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死對頭的酒里加料,想讓他出糗。
一回頭,被他發現了。
他不怒反笑,直接喝了下去。
我目光呆滯,看他緩緩解開釦子,語調慵懶。
「再不跑,就來不及咯。」
-1-
高中同學聚會,包間裏一片熱火朝天。
江宴書來了之後,更是將同學們的熱情推向頂峯。
這貨常年第一,在高中是風雲人物。
隔着層層人羣,我對上江宴書深邃的墨眸。
這是高考後,我第一次見他。
看着他被女生們如狼似虎地圍着,我嗤笑一聲,悶聲喝酒。
高中同桌張航推了推我:「煬哥,你以前不是挺看不慣他的嗎,現在怎麼沒反應了?」
「我現在也看不慣他啊。」
不說江宴書是我媽常常唸叨的學習標杆,他文理分科到我們班之後,我的桃花還全跑了。
張航壓低聲音湊過來,遞給我一盒東西。
「要不我們整整他?」
我喝酒上頭了,看着手裏的藥片,覺得必須挫挫這小子的銳氣。
我起身去了後面的休息室。
這裏存了我之前買的好酒,準備今晚給同學們分享的。
哼,便宜那小子了。
紅酒盪漾在杯中。
一粒白色墜落進去,很快溶解。
我想了想,又多加了兩粒。
讓那羣女生看看江宴書僞君子的真面目。
-2-
我晃了晃酒杯。
身後傳來落鎖的咔嗒聲。
一轉身,對上江宴書帶笑的眼睛。
「陸煬,原來你在這兒,我正找你呢。」
「找我幹什麼?」
「當然是敘舊啊。」他的聲音很清澈,但隱隱有些不悅。
江宴書的目光落在我手裏的盒子上。
我連忙揣進兜裏,聽到他溫溫一笑。
「想在我酒裏下料?不必這麼遮遮掩掩。」
「……」
我懊惱,整蠱計劃還沒開始就被發現了。
江宴書上前一步,拿過我手裏的杯子喝了下去。
我愣愣地看着他,手還在空中僵着。
這給我整不會了。
「江宴書,你瘋啦!你知道這是什麼藥嗎?」
「知道啊。」
江宴書抬眸,眼底藏匿着一抹惡劣。
他倏地一笑。
「還不跑嗎?
「再不跑,就來不及咯。」
「……」
我瞪大眼睛,連忙衝向門口。
擰了擰門把手,沒反應。
這休息室的內鎖被人鎖上了,打不開。
媽的。
我回頭,江宴書正慢條斯理地解釦子,像是有些燥熱。
「江宴書,鑰匙呢?」
他微微一笑,悠悠朝我走來。
我背後貼緊門,冷汗直出。
糟了,我剛纔還多放了幾顆藥。
「鑰匙啊……」
江宴書抬起我的手。
我以爲他要拿出鑰匙,結果他牽着我的手,放在他的鎖骨上。
慢慢往下,觸感清晰的胸肌。
溫度灼熱,我耳根子一陣發燙。
想抽回手,他卻還在往下……
直到落在某處,他將我按在門背後,氣息不穩。
「在這兒。
「有本事,自己來拿。」
無恥!
不等我反應,他兇狠的吻已經落下。
我瞳孔地震,想推開他,被他死死按住。
江宴書不是學醫的嗎,怎麼力氣這麼大?
燈光璀璨,視線在搖晃。
我被抱坐在飄窗上,身前的人咬住我。
「疼!」
耳旁氣息很急,嗓音卻薄涼。
「陸煬,這是你應得的。
「不是說好跟我考同一所大學嗎?
「是你先食言了。」
……
-3-
一整晚,我只記得一件事——我被他騙了!
鑰匙根本沒在他那兒。
媽的。
我買的那瓶酒倒沒浪費。
昨晚江宴書滿臉通紅,將那瓶酒物盡其用。
真不知道他從哪兒學的,玩這麼花。
醒來後,我一瘸一拐地起身撿衣服。
江宴書單手撐着腦袋,悠悠地靠在牀上欣賞我狼狽的模樣。
「陸煬,你這樣讓我很想再繼續。」
「閉嘴!」
這個僞君子!
我覺得他就是故意整我。
我腿沒力氣,穿衣服直哆嗦。
身後的人上前環住我,慢慢給我扣好衣服。
「陸煬,自食其果的感覺,怎麼樣?」
「……」
僅僅三顆,昨晚我差點廢了。
「你那藥效果不錯,要不再給我點?」
「江宴書,你變態吧?」
「我還以爲,你就喜歡這種玩法呢。」
他笑着理了理我的頭髮,話語間滿是戲謔的惡劣。
我冷着臉推開他。
「昨天我喝多了,你要是敢說出去,我跟你沒完!」
-4-
其實我骨子裏,是有點害怕江宴書的。
江宴書在所有人眼裏是斯文雋秀的三好學生。
可我親眼看過他虐待動物,看過他打人。
他爸喝多了酒,不知怎麼招惹了他,他揍得一下比一下狠。
眼底的暴虐,是我從未見過的戾氣。
要不是有保安經過,他父親恐怕要沒命了。
他臉上沾了血,準確地盯着躲在牆角的我,輕輕一笑。
「好看嗎?」
我嚇得落荒而逃。
我從未跟別人提起過這些。
時間一長,這些彷彿變成了我跟江宴書默認的共同祕密。
有時候,長輩在前面誇他。
他溫溫一笑,扭頭卻頑劣地衝我挑眉。
「陸同學成績也不錯啊,要不要跟我一起考京大?」
「……」
我纔不要。
-5-
我把江宴書拉黑了。
躲了他一週,卻在家裏看到了他。
七月尾是我媽生日,暑假,江媽媽帶着江宴書過來送禮。
他衝我微微一笑,捻了捻指尖。
我僵硬地收回目光,身上的那些痕跡都還沒徹底消失呢。
我想回房間,被我媽叫住。
「別成天躲在房間裏玩遊戲,宴書來了,你好好跟人家聊聊,他現在可是京大的高材生。」
「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咕噥着。
京大我並不是考不上,我是故意填的蘭通大學。
我被按在江宴書身邊坐下。
他輕輕一動,我嚇得連忙站起來,把茶几上的水壺撞翻了。
江宴書懶懶地看我一眼。
「怎麼這麼不小心?」
他輕輕說着,拿起紙巾幫我擦了擦褲子。
在長輩看來,他還是那副聽話斯文的模樣。
可他手指按到的地方,正是他留過痕跡之處。
微微的痠疼感襲來,有些回憶被喚醒。
我推開他:「別碰我。」
我媽瞪了我一眼,覺得我沒禮貌。
「陸煬,人家宴書好不容易來一次,你能不能懂事點?
「喏,我單位發福利,給了兩張電影券,適合你們年輕人,你跟宴書去看吧。」
我纔不去。
我沒動,江宴書乖巧地接過。
「謝謝阿姨。」
-6-
晚上我出去和發小泡吧。
成天待在家裏被我媽數落,終於可以出來透透氣了。
發小簡然是個 gay,純 0。
他每次分手,都嚷嚷着以後不談戀愛了,讓我做他的 1。
可我又不是 gay,讓他別做夢了。
「前幾天叫你,你怎麼不出來?最近躲躲藏藏的,不會是揹着我談戀愛了吧?」
簡然敏銳地盯着我,我連忙跟他碰杯,轉移話題。
「哪有,經常出來玩肯定被我媽叨叨啊。」
其實是我身上的痕跡沒消,需要養幾天。
簡然盯着場內的人,搜尋着閤眼緣的帥哥。
我看着他可愛的側臉,忍不住思索。
江宴書怎麼會是彎的呢?
追他的女生那麼多,他一個心動的都沒有?
簡然猛地回頭:「你老看我幹嗎?
「陸煬,你今天怪怪的,你不會是看上我了,不好意思說吧?」
「滾犢子,我纔不喜歡走後門。」
「那我也可以勉強爲你做 1。」
「…….」
卡哇 1?
畫面太美,不敢想象。
桌上的手機亮了,一個陌生號碼。
我接起來,對方一直沒說話。
我以爲是酒吧裏太吵了,就出去接聽。
「喂?誰啊?」
「爲什麼沒來電影院?我等了你很久。」
「……」
薄涼的嗓音,讓我渾身僵住了。
「我又沒答應你,你以後別來煩我。」
我煩躁地掛了電話。
一抬頭,就看到街對面站着江宴書。
他穿着黑色的襯衫,身姿挺立,快要與夜色融爲一體了。
江宴書緩緩朝我走來,我一陣心慌。
沒跑進酒吧,就被他抓住了。
「這是你第二次騙我了,陸煬。」
他平靜的語氣,暗藏的不悅讓人瘮得慌。
「你胡說什麼,我又沒跟你約定過,全是你單方面的決定。」
我推搡着,溫熱的指尖捏住我的後頸。
江宴書將我拖進一旁的巷子,偏執的目光沉浸在自己的邏輯裏。
「讓我想想,這次怎麼懲罰你呢?」
-7-
江宴書把我抵在牆上時,我的心臟在顫抖。
「放開我!」
我踢他,打他,罵他,他全無反應,只是饒有興趣地盯着我,像是在欣賞獵物最後的掙扎。
等我打累了,他慢悠悠地打理我凌亂的頭髮。
「別碰我,你這個變態。」
「既然你都罵了,那我就不客氣了。」
「……」
看着他幽深的目光,我真的慌了。
江宴書涼涼一笑。
「陸煬,抬頭。」
下一秒,脖子被他咬住,力道有些重。
江宴書抱緊我,不准我逃跑。
我眼底泛紅,疼得抓緊他的胳膊。
「你幹什麼?你是狗嗎?」
「留點標記,免得你在外面拈花惹草。」
「你……嘶!輕點!」
我捶了他一拳,被他扣住手腕。
他吻了吻我脖子,溫熱的呼吸往上移,貼緊我的脣角。
即便是巷子裏昏暗,但只要有一抹微弱的燈光灑進來,他精緻的眉眼就讓人挪不開眼。
如果他眼底的惡劣沒那麼濃,我恐怕會好好欣賞一番。
不遠處有腳步聲傳來。
「陸煬?陸煬?死哪兒去了!」
簡然大喊着,聽到這邊有動靜,湊過來幾步。
我害怕地睜大眼睛,踹了江宴書一腳。
「放開!」
「我不放呢?」
江宴書眼底變冷,聽到簡然的聲音之後,他整個人氣場都變了。
我不敢想象,發小要是知道我跟一個男人牽扯上關係該怎麼辦。
簡然那個大嘴巴,說不定明天朋友都傳我是 gay 了。
「求你了,別鬧了……」
我小聲討饒,尾音都是抖的。
江宴書看着我眼底的驚恐,他嘴角微微翹起,像是得到了什麼獎勵。
他低頭湊過來,扣住我的後腦勺。
「不想讓他發現的話,就別亂動。」
溫熱的脣貼上來,卻一點都不溫柔。
江宴書吻得很急,讓我有種被野獸侵略的驚慌感。
高大的身子將我擋住,不遠處的簡然掃了一眼,以爲是路邊的情侶,他連忙扭頭走了。
人走了,江宴書還不肯放過我。
後頸被他摩挲着,手指還在我腰上亂動。
我渾身發熱起來,咬了他一下。
江宴書鬆開我,我如蒙大赦,想逃回酒吧,被他摟住。
「還沒懲罰你呢,不準走。」
「……」
江宴書把我生拉硬拽去了市中心。
經過一條繁華的街道,路邊很多閃爍的霓虹燈招牌,全是酒店的名字。
我心底徹底慌了。
他不會又要整那出吧?
「我不想走了,我累了。」
我ƭüₜ故意停下腳步,他輕輕一笑。
「要我抱你嗎?」
「不用。」
江宴書拉着我轉了個彎,走進一家電影院。
我看着大熒幕,頓時鬆了一口氣。
今天沒陪他看電影,他買了最後一場,非要我跟他一起看完。
是個文藝片,我有些欣賞不來。
看了一半,我就睡着了。
迷糊間,身旁的人親暱地摟住我。
-8-
我脖子被江宴書留下了一個很重的痕跡。
這下我沒法出去亂晃了,只能在家裏宅着。
兩週後,我脖子上和身上的痕跡才全部消失。
我立馬拉着簡然去河邊玩。
以前我們小時候放學回家,會買鞭炮來河裏炸魚。
現在城裏規劃管得嚴,我們只能晚上來河邊喫燒烤,放煙花。
晚上的河邊很熱鬧。
學生們都放假了,很多家長帶他們出來露營。
簡然點燃仙女棒,讓我給他拍那些網紅風的照片。
我又找不好角度,他看了成果追着我打。
「陸煬,你把老子拍得像個鬼,你還好意思跑?
「給我站住,今天不給我拍好,你別想回家。」
簡然和我在河邊亂逛。
我一轉頭,突然撞到一個人。
正準備說對不起,抬頭看到那張笑面虎一樣的臉龐。
我嬉皮笑臉的臉瞬間就變了。
江宴書挑眉:「怎麼,見到我這麼不開心?」
「你怎麼來了?」
我退後一步,下意識跟他保持距離。
「阿姨說你在這裏玩,我來看看。」
簡然看到帥哥,立馬上前打招呼。
江宴書淡淡地點頭,依舊是那副斯文的模樣。
我在一旁煩得牙癢癢,衝簡然使了好幾個眼色,他硬是沒懂我。
簡然被江宴書那副皮囊騙得心花怒放,要拉着他一起玩。
我興致缺缺,在一旁烤雞翅。
過了一會兒,簡然去接電話,江宴書過來坐在我身邊。
「什麼時候把我從黑名單拉出來?」
「下輩子吧。」
「……」
他輕笑一聲,拿過一旁的雞翅喫了一口,沉默了。
一陣靜默後,江宴書接過我手裏的食材。
「還是我來吧。」
他的手很漂亮,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有條不紊。
我看他那副慢悠悠又勢在必得的模樣,忍不住想起長輩經常拿我跟他在一起比較。
真讓人不爽啊。
-9-
簡然拉着我放煙花,低聲打探江宴書的事情。
「他喜歡男的女的?有這麼帥的朋友,你怎麼不早說啊。」
「他就是我之前吐槽的,那個常年把我壓在第二名的男生,你現在還覺得他帥嗎?」
「……」
簡然偷偷往江宴書那邊看了一眼,壓低聲音。
「我感覺,你輸得很合理。」
「你小子!」
我揮起拳頭要揍他。
簡然躲進人羣裏,我連忙追了過去。
有個小孩在玩煙花,沒注意角度。
我衝過去的時候,正好煙花筒對準了我。
火光閃過,璀璨的一瞬。
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剎那間,一隻手猛地抱住我,擋在我身前。
砰的一聲,煙花火藥射向了江宴書的背。
我嗅到江宴書身上的乾淨味道,一時間腦袋有些空。
「你沒事吧?」江宴書打量着我,扭頭瞥了那小孩一眼。
還沒等他說什麼,小朋友直接嚇哭了,連忙將煙花對準無人的空地。
虛驚一場,我正要推開他,他卻靠在我肩膀上。
「好疼,再抱一下吧。」
「裝什麼?站好。」
「陸煬,我可是救了你,你得好好報答我。」
說話的氣息就在耳畔,「報答」二字被他咬得有些曖昧不清。
「別鬧了。」
我推了他一下,突然觸到他後背一片黏膩。
剛纔他替我擋了一下,後背薄薄的布料被炸開,背上燙傷了。
「江宴書,我送你去醫院。」
-10-
江宴書去醫院清洗傷口,包紮,折騰了大半夜纔回去休息。
我媽知道這件事,又把我數落了一頓。
「人家宴書本來就是單親家庭長大的,他媽媽工作很辛苦,現在還要抽空照顧他,你這不是給江阿姨找麻煩嗎?」
「誰知道會這樣。」
我心虛地扒拉着碗裏的飯。
昨晚送江宴書回去的時候,我也注意到他家裏黑漆漆、空蕩蕩的,感覺挺淒涼的。
我媽嘆氣,端出煮好的玉米排骨湯,讓我給江宴書送過去。
我不是很情願,但還是拎着保溫盒去了江家。
……
門打開,入眼便是清晰的肌肉線條。
儘管之前見過,但我還是覺得很不自在。
我撇開目光:「你怎麼不穿衣服啊?」
「背上受傷了,穿衣服難受。」
他說話的語氣很弱,顯得有些可憐。
我走進去打開保溫盒,讓他把湯喝了。
江宴書嚐了一口,笑靨如花地看着我。
「這就是你報答的方式嗎?」
「算是吧。」
畢竟他是爲了救我。
要不是他衝過來,我說不定就毀容了。
「一碗湯可不夠。」江宴書修長的手指攪了攪湯汁,幽深的目光緊盯着我。
每次這種眼神都讓我有不好的預感。
「快點喝,我還得回家呢。」
「急什麼,等會兒幫我換藥吧。」
「你去醫院換啊。」
「太熱了,不想去。」
我一陣無語。
江宴書喝完湯Ţŭ̀₈,帶着我去了臥室。
他的房間很整齊,書櫃裏堆滿了各類學科的書籍和資料。
書桌下的角落還有高高几沓他用完的草稿紙。
原來第一名也不是天才,他只是花費了別人看不到的時間去努力。
我積怨已久的不服氣,突然泄了大半。
江宴書趴在牀上,衝我挑眉。
「藥在桌上。」
「……」
他真是我見過Ťü⁴最厚臉皮的人。
我坐在牀邊給他上藥。
他的脊背曲線很優美,是經常鍛鍊的成果。
明明是很正經的場面,我腦海裏卻浮現出之前不正經的畫面。
我耳根莫名發熱。
手不小心碰到他的尾椎骨,他悶哼一聲。
江宴書抬頭,聲音沙啞。
「你是故意的嗎?」
「什麼?」
我還沒體會到他眼底的不尋常,他猛地將我拽了過去。
江宴書把我困在懷裏,語調懶洋洋的。
「在牀上這麼危險的地方,我可經不起撩。」
「誰要撩你了,你給我鬆開!」
我推搡得有些用力:「江宴書,你要是不想二次受傷,最好快點放開我。」
他毫不畏懼地盯着我,雙手輕鬆扣住我的手腕壓在枕頭上。
撲面而來的壓迫感,讓我窒息了一瞬。
糟了。
我就知道不該來。
手指覆上我的脖頸,輕輕摩挲。
我害怕地發抖,像是砧板上的魚肉。
「痕跡沒了……」
他喃喃着,低頭咬住我。
同樣的地方,如果又被他留個記號。
那我還怎麼見人啊?
我掙扎起來。
「江宴書,你個變態,趕緊鬆開。」
「別咬了,疼!」
我皺緊眉頭,恨不得把這狗男人一腳踹開。
江宴書看着脖子上的紅色痕跡,滿意地勾脣。
「這個,就當是報答吧。」
「有病。」
我瞪着他,痛得眼底的淚都快流出來了。
江宴書捏了捏我的耳朵,親上我的眼尾。
「再這麼看我,就不止這點報答咯。」
「……」
我閉上眼睛,嚥下眼淚。
可他的吻還在繼續,直到落在我的脣上。
-11-
喫過一次虧後,我再也不去江宴書家裏了。
我媽做了好喫的給他,見我不肯動,只好讓江宴書來我家裏喫飯。
一來二去,江宴書經常在沒人的地方騷擾我。
他還不准我跟簡然出去玩,要不然就要對我動手動腳。
看到他我就煩。
終於熬到了開學,可以跟江宴書分道揚鑣了。
他跟我在火車站分別,摸了摸我的脖子。
「陸煬,去了學校,要乖點。」
「不要你管。」
我甩開他的手。
江宴書眼底的光斂起,輕笑一聲。
接着,他一把將我拽進了洗手間。
……
等我跟簡然坐上高鐵的時候,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陸煬,你脖子上怎麼貼這麼多創可貼?受傷啦?」
我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在心底把江宴書罵了八百遍。
畜生!
還好我跟江宴書不是一個大學,要不然不得被他整死。
回到蘭通大學,我聞到了自由的清香。
大二的學業很繁忙。
我學的建築學,經常爲畫圖傷腦筋。
我在社團認識了同系的學長梁逸,他是專業第一,經常跟我一起泡圖書館,指導我完成作業。
閒暇之餘,簡然就拉着我一起去跟外校聯誼。
他勾搭帥哥,我純純乾飯。
不知道爲什麼,以前我還挺喜歡看美女的,現在卻總覺得缺點意思。
-12-
ţũ̂₈快到國慶節了,老師給我們佈置了新的作業。
我最頭疼的就是畫圖。
還準備放假期間出去玩幾天,看來是沒可能了。
我去圖書館寫作業,正好碰到了梁逸。
學長一直在準備保研,打算這個學期期末衝刺,拿到高分績點。
「陸煬,你這個比例有點不對啊。」
「哪裏不對?」
梁逸指着房梁結構:「這裏,視角不對勁。你是不是透視沒學透徹?」
我心虛地點頭。
「我之前也有這些問題,多練習就好了。」
梁逸坐在我旁邊,耐心指導我的問題。
他湊近我的時候,我都能看到他眼鏡片後根根分明的睫毛。
學長是個很認真的人,好像沒什麼是他不會的。
我改了半個小時,總算有點像樣了。
我看了一眼專心看書的學長,有些欽佩。
到了飯點,周圍的同學都去食堂了。
「學長,要不我請你喫飯吧,這段時間你幫了我不少。」
「好啊。」
我起身收拾東西,突然看到對面桌子的男生很眼熟。
定睛一看,江宴書撐着腦袋,好整以暇地盯着我。
看他這架勢,像是早就來了。
我一頓,手裏的筆掉在了地上。
「你怎麼了?」梁逸順着我的目光看去,「你們認識?」
「嗯……」
我猶豫不決,很想拉着學長快點離開圖書館。
可江宴書擋在我們前面。
他涼颼颼地開口:「還想着你什麼時候能發現我呢,結果等了兩個小時,你一直看着別人,真讓人傷心。」
「我忙着學習,哪有時間東張西望。」
「是嗎?」
江宴書眼角彎了彎,可眼底沒什麼笑意。
我看了一眼梁逸,很怕江宴書抽風,暴露我跟他的關係。
「我要跟學長一起去喫飯,你讓開。」
「我大老遠跑過來找你,你就忍心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個陌生的校園嗎?」
「……」
江宴書可憐巴巴地嘆了一口氣。
「唉,我搶了一晚上的票,好不容易纔過來,你居然正眼都不給我一個。
「好吧,我果然不如新歡。」
這個混蛋,我真是服了。
我連忙看了一眼梁逸,很怕他誤會。
「學長,這是我高中同學。不好意思,今天恐怕不能請你喫飯了,要不改天吧?」
「好啊,理解。」
梁逸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拿着書離開了。
我扭頭瞪了一眼江宴書。
「你滿意了吧?」
「不滿意,除非你親我一下。」
「神經。」
-13-
江宴書非要我帶他去食堂喫飯。
節假日,學校的人少了很多。
一進食堂,很多女生的目光都朝他看來。
江宴書盯着一排排店:「哪家好喫,你平時喜歡喫哪家?」
「都還行。」
我敷衍着,盯着手機。
我想跟學長解釋一下江宴書的事情,又怕越描越黑。
糾結之際,學長居然發來消息。
他給我發了一本書的圖片。
【透視不清楚的話,可以看這本書多練練。】
我笑着敲字,「謝謝學長」還沒發送出去,手機被人抽走了。
江宴書目光涼涼地垂下。
「有完沒完?從他離開起,你就心不在焉。陪我喫個飯,能不能別看手機?」
「還不都是因爲你?把手機給我。」
我伸手去拿,他把手機揣進兜裏。
「江宴書!你真的讓我很煩。」
他眼神頓了一秒,倏地冷笑起來。
「這樣啊,那挺好的。
「正好我也覺得,你最近很不乖。」
飯還沒喫,江宴書就把我拽了出去。
看他渾身散發的低氣壓,我就覺得不對勁了。
江宴書把我帶到沒人的角落,低頭咬下來。
脣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
媽的。
「陸煬,我不在的時候,你不準跟別人走太近。」
他侵佔性的話語傳來,讓我有些反感。
我猛地咬回去。
一陣血腥味瀰漫開來。
江宴書鬆開我,我趁機揍了他一拳。
「你有什麼資格管我?我跟誰交往,是我自己的事情。」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漬,嗤笑。
「睡了都沒資格管你,那什麼纔有資格?」
「那、那是意外!」
上次真是我喝上頭了,纔會答應那個餿主意。
「沒有意外。」
江宴書逼近我,眼底的偏執濃稠。
「陸煬,我們遲早也會那樣。」
「不可能,我不會跟你在一起。」
「那是你以爲。」
他單手扣住我的後腦勺,逼我直視他的眼眸。
「你要是不希望所有人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最好乖一點。」
「……」
我緊張地嚥了咽口水,眼底被他嚇出了眼淚。
「你爲什麼非要欺負我?我跟你又沒在一起,你還老是纏着我。」
我委屈地看着他,忍不住哭了。
像是太久的情緒需要宣泄,眼淚不停地落了下來。
江宴書愣了一下,伸手擦我的臉,可我的眼淚不停。
他無奈地看着我:「睡了還不算在一起,那什麼纔算?」
「當然不算,我又沒答應你,談戀愛是有個過程的。」
我嚷嚷着,被他抱進懷裏。
江宴書皺眉,捂住我的嘴巴。
「別哭了。」
在他的邏輯裏,過程不重要,結果才重要。
除非是考試,他纔會勉強寫下繁瑣的步驟過程。
-14-
大概是被我的眼淚弄得無措,那個國慶節,江宴書沒來煩我。
他好不容易搶到票,當天來,當天就回去了。
走之前還問我要不要去車站送他。
我沒理他。
江宴書嗤笑一聲,留下從京都帶來的荔枝,然後獨自離開。
連着幾天,江宴書沒再發消息騷擾我。
我自在得不行。
明明很閒,可簡然約我去酒吧聯誼,我拒絕了。
這些活動現在對我來說,一點吸引力都沒有。
我感覺做什麼都沒意思。
很多個深夜,我呆呆地望着手機,覺得有些空虛。
我肯定是病了。
江宴書沉寂了一個月。
我以爲他也開始忙着學業,或者轉移目標了。
直到萬聖夜,江宴書給我發了個調皮的祝福語。
那些文字看起來很像是羣發的。
我沒太在意。
之後幾天,江宴書一直給我轉發一些有趣的內容。
以前他不是逼問我在哪兒,就是追問我跟誰在一起,纔不會看這些東西。
我懷疑他是不是被人盜號了。
我:【?】
我:【是本人嗎?】
幾秒後,江宴書發了張自拍過來。
隨便在宿舍拍的,漫不經心的角度也擋不住他漂亮的五官。
我嗤笑一聲。
我:【幹嗎?別以爲發些搞笑內容就是在給我道歉。】
死變態:【看電影嗎?】
他發了一張新出的科幻電影的截圖。
是我喜歡的類型。
可我不想跟他一起。
我直接拒絕了,說自己有事。
-15-
週末,簡然約我去看電影,正好是江宴書之前發我的。
我答應了。
抵達電影院時有些晚了。
我摸黑進去,好不容易找到座位,被人絆了一下。
身旁的人扶住我,熟悉又幹淨的味道。
我扭頭看到江宴書的臉,有些驚訝。
「怎麼是你?」
「來陪你看電影啊。」
江宴書把可樂遞給我。
我看着一旁的簡然,他若無其事地喫爆米花,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沒想到我的發小這麼輕易就被別人策反了。ƭū́⁼
我恨得牙癢癢,一口氣喫了大半桶爆米花。
不過這次,江宴書居然沒對我動手動腳。
快結束的時候,他湊過來問我:「你覺得好看嗎?」
「還行。」
我看了一眼時間,十點多了。
「你一會住哪兒?」
「我等會兒回學校,明早有課。」
熒幕的光亮明明滅滅灑在他臉上,讓人覺得有些不真實。
從京都過來,坐高鐵要四個小時。
江宴書跑過來,只是爲了陪我看場電影?
心臟感覺被什麼戳了一下,怪怪的。
「江宴書,這麼晚了,你不累嗎?」
「這不是在追你嗎?爲了表現一下我的誠意。」
「……」
我打量着他笑眯眯的眼神,生怕有詐。
「你真喜歡我?」
「還不夠明顯嗎?」
「爲什麼啊?你怎麼會是同性戀呢?」
我很納悶,江宴書這樣的天之驕子,明明很直男來着,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彎了。
他笑着湊近我:「等你跟我在一起了,我就告訴你。」
這坑我可不跳。
電影結束,我們離場。
江宴書在我身後,他偷偷伸手想牽我。
我躲開,輕咳一聲。
「還沒追到呢,你這是違規啊。」
「……」
江宴書咬了咬牙,居然好脾氣地答應了。
看他喫癟的樣子,我心底很是快意。
早知道這貨喜歡我,我還費那麼大勁折騰幹嗎?
想整他,不是很容易嗎?
-16-
江宴書變老實了,即便來找我,也會提前打招呼。
他不會再隨便親我,威脅我。
這人正常起來,確實還挺溫柔的。
生日那天,簡然是第一個給我發消息的。
他給我定了包間,打算陪我過生日。
我上課的時候,總是忍不住看手機。
那麼多同學給我發生日快樂,但偏偏沒有江宴書。
這人在忙嗎?
還是他壓根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有他這麼追人的嗎?
我抿脣,心底有些空落落的。
直到下午的課程結束,江宴書還是沒動靜。
我悶着氣,跟簡然一起去喫飯。
晚上的生日會,我約了幾個熟悉的好朋友,還叫上了梁逸學長。
幾個朋友鬼主意多,場內氣氛十分火熱。
大家喝酒還不夠,非要玩遊戲。
輪到我輸的時候,簡然笑得很狡猾。
「既然輪到壽星了,當然不能輕易放過你啦。」
「簡然,你最好想清楚再開口。」
我咬牙切齒,簡然笑得更開心了。
這貨就是個損友。
「你在場找個男生,用嘴叼着杯子喂對方喝酒。怎麼樣,不爲難你吧?」
「……」
場內歡呼一片,全是看熱鬧的。
簡然這個死 gay,就是想我出糗。
還好屋子裏都是直男,就算曖昧一點,也沒人會在意。
我環視一圈,選了身邊的梁逸。
學長知道我已經喝了很多,特地選了一杯果味甜酒,度數很低。
梁逸叼着杯子湊近我,眼底滿是不好意思。
我尷尬地湊過去,腦海裏忍不住想到一個人。
除了江宴書,我從沒跟別的男生這麼貼近過。
我碰到杯沿,看到梁逸長而密的睫毛。
突然,門被推開了。
高大的身影逆着光。
江宴書穿着駝色風衣,手裏拎着蛋糕和一個禮物盒。
他看到我跟梁逸曖昧的姿勢,眼底冷了下去。
「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打擾了。」
江宴書將東西放在桌上,轉身離開。
我愣住了。
梁逸一臉看好戲的模樣,笑了笑。
「陸煬,酒我幫你喝吧。」
「……」
「愣着幹什麼,還不去追?」
我羞赧地看着他,感覺學長猜到了什麼。
我跟朋友們打了聲招呼,匆匆離開。
-17-
我在樓梯口抓住江宴書。
「你去哪兒?既然來了,留下來玩吧,一會兒一起喫夜宵。」
「不餓。」
江宴書高冷地回覆,眼底寫滿了不爽。
我嗤笑一聲:「你一整天不給我發消息,來了就給我甩臉色,這就是你追人的方式?」
「還不是想給你個驚喜?來的時候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你不接,原來正跟別的男生打得火熱。」
他陰陽怪氣着,我心底卻有些回暖。
原來他沒忘記,只是來遲了。
「那就是遊戲。」
「哦。」
江宴書繼續下樓。
我扶着欄杆追了幾步,酒勁上來了,頭髮暈。
他沒聽到腳步聲,不爽地回頭,聲音很低。
「真不留我了?」
「我喝多了追不上你,你要走就走吧。」
我擺爛地靠在欄杆上休息。
江宴書盯着我通紅的臉頰,冷笑一聲。
又是那種惡劣的笑意。
但這次我沒力氣逃了。
他朝我走來,站在低我一節的臺階上,正好跟我平視。
「陸煬,你是不是沒力氣了?」
「……」
「那我可要違規了?」
江宴書的手扣住我的後腦勺,不容拒絕地吻了上來。
他吻得有些兇狠,像是不滿剛纔的情景,非要從我身上找補回來。
我軟軟癱在他懷裏,任由他取予。
喘不過氣時,眼眶溼潤得像是要哭。
「說了讓你乖一點,爲什麼總是不聽?」
江宴書垂眸盯着我,藏匿已久的侵佔感在此刻乍現。
我害怕地皺眉。
「江宴書,你好凶。」
「那我輕點?」
耳畔傳來他悅耳的笑聲。
我被江宴書扶着去了酒店。
我雖然喝多了上頭,但僅存的理智還在。
看着江宴書拿到房卡,我居然沒有阻止,就這麼眼睜睜地讓他扶着我進了房間。
溫熱的身體從身後抱住我,脖子被他輕車熟路地咬住。
「陸煬,你現在好乖啊。
「頭抬起來。」
他捏住我的下巴,重新吻了上來。
今天的江宴書,溫柔得讓人心悸。
……
-18-
隔日,我啞着聲音醒來後,將身旁的人揍了一頓。
溫柔?
這是我對江宴書最大的誤解。
「你個混蛋,不守信用!
「我又沒跟你在一起,你還敢這麼對我?
「江宴書,你這是非禮!趁我喝醉,對我不軌!」
他悠悠地靠在牀頭,任由我打他,接受我的一切控訴。
我罵累了,腰痠腿軟地被他摟進懷裏。
江宴書揉了揉我的腰,懶懶地笑道:「追你只是陪你玩玩而已,我纔不喜歡那種低效率的方式。
「你本來就是我的。」
……
真不知道他是哪來的自信。
他的手又開始不規矩,我踹了他一下。
「別碰我。」
「昨晚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江宴書一臉苦惱地嘆氣:「還是喝了酒的你比較可愛。」
「胡說!」
我讓他閉嘴,他低頭來親我。
兩個人貼得太緊,很快就摩擦起火。
這個變態!
我算是栽了。
……
等我費勁地回到宿舍,簡然正在等我。
他看了一眼手錶,笑得很猥瑣。
「下午纔回來,你倆昨天夠猛的啊?」
「胡說什麼呢,我是跟他一起去喫飯了。」
「喫飯之前呢?」
「呃,就、就逛街啊。」
「逛到牀上去了?」
簡然句句逼問,我有些頭疼。
我正在搜刮合適的謊話,他憋笑地指了指我的脖子。
「某些人還說自己是直男,結果揹着我都彎成蚊香了吧?」
我對着鏡子一看,好大一塊紅痕。
我靠!
難怪回來的路上,大家看我的眼神都不對勁。
江宴書這個狗男人,咬這麼狠。
簡然笑着打探我昨晚的事情,我哪說得出口。
藉口自己要洗澡,直接躲進了浴室。
-19-
江宴書回到京都之後,給我報了個平安。
緊接着,他便沒跟我聯繫了。
我下了課給他打電話,他也不接。
混蛋。
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我憂愁地盯着手機,作業都寫不下去了。
隔了幾天,還是我媽給我打電話,問我什麼時候放寒假。
她無意中告訴我,江宴書住院了。
我心下一驚,立刻訂了晚上的票趕過去。
抵達醫院時,我整個人還很慌張。
直到在病房看到江阿姨,以及她身邊的一個女生。
那個女生在照顧江宴書,正跟江阿姨親暱地說話。
我踟躕了一會兒。
江阿姨看到我,驚訝地挑眉。
「陸煬,你怎麼來了?」
我將果籃放在桌上,跟她們打招呼。
那個女生衝我笑了笑:「你好,我叫林妍,是江宴書的朋友。」
「你好。」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江宴書有朋友。
突然意識到,我以前一點都沒主動了解過他。
病牀上的人還沒醒,他臉色蒼白,頭上和手上都纏着紗布。
林妍給他擦了擦手,用棉籤沾溼水,給他乾燥的脣瓣滋潤了一下。
江阿姨在一旁看着,眼底滿是欣慰,好似在看兒媳婦一般。
她一直跟林妍說話,沒怎麼理會我。
我侷促地站在一旁,感覺有些不自在。
林妍還要回宿舍,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屋內只剩下我跟江阿姨,我小聲試探。
「阿姨,江宴書怎麼受傷的?」
江阿姨猶豫了一下,訕訕一笑:「他跟人打架了。」
沒說是什麼人。
她似乎不想提起這個話題,我便沒再追問。
反正明天週末沒課。
我在醫院待了一晚上。
-20-
隔日,江宴書醒了。
他看到我,特別驚訝。
「陸煬,這還是你第一次主動來找我。」
他牽住我的手,不肯放開。
我衝他使了個眼神,一旁的江阿姨正盯着呢。
江宴書瞥見江阿姨,還是Ţù⁹沒鬆手。
母子倆對視一眼,居然沉默了。
病房內的氣氛怪怪的。
我正想找藉口出去,江阿姨突然站了起來。
「我出去給你買點水果。」
阿姨聲音很低,臉色蒼白地走了出去。
我古怪地看着她的背影,將手費勁地從江宴書掌心抽出來。
「江宴書,阿姨她是不是……」
「嗯,她知道我是同性戀。」
「……」
我瞪大眼睛,難怪昨天阿姨對我的態度很冷淡。
「她知道我們在一起了?」
「應該猜到了吧,畢竟我經常去你學校找你。」
江宴書毫無心理負擔,笑吟吟地看着我,手摸上我的腰。
「要不是我住院,你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會來找我?」
「哪有。」
我拍了一下他不老實的爪子,他輕呼一聲。
我以爲把他傷口碰到了,緊張地看他的胳膊。
江宴書嗤笑一聲,反手握住我的手。
「這麼緊張我?」
「江宴書,你跟誰打架了,爲什麼傷得這麼厲害?」
「跟我爸。」
提到這個人,他眼底冷了冷,像是厭惡至極。
我回想起高中看到的場景,估計他爸傷得更厲害。
我從未聽過江阿姨或江宴書提起那個人。
大概是父親這個角色,從小就在他生命裏缺席了吧。
江宴書捏住我的下巴:「在想什麼?」
「沒什麼。」
「那你一臉可憐地望着我,是憐憫,還是心疼?」
「都有吧。」
「可憐我,還不如親親我。」
江宴書起身湊過來,眼底的慾望毫不遮掩。
我抵住他的肩膀:「別鬧了,這裏是醫院。」
「反正這裏只有我們兩個,親一下怎麼了?」
「你……」
正推搡着,門被敲響。
林妍帶着幾本書過來了。
她看到江宴書醒了,欣喜地跟他打招呼。
「你終於醒了,這是最近一週你落下的課,我都做好了筆記,下個月期末考試你可以用上。」
「謝謝。」
江宴書又恢復那副斯文敗類的模樣。
趁林妍轉身倒水,他湊過來親了我一下。
我瞪了他一眼,他假裝沒看到。
江阿姨回來了,看到林妍,她很高興。
兩個人坐在旁邊削蘋果,全然忘記了我的存在。
我想江阿姨肯定很討厭我。
難怪我媽說最近江阿姨沒找她打牌了。
「宴書,你看林妍她多關心你,你平時在學校多跟她相處相處。」
江阿姨一直叮囑江宴書,話裏話外,似乎暗示讓他找個女朋ťú⁶友。
江宴書溫溫一笑,油鹽不進的模樣。
「朋友當然要相處了,不過我有對象了,怕他會喫醋。」
「……」
室內靜了幾秒。
一句話跟林妍劃清了界限。
林妍臉色有些難看,勉強地笑了笑。
我知道,她肯定暗戀江宴書。
江阿姨看着江宴書,有些慍怒。
江宴書是個不怕事的,他嘴角掛着笑,好似天塌下來了都不怕。
無聲對峙,硝煙蔓延。
我看時間不早了,主動打破這微妙的氣氛。
「我出去買晚餐,你們想喫什麼?」
「我跟你一起去。」
江阿姨起身對我笑了笑。
我知道,她可能是有話跟我說,或者是想給林妍和江宴書留下單獨的相處空間。
無論哪個,都讓我很不安。
-21-
我跟江阿姨走出醫院。
看着各色招牌的飯店,我突然發現我不知道江宴書喜歡喫什麼。
一直以來都是他主動接近我。
我卻沒朝他走近過。
江阿姨將我帶進了一家小炒店,點了幾份清淡的菜。
我都做好聽她教訓我的準備了,可她只是溫溫地衝我笑。
「陸煬,你跟宴書在一起多久了?」
「嗯……一個月不到。」
實際上,江宴書糾纏我很久了。
江阿姨點頭,拎着飯菜悠悠地跟我往回走。
「陸煬,你是好孩子,宴書他心理不正常,你能不能別跟着他胡鬧了?」
她哀求的目光,脆弱得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江阿姨一個人把江宴書帶大很不容易。
在她守舊的觀念裏,肯定無法接受自己兒子喜歡男生這件事。
可我不想退讓,也不能。
沒人能替江宴書做選擇,他母親也不行。
「阿姨,就算我不跟他在一起,他也會跟別的男生在一起的。
「而且,男生喜歡男生,不是病。」
「……」
江阿姨臉上裝飾的笑容掛不住了。
她眼睫垂下,像是疲憊至極。
我做好了江阿姨歇斯底里的準備,我想象過她會抱怨,會哭訴,會打罵我。
卻唯獨沒想到,她只是苦笑一聲。
橘色的路燈照在她的白髮上,像是讓她又蒼老了好多。
「陸煬,你回去吧,這裏有我照顧他就夠了。」
「……」
我愣在路口,看着她孤零零的背影往前走。
她比我媽瘦很多,像一段枯椏的樹枝,但她很堅韌。
我正猶豫着要不要跟上去,突然看到一個人上前抓住她。
「許淑文,你敢報警抓老子,你他媽活膩了?
「老子不就是找你要幾個錢嗎?我把那小子打進醫院又怎樣,你以爲警察能奈我何?還不是拘留我幾天就放出來!」
男人渾身邋里邋遢,不修邊幅,眼底滿是狂怒。
我一眼便認出這是江宴書的父親,江銘。
「我真的沒錢了,你放開我。」江阿姨看到他,聲音顫抖。
「放屁!那小子讀書的錢怎麼來的,你別想騙我!你今天要是不給我,我就鬧到他學校裏去,他現在長大了,就該贍養老子。」
男人不由分說地抓住江阿姨的頭髮,她發出一陣淒厲的叫聲。
「住手!」我上前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扭,他便脫了力。
江銘瞪着我,眼底充滿着戾氣,但那雙眉眼跟江宴書很相似。
「哪來的臭小子,多管閒事!」
他還想揪住江阿姨,我擋在她面前。
江銘易怒,沒幾下就不耐煩了,猛地踹了我一腳。
「滾開,要不然我連你一起打!」
「你試試!」
我冷聲看着他,猛地拽住他的衣領,跟他扭打在一起。
江銘大概是常年酗酒,身子早就被掏空了。
他力氣沒我大,三兩下就被我制服了。
我想帶着江阿姨快點離開。
身後一聲怒罵,江銘操起一根棍子朝我們砸來。
我把江阿姨護在身後,肩上硬生生捱了一下,樹棍都斷了。
靠,真疼!
我忍不住想起江宴書上次擋在我前面的時候。
他說的那句「好疼」,原來不是裝的。
有路人經過,嚷嚷着要報警。
江銘一聽,立刻扔下棍子跑了。
「江阿姨,你沒事吧?」
江阿姨驚魂未定地看着我,搖了搖頭。
我擦了擦額前的汗水。
結果一摸,是血。
額頭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劃傷了。
-22-
江阿姨去病房送飯,我去護士那兒處理傷口。
背上還是隱隱作痛,估計明天就是一片淤青。
我齜牙咧嘴地被護士按住傷口。
江宴書這得多疼啊。
比起身上的傷口,從小到大,他更難受的恐怕是心吧。
我若有所思地去電梯口。
電梯門開了,一個慌張的身影一瘸一拐地衝出來。
江宴書看到我,一把將我抱進懷裏。
「你怎麼了?」我瞪大眼睛。
「我媽說你有事去了,我以爲你被她氣走了。」
「怎麼可能?剛纔遇到點事。」
「遇到什麼了?」
「……」
我跟不遠處的江阿姨對視,不知道該不該說。
江宴書盯着我額前的紗布,聰明地猜到了。
他眼底沉下,握緊拳頭。
「那個老畜生,我去殺了他!」
他瘸着腿要衝出醫院。
江阿姨和我連忙把他拉住。
「他已經跑了,你別衝動,先把傷養好再說。
「江宴書,我餓了,你別折騰了。」
江宴書一頓,掙扎的力道瞬間泄散了。
他深呼吸一口氣,頹喪地垂下腦袋,轉身抱住我。
「對不起,不會再有下次了。」
他摸了摸我的後腦勺,像是安撫。
江阿姨在一旁看着,張了張嘴,最後只是無聲地嘆息。
我扶着江宴書回到病房,發現林妍已經離開。
江宴書喫了飯,跟我講他父親混賬的過去。
在他上小學的時候,他父親被人忽悠着去賭博,後來不好好工作,沉迷賭場,欠了一大堆債。
他找江阿姨要錢,不給就大打出手。
只要撞上江宴書,父子倆必然是一場血戰。
最近幾年,江銘似乎染上了毒癮,來找江阿姨的次數變多了。
我看着江宴書漠然的目光,心底有些後怕。
還好江宴書沒把江銘打死。
爲這樣的爛人搭上自己的人生Ţṻ⁶,不值得。
我捏緊他的手指,安慰他。
江宴書挑眉:「怎麼,可憐我?」
「就是有點心疼。」
「那你答應我,以後別離開我,好不好?」
他湊近我,眼底滿是勢在必得。
他這樣性格偏執的人,我回不回應,結果都一樣。
我親了一下他的臉頰,當做回答。
晚上,江宴書睡着了,手還緊緊地抓着我。
原來最喜歡欺負我的人,也最在意我。
-23-
我回學校上課,每天都給江宴書發消息,問他恢復情況。
自從上次江宴書表明態度後,林妍再也沒去找過他。
不知道江阿姨有沒有說什麼。
但以江宴書的性子,估計誰也管不住他。
我在學校期末考試完,立馬就去京都找他。
經過一個月的休養,江宴書已經恢復得很好了。
他上午考了試,下午正在實驗室補之前落下的作業。
我在門口等他,看到他面無表情地捏住小白鼠,給它注射藥物,然後解剖。
一整個動作利落乾淨。
他的表情一點都不像是學習,倒像是在處理犯罪現場。
我不寒而慄,想起他以前虐待動物的事情。
倏地,江宴書似有所感,朝窗戶這邊看來。
我跟他揮了揮手,他眼底浮起笑意。
做完實驗,江宴書帶我去喫飯。
他知道我喜歡喫湘菜,特地帶我去了三號食堂新開的店。
修長白皙的手指將筷子掰開遞給我。
我忍不住壓低聲音問他:「江宴書,你學醫是不是爲了滿足自己變態的癖好?」
「什麼癖好?」
「別裝,以前你把小區裏的狗毒死了,我都看到了。」
江宴書一頓,輕笑一聲。
「那你怕不怕,我有一天把你毒死了?」
「你捨得?」
「看情況咯,萬一你不聽話呢。」
江宴書笑得別有深意,讓人脊背發涼。
他給我夾菜,我沒動。
他自己先喫了一口,懶懶地開口。
「放心吧,沒毒。
「是因爲小區那兩條流浪狗經常嚇到小朋友,我把它們迷暈了,送去了動物救濟站。」
我將信將疑地看着他。
江宴書摸上我的手指。
「怎麼,在你眼裏,我就是虐待小動物的變態,無惡不作?」
「……」
「可我只想欺負像你這樣的小動物。」
他湊近我,幾乎要貼上來。
手被他拿起,他將湯匙塞進來。
「喫飯吧,小動物。」
……
當晚,江宴書拿了複習資料來酒店,說陪我。
結果他才翻了幾頁,眼神就飄到了我身上。
我很沒出息地縮進被子裏。
「我要睡覺了。」
「我也想睡覺了。」
他起身撲過來,跟頭狼一樣。
我踢了他一腳,被他狠狠按住。
「明天考試,你不怕期末掛科?」
「人體學,在你身上學也是一樣的。」
變態!
江宴書咬住我的脖子,手腕被他扣在枕頭上。
……
-24-
放寒假回家的路上,我詢問江銘的事情,怕他繼續騷擾江阿姨。
江宴書摸了摸我的頭髮,讓我不用操心。
看他肯定的模樣,我就沒再追問。
江宴書靠在我肩膀上睡覺。
看着窗外倒退的風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別睡,你還沒告訴我,你爲什麼喜歡我呢?」
「喜歡就是喜歡,哪有什麼理由。」
他抓住我的手指捏了捏。
我故意抖了一下肩膀,不讓他睡着。
「敷衍!」
江宴書嗤笑一聲,仔細回想了一下。
「嗯……有一次模擬考之後,你躲在樓道里偷偷哭, 我正準備安慰你, 突然聽到你罵我。
「看你那副委屈又暗中跟我較勁的樣子, 我覺得很有趣。」
我一臉質疑地看着他:「就這?然後呢?」
「然後我就一直考第一, 想看你能哭得多厲害。」
「……」
我嘴角一抽。
「江宴書,你有病吧?」
「有啊。」
江宴書溫溫一笑,繼續靠在我肩膀上睡覺。
他沒說, 一開始只是想在成績上欺負我, 後來覺得不夠,想親自把我弄哭試試。
窗外的太陽很刺眼。
我怕吵着他睡覺,將帽子摘下來扣在他臉上。
這混蛋,我讓他這幾天好好準備考試。
結果晚上淨知道折騰我。
折騰完了還能爬起來繼續複習。
精力旺盛到變態。
-25-
過年, 江阿姨沒來給我們拜年。
我媽聽說江宴書的爸爸被抓進去了,連忙跟我爸一起八卦。
聽說江銘在地下賭場玩的時候, 被匿名舉報。
警察調查後, 他可能參與了販毒, 這次不會輕易出來了。
我在一旁聽完,一陣唏噓。
之後沒人來騷擾江宴書了, 真好。
我媽估計是心疼他們, 塞給我一箱補品, 讓我去給江阿姨拜年。
我在江宴書家樓下猶豫徘徊了十幾分鍾, 終於鼓起勇氣上去了。
江阿姨打開門,看到我有些驚訝。
「阿、阿姨, 新年好。」
「嗯。」
她不鹹不淡地接過我手裏的禮盒, 也沒有請我進去的意思。
我偷偷往門裏看了一眼, 沒看到江宴書。
「你找宴書嗎?」
「呃,對。」
我尷尬地撓了撓頭髮, 正打算發自肺腑地來段勸說, 讓江阿姨試着接受同性戀。
她突然笑了笑。
「宴書出去了, 好像是給你買新年禮物,打算去給你拜年。」
「這樣啊,那我先回去了。」
我正要下樓, 江阿姨叫住我。
她回房間一趟,出來塞給我一個紅包。
「陸煬, 新年快樂。」
「謝謝阿姨。」
我心頭一軟,感覺阿姨沒那麼排斥我了。
我興致勃勃地往回走。
在小區門口碰到了江宴書, 他拎着一大盒禮物。
「陸煬,你出去幹嗎了?」
「去找我男朋友了。」
江宴書輕笑一聲:「好巧啊,我也來找我男朋友。」
我牽住他的手, 往家裏走。
江宴書給我爸媽拜年,很有心機地送了他們喜歡的禮物。
可是輪到我的時候, 他兩手空空。
「江宴書, 我的新年禮物呢?」
「你猜?」
他牽住我的手,觸上他的腹肌……
「幹嗎?你不會是又想說在那裏吧?」
我可不會再上當了。
江宴書嗤笑, 帶着我的手指往下。
我在他口袋裏摸到了一個白色手環。
我瞥了一眼他的手腕,黑色的。
喲,還是情侶款。
我也給江宴書準備了新年禮物, 但是隻能晚上給他。
我費盡心思,讓他今晚留宿在我家。
臥室只開了一盞牀頭燈。
江宴書看到我穿着珠光的身體鏈,嚥了咽口水。
「這就是禮物?」
「嗯, 你之前不是想看嗎?」
我不好意思看他的眼神,被他捏住下巴吻了上來。
江宴書強勢地按住我,眼底浮現出惡劣的笑意。
「我很喜歡。
「你爸媽就在隔壁。
「你今晚可別哭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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