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太子妃偷換孩子後

作爲侍妾,我與太子妃同時生產,她卻用女兒換走了我兒子。
她本想母憑子貴成爲太后,卻不想兒子性情乖戾,參與謀逆,牽連她被貶爲庶人。
而我養大的女兒卻樣樣出衆,被奉爲天下女子之典範。
女榮母貴,我憑此風光無限。
太子妃因此恨上了我,趁我出門施粥,假扮流民將我殺死。
再睜眼,我竟重回產子那天。

-1-
「回稟夫人,奴婢方纔去正院打探過了,太子妃那邊沒有任何要發動的跡象。」
「聽說您誕下了小公子,還依例送下了賞賜來呢。」
貼身侍女玉兒如是說着。
隨着她話音一落,幾個小太監捧着太子妃的賞賜魚貫而入,按規矩說了幾句吉祥話,便打着千兒告退。
沒有要發動的跡象?
我微挑眉頭,覺得奇怪。
明明前世,我是與太子妃齊娢在同一日產下孩子的。
在大街上,我被心懷憤恨的齊娢當場刺死,甫一斃命,便回到了當初生產之時。
自反應過來重生後,我便ţů¹一刻不錯眼地緊緊盯着。
然而這一次,那一早就被齊娢安排進來的產婆,卻並沒有如前世一般換走我的孩子。
「夫人您看,小公子睡着的樣子多可愛,太子殿下見了一定會喜歡的!」
玉兒抱着金色的襁褓,小心翼翼地來到我身邊。
我藉着她的手輕輕撫了撫孩子的小臉,的確與我印象中初生的女兒不同。
這就是我親生的兒子,沒有被偷龍轉鳳。
孩子,這一世,母親一定會保護好你。
從玉兒懷裏接過兒子抱着,我腦海中整理着前世那些七零八散的記憶。
齊娢本就比我晚兩個月懷孕,原本也應該比我晚兩個月生產纔對。
上一世說是太子妃見了我難產多時還未生下的慘狀受了驚嚇,故而早產。
現在想來,怕不是她早就已經把我當成了後手。
爲了方便調換,甚至提前服用了催產藥。
而這一次……
一切的開端與上一世不同,我的兒子並沒有被換走……
難不成是齊娢也一起重生了?
我心中驀地一凜,對,只有這樣才說得通!
她和我一樣重生回到了起始,憶起上輩子皇長孫的「不成器」,便決定不再換子,自然也就沒有再服用催產藥折騰自己的身子。
「錦意,這……這是我們的兒子?」
我兀自想得出神,那邊太子楚謹彥就被人攙扶着過來了。
他一邊喚着我的名字,一邊親手攬過孩兒逗弄,眼中的欣喜無以言表。
無怪乎楚謹彥如此激動。
行將就木之際,突然有後,他怎能不開心呢?
楚謹彥自幼體虛孱弱,成年以後也是病息奄奄,太醫曾說他現在就是一口氣吊着,左不過這兩年就要薨了。
所以前世的齊娢才那麼焦急地想要誕下皇長孫,就想着如果太子不幸薨逝,她依靠皇長孫還可能登上那至高之位。
後來,也的確不負她望,國儲有後,皇長孫的降生,成了整個皇廷最大的喜事。
楚謹彥是已故元后的獨子,五歲受封太子,本是皇上最寄予希望和愛重的繼承人。
但可惜,楚謹彥身子不好。
皇帝哀憐愛子壽命不昌,驀地有了孫兒承望,自然是格外珍視,連帶着太子妃這個皇孫生母也跟着水漲船高,帝王和太子都對她另眼相看。
可以說,被取名楚廷熙的皇長孫,就是最大的倚仗。
對於今世的我而言,亦如此。
「熙者,明也,此兒乃我長子,順承天命,孤甚愛之。」
「其母東宮承徽宋氏,端方雅正,性情賢良,孤當立刻奏請,冊立汝爲太子側妃。」

-2-
上一世我受封爲太子側妃,堪堪用了十年。
而在這之前,我從無名無分的東宮秀女到太子奉儀便走了三年,直到懷了身孕才被晉至承徽之位。
因爲生的是個女兒,遠沒有太子妃的皇長孫受關注,楚謹彥只是匆匆來看了一眼,爲女兒取了玉瑤的名字便罷,旁的再沒有激起任何水花。
太子妃出身齊氏大族,內朝閣老之女,現任皇后之侄女,素來倚仗權勢,驕橫善妒,難容於人。
東宮後院自來便是她一人的天下。
我身世低微也不受寵,太子又身虛體弱,不知哪日撒手人寰,東宮前途渺茫。
如果我不爭,便只能在這不見天日的深宮後院苦受磋磨,空耗年華。
縱使捱到了楚玉瑤長成,一屆微末皇女……
不是和親,就是隨便被當做籌碼聯姻。
前世在我精心撫育之下,楚玉瑤蕙質蘭心,才女之名在她十歲那年就傳遍了京城,我因教女有方被升爲側妃。
此後楚玉瑤又唸經史、習六藝、研書畫,博得太后的喜愛,十六歲入承鳴寺爲國祈福,十八歲歸來被封爲護國公主,得天下人仰望。
而反觀齊娢那邊,楚廷熙被她教得性格暴戾,行事毫無章法,以致身陷謀反案,最終被廢去太孫之位,遭圈禁不得善終。
作爲太孫母家,齊家首當其衝地遭受牽連。
齊娢亦被廢黜了太子妃之位,跟隨齊氏闔族流放。
她懷恨不甘,趁着流放的隊伍尚未出京之時逃脫,一路尋到了正在義棚施粥的我。
彼時我已女貴母榮,順理成章地代替她成爲了繼任的太子妃。
「你這個賤人,憑什麼你沒了兒子還能過得那麼好,真是蒼天不公!」
被她一刀刺入心口的那一刻,我才知曉,原來當年孩子被她調換,楚廷熙纔是我的兒子。
如今重來一遭,我依偎在太子的懷中,和他一起注視着搖籃裏的兒子,脣角微翹。
現下齊娢也一起回來了。
可她不知道我也重生了。
依照她的記憶,楚廷熙會如前世一般被養廢。
但僅僅是他作爲皇長孫存在的這十八年,也足夠我這皇孫之母長成一番氣候了。
以齊娢精於籌謀的個性,又豈會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

-3-
齊娢當然不甘沉寂,答案很快得到了驗證。
楚廷熙的洗三禮剛過,齊娢便以嫡母之名向太子請旨。
「殿下,眼前妾身腹中的孩兒也要出生,不若就將兩個孩子放在一起教養。
「一來宋妹妹難產元氣大傷,怕是難敵養兒辛勞;二來以齊家依託之力,相信一定會教養好皇長孫的。」
齊娢這話說得極爲溫婉淑德,楚謹彥的心裏漸漸有了動容。
他自覺因身體之故子嗣艱難,能得一個楚廷熙便屬不易。
若是有了齊家做依撐,哪怕是來日他故去,楚廷熙也能在母家的庇佑下好好成長。
更難得齊娢如此大度,他還生怕自己死後齊娢對這個庶子不上心,所以見她主動提出自是欣然應允。
就這樣,出生不過幾日的孩兒便被齊娢從我院裏抱走。
她漫不經心地踱過我身邊,微微冷笑:
「本宮纔是太子正妃,皇長孫只能從本宮的肚子裏爬出來,就憑你這賤妾,還想與本宮爭搶?真是不自量力!」
她面帶嘲諷地冷哼了一聲,滿意地欣賞着我蒼白的面色,抱着孩子揚長而去。
我人微言輕,就算晉了側妃也不過是被隨意取用的玩物一般。
「意兒,太子妃是名門千金,孩兒能得她教養是好事,你萬不可心有怨懟。」
太子冠冕堂皇的一句話,我便要含着笑答言,連怨怪都不能。
「娘娘,咱們就這麼任由太子妃抱走小公子嗎?」
玉兒在旁忿忿地爲我不平。
我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手,示意無事讓她退下,徒留自己一個人思緒紛飛。
不對,有哪裏不對……
上一世,因着齊娢曲意逢迎,楚廷熙才滿週歲就被她送進了宮中教養。
每每見到母親,齊娢也只會以所謂的尊榮耳提面命,嚴厲有之,溫情卻不足。
更兼有魯王在暗中覬覦太子之位,買通了宮人薄待於他,纔會養成他日漸陰鬱的性格,最終我孩兒才落入了魯王的陷阱,身陷囹圄。
楚廷熙對母親只把他當成追逐名利的工具碎了心,一向以利益爲論的齊娢,也對楚廷熙失望透頂。
她在殺我之時目光滿是不可化解的仇恨,她恨極了因爲楚廷熙着了魯王的道而讓她齊氏一族覆滅。
可以說兩人的母子情,早在上一世就斷了個徹底,絕無可能重來一世的她樂意換個方式再養一遍楚廷熙。
況且既然都是重生的,一個不可忽略的事實我能想到,齊娢自然也能想到。
從她近來有意無意地勾着太子就能看出,她儼然也是琢磨明白了這一點。
——上一世直到我和齊娢同歸於盡,太子都還好好的活着。
或許是不放心自己去了,留兒子身邊虎伺環繞,楚謹彥愈發重視自己的身體。
太醫曾說他就剩一口氣吊着,卻整整吊了十八年。
既然太子壽數恆昌,東宮也就沒有了隱憂。
只要引着太子的寵愛,齊娢何愁不能再生一個屬於自己的兒子?
想到這裏,我眸光不禁一冷。
如此說來,她選擇在我最得意之時抱走孩子,絕不會是爲了給我添堵這麼簡單!

-4-
時間一日日過去,孩兒的滿月宴就要到了。
或許是出於彌補,爲我賜封側妃的冊封禮辦得格外隆重奢靡。
宴過三旬,太子更是親自扶我回房,爲我卸去了滿頭釵環,氣氛流連旖旎。
「意兒,孤知道你委屈了,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可有什麼讓孤滿足你的?」
他單手攬過我,我卻是欲迎還拒,嬌怯怯地說道:「妾身不敢有怨,惟願殿下與孩兒身體康健,不敢再求其他。」
「……只是聽聞殿下後日要去承鳴寺爲兩個孩兒祈福,便準妾身同去如何?」
太子微蹙眉頭:「意兒,你產後身體虛弱,還是莫要舟車勞頓了。」
「殿下一片慈心,妾身自知才智疏淺,但身爲母親,這是唯一能爲孩兒做的了……」
我落寞地偏過了頭去,引得太子一陣憐惜,無奈道:「也罷,那就依着你吧。」
一番俏語溫存,楚謹彥回了書房理事,玉兒在外面觀望了片刻,確定太子及親隨都走盡了才進來。
「娘娘,奴婢把小雙帶過來了。」
跟在玉兒身後的婢女小雙聞言近前,手裏還拿着一個包裹。
她攤開包裹一看,裏面盡是一些烏木桃符之類的邪祟之物。
「側妃娘娘,這便是太子妃要奴婢準備放在小殿下滿月宴上的東西,她還買通了相士,要誣陷小殿下是天孤克親的不吉命格……」
我微闔的雙眼睜開,掃過地上那些東西,那齊娢果真沒安好心!
「你做得很好,本宮這裏還有一件事要交代你。」我聲音不辨喜怒地說道。
「本宮方纔與殿下提過,後日卯時會與他一同前去承鳴寺,明日你去回了太子妃,她必是要你隨本宮同去,探知動向。」
「屆時你只需佯裝隨行,不必真往,待到巳時再去向她回稟,就說太子殿下遇刺業已平安,即刻便將回府。」
小雙愣了一瞬,驚訝的眼神和我凌厲的目光對視,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
「你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否則你的命,你妹妹的命……」
「她若問起爲何是你回來報信,你就說太子殿下轉危爲安,需得護衛相隨,騰不出人手,本宮便差你提前回府準備,可記住了?」
小雙唯諾着應是,隨即便躬身退下。
這小雙是齊娢安插在我屋中的眼線。
上一世的換子,當中就有她裏應外合的功勞。
前世我也是很久以後才知道她是內應,爲了拔除她這顆紮根已久的釘子,頗費了一番功夫,探知了她不少的底細和軟肋。
今生齊娢蠢蠢欲動,我便藉機反制,以把柄和她最愛的妹妹作要挾,謀劃了小雙反水。
從小雙的口中,我知道齊娢近日忙着籌備兒子的滿月宴,從上到下,件件親爲。
我自是不信她會如此好心,最關鍵的是,小雙言說,齊娢還讓人準備了催產藥。
好端端的,楚廷熙也被她抱走,她還要準備催產藥作甚?
除非……
她還是要利用那件事。

-5-
前世兩個孩子出生不久,楚謹彥便一人前往承鳴寺爲他們誦經祈福。
卻在寺中突遇行刺,舊疾復發,昏迷不醒地被人給抬了回來。
彼時齊娢不顧剛剛生產的身體,日日都抱着兒子去太子殿下的病榻前侍疾。
衣帶漸寬地照顧了大半個月,太子成功趕在孩兒滿月的前夕醒了過來。
外面因此盛傳是皇長孫命帶福氣。
爲此一遭,齊娢和孩兒更加受寵了。
而齊娢真正的產期,恰在熙兒滿月的一個月後。
她前世得嘗益果,想想今世也斷然捨不得放棄這個機會,給她腹中女兒造勢。
這樣看來,她準備催產藥也就不奇怪了。
若是她的女兒能在楚謹彥醒轉之際出生,便是天命福女,庇佑儲君。
她若再隨隨便便在滿月宴上製造點什麼,我的熙兒就會被說成是不吉之兆。
滿月宴臨近,我讓小雙格外注意齊娢的動作,果真她今日的話印證了我的猜測。
屆時兄妹兩個一個克親,一個護親,皇室篤信天理命數,就算楚廷熙是太子長子,也成不了勢了——
不愧是矯揉僞善的太子妃,陰狠毒辣至極!
思及此,我涼涼地笑了。
既然齊娢想爲她女兒的出生添柴加薪,那我便讓她這把火燒不起來!

-6-
我主動跟來承鳴寺,齊娢未曾察覺異樣,只道我是因失了孩子想爭寵。
不過她還是不放心,如我所料,祈福那天,她目送着小雙和我一起出了府門。
我給了小雙一個眼神,她悄然脫離隊伍。
我則跟隨着太子儀仗,往承鳴寺而去。
刺客如前世一樣動了手,只不過這一次遇險的不是太子——而是我。
「錦意,你可還好?什麼人敢在孤面前行刺!拿下!通通拿下!」
楚謹彥攬着我焦急地呼喚,一面讓人去追刺客,一面吩咐着人回府。
我嘴脣發白,渾身無力,卻還不忘寬慰於他,「殿下不必掛懷,妾身無事……」
他盯着我臂膀上刺目的鮮紅,「隨行的府醫呢?還不快來看看側妃的傷情!」
我裝作耐不了疼,把頭埋在他懷裏,感受到他心疼地把我摟緊,悄然勾脣。
方纔我爲楚謹彥擋了一箭,既攪了齊娢的計劃,又能讓楚謹彥更把我放在心上。
正是一箭雙鵰。
……
匆忙回府,楚謹彥摟着我就要往院子裏去,卻見府中下人都是行色匆匆。
「回稟殿下,是太子妃突然要生產,情況好像有些不太好——」
「怎麼回事?太子妃怎會早產?」太子皺眉問道。
我適時體貼地開口,「殿下還是先去看看娘娘吧……娘娘和小殿下要緊。」
楚謹彥自是也掛心齊娢和孩子,Ṭũₖ卻也放不下我的傷勢。
「妾身傷在肩上,方纔府醫也已經處理過了,一時無礙。」
「想是殿下讓人請的太醫快要到了,還是讓太醫去看着娘娘生產吧,太子府的子嗣纔是頭等大事~」
楚謹彥不期我如此善解人意,我又說放心不下主母,同他一道往主院去了。
一進院子聽見齊娢撕心的叫喊,房門推開,入目便是一片鮮紅。
我是生產過的,齊娢這出血量一看就是不正常,再觀她面色白得嚇人,果然還是ẗŭ̀₂服下了催產藥。
齊娢等來的報信是太子轉危爲安,而非她記憶中被人抬着回來。
雖然與前世有偏差,但若想小郡主的出生能蓋過皇長孫的風頭,這是唯一的機會。
「呀,娘娘怎麼會流這麼多的血?」
我故作驚訝,正巧請來的章太醫也在此時趕到,「章太醫,您快來看看娘娘~」
卻是齊娢的貼身婢女往前攔阻,「幾位府醫都已經在了,太醫進去,怕是娘娘會分心。」
難怪婢女緊張,這章太醫可不是他們齊府的人。
萬一露餡怎麼辦?
「你這丫頭緣何阻攔?娘娘早產本就奇怪,莫不是你們懶怠服侍,連累了娘娘和小皇孫,你可擔當得起罪責?」
我氣勢一開,太子也冷臉看來,丫鬟阻攔不住,只得讓太醫進去。
不多時,聽見裏面起了爭執,原是章太醫和府醫吵了起來。
「裏面何事?」
太子高聲詢問,章太醫顫巍巍出來稟報。
「回殿下,臣觀娘娘有催產之象,府醫言說是以催生藥物助產,可臣看過娘娘脈案,此胎養得極好,自然分娩即可,催產藥物兇猛,娘娘又不知因何早產,現在情況反倒是不妙……」
我跟在一旁說道,「殿下不若再請幾位太醫前來會診,也好多一分保障。」
太子揮了揮手允准,趁此間隙又詢問起了太子妃早產之故。
一屋子的宮人眼觀鼻,鼻觀心,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楚謹彥冷眉一豎,「服侍太子妃不周,都給孤拖下去,重打二十板!」
待到新請的幾位太醫一到,看見的就是這殺雞儆猴的一幕,不由皆冷汗涔涔,半點不敢含糊。
「啓、啓稟殿下,娘娘這情況不對,若說是以催生助產,可這劑量也太大了些。」
「似是、似是……有人以催生藥物誘發的娘娘早產……」

-7-
「簡直一派胡言,太子妃怎會平白服用催產的物什?」
太子拂袖震怒。
前一世齊娢有正當的理由早產,一屋子的大夫和奴婢又都是她的心腹。
而今世被我揭穿,她是真正早產也好,以催生助產也罷,太醫自然查驗得出。
正當時,屋子裏走出來另一個小丫鬟,樂滋滋地報喜道:
「恭喜殿下,娘娘誕下一位小郡主,母女平安。」
「殿下方纔遇刺平安,可見小郡主正是沾染着殿下福澤降生,是個吉利孩子~」
幾句話聽得太子殿下並沒有平復下心情,反倒是眉頭皺得更緊了。
「你怎麼知道孤遇刺?」
太子一路回來得匆忙,又顧忌着刺客背後之人,是以並未聲張此事。
那丫鬟一愣,急忙伏地跪下,「這……奴、奴婢不知,是太子妃要奴婢如此說的……」」
一時間,太子的面色陰沉如墨,臉黑得嚇人。
若僅是後宅婦人爲了討巧,刻意選擇日子讓孩子提前出生倒也罷了。
恰是楚謹彥今日遇上了刺客,此事乃是魯王一系所爲。
魯王是當今繼後的妹妹——齊貴妃的長子,一直對皇位虎視眈眈,與太子不對付。
原本他還可以等着太子自己撐不住死了,可偏生皇長孫出生了。
陛下對皇長孫很是重視,大有立其爲太孫之意,這便讓魯王黨羽坐不住,乾脆趁着楚廷熙未長成,先把太子弄死再說。
楚謹彥本就不信這位繼母會一心支持他——畢竟魯王纔有她齊家血脈。
而今他前腳剛剛遇刺,尚未宣揚,同有齊家血脈的齊娢這邊就得到了消息。
很難不讓他忌憚猜疑,齊家是在兩邊下注。
若他平安歸來,太子妃便藉此逢迎,到時她手握着皇長孫和一個有名頭的受寵郡主,齊家在太子一脈的位置可就穩了!
「好,好,果然是生逢吉時的郡主,孤的好女兒。」
太子連說了兩個好字,表情卻十分駭人。
我覷着他的面色,給那報喜的丫鬟使了個眼神讓她退下。
原本齊娢是想着叫丫鬟伺機而動,在報喜之時討個吉祥的。
但我時間掐得準,她剛服下催產藥太子便回來,還正好帶着太醫把她抓了現行。
方纔她面色灰白,一半是因着藥效發作,另一半則是被嚇的。
如此她定是不會輕舉妄動——前提那丫鬟不是我的人的話。
那丫鬟正是小雙相依爲命的妹妹。
齊娢引着小雙爲她做事,卻又把她妹妹綁在身邊以作鉗制。
幸而我前世把這姐妹倆都查了個透徹,掌握了足以威脅性命的弱點,又答應在事後幫她們成功脫身,提前給她們嚐了甜頭,恩威並濟,這才得以爲我所用。
齊娢的這一場如意算盤打得不錯,可惜她沒有算到,有我黃雀在後。

-8-
太子想通了前因後果,進屋看着齊娢的眼神都帶了戒備。
他草草地瞧了一眼孩子,被這麼一攪合,對她實在是提不起來疼愛。
「郡主便叫玉瑤,希望她能如美玉一樣心思澄澈,專正修身,莫爲鑽營之輩。」
「太子妃生產傷身,怕是沒有多餘的精力,小公子還是抱還給宋側妃吧。」
楚謹彥留下此話,又吩咐人把幾位太醫遣回去,各自敲打一番封了口。
臨走前又把這一屋子的侍婢處置了,換上了一批新人。
我正藉此機會把小雙的妹妹暗中保了出來,讓她們姐妹倆遠走高飛,離得遠遠的。
等齊娢反應過來,謀劃的一切都成了虛幻,她自己反惹了太子厭棄。
諷刺的是,楚玉瑤的洗三禮正與我兒的滿月宴撞上,人人都道宋側妃母子是炙手可熱的香餑餑,前來恭維之人無數。
再看齊娢那邊,亦是人人皆知太子對這位小郡主的態度不冷不熱,三日以來一次都沒去看望過,連皇室玉牒都還未上。
我這裏往來熙攘,賀客無數;齊娢那裏門庭冷落,無人問津。
同爲太子府的子息,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想她前世作爲太孫之母何等風光,哪裏受過這般冷落?
氣紅了眼的齊娢顧不上理智,把我堵到了無人之處,陰惻惻地說道:「宋錦意,你是不是也重生了!」
對此我並不慌張,只要細細思量我重生以來的動作,能猜到也是遲早的事。
「呵呵,果然!」
見我默然微笑,齊娢不禁開口諷刺。
「就算這樣又如何?楚廷熙那孩子就是個孽債,早晚會帶累於你,而我的玉瑤會出落得端莊傾城,更會受封護國公主,得人敬仰,而你——」
「你就等着楚廷熙謀反被廢,牽連你也去流放那苦寒之地,呵呵呵呵……」
齊娢笑得有些瘋魔,我注視着她離開的背影,默默搖了搖頭。
看來重活一輩子,她還是沒能明白自己到底失敗在哪,就如她前世孤擲的認爲,我沒了兒子就該微末如塵埃一樣。
況且她真的以爲,那楚玉瑤就是什麼福報嗎?
前世我爲她費心鑽研,還想辦法搭上了太后的路子,可她卻怪我管得嚴苛,讓她不能像別的孩子一樣輕鬆自在。
她又怎知,以我彼時只是一小小承徽的份例,爲她延請名師、鋪路掃障要耗費多少的心血去打通人脈和資源。
後來她在得知真的要往承鳴寺清修兩年時,更是瘋了一樣在我面前哭鬧打砸。
「寺裏的日子那麼苦,你當真要我去?你怎麼能這麼狠心,你到底是不是我親孃?!」
她不願意受苦是真,另一方面也是她愛上了一位小官家的兒子,不想與心愛之人分離。
真是荒唐!
我苦心掙扎,她卻自甘沉淪。
若是個值得託付的也罷了,可她入承鳴寺不過半年,那男人就風光另娶。
楚玉瑤偏把țű̂⁶一切都怨țũ̂ₕ怪在我的頭上,恨我讓她不得所愛。
這一世,如此「體貼」的女兒。
齊娢有福,便讓她去消受吧!

-9-
打那以後,齊娢一顆心撲在了楚玉瑤的身上,以期望女成鳳。
先前投機不成,她倒仍樂此不疲地用各種噱頭經營着楚玉瑤的才女之名。
什麼郡主早慧、半歲便只聽得進詩經入眠……把楚玉瑤捧成了活生生的天之驕女。
兩個孩子年滿週歲,宮中設宴,楚玉瑤口齒清晰的一句「天保定爾,亦孔之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這本是詩經中的頌君之句,楚玉瑤才滿週歲就能念出這拗口又吉利的句子,引得衆人頗覺稀奇。
「皇祖父福壽安康~」
一句恭祝之語更是念得聖上龍心大悅。
「太子妃教女有功,當賞!」
齊娢起身謝恩,又順勢提出,要把楚玉瑤送進宮中,交由皇后撫養。
這一操作讓我大跌眼鏡,同時也惹得一旁的太子更爲不喜。
他本就因爲先前的忌憚疏遠了齊娢,一年間都未怎麼去看望過她和郡主。
他已然知曉當日之事乃魯王所爲,齊後態度曖昧不明,如此一遭,楚謹彥更加認爲齊娢是堅定地跟齊後與齊家站在一黨,而非一心爲他楚謹彥的基業籌謀。
「如此甚好,宮中許久未有嬰孩降生,便與皇后作伴也好。」
聖上金口允准,還想着要把楚廷熙也接來,幸而被太子回絕了。
「熙兒年歲尚幼,況兒臣只得這一子,還是由兒臣親自教導爲好。」
楚謹彥這話不假,他確實對楚廷熙看重非常,時常教誨,父子之間感情濃厚。
皇帝聽他如此說便也作罷,倒是一旁的皇后關切地問道,「彥兒身體可能撐住?」
「母后近來訪得一位林先生,杏林世家,在民間頗有名望。」
皇后想讓這位林先生爲太子診治,還特意提了這是太子妃拜託她尋訪的。
「娢兒這孩子,聽說林先生高名便來託我,又聞這先生規矩大,親自委身相請,效仿程門立雪,在那林先生門前足足站了兩個時辰呢~」
齊娢故作嬌嗔,「娘娘您說這些作甚~」
「你呀你,一心爲了夫君的身體,還害羞讓他知道不成?」皇后無奈地看她。
長者賜,不敢辭,楚謹彥再有疑慮也只得半信半疑地讓那先生入了太子府。
對此我倒是不擔心,畢竟前世楚謹彥的身體得以好轉,就是他自己三顧茅廬,請了那隱世的林先生出山的。
這一世齊娢爲了復寵,想起這林先生,便巴巴地去請了過來。
果不其然,林先生華佗在世,竟真的把楚謹彥的身體一日日地調理了過來。
「殿下只需依老朽的方子,莫多思慮,定可安享壽數。」
因着此功,楚謹彥對齊娢柔情了不少,連着翻了幾日她的牌子,恩寵倍加。
她得意不已,特意着人給我送來了一支折斷了的石榴簪,暗喻石榴「斷子」。
我淡笑不語,命人將簪子修復了製成男子樣式,送去給了太子。
「妾身恭喜殿下喜得良醫,往日這東宮寧靜,如今您身體大安,這宮中也該進些新人,綿延子嗣了~」

-10-
此言太子果然合意,愈發地誇我賢惠,一併將東宮採選之事都交給了我協理。
齊娢聞聽恨得咬碎了一口銀牙,她本意是想太子的身體好了,她能更好地博寵。
沒想到我跟她來了這麼一招,往日她是最討厭這些鶯鶯燕燕的,如今卻不得不端着笑顏,親眼看着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朝着太子媚笑。
我看過這些女子,裏面有好幾個都是前世東宮的熟面孔,均被我一一留了下來。
數個青春妙齡的嬌顏入了東宮,一時間,東宮是前所未有的熱鬧。
有幾個甚得太子眼緣的得了寵愛,齊娢眼紅嫉妒,我卻並不怎麼焦慮。
一來楚廷熙地位穩固,楚謹彥相當一段時間都認爲這就是他此生唯一的繼承人,對他傾注了十分的感情,親自教導,非比尋常。
二來自我爲楚謹彥誕下長子,又爲他擋了一箭,兼之多了一世的瞭解,屢屢表現出賢惠體貼,讓他對我愈發愛眷,地位逐漸不可動搖。
這三來便是齊娢的手段了——
從前世楚謹彥的後院再無男孩長成,便可見一斑。
屆時他們龍爭鳳鬥,我自可穩坐高臺。
也的確如我預料,齊娢與這些美人們鬥得你來我往,煞是精彩。
我再從中挑撥一二,助我所成之勢。
其中有一位姚良媛頗得寵愛,也是與齊娢相鬥得最狠。
我設計讓齊娢掌摑姚良媛的場面被太子看見。
太子爲此動怒,將齊娢禁足了三月,此後對她的印象也大打折扣。
她知道我在從中作梗,但我比她更謹慎,她抓不到我的錯處,縱使暗恨也無法。
如此不鹹不淡地過了八年,東宮除了姚良媛和其餘兩個嬪妃育得了三位郡主外,再無其他子息。
這八年間,在我苦心經營之下,楚廷熙成功被立爲了皇太孫。
這一世我並不急於拔苗助長,有了母親的關懷,也再無宮中的陰謀,楚廷熙長成了個十分開朗的性子。
又有楚謹彥把他帶在身邊日日垂訓,出入宮廷也讓他隨侍身側,孩兒的聰敏機靈讓皇上也對他喜愛不已。
順理成章地,在孩兒八歲生辰宴上,賜封太孫的旨意傳遍了全府。
有我得意的,自然就有齊娢失意的。
這些年齊娢並未從衆豔相鬥之中討得什麼便宜,更有不知是不是造孽太多,她並未能如願懷上第二胎。
非但如此,宮裏那邊,楚玉瑤還出了事。

-11-
楚玉瑤將周貴妃的愛女——芳陽公主推下御河的消息傳來,我和姚良媛幾個正帶着孩子們在花園裏玩耍。
楚廷熙小小年紀卻很有當兄長的勁頭,幾個妹妹都樂意跟着大哥哥。
乍然聽見消息,姚良媛她們很是喫了一驚。
「這大郡主往日便瞧她總是陰陰沉沉的,明明小小年紀,卻一點沒有孩子的快樂,上次見她回來還和太子妃吵了一架,母女兩個好不容易見一面,又是不歡而散……」
「哎,這太子妃也是糊塗,孩子年幼,應該帶在身邊纔是,總歸是太子嫡女,便是比宮中也差不了什麼的……」
幾個人議論紛紛,談論之間日頭落了西,楚謹彥和齊娢也帶着楚玉瑤從宮中回來了。
「你這孽障,給孤滾去佛堂跪着,芳陽何時醒來,你何時起身,從今後就留在府裏,好好讀讀禮記,哪也不準去!」
楚謹彥動了大怒,楚玉瑤求助似的看向齊娢,卻只瞧見齊娢滿臉的失望。
她被押去了佛堂,楚謹彥又和齊娢吵了一架。
「若不是你這個母親做得失職,一貫偏愛鑽營,她又何至於此?!」
「要是連一個女兒都教養不好,你也不必做這個太子妃了!」
楚謹彥一句話卸了她的權,齊娢頓時慌了。
「殿下,這也不能全怪玉瑤,是那芳陽先來挑事……」
「夠了,不必再說,芳陽若真有什麼事,周貴妃和父皇怪罪,孤也保不了你們!」
楚謹彥一揮袖子走了,齊娢頹喪地癱坐在椅子上,彷彿失了全身的力氣。
我在一旁冷眼旁觀了這場鬧劇,齊娢就是太自負,總以爲能把一切都掌控在手中。
她也想走前世我的路子,讓楚玉瑤受封護國公主。
——這其實是皇室不成文的慣例,在每一輩適齡的皇族女子當中挑選一位儀貌俱佳者,送往承鳴寺爲皇家齋戒祈福兩年。
大多數祈福的皇女,歸來以後都會受封護國公主,享封邑爵祿,地位尊崇。
我因爲背後無勢力支撐,所以選擇了依傍太后,而這也算是條捷徑。
太后向來崇尚佛法,又是皇家之尊長,祈福的皇女還需要得到她的首肯。
我讓楚玉瑤自幼學佛,卻又不顯刻意,只將佛法之禪妙融入她日常詩作字畫,不經意間透露出習作人自有一番佛道在風骨中,成功贏得了太后青睞。
護國公主之榮耀,每一位公主郡主都趨之若鶩,其中芳陽公主就是楚玉瑤最大的競爭者。
芳陽公主是周貴妃獨女,魯王的生母齊貴妃早年間暴斃,周貴妃是在太后皇后之下的萬萬人之上,與齊後平分秋色。
芳陽這位小姑母只比楚玉瑤大兩歲,是帝王的老來女,很得寵愛。
我深諳這一點,所以前世我並沒有讓楚玉瑤和芳陽直接對上,而是以結交的心態,讓她和芳陽做朋友。
接觸下來,發現芳陽雖對護國公主之名頭嚮往,但卻並沒有很志在必得。
其實也不難想,她是鎮北將軍的外孫女,深得帝寵,原本的身份就已經決定了她這輩子也不會像普通的公主一樣受人擺佈。
所以一番攻略之下,芳陽和平放棄,兩人並未因此而生齟齬。
但是在前生我與楚玉瑤爭執之時,楚玉瑤卻對我狠狠發泄了一番心中的不滿。
「憑什麼,我也是太子的女兒,未來的公主,憑什麼要我去奉承她?!」
我當時氣狠了,是怎麼回她的來着?
「若是你託生在太子妃的肚子裏,當然可以隨心所欲,率性而爲!」
這一世她真的生養在了太子妃膝下,太子妃卻將她送給了皇后。
齊娢背靠齊家,想着依靠齊家的勢力,自然懶怠於去討好太后。
她雖人在宮外,但一點也不耽誤她對楚玉瑤的培養計劃。
她實在太害怕再輸一次,所以今生對待楚玉瑤甚至比楚廷熙更嚴厲。
有些方面太過冒進,連齊後看了都皺眉,齊娢卻不以爲意。
她與齊後理念不同,齊後看出來她有些偏執,再加上她近些年愈發籠絡不住太子,讓姑侄倆生了不少嫌隙,齊後也慢慢對楚玉瑤不上心了。
楚玉瑤像前世的楚廷熙一樣缺失母愛,父親更是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回。
每次回到太子府裏,不是看見姚良媛帶着女兒親暱玩耍,就是看見其他幾個姐妹聚在一起嬉戲,獨襯得她像個外人。
而等她重返皇宮,宮裏又只有芳陽一位與她年齡相仿的公主,她時常能看見芳陽與周貴妃母女情深的畫面,每一幕,都深深刺痛了她的眼。
更兼之,這一世我三不五時就去周貴妃宮裏坐坐,有了前世的經驗,襄助芳陽成爲護國公主易如反掌。
在我的建議下,芳陽獨得太后喜愛,祈福之事十拿九穩。
這一世沒了我的告誡,只有齊娢愈來愈嚴苛的重壓,面對着顯然比她更有優勢的芳陽公主,楚玉瑤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羨慕與嫉妒,在今日芳陽無意間向她展示了自己新得的玩件後,一把將她推下了御河。
我幫助芳陽,自是也有挑撥齊娢和楚玉瑤的意思在,但沒有想到,楚玉瑤居然會這麼沉不住氣。

-12-
「郡主,此去平安,這是我爲你二人打疊的包裹~」
月黑風高,我與玉兒在月夜下等待,看見來人便將手中的包裹遞給了她。
眼前不是別人,正是經年以後,已經長成豆蔻少女的楚玉瑤。
當年楚玉瑤被遣送回了太子府,齊娢想要爲她打造一番美名鋪路的計劃泡了湯。
母女兩個又在太子這裏失了寵,齊娢將不滿怨恨的情緒都發泄在了楚玉瑤的身上。
幸好芳陽公主有驚無險,太子只把她圈禁在府裏管束,鮮少讓她外出。
與此同時,齊娢也越來越執念,楚玉瑤這些年過得苦不堪言。
而我則是應了她前世的意願,沒有再阻攔她的愛情,反而讓這緣分更早地到來了。
與前世一樣,楚玉瑤愛上了那小官之子方敬之,死活非他不嫁。
齊娢發現了端倪,發了好大一通脾氣,百般阻撓。
我適時地貼心站出來,暗地裏助他二人相會,甚至還提出可以幫他們私奔。
「你二人這一路便往東州而去吧,東州是魯王的地界,魯王既是你叔父,也是你舅父,若有不便的地方,想來他會幫助你們的。」
這些年來,老皇帝漸漸察覺出了魯王的野心,早把他趕去了東州就藩。
楚玉瑤不聞政事,這些年又多困於府中,只除了她和方敬之相識的那場宴會甚少知之外事,所以並不瞭解魯王和太子之間的關係。
她被壓抑久了,驀然遇到我對她釋放善意,她便當真以爲我是要幫她。
「此番多謝了~」
她還對我道了謝,殊不知,在她離府的第四日這事就瞞不住了。
原本第二天齊娢就發現楚玉瑤不見了。
到處找過又苦等了一日,直到明月當頭還不見她回來。
又看她屋子裏少了一些衣服和隨身用品,想也知道這多半是與方敬之私逃了!
齊娢怒不可遏,聽說那日太子妃的屋中換了不少陳設器具。
但ţũ̂₈縱使生氣她也不敢聲張,畢竟萬一教太子知道可了不得。
我知她意圖,特意朝着太子說道:「聽聞近日大郡主都在小佛堂裏靜心抄經,郡主如此虔誠,殿下合該去探望探望纔是。」
偏是那日太子興致到了,從我那裏出來後徑直就去了主院,結果當場就揭穿了楚玉瑤根本就不在府裏的事實。
太子當場怒髮衝冠,指着齊娢硬生生將她責罵了半個時辰。
「早知你如此不賢不德,當初便該將你休了,省得你和那個孽障敗壞門風!」
隨即又派人悄悄地去搜尋郡主,切不可將此事聲張。
而這一查不要緊,竟查到了楚玉瑤去了魯王地界!
兩個未經世事的年輕人逃跑得並不高明,處處留痕,東宮眼線衆多,沒費太多精力便找到了他二人的蹤跡。
查到二人已經住進了魯王府的那一刻,楚謹彥險些沒有氣的直接暈死過去。
這些年來齊娢愈來愈不中用,手裏只有一個不成器的女兒,齊家對她和太子府的立場逐漸模糊了起來。
與之相隨的,是皇后逐漸暴Ṱū́₊露出了她明裏幫扶太子,暗裏卻默默支持親外甥魯王的態度。
而眼前的這一切,楚玉瑤居然投奔了魯王,更加深了他先前對齊娢勾連魯王一黨的懷疑。
最要命的,接下來的一件證據直接錘死了齊娢。

-13-
「真是好賤人,我東宮一脈險些就要葬送在你這毒婦手裏!」
四下無人的暗房裏,楚謹彥一腳朝着齊娢踹了過去,齊娢身邊火盆裏倒映着的火光映出了她倉皇失措的面容。
而那火盆裏正燃燒着的,是一件明黃黃的龍袍。
屋外,一片狼藉,那是陛下身邊的內侍官剛來翻檢過的痕跡。
「你們齊家是眼見着失信於孤,便轉投了魯王,來污衊我東宮謀反不是?!」
齊娢膝行着上前,一把拽住楚謹彥的袍角哀嚎着。
「殿下,殿下,妾身沒有,你要相信妾身啊,多年夫妻,妾身怎會背叛殿下?」
楚謹彥硬狠狠地掙開他的手,「你還敢說?你敢說那龍袍不是你的好女婿親手相贈魯王?那桃符不是你親手刻來詛咒熙兒?」
齊娢怔怔地坐在地上,沒有再開口狡辯。
龍袍的確是方敬之親獻魯王,烏木桃符也確實出自她手——正是當年她交予小雙,要她在熙兒滿月宴上構陷之用的。
她辯無可辯。
「念在夫妻一場,孤允你自行了斷。」
楚謹彥厭惡地看了她一眼,不願意再多待,只留下匕首、白綾和毒酒便走了。
「宋錦意,是你,是你這賤人害的我是不是,都是你害的我!」
她朝着我大喊,我勾脣笑了,向她娓娓道來。
「的確是我……」
前世齊娢從來沒有關注過楚玉瑤這個親生女兒,是以她並不知道楚玉瑤上輩子就和方敬之糾纏的事。
我第一眼見方敬之便心生不喜,他眼中功利之心太重,接近楚玉瑤也不過是爲了名利。
楚玉瑤進承鳴寺後我還密切關注了他一陣,卻發現他竟然在自覺仰承東宮無望以後,跑去投奔了魯王。
更在短短半年的時間內,風光迎娶了魯王一位幕僚的女兒。
上一世的最後,我在被齊娢殺死之時得知了換子的真相,因爲悲痛太過執念一直不肯消散。
我的靈魂尚還困在這天地間,看見因爲被太孫牽連的楚謹彥,地位岌岌可危。
魯王逼宮造反,說出了當年誣陷楚廷熙的真相。
楚廷熙被誣稱私藏龍袍,東宮有他的細作,龍袍在楚廷熙處被搜了出來,而這件江南織造、金絲繡制的華貴龍袍,正是方敬之獻予魯王的投誠禮。
方敬之的父親官位不大,但他卻有一個富可敵國的母族。
重生以後,我直接爲方敬之投奔魯王開了方便之門。
並且依着前世的記憶幫着楚謹彥同樣往東州安插了人手,又故意給魯王的人制了口子,爲的就是讓楚謹彥接到線報以後,親眼目睹眼下的這一幕。
「你萬萬沒想到,當年你本欲陷害我兒的厭勝之物,如今卻成了扳倒你自己的罪證!」
親眼見了ṱŭ₎被藏在楚廷熙那裏的龍袍,他當真信了齊娢是與魯王有勾結。
正在此時,我將當初那些烏木桃符又親手還給了齊娢,一併被搜檢出來,成了她背叛太子、詛咒太孫的有力證據。
「不可能,不會是這個結局,不可能的,本宮可是太子妃,我不會輸的!」
她瘋瘋癲癲還想來攀扯我,被我拿起旁邊的匕首直接捅了進去。
眼看着她臨死前還執念不肯閉上的雙眼,我卸力似的鬆了口氣。
總算是報了前世的一刀之仇。

-14-
魯王幾番動作,楚謹彥亦給予了還擊, 互相爭鋒似的又鬥了幾年, 魯王還是走上了逼宮的道路。
不過這一世太子早有準備,魯王最終被亂箭射殺, 死不瞑目。
經此一遭,老皇帝直言精力不濟, 退位給了太子。
楚謹彥繼位以後, 清剿魯王餘孽, 忽有一女子近前, 言稱自己是皇后嫡女,王朝的公主。
「何方女子胡言亂語?本宮膝下唯有一子,從未生養過女兒,哪來的人亂認皇親?」
事情鬧到了御前, 我柳眉微皺,很是不悅地看着傳信的人說道。
那人額上冷汗涔涔, 「她說她是先太子妃的女兒,府上失落已久的大郡主……」
楚謹彥淡淡道, 「先太子妃病逝後,大郡主鬱鬱寡歡, 亦隨亡母而去,敢有人胡亂攀咬, 定當以欺君之罪論處。」
說罷揮一揮手,我和殿內的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那女子——我知道是楚玉瑤。
此刻她還被壓跪在殿外,見我路過她身邊,激動的朝我叫道,「娘,我是瑤兒啊~」
只這一眼, 我便知道是前世的楚玉瑤回來了。
「姑娘慎言, 本宮可從未有過女兒」,我嘴上如此說,卻悄然來到她身邊, 壓低聲音,「你如願了, 選擇了你想要的愛情,可還滿意?」
她是否滿意我不知道, 但看着她一臉的灰敗之色, 我很滿意。
方敬之作爲魯王叛黨被處死,她這位郡主也已經是個「死人」。
從此後, 她真正的自由了。

-15-
晚上楚謹彥來到我的房中,談話間說起楚玉瑤, 倒是一點不再傷心。
「別說這個不爭氣的了, 意兒若是想,給咱們的太子添一個妹妹可好?」
我甜蜜地依偎在他懷裏, 嬌羞不語。
自從林大夫爲他調理過後, 他病勢痊癒, 身體大好。
許是想起曾經藥罐子似的日子便覺昏暗,自此他便鮮少再延請太醫,甚至抗拒看見大夫,轉而開始求仙問卜,祈求起曾經不可得的長生來。
如此甚好。
我知道, 一旦服用丹藥,他便再也生不了了。
如此,我兒的地位便穩如泰山。
而我。
只需耐心等待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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