紅豔豔的車釐子擺在我面前,刺得我眼生疼。
「這倆孩子有緣着呢!大學同學!」
在漫長的久別重逢寒暄過後,漂亮姨把目光轉回到我臉上。
真巧不是,他兒子也盯了我半小時了。
我現在臉上落下「雌雄雙劍」兩道目光,倍兒涼爽。
還是「母子劍」。
我媽宛如發現新大陸的哥倫布,
「這是…小舟吧?有女朋友沒有?」
宋傾舟的目光在我臉上頗有深意地逡巡,驚得我心肝脾肺齊跳後才緩緩開口。
「沒有呢,夏姨。」
我媽兩眼放光的樣子讓我心裏一沉。
自從我堂姐找了個志趣相投的青年才俊在去年共赴斯坦福後,21 歲的老黃花菜——我本人就日日在油鍋裏熬着。
昨天早上丸子炸糊了都是因爲我沒找着對象。
我媽果然拉過宋傾舟:
「你們今年剛搬來 B 市不熟呢麼?這是你夏姨閨女,讓她領你出去轉轉。」
「媽…我大姨她…」我試圖曉之以情。
「你大姨十年沒見着你了,不差這一年!去!」
我媽動之以理,這局完勝。

-5-
大年初三蕭索的街道上,只有我和宋傾舟兩傻叉在寒風裏並排走着。
其實我也不想並排,但ţṻₒ走多快都甩不掉他。
反被他三兩步輕鬆追上,給自個兒累成犢子。
我喘着氣:
「找地方坐會?」
宋傾舟矜持點頭。
三分鐘後,肯德基裏我二人相對而坐。
沒辦法,B 市其他商家都興過年不興賺錢。
我無名指無意識在桌上划着圈,決定直面慘淡的緋聞:
「在表白牆上給你發告白信的真不是我,是別人冒用我的名義。」
宋傾舟微微頷首:
「我知道。」
「滿校傳是你先跟我告白謠言的,也不是我。」
「我知道。是我。」
「知道就好…」我的聲音突然高了八個度「你說什麼?!」
宋傾舟慢條斯地攪動面前的…熱可可,
「我說…我先追你的消息,是我放出去的。」
「畢竟表白牆的事你說不清楚,那不如…讓我來當主動那方。」
「小姑娘嘛,面子薄一些。」
見我盯着他,他又補了一句:
「我比較厚。」
表白牆的事一出,其實我否認過。
但是沒幾天就有人扒出表白牆上的賬號 ID 地址就是我們寢室,於是一萬張嘴也洗不清,一時風向全是罵我又當又立。
宋傾舟本就是全校女生心中的男神,有了我這麼個活靶子簡直是鍵盤俠們的狂歡。
可第二天不知打哪傳出是宋傾舟先追的我的傳言,還愈演愈烈地添油加醋說是宋傾舟本人親口認證。
一時間變成了郎才女貌佳偶天成,這一場鬧劇也成了小情侶的情趣之鬧。
從回憶裏抽回神來,我臉上有些臊得慌:
「那你知不知道現在整個 T 大都說我倆是…是…」
「男女朋友?」宋傾舟接口道,分外坦然的模樣。
「給你帶來困擾了?」
我搖頭:
「沒有。您是救我於油鍋舌海。」
宋傾舟揚眉,勾出一抹笑意。
他的眸色極淡,不笑的時候格外淡漠。笑起來,卻偏偏暖意叢生,宛如一汪琥珀。
「那我是你恩人了?」
尾音勾着,懶散又親暱。
我也跟着笑了出來,
「是,當湧泉相報。」
宋傾舟拖長了調子,聲音裏透着幾分挪揄。
「不用報。只要別領我再在寒風天裏晃盪就成。」
聽漂亮姨…羅姨的意思,他們之前住在 F 市,四季如春,B 市這天寒地凍的他指定不適應。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成,你這個鐵子…朋友,我交了。」
宋傾舟也同樣笑了起來,那雙狹長的眸子微斂,面上的笑意耐人尋味。
可那個時候的我,卻直不愣登地只瞧出了一派「溫和」。

-6-
我怎麼也想不到在我和宋傾舟建立偉大友誼的同時,我媽和羅姨也達成了完美共識。
接下來的假期裏,我爸和宋傾舟他爸都成了無人眷顧的雜草。
我媽和羅姨日日在一塊,就是牛郎和織女也沒她倆相見的慾望熱切。
我和宋傾舟被迫日日隨駕。
這一週裏,我和宋傾舟並肩在沙發上恭聽二位老佛爺嘮嗑,杵在試衣間外並列等二位老佛爺出來齊齊鼓掌誇讚,在飯桌上並排坐着品嚐二位老佛爺堪比生化武器的親制「美食」。
可以說,除了睡覺,我和宋傾舟幾乎朝夕相見。
在二位老佛爺的搓磨下,我們已經從偉大友誼上升到了惺惺相惜的革命友情。
我終於有天忍不住,把她老人家扯一邊:
「我說你和羅姨難捨難分的能不能別拽上我?讓我這隻小鳥出去飛一飛成不成?」
「你小什麼鳥?你大鵬展翅還差不多!」
我媽白了我一眼,
「你瞧瞧人家小舟,抱怨一句沒有?」
我訕訕戰敗,扯過宋傾舟:
「你也太好說話了,完事炮火都往我一人身上轟。」
宋傾舟這人真能處,有事他真上。
他洗了盤車釐子端到我媽面前,
「夏姨,我和晚晚在這礙着您和我媽聊天,要不我倆…」
我媽反手就抓住宋傾舟的胳膊,
「小舟啊,你還在你媽肚子裏我就把你當半個兒子,這回看見你啊,怎麼都捨不得你離開眼前…」
宋傾舟下半截話硬生生被堵回嘴裏,頗爲無奈地朝我瞥了一眼。
我冷笑。
我從她肚子裏爬出來的,我能不知道她打什麼算盤麼?
半個兒子?她就惦記着宋傾舟當她整個女婿呢!
宋傾舟這實心眼的啥也不知道,還給她唬得溜溜轉。
我望向宋傾舟的眼神不禁有些悲憫。
這麼打眼一細瞧,發現他…真越看越好看!
我往嘴裏塞了顆車釐子,默唸起「清心咒」。

-7-
返校那天,我自然是被和宋傾舟塞進了同一趟航班。
我上飛機倒頭就睡的毛病沒超常發揮,因此等飛機降落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的腦袋一側被宋傾舟護着,
另一側…
我趕緊挺直身子。
對着他肩上一大塊濡溼的痕跡尷尬不已。
宋傾舟依舊那麼善解人意,他將揹包包帶往上一遮,從容開口:
「走吧。」
上了出租車,宋傾舟徑直報了地址:
「郎園謝謝。」
我一愣。
我媽連我家底都漏給她欽定女婿了?
我們寢室裏藏了個披着人皮的牛鬼蛇神,我當然得提防着點。
剛巧大一那會,我媽給我在學校旁邊買了個公寓。
我想着這學期就搬過去了,也跟她知會了一聲,就是沒說原因,只含糊說是爲了睡眠質量。
誰曾想她老人家嘴可比小李飛刀還快誒?
宋傾舟一路把我送到樓下,我趕他:
「送這就行了,回去吧。」
他難得執拗:
「沒事,我順路。」
我心想您可真不會撒謊。
要送送唄,說啥順路啊?
事實如龍捲風般抽上我的臉,真特麼疼。
宋傾舟把我行李箱推到 1502 門口,站直了身。
白玉般的面容在昏暗的樓道里透着瑩瑩的色澤。
他可真高,長我大半個頭呢。我心裏暗想。
他揉了把我的頭髮,聲音輕而溫柔:
「晚晚再見。」
我心頭的小鹿剛躥出來還沒來得及撞一下,就看見宋傾舟轉身掏出鑰匙插進了隔壁 1501 的鎖孔。
我:?????
我一把拽住他包帶,身姿矯健如獵豹:
「什麼情況?」
宋傾舟琉璃色的眸子劃過一絲什麼,轉瞬即逝。
一秒恰到好處的錯愕浮上他精緻的面容:
「夏姨沒跟你說麼?我最近睡眠不太好,夏姨說剛好她在校外空了套房子,就讓我住過來了。」
剛好?
這房子買的時候我就在跟前,白紙黑字地就簽了一套房,就是我住的 1502。
怎麼這會就剛好空了套房子出來,還恰恰在我隔壁呢?
呵。
原來在這等着我呢。
感情您可不是給您欽定女婿報了您女兒地址。
而是爲了套牢您未來女婿,直接買套房給他塞進去啊!
可不是誰說呢,
敞亮還是東北丈母孃敞亮。
我忍下胸中千萬惡龍咆哮,心底不斷默唸「虞晚不要殃及池魚」「不要遷怒無辜宋傾舟」,好半天才硬生生朝宋傾舟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可不是呢,咋現在逮誰誰都有睡眠問題呢?」
宋傾舟回以淡笑。

-8-
宋傾舟在我對面住的悄無聲息。
以至我在新屋裏忙忙碌碌兩天後,轉頭就把這茬事給忘在腦後了。
當我披散着兩天沒洗的頭髮,穿上帶耳朵的羊羔絨及膝睡袍,拎着兩大袋垃圾睏意連連地走出電梯時,就跟穿着白色運動套裝帥出天際的宋傾舟四隻眼迎面對上了。
…我淡定地擦去眼尾的淚水,
「早。」
宋傾舟十分自然地放棄邁進電梯的打算,跟着我往外走。
「剛起?」
「嗯。扔個垃圾。」
「喫早餐沒?」
我打了個哈欠,「還沒。」
「那一塊去吧。」
我站定,看着他還在微微冒熱汗的腦門,
「你上去換件衣服吧,我可不想跟冰碴子出門。」
笑話,T 市這氣溫,他這剛晨跑完走在冰天雪地裏,可不得凍傻了。
宋傾舟笑了起來,額上的髮帶給他添了幾分飛揚的少年氣,我的心情毫無預兆地隨着他的嘴角的弧度變得明亮和煦起來。
他揉了把我的頭,「等我。」
我在原地等他,不小心瞥見玻璃窗上的自己。

該換件衣服的,恐怕是我。
髮間似乎還殘留着方纔的觸感Ṫŭ³。
嗯…至少該洗個頭。

-9-
宋傾舟下來的很快,換上了一件黑色長款風衣,襯托那張臉愈發清冷雅正。
「咱們去喫門口那家蟹黃湯包吧,汁特別鮮。我寒假想好久了。」
我說着說着差點吸溜起口水。
宋傾舟側目看我,神色溫柔。
「好啊。」
我一邊踩着自己的影子一邊想着:宋傾舟竟是個這樣的性子麼?
溫柔而耐心,親近而不失分寸。
可惜我大一一直埋頭學習,竟是從沒去好奇過赫赫有名的 T 大男神是個什麼樣的性子。
我正想偏頭瞧上他一眼,被地上的影子怔在原地。
影子裏…宋傾舟…他…正伸出手揪住了我帽子上的兩隻「巨無霸版」貓耳朵。
我嚥了口口水,以 0.5 倍速慢慢轉過頭去。
他已經收回手,那帶點留戀的目光卻還沒來得及收回去。
陽光打在他琥珀色的瞳仁上,泛出幾點金波,爲那張清冷的臉上染上了幾分人間春色。
我默默在心裏記下,原來…宋傾舟他喜歡貓。
還…挺有反差萌的。

-10-
滾燙的蟹黃包端上,勾得我食指大動。
我急衝衝就要伸手去抓筷子,被宋傾舟伸手扣住。
他不顧我不住往蟹黃包瞥的眼神,從口袋裏掏出溼巾慢條斯理地撕開。
從我的掌心開始細細擦至指尖,語聲不急不緩:
「剛剛碰了垃圾,髒。」
我在心裏默默記下:有潔癖。
面前人的長睫微垂,專注而溫柔的模樣莫名地蠱惑人心。
他抬眼看見我愣愣地樣子,眸色突然深了幾分。
頭上被揉了一把,手心塞進一雙筷子。
「快喫吧。」
我神遊天外地夾起一隻包子咬了一口。
「好喫麼?」宋傾舟問。
「好喫。」
…纔怪。
爲什麼被宋傾舟擦個手,我連心心念唸的蟹黃包都喫不出味道了?
我陷入了新一輪的沉思。

-11-
「晚晚?」
一道遲疑的女聲從斜後方傳來。
我轉身。
另一道女聲抬高了音量:「我就說是晚晚你還說不是!」
這回宋傾舟也隨我轉過頭。
碗筷被打翻的聲音響起,有人驚呼了一聲。
同樣是那個聲音響起:
「晚晚,你和宋學長…真的在一起了?」
我挑眉…宋學長?
她的聲音很違和,分外溫柔卻是壓不住的波瀾。
眼前的女生面容姣好,穿着也很是精緻,可惜眼下鵝黃的大衣沾上一大片醋汁,顯出幾分狼狽。
我不動聲色地盯了她幾秒,就見她有些閃躲地收回目光,食指緊緊捏着衣角。
我伸出手挽進宋傾舟的臂彎裏,笑得甜蜜:
「對,學校裏不都傳瘋了麼,表白牆的事那麼轟動。」
「孟佳你不知道麼?」
她的臉色隨着我的動作一寸寸蒼白,在聽到「表白牆」的時候,麪皮肉眼可見的顫抖了一下。
宋傾舟身子幾不可察地僵了一瞬,下一秒順勢將我伸過去的手捏在掌心。
聲音禮貌而疏離:「你們好,我是晚晚的男朋友。」
骨節分明的大掌將我的手嚴絲密合地裹了進去,竟有種它們的主人如膠似漆的錯覺。
我不自覺地蜷縮了一下掌心,卻被裹地更緊。
「這是我的室友」我依次介紹,「王璐、陳言…孟佳。」
宋傾舟頷首示意。
王璐、陳言上前來跟我寒暄了幾句,不鹹不淡地也就止住了話題。
我大一一年幾乎泡在圖書館,早出晚歸,跟室友關係並不算親近。
我又瞥了眼依舊站在原地的孟佳,但也沒想到…會到被人擺一道的程度。
我用指骨頂了頂宋傾言掌心的嫩肉,
「我們回去吧。」
跟王璐、陳言告別的時候,她倆雖然面上帶笑,眼裏卻都是壓不住的驚詫。
我有些疑惑,面上卻不動聲色。
宋傾舟起身,替我把圍巾裹上,極其自然地覆上我的手。
十指相扣。
宛如做過千萬次那般熟稔。
我壓了壓眼皮掩去內心的悸動,和他一起走出店門。
門內的孟佳面色蒼白如紙。
門外,驕陽正好,雁過長空。

-12-
走出十幾米遠,我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羊羔絨睡衣,突然笑了起來。
而且愈演愈烈,幾乎直不起腰來。
「怎麼了?」
我透過淚花看向宋傾舟模糊的臉,
「她們以爲…以爲…」
話說到一半,我想起剛纔王璐、陳言的表情,忍不住又是一輪爆笑。
我足足笑了三分鐘,宋傾舟靜靜地站在我身邊,眉目間盡是暖意,無半分不耐。
我重新開口,語聲還帶些喘:
「她們以爲我們同居了哈哈。」
宋傾舟的神色終於有了變化。
他的眉眼本就生得頗具攻擊性,偏被他這些日子總是笑着的樣子壓去幾分。
此刻他斂了笑意,再拘不住的傲氣爬上每一處眉眼。
他脣角微勾,壓迫感撲面而來。
「哦?是麼?」
我心裏突然劃過一絲奇異的想法。
「這大概纔是真正的宋傾舟。」
媽的,更勾人了。
我下意識地想捏捏手指,卻發現…還和人家左手扣着呢。
宋傾舟也意識到了,他緩緩抽出手,神色從容:
「剛剛那個女生…是發表白牆那個吧?」
我的思緒立刻被他帶走,
「大概率是。」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麼?」那個溫和體貼的宋傾舟又回來了。
我搖頭:「我什麼都不打算做。」
宋傾舟輕輕「嗯」了一聲,沒再說什麼。
反倒是我忍不住問了一句,
「你不問我爲什麼麼?」
他笑了笑:「你做事自有你的理由,我只需要支持你就好了。」
「不論什麼事?」一股奇異的衝動湧上心頭,我脫口而出。
宋傾舟毫不遲疑:「不論什麼事。」
方纔幾次試探,我基本可以斷定表白牆的事定是出自孟佳之手。
並且…她喜歡宋傾舟。
但不論是因爲什麼原因,她選擇做這件事,我都並不在乎。
若是一時迷途自會知返,若是執迷不悟自有天收。
我並不想把時間精力放在這些無關緊要的人與事上。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更美好更值得的東西在等我去追逐探索。
但…有一個人願意無條件站在你身後,卻當真是一件令人心情極其愉悅的事情。
我們的身影被拉得綿長,隨着主人的晃動影子無心地交疊又錯開。
心裏似有什麼東西破土而出。
我突然一把拉過宋傾舟瘋跑起來。
北風凜冽,刮過我們的眉梢耳畔。
可我們的胸口,炙熱澎湃,洶湧進四肢百骸。
後來我才知道,那個時候的我們,曖昧叢生,卻戀人未滿。

-13-
第二天就正式開學了。
我和宋傾舟的課業都很繁忙,時間排得很滿。
但和以前不同的是,我不再早晚往圖書館自習室跑,而是和宋傾舟一起,每日在我家客廳書桌各據一角。
我們幾乎不溝通,只有筆尖沙沙聲、書頁翻動聲、鍵盤敲擊聲攪動一室靜寂,串聯起對角的兩人。
這個狀態的起因是有一天我找宋傾舟詢問一個經濟模型,他給我講完後順勢坐下翻開了手裏的書,於是便一直延續至今。
我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抬頭卻撞進一雙專注的目光。
宋傾舟靠着桌沿,就這樣靜靜地看着我,不知看了多久。
淺淡的眼眸映出微微的亮光。
「餓不餓?」宋傾舟問。
我摸了摸肚子,「有點。」
「意麪喫不喫?」
我以爲他說外賣,隨口應道,「行啊。」
宋傾舟起身出了門,一分鐘後拎着個袋子進來了。
這時長,是竄了個對門?
我看着他徑直走到廚房,不自覺挑了眉。
我倚着廚房門,看着他熟練地下面瀝乾,將西紅柿切丁。
宋傾舟的手修長漂亮,哪怕拿起鍋鏟也格外賞心悅目。
「你會做飯?」
「嗯。我媽做飯水平你也知道,阿姨不在的時候我偶爾會自己做。」
我起了興致,
「要不,我也來?」
這是第一回宋傾舟沒有立刻用溫柔地目光回看我,而是抿住脣角有些遲疑。
我一把擠到他身邊,無比自信,
「你放心,我肯定不遺傳我媽,她那手殘…」
五分鐘後,我扔下焦黑的鍋鏟和稀爛的意麪以及連遺體都找不着的西紅柿,掩面衝出了廚房。
「打擾了。」
太丟臉了。
再想想自己剛纔放出的豪言壯語,簡直想連夜買票離開地球好麼?
我在桌前裝作看書,其實餘光一直往廚房裏忙碌的身影瞟。
五分鐘後Ṱũ̂ₗ,一碗西紅柿意麪端到我面前,泛着誘人的光澤。
「食材簡陋,將就着喫。」
我看着對面他碗裏的黑糊糊一團。
「這個…就別喫了吧。」
我有些心虛。
就是因爲我剛剛一頓霍霍才讓原本兩人份的東西變成一人份。
「沒事。我喜歡喫火候大點的東西。」宋傾舟笑笑。
可那火也不能是三味真火啊哥?
宋傾舟不管我的欲言又止,夾了一筷子就往嘴裏塞。
那場面…真是宛如帥哥喫屎。
還是便祕半個月那種。
堪稱觸目驚心。
我不忍直視,罪孽感爆棚。
宋傾舟面不改色地把那碗根本不能稱之爲食物的「東西」喫了下去,抬頭看我。
「還不錯。」
我捂着心口。
大概是我的良心在痛。
「怎麼不喫?一會涼了。」
我在心裏默默立誓,宋傾舟以後你就是我老鐵!
有我虞晚一口吃的絕少不了你宋傾舟的!
我忍住對宋傾舟的愧疚,含淚喫完大半碗。
方纔立下的誓言突然湧上心頭…
我默默放下碗。
對面的宋傾舟挑了挑眉,「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良心攪壞了腦子,夾起一筷子面就他嘴邊送。
等我反應過來想要縮回手的時候,宋傾舟已經傾身過來就着我的手將面嚥進了嘴裏。
羽扇般的長睫在他臉上打下一道陰影,直直望向我的淺淡眸子裏宛如盛着一汪春水。
好看得讓我心跳彷彿都停滯了一秒。
古人說燈下看美人,誠不欺我。
宋傾舟已經坐了回去,舌尖探出舔了舔下脣,眸子水光未散。
「我還是喜歡晚晚做的。」
我心頭一跳,趕緊把頭埋進碗裏喫完剩下的面。
救命,這男人隨時隨地都在下蠱。
宋傾舟沒再說話,等我喫完上前想收我的空碗。
離得這樣近的距離,我第一次發現他臉上有兩個淺淺的酒窩,極淡。
幾不可見。
我垂眸,他的影子歪歪扭扭地投射在桌面上,宛如斷成了兩截。
影子裏他的耳畔將將貼在我的脣邊。
曖昧而纏綿。
這樣的氣氛實在太容易蠱惑人心。
腦海裏有根弦突然崩斷,我一把按住他的手。
他有些錯愕的抬頭,我傾身吻了上去。
兩個人的心跳都亂的出奇。
這個吻一觸即停,並沒有人深入。
我捂着飛速跳動的心臟跳下桌子,逃也似的衝進了房間。

-14-
從那晚我就開始躲着宋傾舟。
救命,誰讓我一時色令智昏強吻了人家?
我捂住臉。
宋傾舟他…大概也不想見到我了吧。
否則爲什麼比以往更加早出晚歸,兩個住在對門的人半個月來卻連偶遇的機會都沒有呢?
曾經出雙入對的校園情侶突然形單影支,我和宋傾舟分手的傳言很快席捲整個 T 大。
再次見到宋傾舟,是在半個月後的公共選修課。
Ţû₃
前一晚看書到太晚,我幾乎是踩着點到的教室。
我在前排張望了一眼,發現整個教室只有倒數第三排最右有一個座位。
而在剛剛那一眼裏,我一眼瞧見了同樣坐在後排的宋傾舟。
他在人羣中,永遠最醒目。
我暗暗鬆了口氣。
幸好,那個座位跟他離得雖然近,但不同列不同排。
誰曾想,總有刁名想害朕。
等我踩着階梯走到後面的時候,宋傾舟身邊那個濃眉大眼的男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抄起手裏的書就跨到了我方纔看見的位置。
擦過我身邊時還頗爲自得地朝我挑了挑眉。

宋傾舟靜靜坐在那裏,陽光從窗子透了進來,親吻這個宛如神祇的少年。
他的目光一直沒從我臉上離開過,平靜而從容。
越發襯出我的心緒雜亂。
我突然轉身,站在那個男生面前:「回去。」
他愣了一下。
「幹嘛吖嫂子…」
「我說回去…」我打斷他。
老師剛好走進了教室,他見我我一副他不起身絕不動身的堅決模樣,悻悻然回了原位。
這堂課我幾乎什麼也沒聽進去。
乍一再見到宋傾舟,心裏被壓着的所有情緒突然就如洪流般湧出。
原來我是這樣的想他。
這半個月來,每天早上的早餐再沒人陪我喫。
我依舊不再去圖書館,但那張長桌上從此只有我一個人。
認識宋傾舟以來的一幕幕在我腦中閃過。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融進我的生活每一處。
猛然抽離,便只覺得彷彿血肉生生被挖掉一塊,酸澀又疼痛。
原來我,喜歡他啊。

-15-
老師什麼時候走的我毫無察覺。
直到教室裏此起彼伏的吹哨聲和起鬨聲響起,我纔回過神來。
順着衆人的目光,我看見一個女生站在宋傾舟前排的空地上。
黑色修身毛呢大衣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妝容也顯然是精心畫過。
是孟佳。
孟佳一改那天面色蒼白的模樣,雙頰泛紅,豔若桃李。
她的目光宛若無意地滑過我,落在了宋傾舟身上。
「宋學長…我剛剛一直坐在你後排。你和晚晚怎麼沒坐在一起?」
宋傾舟依舊坐在椅子上,有些懶散的模樣。
他連臉皮都沒抬一下,彷彿面前是空氣。
教室裏一堆人看着,被宋傾舟毫不猶豫的下了面子,孟佳大概有些氣惱。
她聲音變得急切:
「傳言說宋學長跟晚晚分手了是真的麼?如果是真的」她咬了咬嘴脣,「我可以有機會麼?」
我放在桌上的手猛然收緊。
宋傾舟終於抬眼看向她,神色是我從未見過的漠然,眉眼間甚至染上幾分戾氣:
「沒有。」
孟佳愣了一下。
宋傾舟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我說,你沒有機會。」
宋傾舟身子動了一下,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不自覺地迎上他的目光,長睫在陽光下染上一道光,襯得他眼眸顏色更淡。
淡得將將只印出一個我。
「她鬧脾氣了。」
「我在哄她。」
宋傾舟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進在場每一個人耳朵裏。
他沒有正面回應,卻字字溢滿曖昧。
周遭響起比方纔還要熱烈的起鬨聲。
孟佳臉色漲得通紅,終於忍不住衝出門去。
人羣漸漸散去,宋傾舟走到我身邊。
他揹着光,刀削般的輪廓逐漸溫柔。
他看着我,目光專注。
「晚晚,我這些天一直在忙着準備課題。」
他眼下果然一片青紫,神態也比往日疲憊許多。
他聲音變得更低,「我有點想念你家的那張桌子了。」
我看着他重新變得柔軟的眉目,淺淺笑了起來。
他微微蜷着的手掌終於舒展開來,在我頭上揉了一把,替我拿起書包背在肩上,「回家吧。」
我望着那道頎長的身影有些出神。
突然想明白了什麼。
他是雲端皎月。
可卻把所有的好脾氣給了我。
溫柔又縱容。

-16-
從教學樓走到我家距離不長不短。
走小門的話,不到二十分鐘。
宋傾舟依舊將步子放得很慢,不疾不徐地走在我身邊。
他雙手插在兜裏,周身裹着一種乾淨利落的冷冽感。
偏偏每每望向我的時候,那雙琉璃色的眸子卻無端生了許多暖意。
我想起泛黃的記憶裏,我媽難得正色,聲音卻帶笑:
「傻姑娘,等你真正遇見喜歡的人啊,你唯一想的是,我想跟他在一起。再不遲疑。」
原來是真的。
我下意識地咬了咬下脣,剛要開口說些什麼。
鈴聲響起。
我媽的電話來得一如既往的突兀。
「晚晚中午沒課吧?我上個月定了個沙發,賊好看。」
「這會估計快送到了,留你電話了啊,記得收一下。」
沒等我開口說一個字,電話已經被撂了。
我還沒反應過來,下一個電話已經進來了。
「魚…魚丸子小姐嗎?」對面的聲音有些遲疑。

我滿頭黑線地應了聲,對面才繼續往下說:
「這邊您的傢俱在您家樓下,方便籤收麼?」
「好的謝謝,我馬上到。」
別的不說,我媽的審美永遠在線。
等到幾個送貨人員替我把舊沙發搬下去,新沙發擺放好之後,已經 1 點半了。
我看了眼手錶,有些懊惱。
2 點還有課,都趕不上喫飯了。
原本一直給送貨人員搭把手的宋傾舟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
我拿了瓶牛奶ťū́₈整準備出門,就看見宋傾舟一腳踏進玄關。
「你去哪了?」
「買點東西。」
他下午也有課,我沒再多說什麼,一齊匆匆趕往教學樓。
下午我們的課沒在一個地方,在實驗樓分手的時候,他叫住我。
從羽絨服口袋掏出個熱氣騰騰的東西放在我手心,是個飯糰。
「上課前墊兩口,空腹傷胃。」
暖意從熱乎的飯糰一路順着指尖蔓延至心尖。
微微發燙。

-17-
週一的課總是格外緊。
一節接一節。
我最近又在準備發表一篇 SCI 論文,晚上將就食堂喫了兩口就坐回了家裏那張長桌面前。
終於把初稿寫完,我長長舒了口氣。
好容易閒了下來我纔想起,下午一陣兵荒馬亂,跟宋傾舟都沒好好說上兩句話。
何況是…表白呢?
我有些惆悵地去淨水器旁接水,對上了一雙黑漆漆的小綠豆眼。
窗外車燈一閃而逝,我幾乎是同時如逃荒般躥了出門。
宋傾舟拉開門,估計還沒看清我,我就已經「唰」得一聲躥到他身後,嘴裏急切地催道:
「你快關門快關門。」
他不明所以地關上門,回身看見驚慌失措的我。
我又快又急地開了口,斷斷續續地不成句:
「搬沙發…開着門…進了老鼠。」
宋傾舟眼裏湧出幾分笑意,桃花眼裏春色灩灩。
我臉有些發燙。
我有什麼辦法,誰讓我最怕老鼠了。
「這麼晚了,應該也沒人會上門。」
「你今晚…先住我這吧,我明天叫人來抓。」
我這才發現,他身上穿着的是睡衣。
黑色絲綢睡衣,更襯得那截脖頸瑩白如玉,露出的幾段脊柱節流暢性感。
我吞了口口水。
好欲。
我趕緊移開視線,「好。」
「那我去給你拿衣服?」
我攔住他,「不要去。」
他笑起來,冒着尖兒的喉結隨着笑聲微微滾了滾。
「好。那你先穿我的睡衣。」
我一邊洗着澡,一邊想。
這會太丟臉了,不是聊感情的好時機。
還是…等一等吧。
浴室門被敲響,宋傾舟清朗的聲音響起。
Ṫüₛ
「睡衣我給你放在門口的框裏了。記得拿。」
我被打斷了思緒,應道:「好。」
睡衣的手感…有點奇怪。
我拿進來一看,在睡衣上赫然放着一袋「一次性內褲」。
還是女款。
救命。
我耳尖紅得要滴血,在浴室緩了半天依舊褪不下去。
他的睡衣穿在我身上實在長的嚇人,褲腿我挽了四五折依舊到腳踝。
我打開浴室門,提着鬆垮的褲腰就要往臥室裏衝。
宋傾舟在幾步開外叫住我:
「我給你熱了杯牛奶,喝完再睡吧。」
我頭也沒回,「不用了。我睡了。」
開玩笑,我纔不要給你看到我臉紅得像猴屁股,穿得像打狗乞丐的樣子好嘛!
關門前,我彷彿聽見門外傳來一聲輕笑,吹散在風聲裏。

-18-
次臥宋傾舟肯定沒睡過。
可不知爲什麼躺在這張牀上,我竟有種跟宋傾舟親密無間的錯覺。
要命。
我拿被子矇住頭。
也不知道剛剛宋傾舟去買女士內褲的時候是個什麼表情。
也能像他往日那樣淡定麼?
腦子裏亂哄哄的什麼想法都有,一直到半夜我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我起牀的時候,已經近 11 點。
我可已經許多年沒有睡到這個鐘頭了。
宋傾舟在站在落地窗旁,陽光照在他身上,黑髮間閃着暖融融的光。
讓人…很想摸一下。
「醒了?」
他聽見動靜回身,神色溫柔,眼裏彷彿還帶着陽光的暖意。
那一瞬間,我幾乎要脫口而出:「宋傾舟我們在一起吧。」
他邁開了步子往廚房走去:「給你一直溫着粥。先喝點。」
「宋傾舟…」我叫他。
「怎麼了?」他轉頭看我,一如既往的耐心。
不論什麼時候我叫他,他都放下手裏的一切,這樣專注而溫柔看向我。
這樣好的宋傾舟。
再等一下。準備地充分一些。我對自己說。
我笑笑,「沒什麼,我餓了。」
我確實餓了,連喝了三碗粥。
「捕鼠的人早上已經來過了,把那隻…鼠抓住了。」
「我叫了阿姨,現在正在那邊打掃消毒。一會估計就好了。」
我點頭。
宋傾舟遲疑了片刻,從玄關拎過來一個小籠子。
「這隻鼠…好像是誰的寵物鼠。」
我一低頭再次跟那雙綠豆眼對上,差點驚得把碗給撞翻了。
「啊?」
宋傾舟從桌上水果盤拿了顆車釐子放進籠子裏。
那隻鼠伸出兩隻小短手抱起那顆豔紅的果子就開始啃。
「它好像…是荷蘭豬,一種寵物鼠。」
光天化日的再一次見到這哥們,我終於看清它的真面目。
昨晚乍一看見那雙綠豆眼,我嚇昏了頭。
沒發現…它確實長得挺好看的。
棕白相間,肥嘟嘟的,乾淨得近,果然是常常被人打理的樣子。
這鼠肯定是不知從誰家跑了出來,剛好我家搬沙發的時候門大敞了好一陣,它趁機溜了進去。
我和宋傾舟對視了Ṫů¹一眼,都有些忍俊不禁。

-19-
門被敲響。
宋傾舟拉開門,我透過他的身子看見兩個中年婦人和他說着什麼。
宋傾舟給了錢,又一人送了一箱車釐子,纔跟兩人告別關上門。
「是不是阿姨打掃好了啊?」
我往嘴裏塞了個車釐子,有些含糊地說。
宋傾舟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子一出現在我頭頂瞬間壓迫感十足。
他眸色明明滅滅,半晌纔出聲:「嗯。」
我拿紙巾擦了擦手,站起身來。
「那我就先回去了。」
宋傾舟不僅沒移開身體,反倒又向前跨了一步。
整個人幾乎要跟我貼在一起了。
我的眸光微動,輕得像呼吸或心跳引起的震顫。
「你..擋到我了。」
宋傾舟抬起指尖溫柔在我脣角擦過,白皙的指尖沾上一抹紅。
要命。
忘擦嘴了。
我剛要伸手去抹嘴,宋傾舟有些喑啞的聲音響起:
「可不可以不走。」
我的手僵在半空中,他帶着幾分涼意的手覆了上來。
從鮮紅的指尖開始,一點點插入我的指縫。
速度很慢,彷彿在給我抗拒的機會。
可我沒有。
指根終於相貼。
「可不可以留下。主臥次臥隨你挑。」
他的耳尖也有些紅,眸色卻極深,醞釀着無數未知的情緒。
「我說不論你做什麼都尊重你,可我發現…自己說大話了。」
「你想避開我,我不願意。」
「你想走,我不想讓。」
他聲音越來越低,眼裏的光卻越來越盛。
我直視着那道光,聲音同樣很輕。
「好啊。」
我從沒有見過宋傾舟情緒那樣外露的時刻。
他的目光幾乎是有些兇狠地盯住了我,眉目裏那點傲氣綴成了少年堆在眉間的深情。
然後一點一點紅了眼圈。
他一把將我攬進懷裏,將下巴抵上我的肩頭。
有些癢。
他的聲音很低,黏黏糊糊得彷彿在撒嬌:
「那你給我個名分好不好?」
我的視線正好對着窗外。
有落葉被風捲上天,呼嘯而上。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輕輕淺淺,卻無比堅定:
「好啊。」
「男朋友。」

-20-
荷蘭豬的主人果然很急切。
電梯間貼了好幾張「尋豬啓示」。
我和宋傾舟把那隻豬送回去的時候,他一迭聲道謝。
「是我該謝謝你纔對。」
荷蘭豬主人:?
宋傾舟笑得意味深長,
「你這只不咬人的鼠,卻爲我趕進來一隻貓兒。」
荷蘭豬主人:??
我在一邊羞紅了臉,狠狠在他手上擰了一下。
他毫不在意,將我的手裹進了掌心。
荷蘭豬主人:???
從他關門時一言難盡的表情來看,這位仁兄大概恨不得將我們這兩個大早上跑到他門口秀恩愛的狗男女亂棍打出去。
我揉了揉鼻子,覺得自己很無辜。
宋傾舟…的確有點不對勁。
他頗有向全世界宣示我是他女朋友的趨勢。
當天下午,我就參與了他們寢室聚會。
一進包廂,我看着對面 19 條漢子,覺得這事…有點不對勁啊?
漢子們紛紛呲出一口大白牙。
「嫂子,我是隔壁 216 寢的王川。」
「嫂子,我是隔壁 215 寢的徐成。」

原來寢室聚會是這麼個聚法。
是我格局小了。
「嫂子,我是舟哥室友,韓天。」
輪到最後一個男生,濃眉大眼的模樣有些眼熟。
韓天一邊給我殷勤倒飲料一邊眉開眼笑:
「我就說嘛,小情侶牀頭吵架牀尾合,一定撐不過半個月!」
他轉頭中氣十足朝其他人喝了一聲:「願賭服輸,給錢!」
下一秒,他手上多了十九張百元大鈔。
我:…
他喜滋滋地把錢揣進兜裏,
「嫂子,你看!怎麼說還是我懂舟哥呢!瞧舟哥對你寶貝那樣,他哪能挺得過半個月啊!」
我想起來了,是那天教室那個搶我座的男生。
他大概感激我爲他招來財神,恨不得將滿兜子話都抖落出來。
「嫂子,你是不知道,當時學校傳你表白牆那事的時候,舟哥立刻就讓我們四處宣揚是他先追的你。」
宋傾舟另一個室友立馬接過話茬:
「哎喲喂別提了,我們堂堂七尺男兒見天跟個婆子似的,見人就說。簡直丟死個人!」
我有些詫異地看了宋傾舟一眼,這就是他說的維護女生的面子?
對一個素未謀面的女生,做到這個地步?
韓天顯然不吐不爲快,
「可不止呢!上學期選課那會舟哥到處跟人問嫂子你選的公共課表。最後還是我讓我女朋友幫忙問到的。」
「課表一拿回來,舟哥那叫一個積極。恨不得把你選的公共課全給勾上。」
另一個男生興致勃勃地插話:
「結果誰知道你倆是真有心靈感應還是怎麼的!嫂子選的公共課舟哥去年幾乎全上過了!就剩那門心理選修課,他忙不迭就給勾上了!生怕晚了!」
「我們都說舟哥過完年大概要摩拳擦掌志在必得呢,誰知道,就過個年的工夫,他就把你追到手了!」
一羣人開始起鬨,
「是啊,是啊,舟哥快給我們說說啥情況啊!抓心撓肝的。」
我似笑非笑地看向身側的宋傾舟。
他渾身散發着冷氣,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可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呢?
這場飯局一直到半夜才散場。
剛推開家門,我就把宋傾舟抵在門上,戳着他的胸口,
「說,你是不是暗戀我很久了?」
宋傾舟垂眸看我,眼底似有暗光滑過:
「是。」
他的坦誠讓我始料未及,卡了下殼: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面前人眸色漸深。
我整個人被掉了個個兒,密密實實地壓在牆上。
他的臉毫無預兆地壓了下來,殷紅的脣瓣一點一點佔據我的視野。
身後的涼意與身前的火熱讓我彷彿同時置身冰窟與火海。
直到被吻到跌進他懷裏,我依舊沒有得到答案。
可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在北國的寒冬裏,遇見一個耀眼炙熱的人。
而這個人,此刻正擁我入懷。
番外 1:虞舟唱晚

-1-
我遇見了一個姑娘。
在我每週三下午都會去靜靜看會書的小樹叢。
那本是我一個人的祕密基地,直到她毫無所覺地闖了進來。
隔着並不嚴密的樹叢我總能看見她。
拿着各式各樣的食物喂着紙箱裏的那隻橘貓。
她的頭髮很漂亮,陽光灑下宛如勾着金邊。
有些蓬亂,卻很可愛。
我想…伸手去摸上一摸。
可這個姑娘從來沒回過頭瞧一眼一叢之隔的我。

-2-
我去那個小樹林的時間越來越多。
幾乎只要有空,我就在那坐一坐。
她來的時間並不固定,下午居多,偶爾晚上。
卻是每天都來。
直到那一天,她掀開箱蓋。
從箱子裏傳出一聲頗爲痛苦的貓叫。
那隻母貓,要生孩子了。
小姑娘大概從未見過這場面,她呆呆地立在一旁,耳邊翹起的碎髮被風吹起。
母貓叫得越來越頻繁,小姑娘也越來越緊張。
我看着她不自覺地一點點蜷曲起拳頭,貼在胸口。
胸口竟也隨着母貓的肚皮劇烈起伏。
面上便是幾乎連喘氣都憋着。
怎麼會有這樣可愛的姑娘。
比貓還要可愛。
我看着她一點點漲紅的臉,像顆…蘋果?
不,不是蘋果,是車釐子。
像車釐子一樣,嬌豔又可口。

-3-
表白牆讓我的名字和她的名字掛在了一起。
而車釐子把她送到我身邊。
我承認,每一次我都懷有私心。
可不論重來多少次,我都不會放手。

-4-
後來的某一天,她略帶神祕地把我拉到那個小樹林。
掀開紙盒,露出一顆大腦袋和五顆毛絨絨的小腦袋。
她將一隻小奶貓託在掌心,彎眸笑得如同一隻貓兒。
「這是我的祕密基地喲~」
我心中一動,在她頭上揉了一把。
傻姑娘,這也是我的祕密基地。
只是你從不曾知曉。
番外 2:全靠我砸錢
我媽知道我和宋傾舟在一起,是在電話裏。
我和宋傾舟在確立關係三天後。
雖說我知道這是夏女士心之所願,但不知爲何心裏還是揣了些緊張。
聽筒裏沉默了片刻。
夏女士倨傲的聲音重新響起:
「你倆本無緣,全靠我砸錢。」
我舉着電話僵在原地。
宋傾舟淡定地接過電話:
「媽。」
「您這話在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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