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裴淮出軌,他沒有驚慌,沒有否認。
我們溝通、離婚,心平氣和。
去辦離婚證的路上,我還是忍不住問了他。
「你爲什麼……一定要爭取我們的婚房?」
「那個啊。」
裴淮雲淡風輕地說。
「青青喫醋,非要親手毀了我跟別的女人相處過的痕跡才解氣。」
他搖了搖頭,語氣好笑中帶着寵溺。
「幼稚鬼。」
我愣了幾秒。
看着他因爲要跟我離婚而愉悅的側臉。
掄起包,將他砸得鼻血飛濺。
-1-
我患有情感隔離。
裴淮提離婚時,我本着一貫的理智平靜,從容處理。
他作爲過錯方,很乾脆地答應割讓大部分婚內財產給我。
唯獨堅持要了我們的婚房。
那套房子是我們二十四歲那年買的,當時花了我們倆所有的積蓄。
還記得拿到鑰匙那天,我們在充斥着水泥味的毛坯房裏幻想着,規劃着未來,神采飛揚。
那份喜悅,多年以後我都無法忘懷。
八年過去,裴淮的年薪越來越高,換的房子一次比一次大,一次比一次漂亮。
離婚時,名下的房產算算也有七套了。
我們早就不住那裏了。
那套當初給了我們無限憧憬的婚房,如今看來地段偏,採光差,裝修寒酸。
跟其他房產比起來,實在不值一提。
如果實在要說它有什麼,大概就是我和裴淮最相愛那幾年的回憶吧。
所以當裴淮堅持要留下那套婚房時,我竟天真地以爲,儘管他變心了,但他至少還對我心懷愧疚,對我們十年的感情心存留戀。
卻原來,只是爲了供他的小姑娘消遣。
不僅沒有留戀,沒有愧疚。
甚至作爲一個背叛者,哪怕他有一絲絲把我當個人,有一絲絲尊重我,也不會這樣若無其事地說出這些話。
我深吸一口氣,看着裴淮的側臉。
他看起來很愉悅,是因爲要跟我去離婚而愉悅。
幾秒後。
我檢查自己的安全帶,檢查前方路況。
環視車內一圈,掂了掂手中包包的重量。
「裴淮。」
「嗯?」
下一秒。
我掄圓了包,砸得裴淮鼻血飛濺。
-2-
「我草,宋黎你瘋了!」
裴淮被這毫無徵兆的迎頭痛擊打得措手不及,顧不上平日裏的風度氣質,毫無形象地爆了粗。
我觀察着他的反應,準備隨時接管方向盤。
終究還是要奔赴新生活的人,惜命。
裴淮顧不上擦鼻血,手忙腳亂將車停到路邊,才憤怒地瞪着我。
裴淮一邊抽紙擦鼻血,一邊眉頭緊擰,忍下怒氣,語氣十分失望。
「宋黎,我一直覺得你聰明冷靜,不會像那些潑婦一樣,咱們體面一點離婚不好嗎?」
我冷笑。
「呵,體面?」
「你離婚是蓄謀已久,迫不及待要跟你的小情人奔赴新生活,你心情愉悅順心順意,當然體面,你的體面是發自內心的。」
我突然就看清了自己的自欺欺人強裝無事。
「我呢?我被背叛被拋棄被迫接受如今的場面,我憑什麼體面?那叫體面嗎?不,那叫窩囊。」
裴淮的表情像是覺得我不可理喻。
「你到底想怎麼樣?」
想要你們不得好過,想要你們這對狗男女這輩子都不會有好下場。
我盯着他。
「想撒氣。」
裴淮愣神的功夫,我又一巴掌扇了上去,「啪」一聲,他的臉上浮起通紅的指印。
在我下一個巴掌扇上去之前,裴淮抓住我的手腕,咬牙切齒。
「宋黎,你別太過分了。」
「有你出軌過分嗎?有你拿我煲的湯去給小三喝過分嗎?有你的小三在我住院的時候發親密照過來刺激我過分嗎?」
我面無表情。
「不行,這口氣不出我不想離婚。」
裴淮像是第一次認識我,氣極反笑。
「好,好。」
「宋黎,我一直知道你自私冷血,一點虧都喫不得,沒想到還是低估了你。」
不想離婚的事再生波折,不忍心讓自己的小姑娘繼續當小三。
裴淮閉了閉眼,沒繼續計較。
「行了,就當我欠你的行吧。」
我皮笑肉不笑地轉了轉手腕。
「嘖,好一齣爲愛犧牲奮不顧身。」
「今天這一臉功勳,可一定要告訴你的小姑娘,讓她好好心疼心疼你。」
說完,又是一個耳光重重抽了上去。
-3-
到民政局的時候,我的心情總算好些了。
結果又被一聲尖叫破壞了。
趙青青,也就是裴淮的小三,站在民政局門口,捂着嘴,花容失色地望着裴淮。
小姑娘今天踩着細高跟鞋,一身香奈兒連衣裙,挎着愛馬仕包,化了精緻的妝,連指甲蓋和頭髮絲都精心打扮過。
青春美麗得耀武揚威。
我不知道她這一身打扮等在這裏,是爲了以勝利者的姿態嘲諷我,還是爲了能立即跟裴淮去慶祝他們的美好新生活。
不過不管她有什麼打算,現在都落了空。
趙青青撲進裴淮懷裏,心疼地撫摸着他的臉,眼淚汪汪。
「裴叔叔,是這個壞女人打的你對不對?」
「她憑什麼打你,她怎麼那麼狠心,你怎麼不知道還手啊?」
裴淮語氣嚴厲中帶着寵溺。
「聽話,不許胡鬧。」
「這點小傷算什麼,總不能讓她委屈你。」
趙青青委屈地扁扁嘴,一頭埋進裴淮懷裏。
裴淮一下就不忍心了,又溫聲細語安慰她。
兩個人抱在一起互相心疼,惺惺作態,看得我犯惡心。
「離不離?不離我走了。」
「離。」
裴淮放開小姑娘,免得自己一頓耳光白捱了。
趙青青卻張開手臂擋在了我面前。
「難怪裴叔叔受不了你,你……你先跟裴叔叔道歉!」
她矮我半個頭,這樣仰着臉掛着淚瞪着我,氣鼓鼓的,有種莽撞可愛的勇氣。
難怪裴淮喜歡。
跟這樣的小姑娘一起,確實有種連心態到智商都回到青春期的感覺。
我將離婚協議塞進包裏。
「那你就繼續當小三吧,一輩子偷雞摸狗見不得光,哪天我心情不好了想算賬,裴淮給你花的每一分錢我都可以追回。」
我掃了眼她一身昂貴的奢侈品,點點頭。
「包括你這身行頭。」
小姑娘一下就偃旗息鼓了。
在裴淮的安慰下,委屈巴巴地乖乖站一邊,看着我們辦離婚手續。
-4-
辦完手續,裴淮護着小姑娘上車走了。
我走到民政局門口,深吸一口氣,十二月的冷空氣灌入胸肺。
心口的疼痛後知後覺地泛了上來。
我想起裴淮剛剛在車上說我,自私冷血。
那不是他第一次那樣評價我。
裴淮追我的時候費了很大的勁,追了兩年都沒有任何回應,他那時候就嘆着氣說過。
「宋黎,你看上去溫溫柔柔,其實比誰都自私冷血,爲了避免傷害,不肯冒險將任何人放進心裏。」
偏偏是我這樣自私冷血的人,在一起後爲他放下了所有防備。
當初畢業後我們都想考研,但經濟上無法支撐。
剛好我接到了一個很好的工作機會,就咬咬牙,讓裴淮放心考研,我先工作供他。
大城市的房租很高,我一個人拿工資,還要生活,只租得起一個沒有獨立衛生間的小房間。
那時候真的很窮,沒錢下館子,我買了個小電磁爐,架在窗邊,做一些簡單的菜喫。
偶爾發獎金了,我們就一起去喫街尾那家羊蠍子。
也是這樣的冬天,喫羊蠍子最暖和了,裴淮總是會將肉多的骨頭夾給我。
有次見我認真地在喫完的鍋底翻找有沒有漏網之肉,裴淮紅了眼。
他說黎黎,是我讓你喫苦了。
他說你等等我,以後我一定要讓你想喫什麼什麼,想買什麼買什麼,價格都不用看。
他說你相信我,我要讓全世界女人都羨慕你。
……
承諾總是美好,現實卻翻臉無情。
上個月我急性闌尾炎痛暈過去,被路人送到醫院,給裴淮打了無數個電話,沒人接。
一個陌生賬號發來一張照片。
照片裏,小姑娘青春美麗,驕縱地拿着裴淮的手機自拍。
「哼,沒收大叔的手機,不許接別人的電話。」
在她身後,我的丈夫裴淮,抱着手臂倚着門,縱容地笑着看她胡鬧。
第二天,裴淮來到醫院。
他在我平靜的注視下,語氣倦怠。
「宋黎,十年了,人都是會膩的。」
「你要什麼,我都可以補償你。青青年紀小,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5-
回到家,我有些懊悔自己的衝動。
暴力不是好手段。
一生還長,我可以更體面地處理這件事,也可以更巧妙地報復他們。
正反省呢,就看到了趙青青的朋友圈。
大概是爲了安撫趙青青受到的驚嚇和委屈。
裴淮帶她去喫大餐,肆意購物,買得兩隻手都快拎不下了。
小姑娘看起來被哄得心情很好,穿着小裙子踩着小高跟,坐在高級餐廳裏一臉傲嬌地比着 V。
「事到如今,某個怨婦也就能撒撒潑啦。」
「還能怎麼辦呢?讓着點更年期婦女唄。」
在她一系列的配圖中,有一張是白皙纖嫩的腳踝,上面鬆鬆纏着幾圈幼細的足鏈。
我認出來,那是我留在婚房裏的項鍊。
我跟裴淮戀愛第一年他送給我的,樸素的銀項鍊,我珍惜地戴了很多年。
它被寫在離婚協議裏,跟婚房一起即將是屬於裴淮的財產。
他想送給趙青青當腳鏈或者想給狗戴,我都毫無辦法。
很拙劣的手段。
趙青青故意發給我看,無非想嘲諷我、激怒我,扳回一局。
關上朋友圈。
我十分誠實地面對自己的內心。
嗯,確實被激怒了。
沒錯,暴力不是好手段。
沒錯,一生還長,我可以更體面地處理這件事,也可以更巧妙地報復他們。
但此刻,我只想讓他們笑不出來。
-6-
我先給律師打了電話,修改離婚協議內容。
我改變主意了,我要裴淮淨身出戶。
律師沉吟半刻。
「這個要求,恐怕不太容易實現。」
「沒關係。」
我目光落到手機屏幕上趙青青笑得得意張揚的臉上。
「反正耗不起的人,不是我。」
掛上電話。
我去衣帽間挑了個金屬護角的硬盒子包,開車,出門,直接殺到裴淮逛的那個商場,在商場門口找到挽着手的二人。
一包掄上去。
金屬護角劃破了裴淮的眉骨,鮮血流了下來。
趙青青又尖叫起來。
裴淮憤怒地捂着額頭。
「宋黎,你又在發什麼瘋?」
我挑了挑眉。
「怎麼?要還手嗎?」
掃了眼周圍迅速圍滿的看熱鬧的人,裴淮咬牙切齒。
「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我點點頭。
「那就好。」
接着又是一巴掌結結實實扇上去。
喫瓜羣衆熱烈討論。
「這是幹嘛?」
「還用問嗎?一看就是打小三唄。」
「不對啊,我怎麼看這姐專打老公。」
那當然了。
傷敵一百,我不打算自損八千。
打小三算故意傷害,是要拘留的。
打還沒離婚的老公充其量算家暴。
家暴會怎麼處理,大家都知道的。
小姑娘不服氣,大聲爭辯。
「大叔已經要跟你離婚了,我們賠了錢給你的,你還想幹什麼!」
「我們?」
我細細咀嚼着這兩個字。
「我跟裴淮還沒領離婚證,你跟他還沒領結婚證,我們……指的是誰們啊?」
周圍已經有人開始拍視頻了。
「哇,這小三好囂張啊。」
「還大叔呢,看着也沒差幾歲,玩的什麼情趣?」
「快,快拍下來!看看這出軌男會不會爲了小三打原配。」
裴淮的智商還沒完全退化,大概是覺得丟臉,極力想拖走趙青青,小姑娘不服氣地想掙脫,購物手袋撒了一地。
裴淮手忙腳亂,我趁機又掄着包砸了一頓。
有時候砸的是他,有時候砸的是按捺不住從他懷裏冒出頭的趙青青。
無差別攻擊。
一片混亂中,趙青青鞋都掉了,被她當腳鏈的項鍊垮下來,絆得她又重重摔了個屁墩,項鍊飛出去,匯入圍觀人羣消失不見。
-7-
不顧裴淮勸阻,趙青青還是報警了。
我們被帶到派出所。
我的律師第一時間趕到,坐鎮後方。
「對不起,警察先生。」
我誠懇低頭,從善如流地道歉。
「突然發現丈夫出軌,被背叛,被拋棄,我實在傷心難過得失去了理智,一時衝動,忍不住動手打了他,給你們添麻煩了,十分抱歉。」
做筆錄的警察頓了頓,看着我的眼神有些猶豫。
「今天是第一次動手?」
「嗯,第一次。」
警察皺了皺眉。
律師及時開口。
「家暴的認定標準是持續性、經常性,我當事人的這個程度,絕對算不上家暴,屬於受了太大刺激,反應過激。」
警察放下筆,做了定論。
「離婚糾紛,你們自己回去好好溝通一下吧。」
趙青青倏地站起來,聲音尖利。
「什麼?打得這麼慘,她都不用拘留嗎?」
警察打量了一下裴淮的臉。
「看着嚇人,鑑定起來輕微傷都算不上,夠不上拘留的標準。」
趙青青氣得四顧茫然,突然指着自己青紫的額頭。
「那我呢,她還打了我呢。我不是她家屬,這算故意傷害吧?」
律師遞過來一個眼神。
我再次從善如流地站起來,道歉。
「不好意思,趙小姐,你擋在我的攻擊路徑上了,我一時沒收住,純屬誤傷。」
警察也點點頭。
「這位小姐,現場監控不能證明宋小姐有傷害你的主觀意願,不能算故意傷害,只能民事調解。」
最後按標準,警察讓我民事賠償給趙青青五十的誤工費,二百的精神損失費。
一共二百五十塊錢。
我誠懇接受,喊了聲正安撫趙青青的裴淮,指了指趙青青。
「聽見了嗎?給她轉二百五。」
反正財產還沒分割好,他轉我轉都一樣。
趙青青臉都黑了。
離開派出所的時候,我經過趙青青身邊,看着她警惕的眼神,輕輕笑了笑。
「你說你惹我幹嘛啊?」
「一個月的離婚冷靜期,我隨時可以反悔,你再給我炫耀一個看看呢?」
從警局出來,我身心舒暢,突然就想通了。
什麼冷靜剋制,什麼體面從容。
都是騙自己的。
現在壓抑下去的所有情緒都會在某個深夜冒頭,然後瘋狂反噬內耗。一遍遍想起今時今日的痛苦屈辱,一遍遍受折磨。
人啊,還是要有仇就報。
當時報,立即報。
氣撒出去了,心情自然就好了。
我終於還是走上了大部分被出軌的女人都會走的路,又打又罵。
不過我不會折磨自己。
我要折磨他們。
-8-
得知我在商場門口暴打渣男小三的視頻在網上傳開時,我正在拳館練拳。
儘管我常年有健身的習慣,但只是爲了保持自己的精力充沛和身材緊緻,沒想過哪天要打架。
回想起暴揍他們的瞬間,總覺得哪哪都沒發揮好,不夠痛快,所以給自己報了個拳擊課。
休息時,年輕的拳擊教Ṫū⁷練拿着手機看看我,又看看視頻。
「嘿,姐,這個是你啊。」
我好奇地接過來,才發現這段視頻已經爆火,我們三個的個人信息也不知道被誰扒出來了。
下面網友評論紛紛。
「總算不是隻會打小三了。」
「我就煩那種說先收拾小三Ṱų⁾,回去關起門來收拾男人的女人,說白了還不是捨不得那塊垃圾。」
「女生還是要強身健體,你看原配那緊緻利落的肌肉線條,揍起人來多有力量感。」
「原配姐姐好漂亮啊,渣男是瞎了嗎?」
也有人站在裴淮和趙青青那邊。
「只有我覺得這男的就該離婚嗎?」
「是啊,原配也太暴力了吧,哪個男人不喜歡溫柔的,她這樣不是自己把男人往外推。」
「要我我也選小三,自己都那麼柔柔弱弱的,還幫男的擋傷害,是個男人都會心動。」
「我是女的,我也這麼覺得,有的時候真的該找找自己的原因。」
「女人把自己鬧成這樣不覺得太狼狽了嗎?灑脫轉身才是大女主啊。」
……
大概是見有人幫她說話,趙青青開了賬號,拍了很多傷口的特寫賣慘,白皙的肌膚上青紫帶着血痕,格外惹人憐愛。
配文:「雖然愛你很辛苦,但我不會退縮。」
我冷笑,在下面回了一張拳館的照片。
「你不辛苦,你是命苦。」
接着在自己的賬號上傳了趙青青挑釁我的所有證據信息。
比如她皺着一張嬌氣的小臉喝湯的照片。
「某人煲的藥膳湯真難喝,可裴叔叔說我體虛,非逼着我喝。」
比如她在我闌尾炎動手術的那天晚上發給我的消息。
「動手術很可怕吧?裴叔叔非說我害怕打雷,要陪着我。」
比如她 po 出手戴鑽戒的照片,旁邊還有用裴淮的卡刷的二十萬小票,和她笑得燦爛的臉。
「人生,易如反掌。」
……
所有的炫耀、得意、挑釁。
包括她將我的項鍊戴在腳上當腳鏈等等,我都發了上去。
喫瓜網友尋跡而來,我總得讓大家看個盡興。
-9-
等我練完拳,舒舒服服洗完澡換好衣服,拿起手機,看到的輿論風向已經一邊倒了。
趙青青的嬌弱小白花人設徹底毀了。
「靠,太賤了,太賤了,氣死我了。」
「整天拿原配的年齡說事,自己是活不到那個歲數嗎?」
「樓上的,彆氣彆氣,去看看原配痛揍渣男小三的視頻,乳腺暢通。」
「我反覆觀看!對網友的乳腺真的很友好。」
「這纔是爽劇啊,拳拳到肉。」
「我要是那小三ŧũ̂ₛ,就夾起尾巴做人,她是不是傻啊,總惹原配幹嘛?」
「氣不平唄,有些人就是賤的,搶了人家的老公,還非得炫耀一下勝利的果實。」
……
依然有人保持清醒理智。
「只有我覺得原配這樣很難看嗎?糾糾纏纏的,一看就是還放不下啊。」
「就是,不如瀟灑轉身,趕緊找一個比前夫哥更帥更有錢的,氣死前夫哥。」
「是啊,讓前夫哥看見原配和別的男人一起,纔會真正感受到失去,說不定還會追妻火葬場呢。」
……
小周教練一線喫瓜,看得樂不可支。
他說我熱度這麼高,教好了可是拳館的活招牌。
看到這條,他直了直身子,展示他漂亮的肌肉線條和陽光帥氣的臉龐,笑得一臉燦爛。
「姐,你看我怎麼樣?要不要幫你氣氣那渣男?我比他年輕比他帥,往你身邊一站保證你……」
「再說一句我告你騷擾學員。」
「哦。」
-10-
跟公司請了年假,我乾脆住到酒店去了。
免得在家裏處處看着心煩。
健身,游泳,在行政酒廊悠悠閒閒喫點心,在頂層套房俯瞰夜景,再睡到自然醒。
男人不愛又怎麼樣,我自己會加倍愛自己。
另一方面,網上還是有不少「清醒者」,認爲我實在有失體面。
刷到百萬粉情感博主點評我的視頻:
「女人最高級的報復是漠視,真正的離開都是不聲不響的。」
「這位宋țű²女士看似贏了,實則還在用前夫的錯誤懲罰自己。」
「分手了這樣大吵大鬧,最後連一個體面的形象都留不住,男人還會覺得,幸虧跟你離了。」
……
我嗤笑。
把冷臉洗內褲說得還挺高級。
一個死渣男,我爲什麼要在乎他對我的最後印象好不好?
總不能我忍氣吞聲氣出乳腺結節,苦巴巴地淨身出戶,就爲了給裴淮留一個清冷孤高的背影,好讓他在午夜夢迴偶爾想起我時,有一絲惆悵和遺憾?
不過,這麼多大博主轉發……
熱度這麼高的嗎?
我利落地改了賬號簡介。
趁機做個賬號也不錯。
-11-
忙到晚上,大學室友打來電話,語氣小心翼翼。
「宋黎,ƭũ̂₍明天的同學會……你還要不要來?」
我一聽就明白了。
「原配商場門口暴揍渣男小三」的視頻挺火的,很多認識的人應該也都看見了。
「去啊,爲什麼不去。」
「可我聽說,裴淮會帶那個女孩一起,到時候你會不會有點……」
我輕笑。
「會難堪嗎?」
「他出軌都好意思招搖過市,我清清白白的,又有什麼可難堪的。」
室友鬆了口氣。
「哎,你能這樣想就好,我還怕你無法面對呢,畢竟裴淮是你初戀。」
她想起當初,又有些感慨。
「當時那麼多人追你,都說你軟硬不喫,誰來都是溫溫和和地拒絕,偏偏就答應了裴淮,一談上就專情得不得了,十幾年從校園走到婚姻,放不下也很正常。」
我的心微微一刺。
「沉沒成本就不提了,後天見。」
同學會那天,我推門進去,原本熱鬧的人羣一下就安靜下來。
每個人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我看過去。
趙青青坐在裴淮身邊,懷裏抱着一隻小狗,正拿黃油小餅乾餵它。
我認出那是我做的。
我喜歡烘焙,沒有多愛喫,就是喜歡創造的過程,裴淮有時會拿幾罐去辦公室配咖啡,說是比外面買的點心健康。
趙青青看見我,往狗狗嘴裏又餵了一塊餅乾,眼神里是明晃晃的挑釁。
「這都什麼玩意兒,只配給狗喫。」
我點點頭。
「挺好的,比給你喫了強。」
「順便提醒一下,你身邊那位喫幾年了。」
趙青青緩慢地回過神來。
眼神由迷茫變成憤怒。
同學見勢不對,都趕緊打圓場,岔開話題的岔開話題,拉我入座的拉我入座。
我也不想拂了大家的興致,說說笑笑落了座。
酒過半巡,大家的情緒都高昂起來了,紛紛開始回憶大學時光,有人拿出畢業照,有人拿出舊飯卡。
氣氛正好時,趙青青突然插話。
「說到舊東西,我昨天整理房子時還真發現了不少呢。」
她從包裏掏出我和裴淮的照片,我們一起在山寺求的平安符,裴淮出差時給我的手寫信……許許多多,都是我好好保存在婚房裏的老物件。
被她一樣樣拎出來,大聲鄙夷地打量點評。
「你看這個照片,拍得難看死了,大叔這麼帥都被拍醜了。」
「還有這個,什麼迷信的東西,果然是老阿姨纔會信這些。」
趙青青拿着筷子,嫌棄地將我和裴淮第一個情人節買的素銀戒撥來撥去。
「一個破銀戒指還收藏着,真是沒見過好東西。」
同學們面面相覷,偷偷看我的反應。
我站起來,一杯冰水潑在裴淮臉上。
「你睡着了嗎?自己帶來的玩意兒不知道管管?」
又對趙青青。
「倒是辛苦你了,收了個大垃圾不說,還有空專程把這些小垃圾零零碎碎收拾過來。」
裴淮趕緊抹去臉上的水,將我拉到一旁,嗓音裏低低壓着怒意。
「還不是你在網上發的那些,青青被罵了兩天,哭了一晚上,她又沒有拿你怎麼樣,又沒指名道姓,就拿點你的東西撒撒氣,你至於嗎?」
「那是她活該。」
我順手將空玻璃杯精準地砸在裴淮的鼻樑上。
「你也活該。」
裴淮的鼻子上次被我砸的還沒好,再次飆血,趙青青再次尖叫,幾個同學趕緊上前來分別拉開裴淮和我。
「宋黎!」
裴淮忍無可忍地低吼。
「這麼多同學都在你鬧成這樣,不嫌丟人嗎?」
「你以爲大家會同情你爲你出頭嗎?他們只會看你笑話。」
我冷笑。
「我怕什麼?」
「出軌的人是你,知三當三的人是她,論丟人怎麼算都算不到我頭上。」
我目光一一掃過周圍的同學。
「如果在座的誰覺得丟人的是我,那大家該好好看看,他是什麼成分了。」
剛剛還有幾個面帶戲謔看好戲的同學表情錯愕,訕訕低下頭去了。
裴淮深吸一口氣,拉開門。
「宋黎,我們談談。」
-12-
隔壁空包間,裴淮煩躁地捏着眉心。
「宋黎,我不明白。」
「你本來就情感淡薄,爸媽都離開你了你也受得了,多我一個又不會怎麼樣,就因爲我出軌這件事讓你面子受損了嗎?就非得這樣折磨我?你明明又沒有多喜歡我!」
我面無表情。
「哦?從何看Ťųₖ出?」
裴淮激動地走來走去,一一細數。
「結婚以來,你從來不肯放棄任何升職機會,爲此連孩子都不願意生。」
「明明我完全可以養活你,你就是不肯聽我的做個閒職,有時候比我都忙。」
「甚至難得的休假時間,你還要去健身,去學習,不肯早早回家等我。」
「你知道我多想每天回家都有盞燈等我嗎?那種溫暖的感覺,我只在青青那裏感受過。」
「青青跟你不一樣,她天真熱情,滿心滿眼都是我。」
「算我求你了,別再針對她了行嗎?」
我實在看不下去裴淮無恥的嘴臉了,抓起手邊的東西就砸了過去。
「你是瞎了嗎?誰先挑釁的你不知道?裝什麼裝?」
「變心就是變心,少冠冕堂皇給自己找理由,把你出軌的責任扣我頭上,你見不見吶?」
我邊說邊砸,裴淮狼狽地躲閃。
「你怎麼不放棄升職機會?你怎麼不在家給我洗手作羹湯?你怎麼不給我留一盞深夜的燈?」
-13-
沒錯,我從來都不是一個男人眼中的,傳統意義上的賢妻良母。
因爲我不想當我媽媽那樣的人。
我很小的時候,爸爸就出軌了。
媽媽總會一遍遍講起他們相愛的時光,抹着眼淚歇斯底里。
她說他怎麼會變成這樣,她不信,都是那個賤人勾引。
可爸爸的出軌對象都換到第四個了。
媽媽狀若瘋狂抓小三的時候,爸爸一臉冷漠不耐,小三眼神嘲諷,周圍人憐憫又譏笑。
那時候我就在心裏暗暗發誓。
這輩子,我絕不會讓自己那麼狼狽。
我不會全心全意信任任何人,不會割捨不下任何感情。
所以我從來沒有過親密無間的閨蜜,怦然心動的男生,可以撒嬌的父母。
可曠日持久。
穩定的情緒成了一潭無波無瀾的死水,我的生命無牽無掛得……彷彿隨時可以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其實裴淮並沒有多好。
他只是出現得剛剛好。
在我開始思考我活着有什麼意義的時候,他對我說,宋黎,愛是很美好的東西,別因爲害怕受傷就錯過。
於是我嘗試着打開心扉,去愛一個人。
但我本性中有很強的自我保護意識,這讓我永遠都做不到愛得毫無保留。
我無法將自己的命運,依附在一個男人身上。
我們婚後經濟狀況稍微好一點的時候,我就請了阿姨,將自己從瑣事中解脫出去,去奮鬥自己的事業。
可這樣有什麼錯?
「我如今要不是企業高管,能有這麼長的帶薪假期跟你離婚嗎?」
「要不是我請得起最好的律師,你會痛痛快快分割財產嗎?」
「要是我拖着兩個孩子在家做家務,打你的時候是不是還得先安頓好孩子?」
……
門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許多人都在拿着手機拍。
我知道,這一段很快也會上熱門了。
過去的同學都目瞪口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拉開了我們。
裴淮和趙青青不知道被拉到哪裏去了,大學的室友留下陪我。
同學會變成了喫瓜大會。
室友有些感慨。
「宋黎,你真是永遠都出乎我們意料。」
「知道嗎?當時我們都說你是冰山美人,看上去永遠都不會談戀愛,結果你突然就跟裴淮在一起了,還認認真真戀愛結婚那麼多年。」
「前不久看到你暴打裴淮的視頻,我們也很驚訝。」
「雖然很解氣,但真想象不到是你會做的事,有點……有點……」
室友有點不好意思說。
我笑了笑,接過話來。
「有點潑婦的感覺是嗎?」
室友尷尬道:「倒也不至於……」
「沒關係。」
我乾脆道:
「我不覺得潑婦是什麼不好的詞。」
我也是這幾天纔想通的。
一直以來,女性都被規訓得太溫順了。
文學作品裏,電影電視裏,總是賦予那些受傷後顧影自憐的女性唯美動人的形象,甚至讓她們進一步受虐、找虐,似乎只要默默忍耐,受盡苦頭,最後所有人就會幡然醒悟、追悔莫及。
而明明最該做的反擊,一旦做了,就會被污名化爲潑婦。
可受到傷害本就該以牙還牙。
我們本該具有攻擊性和自保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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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的我還不懂,只知道自我隔離。
不是真的不想愛人,只是在逃避。
裴淮那句話說得沒錯。
因爲逃避可能會面對的痛苦,我連美好的愛也不敢觸碰。
得知裴淮出軌時,我一度爲自己的打開心扉後悔過。
我想,是不是我錯了?
果然還是不該將任何人放進心裏吧?
但在這些天一巴掌一巴掌最直接地宣泄中,我突然就明白了。
不該是這樣的。
膽小鬼碰到棉花都會受ťù₆傷,連幸福都害怕。
生命僅有一次,我們應該直面生命賦予我們的一切。
開心就笑,難過就哭,想愛就去愛。
被傷害了也沒關係,該割捨的割捨,該打回去的打回去。
只有這樣,才能痛痛快快,不留遺憾。
才能對命運的下一個禮物,永遠熱情,永遠期待。
-15-
後來的日子也挺愉快。
趙青青但凡耐不住作妖氣我,我就找到裴淮一頓暴揍。
怕他被打急眼了還手,每次都帶上小周教練當保鏢。
發展到後來,我只要一抬手,裴淮和青青就下意識地脖子一縮,眼神驚恐。
這樣纔對。
在我面前,他們不可以春風得意幸福美滿,太礙眼了。
一個渣男一個小三,就該這樣縮着脖子夾着尾巴做人,我很滿意。
可趙青青還是沒完全吸取教訓,查出懷孕後,又耐不住發了孕檢單給我,語氣洋洋得意。
「結婚六年都沒懷上,活該被拋棄,還好我肚子爭氣,裴叔叔都開心死了。」
我饒有興趣地盯着她的肚子。
我真是要笑死了。
這不是明晃晃告訴我,她的肚子等不起了嗎?
趙青青很快就爲她的挑釁悔青了腸子。
因爲領離婚證那天我沒去。
她氣急敗壞電話轟炸質問時,我正在沙灘度假,給我的粉絲拍視頻。
「宋黎!你怎麼出爾反爾?」
我懶洋洋曬着日光浴。
「氣壞了,不度個假實在沒力氣離婚。」
「讓裴淮重新排號去吧。」
直播間裏熱鬧極了。
「婚姻法算是被這姐玩明白了!」
「哈哈,反向操作,只要我不急,急的就是別人。」
「這下看小三還囂不囂張!」
重排之後,還沒到領證的日子,裴淮先收到了法院的傳票。
律師爲我擬了新合同,要求裴淮淨身出戶。
裴淮原本堅決不同意,又拖了一個月。
可眼看着趙青青的肚子快要顯懷了,小姑娘愛美,夢想着美美地穿婚紗呢,只想能儘快結婚,哭着鬧着讓裴淮同意離婚協議。
「裴叔叔,你年薪百萬,早晚都能掙回來,我們要是再不辦婚禮,我這腰都要穿不下婚紗了!」
裴淮咬咬牙,簽了協議。
我成功拿到了所有婚內財產。
之前幾個爆火的視頻給了我很大的熱度,加上我一直在直播離婚進程,還攢了幾十萬粉絲。
我一盤算,這婚都快把我離發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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籤協議那天,趙青青含着淚,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咬着脣問我。
「這下你滿意了吧,這次冷靜期滿,你還能有什麼理由不配合?」
我微微一笑。
「放心吧,這次我保證到場。」
領離婚證那天,裴淮和趙青青全程屏氣凝神,大氣都不敢出,直到綠本本拿到手,才鬆了一口氣。ṱüₖ
這一次我說話算話。
因爲我給裴淮埋的雷就要爆了。
再不劃清關係,我怕裴淮反悔。
儘管我暴力離婚的過程一直很火,但他們的真實信息一直被裴淮壓着不許人公佈,我也沒幹涉。
但現在該是時候了。
領了離婚證第二天,裴淮和趙青青剛把請柬樣式挑好,網上關於裴淮的身份信息就徹底捂不住了。
他任職的知名外企反應迅速,一封措辭嚴厲的聲明當天發出。
核心就一句。
「裴淮先生嚴重違揹我司核心價值觀及員工行爲準則,即日起解除勞動合同。」
年薪百萬。
沒了。
趙青青想學我做賬號,她火急火燎剛開始炫鑽戒曬孕肚,就被平臺以「宣揚不當價值觀」爲由永久封禁。
與此同時,我的律師發來消息。
「裴先生因被解僱面臨高額違約金,且之前過度消費,加上婚內財產已分割完畢,目前初步估算,負債近百萬。」
我看着手機推送,抿了一口冰椰汁,腳下是細軟的白沙,眼前是碧海藍天。
回了兩個字。
「挺好。」
直播間裏,粉絲們奔走相告,喜大普奔。
「恭喜宋姐脫離苦海,獨美暴富!」
「渣男小三鎖死!一個失業一個封號,絕配!」
「這結局,舒坦得我連炫三碗飯!」
我望向無垠的海平面,海風吹起髮絲,笑得輕鬆明媚。
我的情感隔離,好像很自然就自愈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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