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你到白頭

爲了承襲爵位,我女扮男裝多年,醉酒之下竟然調戲了未來太子妃!
太子氣得火冒三丈,揚言要替我爹管教管教我!
我哭的歇斯底里,爲了保住小命,只能吼道:「太子!你難道忘記了當初在冷宮是誰替你解了熱毒!」
太子冷眼看着我:「是誰?」
我嗝了一聲,支支吾吾:「是……是我同胞妹妹。」
天見可憐啊!若是我身份暴露,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太子哦了一聲,淡淡道:「那就讓令妹來見見孤,孤便赦免了你的罪。」

-1-
「浪蕩風流!不思悔改!今天我程家就當沒你這個逆子!」
衆目睽睽之下,青石長街之上,我爹把我趕了出來!
我餘光掃到不遠處的馬車,拍着門嘶吼着:「爹!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我爹悄悄從門縫裏賽出一張銀票,我看了看上面一百兩的面額。
唉,父愛是有的,但也不多。
我爹之所以要演這場戲,全因我前日醉酒調戲了未來太子妃。
我也冤枉啊!
我爹是個紈絝子弟,我娘又是個只會花錢打扮的女子。
我娘生了我以後傷了身體,再不能生育。
爲了保住這世襲承恩侯的爵位,愣是對外宣稱生了個男孩兒。
天見可憐!我是個實打實的的黃花大閨女啊!
那日我飲酒上頭,忘了自己的身份,竟然抱了太子妃。
太子見了當即大怒,一向冷情冷性的他當衆呵斥我爹教子無方。
我爹爲了逃過罪責,跟我演了這一出苦肉計,把我趕出家門,讓太子無話可說!
可憐我自小錦衣玉食的長大,哪裏受過這種流落街頭的委屈。
太子的馬車可就在那兒瞧着,這個黑心的冷麪人,存心看我笑話!
自從我十二歲做了他的伴讀,整整六年,我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滿京城的打聽打聽!我小侯爺風流倜儻,人見人愛。
偏偏他這個煞星整日看我不順眼,想方設法的找我茬!
我捏着銀票揹着行囊,本打算去酒樓喫喝個痛快。
反正苦肉計也演完了,太子總不會一直揪着我的小辮子。
沒想到下一刻,我被太子的侍從恭恭敬敬的請到馬車上。
太子端坐在車內,白玉束髮,清冷端莊。
他冷然道:「既然承恩侯教子無方,那孤就替他管教管教兒子。」
我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二話不說轉身就要跑。
太子眼疾手快的揪住我的腰帶,朗聲道:「駕車!」
我的心一抖,這要是進了東宮,不死也得掉一層皮啊!
我只能淚眼婆娑的揪着太子的手,哭着說道:「太子殿下,你可記得當初咱們在冷宮的情誼。」
太子身邊的小太監進寶本在斟茶,聽到了手一抖,瘋狂的跟我使眼色。
我也知道!冷宮那段黑歷史,誰也不能在太子面前提起!
可現如今,我顧不得那麼多了!保命要緊啊!

-2-
太子他也不是天生就這樣富貴的,他十歲那年皇后薨逝。
也不知道皇上哪根筋不對了,把太子趕到了冷宮去。
人人都道皇上這是要廢了太子,可也沒有聖旨傳下來。
後宮之中都巴望着皇上廢太子,好趁機上位。
前朝動盪卻不敢言,畢竟皇上一向我行我素,誰多嘴就揍誰。
那年我纔剛剛六歲,身爲侯府嫡子,日子過得賊舒坦。
宮裏傳出消息,冷宮有晦氣,需要選個有福之人去晦氣。
這種事情旁人都避之不得,偏偏我爹上趕着把我送進宮去了!
我娘給我準備了一堆東西,哄着我:「阿運,皇后娘娘對咱們家有大恩,所以咱們一定要替她照顧好太子殿下。你此行前去,萬萬要收斂性子,好好聽太子的差遣。」
我那個時候才六歲,懵懵懂懂的進了冷宮。
到了地方我就傻眼了,破破爛爛的宮殿,一個宮女太監都沒有。
就守着那麼冷清的院子,兩顆老槐樹,一顆石榴樹,太子殿下坐在漏雨的殿內讀書寫字。
「孤記得你,承恩侯的嫡子程運。」太子正襟危坐,打量着我,一雙眼冷清清的。
他許是多日沒有梳洗了,頭髮油光光的。
這冷宮大概也沒什麼喫食,他瘦骨嶙峋。
我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我還記得新年夜宴上他坐在高位的英俊模樣。
怎麼才數月不見,太子竟落魄成了一個討飯鬼,實在是可惜了他的好相貌。
我一邊哭一邊從包袱裏掏出點心,果子,燒雞給太子。
「殿下,你多喫點。」我往嘴裏塞着桂花糕,噎得直翻白眼兒。
還是太子給我倒了一口冷茶水,我纔回過勁兒。
我抹着眼淚說:「我爹孃要我好好照顧你,你別怕,但凡有我一口吃的,總餓不着你。」
沒過兩天就喫完了帶的東西,太監送來的冷飯我根本難以下嚥。
我一氣之下爬上了宮牆,扯着嗓子哭嚎:「我外祖是大將軍!我舅舅是兵部侍郎!我表哥是未來駙馬!我爹是承恩侯!你們這些天殺的奴才!竟然用這些餿飯應付本公子!今日,本公子就要從這牆頭跳下去!讓你們這些奴才陪葬!」
我嚎的闔宮上下都聽見了,那些人再不敢應付我,每日都送來香噴噴的飯菜。
當然,我也不會怠慢他們,少不了打賞的銀子。
我娘說了,進了宮只管使銀子。有道是閻王好惹,小鬼難纏。
得罪了這些宮女太監,日子也不好過。
他們拿了我的銀錢,總是想方設法的給我往冷宮弄喫的玩兒的。
眼瞅着太子在我的照顧下,一日日的胖起來。
只是苦了我,給他當牛做馬。
他沐浴,我搓背。他寫字,我研磨。
偏生伺候他還不夠,他還逼着我讀書寫字。
「承恩侯的嫡子,怎能是胸無點墨的草包。」太子讓我臨摹他的字,寫不好就不給我飯喫。
我真想掀了桌子問問他,要不是我來給他去晦氣,他能有這麼好的日子過嗎!
可是我不敢……太子就算落魄了,也不是我能欺辱的。
太子教我臨摹的頭兩個字,便是他的名字。
我一筆一劃的寫,他一筆一劃的教。
「祁爭。」
「這名字是母后爲孤取的,程運,孤已貴爲太子,你說母后還要孤爭什麼?」
我當時正凝神寫字,寫不好太子又該罰我了,就隨口回了一句:「蒸包子吧,萬一哪天落魄了,也餓不死。」
半晌太子都沒理我,我一扭頭,看到太子一雙眼幽冷冷的看着我。
一晃經年,我跟太子在冷宮待了六年!
我年滿十二,長成了一個翩翩佳公子。
而十六歲的太子,疏冷少言,面白心黑。
皇上又抽風了,給太子訂了一門親事,下旨把太子放了出去,讓他入主東宮。
我原以爲好日子終於等到了!沒想到在家裏屁股還沒坐熱,太子就喊我入東宮做伴讀!
隨着太子口諭的,還有一屜包子,一張紙條。
「程運,孤這蒸包子的手藝,如何?」
我氣得兩眼一黑,暈了過去,被太監們抬進了東宮。

-3-
太子伴讀哪裏是那麼好做的!
天不亮就要起牀,太子太傅尤其嚴苛,背不出詩書便要挨板子。
想我堂堂承恩侯嫡子,這一生本該浪蕩富貴的過活,偏偏被太子拉上了東宮的賊船。
太子這個不念舊情的黑心鬼,怕我賴牀,竟然讓我跟他同寢,每天早上用冷帕子給我洗臉。
想到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我就難受。
我一路哭嚎着進了東宮,嗓子也啞了,眼睛也澀了。
太子洗了手帕給我擦臉,冷着臉訓我:「程運,你如今幾歲了?」
我呆呆的說道:「十八了。」
太子莫不是傻了,連我的年歲都記不清了。
十二歲跟他出冷宮,做了他六年伴讀,難不成不是十八歲?
我低頭掰着指頭數,越數越迷糊,困惑的說道:「殿下,你連這幾個數都數不清楚?」
太子大概是嫌我蠢,端過一盞茶想堵住我的嘴,不悅的說道:「孤以爲你才八歲,動輒哭嚎,哪有一點即將及冠的模樣。」
我嫌他訓我,扭過頭去不肯喝。
出冷宮以後,我爹孃簡直是把我捧在了手心裏,不讓我再受半點委屈。
滿京城的打聽打聽,程家小公子簡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到了東宮,我這程家寶,簡直成了東宮草,不受太子待見。
一天到晚讀書,騎射,下棋,搞得我瞧見東宮的大門就覺得頭暈腦昏。
太子又讓進寶端了一碗甜湯給我,這下我沒繃住,低頭喝起來。
東宮的甜湯最是好喝,前陣子我鬧牙疼,好久不曾喝過了。
太子屏退左右,跟我低語道:「孤將來登上大位,你必將是肱股之臣。蘇妙語是國公之女,更是未來太子妃。你大庭廣衆之下醉酒調戲她,孤若不擺出個樣子重重罰你,如何堵得上悠悠衆口。」
妙語姐姐素來待我親和,那日夜宴,我多飲了幾杯酒,覺得心口燥熱。
妙語姐姐身上的香氣涼涼的,我不知不覺就貼了過去。
要不是進寶來得及時,我就闖下大禍了。
太子近臣當衆非禮未來太子妃,這事兒會被御史臺的老頭子們彈劾死的。
這事兒,我做的是不對。
只是有些事情,我覺得還是跟太子講講清楚。
「殿下,我娘給我定了一門婚事,年底就要去江南成婚了。」我撓了撓頭說道:「我娘一向不喜歡京城氣候,想去江南養老。爹孃就我一個兒子,我總要侍奉左右的。我文不成武不就,只怕做不了您的左膀右臂。」
太子眼底的光一下子就沉下去了,他怒髮衝冠,狠狠砸碎了桌上的湯碗,恨聲說道:「程運,這麼說,你是鐵了心要離開孤?」
太子這個狗東西,這些年越發的喜怒不形於色。
對外人少言寡語的,關上門對我就愛絮叨,稍不如他的意就給我甩臉色。
怎麼,只許他成婚,不許我過好日子了?
我娘說的果然沒錯,伴君如伴虎,早跑早安心。
這次,我是斷然不肯退縮的。
太子看我倔強的模樣,態度忽然就和緩下來。
他笑了:「好,那就把你的未婚妻接到京城來,讓孤幫你掌掌眼。看看到底是什麼名門閨秀,能配得上你。」
我立馬開心起來,狗腿的幫太子捶背,「殿下,你放心吧,我總是惦記着咱們的情誼。等我成婚以後,我每年來看你一次。」
太子垂下眼簾,靜靜的說道:「好。」

-4-
我娘定下的未婚妻,叫藍蓮兒。
她從江南來到京城,下船的時候穿着一身淺粉色衣裙,嬌羞不勝涼風。
蓮兒嬌嬌柔柔的喊我程運表哥,喊得我一顆心都碎了。
她不是什麼名門閨秀,只是我的遠方表妹,早年喪父寄居在程家旁系。
一連五天,我帶着她遊山玩水,過得好不快活。
氣的我娘半夜揪着我的耳朵數落我:「你是不是傻!難不成真把自己當成個翩翩兒郎?讓你跟蓮兒訂婚,本是離開京城的藉口,你倒好,情真意切的。」
「做一輩子兒郎也沒什麼不好,走馬遊街瀟灑自在的很。」我回味着今日蓮兒對着我那一笑的風情,不勝感慨道:「娘,我便做一輩子兒郎吧,真真切切的娶了蓮兒。」
反正我這一輩子也做不回女兒身了,否則就是欺君之罪,將來要誅九族的。
唉,原本當初我爹也不在乎生了個女兒,大不了這爵位讓給旁系。
誰知道我還在我娘肚子裏的時候,皇上金口玉言,說生個女兒便送進宮教養。將來長在皇后膝下,配給太子做太子妃。
皇宮那種地方,進去便是香消玉損,我爹孃捨不得,便謊稱生了個兒子。
我對皇后娘娘是有些模糊的記憶,她身體不太好,臉上永遠帶着笑,是個非常溫柔的女人。
六宮之中,誰見了皇后娘娘,都誇讚她一句仁心仁德。
可惜,她早早便薨逝了。
現如今六宮無主,皇上喜怒無常,動輒不是殺小老婆,就是打罵兒女。
大家表面上不說,卻也知道自從皇后走了,皇上老的越發快,脾氣越發暴戾了。
我娘氣的頭暈起來,用手帕砸我:「你娶了蓮兒!到時候拿什麼跟人家洞房?」
「洞房不就是那麼回事兒嘛,親親抱抱,娘你當我三歲小孩兒,什麼都不懂。」我特別自信的說道:「您放心,我要是娶了蓮兒,一生一世待她好,絕不納妾。」
我娘扶着頭,一副不想理我的樣子。
我爹端着茶進來,給我使眼色。
我趕緊湊上去幫我娘按頭,「娘,你彆氣了。」
「娘忽然有些後悔,許多事情沒有早點講給你聽,將你養的這樣天真遲鈍。」我娘嘆了口氣說道:「明天你就要帶蓮兒進宮了,萬事小心。等你回家,娘啊,得教你一些事情。」
太子今日派進寶來催我帶蓮兒進宮,進寶苦着臉跟我說:「小公子啊,算奴才求您了,別再拖了。三日前您就說要進宮,轉眼就拖了兩日。再拖下去,奴才小命不保啊。」
我這攜美遊京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
蓮兒精心裝扮了一番,竟然比我初見時更要嬌豔三分。
「你今天這衣裙不錯,太子最喜歡翠色,見了你必定眼前一亮。」我十分滿意的贊ṭűⁿ賞蓮兒,又給了她一些首飾。
哼哼,我要讓太子好好瞧瞧。我程運的未婚妻,雖然不是名門閨女,卻也是漂亮的很。
蓮兒臉一紅,有些緊張的說道:「這些時日聽你講了不少關於太子的事情,真要進宮,反而緊張起來了。」
「莫怕,凡事有我。我跟太子從小一起長大,他斷不會苛待你的。」我安撫着蓮兒,一乘馬車帶她進了宮。
到了東宮以後,太子在崇文殿見蓮兒。
蓮兒行了跪拜大禮,我懶散的跪了一下算是完事兒。
太子賜座以後,細細打量了一下蓮兒,語氣溫和道:「果然是江南水土養人,藍姑娘一瞧便是蘭心蕙質,秀外慧中之人。」
我頓時就得意起來,朝着太子揚着下巴,算你有眼光。
妙語姐姐雖說是千挑萬選出的太子妃,可我程運的未婚妻也不差。
蓮兒的臉紅起來,嬌聲軟語道:「謝太子誇讚,民女不勝惶恐。」
太子讓我們在御花園遊玩兒,時辰晚了就留宿在宮中。
我平日裏都宿在太子寢殿,今日他不知道抽什麼風,竟把我趕到了偏殿。
呵呵,當我樂意跟他擠一張牀,我自在的很。
我夜裏睡得ẗũ₆迷迷糊糊,聽到進寶焦急的喊我。
「小公子!醒醒啊,大事不妙了。」進寶把我喊醒,記得快哭出來了,「藍蓮兒膽大包天,竟然給太子下毒!」
我一聽,當時嚇得一個激靈,徹底清醒過來。
下毒!難不成她瘋了!
藍蓮兒跟我家沾請帶故,又是我親自帶進宮的,這要是傳出去是誅三族的大罪啊!
我慌得披上衣服就往外走。
進寶忙說道:「太子已經封鎖了消息,他怕被人發現,趁着夜色去了冷宮。小公子,你也莫慌。先去瞧瞧太子吧,這邊的事情有奴才幫您盯着。」
誰成想,出門的時候竟然撞見了蘇妙語。
原來她今夜進宮侍奉太妃,進寶怕東宮無人主持大局,便悄悄把她請來了。
妙語姐姐一見我,就嘆了口氣,柔聲說道:「阿運,萬事莫慌莫急。太子不會怪你的,且去看看他吧。」
我擦了擦眼淚,話也顧不上多說幾句,急慌慌的去了冷宮。
太子也是!中了毒幹嘛還去冷宮,這不是瞎折騰。
我趕過去的時候,太子躺在從前的破寢殿中。
「殿下,殿下。」我看他面色潮紅,渾身冒着冷汗,嚇得不行,「你堅持堅持啊,千萬別死。我這就去請太醫,你不會有事兒的。」
太子瞧着我,一雙眼滾燙燙的,他拉住我的手,目光灼灼的說道:「程運,若是太醫知道了,父皇也一定會知道。屆時傳遍六宮,謀害儲君的大罪,你們程家可擔待的起。」
我咬着牙說道:「一人做事一人擔,藍蓮兒是我的未婚妻,我絕不會連累家族。」
「你倒是不畏死。」太子將我拉倒軟榻上,灼熱的呼吸撲在我的臉上,他循循善誘的說道:「孤知曉解毒的方法,只是需要你幫助,你可願意。」
我大喜過望:「我自是願意的!是要我割肉放血,還是要我剖心剖肝?」
「少看那些無用的話本子。」太子抬手解開我的腰帶,輕聲說:「程運,也許來日你會恨透了孤,可是孤沒別的辦法了。」
我原以爲幫太子解毒,至少是割肉放血。
我還喝了幾杯酒,怕到時候太疼。
我醉酒的難受,隱約聽到太子在說話。
「好你個程運!好一個程家!騙孤……好苦。」
「若是……,便不能在這種地方輕薄了你。」
等我再醒來的時候,我徹底傻眼了!
醉酒之間太子對我做了什麼,我是有些感知的。
我摸了摸束胸,鬆了口氣。
還好太子沒有脫掉我的衣服,否則程家Ṱúₕ欺君之罪逃不掉了!
我心裏慌亂亂的跑了出去,看到蘇妙語提着一盞宮燈,站在石榴樹下。
我的心一下子就揪在了一起,難受起來。太子喜歡男人,妙語姐姐卻要嫁給他。
她是溫柔漂亮的妙語姐姐啊,帶着我讀書寫字,給我做桂花糕的姐姐。
妙語姐姐總是笑意盈盈的瞧着我,溫柔的喊我:「阿運,怎麼,又被太傅打手心了?過來,我幫你用熱帕子敷一下。」
又或者我同太子置氣,她會端着一疊桂花糕安撫我:「阿運,殿下能坐穩這個位置,少不了沾染一些人命鮮血。我知道你心善,可是你知道嗎,那個日日同你玩鬧的婢女,偷了殿下的機要奏疏,是三皇子派來的奸細。」
「阿運。」蘇妙語瞧見我狼狽的樣子,眼裏含着淚,卻不說話。
任誰見了我這模樣,都知道我遭受了什麼。
我跑過去抱住她,哭着說道:「妙語姐姐!你不能嫁給他太子!」
蘇妙語卻搖了搖頭,淚水落下難過的說:「他可是欺辱你了?」
我咬着牙,沒說話。
蘇妙語用手帕掩着淚說道:「阿運,我啊,從來都沒有選擇。」
「不行!你不能嫁給他!」我急了,豁出去說道:「他喜歡男人!有斷袖之癖!你嫁給他,就是往火坑裏跳,這輩子都完了。」
太子見到我本該嫌惡的推開我纔對,他卻沒有,這不是擺明了喜歡男人!
蘇妙語見我急慌慌的模樣,反而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淚,哄着我:「好,姐姐聽阿運的話,走吧,先帶你去沐浴。讓旁人瞧見你的樣子,徒生事端。」

-5-
經過那一晚,我終於反應過來了,太子哪裏是中毒,分明是中了熱毒!
我的未婚妻給太子下了熱毒,我腦袋上綠的都能跑馬了。
這事兒萬萬不能傳出去,我連夜將藍蓮兒送回了江南。
只要她不想死,那晚東宮的事情她一定會守口如瓶。
藍蓮兒臨走前哭着說道:「阿運,我知道你待我好。可我想嫁的,本就不是一個浪蕩貴公子。若是你的三分體貼,能換兩分權勢,該多好。」
我無言以對,壓抑着怒氣低聲說道:「你爲了勾引太子,竟然給他下熱毒,簡直是瘋了!」
藍蓮兒聽聞,有些驚懼不安的說道:「我……我什麼時候……」
「藍姑娘,船等許久了,快快走吧。」進寶不等她說完,催促着她登船,讓太子暗衛把她送回了江南。
那晚的事情,太子說中了藥記不清了,我哪裏還敢提。
這些日子我過得恍恍惚惚,太子竟然是個喜歡男人的斷袖,他偏偏還要迎娶妙語姐姐。
難怪妙語姐姐對他總是不怎麼熱切,一點沒有對未來夫婿的恩愛。
只怕……妙語姐姐,早就知道太子的癖好。
眼看着他們的大婚之日要到了,我急的喫不下睡不好,連連消瘦下去。
我四處打聽過,有斷袖之癖的人根本對女人沒興趣,甚至會折磨女人。
若是妙語姐姐當真嫁了,苦日子可是過不完的。
這件事情我還愁得掉頭髮,轉眼間前朝就傳來另一件讓我瞠目結舌的事情!
我外祖徵西大將軍竟然支持三皇子參與謀反!全家被打入牢獄,等待審問。
我連夜趕回家中,遠遠的瞧見我娘坐在庭院中發呆。
她手裏拿着的平安符,正是前些時候我外婆遣人送來的。
「娘。」我壓抑住難過,擦擦眼淚,跪在她面前抱着她的腰說道:「娘,您別擔心!我不信外祖會做下這樣的糊塗事,我這就去求太子,讓他徹查此事,還外祖家一個清白。」
謀反,誅九族!我娘是外嫁女,自然可以逃過一劫,承恩侯府也不會受到牽連,畢竟這一脈只有我一個嫡子。
可……我閉上眼睛,想起年邁慈愛的外婆,睿智的外祖,還有我那俊逸瀟灑的表哥,整日鬧着要嫁給我的小表妹。
他們,他們如何能經受得起牢獄之災!
我娘輕撫着我的頭髮,看着我平靜的說道:「阿運,三皇子是嫺貴妃的兒子,嫺貴妃的父親貴爲當今首輔,號稱李半朝。此次若是坐實了你外祖父聯合三皇子的罪名,那麼嫺貴妃一族,三皇子必將遭遇滅頂之災。而太子之位,更加穩固。你憑什麼以爲,太子會因爲你求情,便放過這麼大好的機會?」
我支支吾吾的講不出話,腦子迷迷濛濛的,我只是隱約覺得若是我去求太子。就算太子爲難,他也會竭盡全力的保全外祖一家的性命,讓他們少受一點苦楚。
從小到大,但凡我開口,太子從不曾拒絕過我。
我喜愛的,就算我多看兩眼,都會送到我跟前。
記得年少時學習騎射,外邦進貢來一匹汗血寶馬。我十分喜愛,卻無法馴服。
沒過兩天,太子便牽着我的手,帶着我一同騎上了那匹馬。
後來進寶無意間告訴我,太子爲了幫我馴馬,折斷了小臂,生生忍着痛不讓我看出來。
國庫之中的紅珊瑚,我多瞧了一眼,隔日便擺到了我的房中。
去年賞花宴會,我被人陷害,不小心折斷了御花園中的三色牡丹。
當時很多人都想看我的笑話,誰知道太子面無表情的踩斷了所有的牡丹,羣芳失色。
他當場冷笑道:「程運別說是折斷了區區一枝牡丹,就是燒燬了這牡丹園,孤也不會懲戒他。來日想要用這點上不得檯面的事情陷害他,想讓他失寵,也要看看孤的眼睛瞎不瞎!」
滿園的貴女們匍匐在地,惶恐不安,唯有太子牢牢的握着我的手,和他一起接受跪拜。
也是那個時候,我聽到一些風聲。原來那場賞花宴,是陛下想爲太子選太子側妃。
誰知道羣芳爭豔,太子偏讓我去御花園搗亂。惹了一些人的嫉妒,在背後罵我是太子的榻上弄臣,惹得太子大怒。
我不再說話,越想越覺得有些迷霧漸漸散開。
「阿運,你啊,其實心裏隱隱知道,太子是喜愛你的。」我娘嘆了口氣,「也許,有些事情是註定的緣分。」

-6-
自從我娘點破我心中的迷障,我躺在牀上整整兩日,回想了從前的很多事情。
我六歲便懵懂離家,在太子身邊長大。
冷宮的日子悽清,太子怕我挨不住,便學着做了一些玩具哄我玩兒。
後來我隱約猜到,我娘把我送到冷宮,其實是給了太子一張護身符。
我是承恩侯嫡子,我祖父又是徵西大將軍手握兵權。
後宮那些想刺殺,毒殺太子的人,一旦想要動手,總要顧及我。
我去冷宮之前,太子十分消瘦,因爲他不敢亂喫東西。他夜夜睡不安穩,是怕死在夢中。
我去了之後,他每次都跟我一起喫我那份飯菜,夜裏總是跟我同眠,身體日漸好起來。
我娘既然決心將我送入冷宮,做太子的護身符,說明她心是向着太子的。
那我外祖又爲何要站在三皇子那邊,參與謀反之事呢。
太子能出冷宮的契機是想要蘇妙語定親,將國公府綁在了他的戰線上。
國公府……我想起蘇國公總是板着一張臉,連皇上的面子都敢不給。前年皇后忌日,我無意中撞見國公跟皇上竟然在皇后的鳳儀宮打起來了。
當時我趴在牆頭,本想去看看皇后的畫像,描摹一份給太子,讓他有個念想。
誰知道撞見了那樣的事情。原本我沒有多想,畢竟國公跟皇上年少時便是拜把子的兄弟,醉酒胡鬧也情有可原。
可現在想想,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了。
皇后……皇后……
皇后薨逝之時我才六歲,對她的容顏已然模糊。
只是火花電閃之間,我腦子裏閃現出一個畫面。
我衝到我爹的書房,從他書架的暗格裏翻出一幅畫。
畫上,足足有五個人。
我爹孃,蘇國公,當今皇上。
還有一個年少的公子……
他穿着一身月白的衣衫,頭戴玉冠,眉目柔和,卻不失英氣。
這模樣,分明跟太子有三分相像。
我抱着那幅畫跌坐在地上,腦子已經轉不動了。
原來……原來當年赫赫有名的玉面軍師,竟然是早已薨逝的皇后!
我兒時誤打誤撞翻出了這幅畫,我娘只是沉默的收起了那幅畫,並沒有責罵我。
後來她說,那幅畫是她的整個青春,是她這一生最快樂的時光。
我爹孃的事情,我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當今皇上年少時只是一個備受冷落的皇子,他爲了獲取戰功,主動請纓前往邊關討伐當時肆虐邊關百姓的南蠻子。
當時南蠻子兵強馬壯,屢屢進犯邊關,先皇卻貪圖享樂不想出兵。
我娘是徵西大將軍之女,卻因爲體弱無法習武,轉而學醫,習得一身好醫術。
我爹呢,承恩侯府的浪蕩小公子,愛慕我娘,竟然帶着我娘趕赴邊關,去幫當今皇上。
誰成想,他們還真的做出了一番事業,在邊關數年,打退南蠻子收復失地,練兵入神。
這些故事都是寫在話本子裏的,所以任憑這些年皇上如何作妖,朝臣百姓都對他忍讓。
如果不是皇上主張兵力強國,這皇朝早就被南蠻子屠戮了。
只是在話本子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卻是玉面軍師——常玉卿。
聽聞他師從鬼谷子,出山匡扶社稷,扶持明君。
一計,困了南蠻子十萬大軍。
一計,用僅僅三千兵卒耗死了南蠻子三萬兵馬。
一計,讓南蠻子內亂大傷元氣。
這三計,讓皇上在邊關站穩腳跟,收復邊關十三城,擁有了奪嫡的本錢。
皇上繼位以後,人人都說玉面軍師歸隱田園。
誰能想到,他竟然是她,改頭換面入宮做了皇后。
我聽到動靜,扭頭看過去,我娘看着我手裏的畫默默垂淚。
「娘,就算我不去求太子,我外祖一家也不會死,對不對?」我看着她,輕聲說道:「外祖站在三皇子那一邊,蠱惑三皇子謀反,本就是爲了幫助太子肅清貴妃一族,讓太子高枕無憂。」
「阿運,你向來聰明,只是不愛動腦子罷了。」我娘將我拉起來,笑中帶着淚Ṱũ̂⁺道:「尤其是這些年太子寵你,慣得你越發懶散。人人都以爲承恩侯嫡子是個錦繡草包,娘卻知道,你啊,其實生了一顆玲瓏心。」
我爹走進來,將我娘攬在懷裏,幫她擦着眼淚,「園園,莫哭了。玉卿她從不曾怪過你,那個時候,她是有機會逃走的。」
「她怎麼逃!她那不過是臨死前寬慰我的話罷了!她那麼信任我!可是我用一杯毒酒,毀了她半生功力,害她一生被囚禁在皇宮之中,做祁嘯北折斷羽翼的金絲雀!」我娘恨聲說道:「我恨祁嘯北,更恨我自己!榮氏一族,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該沒了!如今爲太子肅清前路,也是我榮氏一族該還給玉卿的!」
我娘擦了擦眼淚,果決道:「玉卿留給我的麒麟暗衛,這個時候該用上了。景飛,你帶阿運先走,去江南等我。等我了斷了這樁恩怨,自會去找你們。太子早就覬覦阿運,我決不能眼睜睜看着我的女兒,走玉卿的老路,在那個喫人的皇宮裏香消玉損,含恨而終。」
我沉默了一會兒,抬手將我娘打暈了過去。
我爹氣的踹了我一腳,怒罵道:「程運!反了你了,敢動我老婆!」
「我娘那個性子,認準了的事情絕不會回頭,不打暈她,只是浪費口舌。」我揉了揉小腿,苦笑道:「我們誰都走不了,前些時候,我在太子的書房看到了京城的調兵換防圖。太子從西山大營調了三萬兵馬,原先我以爲他是防着三皇子,如今才知道,他是怕我跑了。」
我爹一愣,又怒罵道:「狗日的祁爭,跟他那個沒心肝的爹一個德性!當初玉卿幫他打天下,他竟然想着睡玉卿!氣煞我也,我程景飛就是拼着這條命不要了,也不能讓我女兒入虎口!阿運,你玉卿姨留下的暗衛神通廣大,一定能將我們帶走,你別怕。」
「就算我們一家三口可以離開,可是外祖父一家呢?」我看着我娘滿臉淚痕的樣子,無奈道:「你覺得外祖父一家慘死,我娘能心安理得的在江南養老嗎?」
我爹不說話了,輕柔的幫我娘揉着脖子,又忽然嘟囔一句:「臭丫頭!也不知道對你娘下手輕點!」
我看向外面的夜色,慢慢說道:「爹,等太陽昇起來的時候,一切都會好起來。」

-7-
時隔十八年,我第一次穿上了女裝。
鏡中妙齡少女,一顰一笑皆是畫,眉如遠山,眸如星辰。
我一向都知道自己長得好,扮男裝時,騎馬遊街,多得是小娘子朝我扔帕子。
妙語姐姐幫我綰着發,淚如雨下,啜泣道:「阿運,我原本是恨你的。若當初皇后娘娘沒有選擇幫你隱瞞身份,藏下女兒身,我本不必跟太子定親。」
「可是妙語姐姐,這些年一直待我很好,很溫柔啊。」我握住她的手,笑道:「姐姐,你走吧。再過些時日,表哥就能出獄了。」
妙語眼中的淚水一震,囁嚅道:「你……」
其實我很早就知道,妙語姐姐跟我表哥有情。
所以我總是帶着他們一起遊玩兒,可我內心又覺得矛盾。
妙語姐姐將來總要做太子妃的,我多少對不住太子。
唉,想想,我對不起太子的事情多了去。
年幼時我爬牆出冷宮玩兒,結果不小心摔下來,太子爲了接住我斷了一雙手臂,以至於後來他的騎射功夫,總是差上三皇子一籌。爲此,沒少被三皇子嘲笑。
他後來專門刨了個狗洞,讓我省的爬牆就能跑出冷宮玩兒。
有一次我在宮裏迷了路,很晚才被一個小宮女送回去。
到了狗洞邊上,就瞧見太子正往外鑽,明擺着是要去找我。
太子那樣性格驕傲的人,竟然爲了我肯去鑽狗洞。
我十六那年,已經長的十分明豔靈動,惹人注目。
上元節宮中設宴,我飲了酒飄飄然,爲場上獻樂的歌姬伴舞,驚豔全場。
三皇子在宴會散後,強行將我擄到府上,想要欺辱我,嘴上全是污言穢語。
太子提着劍斬殺了三皇子的手下,差點削了三皇子的腦袋,爲此讓三皇子一脈抓住了把柄。
後來我才知道太子爲了平息事態,竟然把辛苦經營許久的商會,送給了三皇子。
以至於之後好幾年,太子缺少銀錢,做事掣肘。
那些年,我總是從我外祖家,從我爹那裏騙錢貼補他,日子過得十分慘淡。
我想了許多往事,慢悠悠的去了太子寢殿。
守門的進寶瞧了我一眼,又飛快的埋了下頭。
我哼了一句:「看來進寶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奴才不敢!小公子,太子等您許久了。」進寶唯恐我秋後算賬,趕緊催我進去。
我推門而入,瞧見坐在紗幔背後的太子。
隱約間,覺得他瘦了許多。
我站在門口沒動,仔細的看着他的身影。
「程運!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折磨孤!」太子一把扯掉面前的紗幔,霍然起身,「你……」
他看清了我的模樣,眼神微微一變,說不出話。
「我怎麼了?被殿下逼得爲了榮家滿門,程家上下,不得不身着女裝,取悅殿下,你可開心?」我一步一步的走過去,笑盈盈的說道:「殿下,若是我獻身,能換來這麼多人命,也挺值得。」
我作勢要去解腰帶,太子卻一把攥住我的手腕,薄怒道:「程運,別說這些話來戳孤的心窩子,你明知道,孤有多愛重你。當年若不是母后瞞下了你的女兒身,你早該成爲孤的太子妃。」
當年我是在皇上跟皇后的期許中出生的,皇上金口玉言,若我是女兒嫁,便許給太子做太子妃,將來是中宮皇后。
我娘生下我以後,皇后掀開我的襁褓一瞧,便說我是個男兒。
爲此,我做了十八年的兒郎。
若是我生下便成了太子妃,也許沒有這些年的逍遙自在了。
「祁爭,我娘欠皇后的,我用一生來償還。你別再折磨她,逼她做選擇了。」我看着太子說道:「我一個人賠給你,好不好?」
太子沒有說話,眸色深沉。
我勾住他的脖子,學着從前在青樓見過的畫面,去親吻他的嘴脣。
「程運。」太子呼吸重起來,躲開我,隱忍的說道:「孤要的,不是這個。」
我眉毛一挑,推開他,不耐煩的說道:「大家都是男人!誰不知道誰啊,殿下別跟我玩這欲擒故縱的遊戲,過了這村兒可沒這個店了。」
我不耐煩陪他磨磨蹭蹭,轉身要走。
太子卻勾住我的腰,將我推在了牀榻上,惡狠狠的說道:「程運,你對孤能不能有些耐心。自小到大,都是我哄着你。我說你兩句,你能躲孤三天,要孤費盡心思才能哄回來。」
我想了想,有了些許的愧疚,在太子的臉頰上啄了啄,眨了眨眼睛說道:「殿下,我哄哄你,你可開心。」
太子的臉蹭一下子就紅透了,扯過被子將我們兩個罩了進去。
沒過一會兒,我興奮的說道:「殿下你真的不行啊!在冷宮的時候,我就懷疑了,沒想到現在驗證了。誒誒誒,我……唔……」
「閉嘴!」

-8-
三皇子謀反被查,猶自掙扎,竟然逃出天牢聯合京中禁軍,意圖弒君。
那一晚,京城緊閉城門,家家戶戶寒蟬若驚。
許多世家門閥,被叛軍衝殺。
那一晚,我跟在祁爭身邊,站在城門上俯瞰這人間煉獄。
祁爭緊握着我的手,輕聲說:「自今日起,算是徹底斬斷了世家門閥的根基。程運,這煉獄,你終究是要陪着孤走一遭的。」
自前朝起,世家門閥林立,朝堂之上不見白衣只見貴族。
民間田地被世家用各種名義侵吞,就算戰亂紛爭,百姓名不聊生,也動搖不了世家根基。
誰當皇帝無所謂,三姓五族永遠屹立不倒。
皇上繼位以後,鐵血手段實行了一些政令。
奈何上到朝廷,下到地方官員,十之六七都是世家根系,根本無法徹底慣行政令。
藉着三皇子謀反的由頭,一把火將世家根系燒了個乾乾淨淨。
叛軍是真是假,已經不重要了。
那一夜,三皇子被誅殺,皇上病逝,太子榮登大位。
羣臣山呼萬歲,祁爭牢牢地牽着我的手,並肩而立接受滿朝文武朝拜。
那場景,一如當初在牡丹園,他拉着我,看着各個世家貴女跪拜謝罪。

-9-
祁爭登基以後,百廢待興。
一直到他登基的第三年,纔開始籌備大婚事宜。
祁爭對外宣稱,程家從龍有功,冊立程家嫡女程芸爲皇后。
我聽着直翻白眼兒,程芸,程運,長眼睛的都知道他在胡說八道。
偏生祁爭爲帝三年,早就成了鐵血帝王,誰都不敢在他的婚事上置喙。
可憐我的小表妹櫻桃,剛剛十二歲,以爲我還是男兒身,只是爲了皇上不得不忍辱負重,男扮女裝嫁進宮中。
妙語姐姐入宮做了女官,幫我料理後宮之事。
我出去遊玩兒時,便穿着男裝做侯府小公子程運。
回到宮裏換上宮裝,搖身一變成了當今皇后。
有一日我在外喝花酒忘了時辰,踩着宮禁的坎兒衝了回去。
進寶守在寢宮門口,哭喪着臉道:「娘娘,陛下已經等候您兩個時辰了。」
我略略心虛,趕緊脫了沾滿脂粉的袍子丟給他,然後走了進去。
祁爭坐在書桌前看書,聽到動靜冷眼瞧我。
我鑽到他懷裏,摟着他脖子親他。
祁爭推開我的臉,壓抑着怒氣:「程運,你自己好好想想,犯了什麼事!」
我琢磨了一圈兒,試探道:「我今日就是多花了一些銀子捧花魁,摟着歌姬多喝了點酒,順道去賭場消磨了一下時間,別的事兒,再沒有了。」
祁爭的眉頭挑起來,冷笑道:「你過得倒是自在!」
「也沒那麼自在!」我伏在肩頭嗚嗚假哭起來,「那個劉御史啊,前些日子勸我做個賢后,爲你選秀,爲皇家開枝散葉。你不知道,我頂着多大的壓力,整日聽他們罵我善妒,把持後宮,魅惑皇上。」
祁爭臉色沉下來,怒道:「進寶!宣劉璠進宮!朕倒要聽聽,他是怎麼在皇后面前嚼舌根的!既然那張嘴不想要了,便縫上!」
「誒誒誒,不用了。我早就讓暗衛把他養在外面的女人,都丟到了他府上,現在他家夫人氣的要和離。」我趕緊扯着祁爭的袖子說道:「他半數家產都是劉夫人的țŭ⁴嫁妝,往後劉璠只能喝西北風了,肯定沒空管我的閒事了。」
祁爭這才怒氣消了ţü³一點,又說道:「今日王侍郎進宮求朕賜婚,想讓他的女兒嫁給承恩侯嫡子程運,你說說,什麼時候惹下的這風流韻事?」
額……我整日在外面遊玩兒,這個女人給我丟帕子,那個女人給我丟香包的,我哪裏記得那麼多。若是姓王,莫不是前些時候陪我娘去進香,無意間救了一個被毛賊欺負的姑娘?
我不太確定,只能看着祁爭。
祁爭嘆了口氣,摟着我,半晌又道:「程運,你……你是不是覺得朕不能讓你快活,才整日出去喝花酒,拈花惹草尋樂子。」
「不是……」我漲紅了臉,嘀嘀咕咕的說了兩句。
祁爭低聲說:「很累嗎?可是每日清晨,你總喜歡往朕懷裏鑽,朕忍不住。」
「那就分房睡!」
「不行,朕退一步,五日四次。」
「五日兩次!不能再多了!」
我跟祁爭吵嘴的時候,傳來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皇上,奴才還要宣召劉御史嗎?」
我們齊齊一看,進寶竟然跪在地上!
剛剛吵嘴的話,豈不是全讓他聽到了。
進寶被這瞬間的安靜嚇到了一樣,也沒等Ťū́ₘ祁爭說話,埋着頭就溜走了。
我憋了一下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祁爭,進寶肯定覺得我們倆特別傻。」
祁爭用額頭碰了碰我的額頭,一本正經道:「他敢!」
我一個心軟,又被祁爭折騰了一夜。
剛剛睡着,就被祁爭搖醒了。
「程運,你忘了什麼事兒?」祁爭撓着我的下巴,不讓我睡。
我困得不行,硬撐着翻身抱住他,含含糊糊的說:「我愛你!愛祁爭這個黑心肝的傻子!好了,可以讓我睡了吧。」
自那晚換上女裝去找祁爭,我便夜夜要同他說這三個字。
祁爭說,程運,我知道你對我只有三分愛意。可是沒關係,我們來日方長。
祁爭,我在皇宮長大,其實見慣了人情冷暖。
我也曾想過,若是我遠走江南,你獨坐東宮,該有多冷。
所以朝着你走過去,我是有幾分情願的。
這一生, 若你不負我,我便許你到白頭。
10 祁爭番外
我生來便是太子,我母后冷豔聰慧,冠絕六宮。
只是這榮寵,她向來不稀罕。
我年幼時並不明白,我母后已經擁有了這麼多爲何不愛笑。
後來我才知道,她曾經見過更廣闊的天地。
父皇是天下至尊,後宮之中妃子不多,一月之中有二十多日都陪着母后。
她很少笑,也對父皇並不熱切。
縱然這樣,父皇還是把這世間最好的一切捧在她面前。
有一次我母后生辰禮,嫺貴妃帶着後宮妃子來給母后賀壽。
嫺貴妃言語之間,刺母后出身卑微,根本不配做皇后。
其他幾個妃子,也跟着冷嘲熱諷起來。
我母后只是看着她們一笑,起身離開了。
後來那幾個從嘲笑母后的妃嬪,全被父皇施以極刑處死。
嫺貴妃是當朝首輔之女,卻脫簪請罪,跪在中宮自扇耳光。
我原以爲母后會開心,她卻跟我父皇大吵一架。
「都是可憐人,何必跟她們計較。」
我父皇怒道:「她們是可憐人!我又何嘗不是!我盼着你跟我計較,可你這些年可曾正眼瞧過我一次?玉卿,我還能捂熱你這顆心嗎?」
那時,我才五歲,並不懂他們之間洶湧的愛恨。
過了沒多久,母后特別開心的跟我說,承恩侯夫人有了身孕。
那段時日,是她最開心的時候,父皇也跟着高興。
承恩侯夫人還沒生,便有源源不斷的賞賜送到程家。
父皇說,若是得男,便做我的肱股之臣,若得女,便冊封爲太子妃。
一時間,承恩侯府盛寵不衰。
等到承恩侯夫人生產那日,我們全都聚在了程家。
過了好久,嬰兒呱呱墜地。
母后走出來說:「是個男孩兒,取名程運。我啊,希望阿運一輩子幸運常伴,無憂無慮。」
我略略失望,卻還是打起精神說道:「母后放心,兒臣一定讓程運一生無憂。」
侯夫人常常帶着程運進宮,他粉雕玉琢十分可愛,母后常常抱着他玩兒。
後來……
我至今難以忘記,我母后死那日。
她中了毒,奄奄一息的躺在那兒,不停的吐血。
「玉卿!常玉卿!你這是在報復我!你分明能辨別出那碗粥有毒,可你還是喝了!」父皇悲痛欲絕,抱着母后的手都在顫抖。
母后按住父皇的手,慢慢說道:「嘯北,世家一日不倒,百姓一日不寧。我的死,是你動手的好機會。除掉首輔的左膀右臂,往後你的路,祁爭的路才更好走。」
「我死後,你一定要盛寵嫺貴妃,迷惑首輔一族。你要找個藉口,打壓榮家。圓圓會聽我的話,讓榮氏一族假意扶持三皇子一脈,爲祁爭鋪路。」
「嘯北,我從不後悔輔佐你走到今天。你掌權天下,少不了疑心權臣。我把麒麟衛留給了圓圓,你莫要猜忌,將年少摯友全都推開。」
「我的死訊傳出,啓賦必定恨透了你,甚至會勝出謀反之心。你去找他,跟他說時機成熟之時,會定下祁爭跟妙語的婚事。他若是知道這是我的遺願,必不會再生異心,拼死也會守護祁爭。」
她明明已經氣若游絲,卻還是有條不紊的忍着痛苦說了這些話。
我跪在地上,腦子一片空白。
我不明白,爲什麼一向體弱多病,不愛言語的母后,竟然能夠爲父皇出謀劃策。
短短幾句話,就牽連到了首輔,蘇國公,承恩侯府,大半個朝堂!
「祁爭,答應母后,往後不論發生什麼,都善待阿運,承恩侯府,可好?」母后撫摸着我的臉頰,垂淚笑道。
我沒有來得及回話,她已經閉上了眼睛,再無聲息。
那晚,我父皇一夜之間兩鬢斑白。
而我也知道了他們之間恩怨情仇,我母后竟然是赫赫有名的玉面軍師常玉卿。
父皇說,母后給我取名祁爭。並不是爭奪的爭,而是掙脫的掙。
她這一生,都想掙脫皇宮這個牢籠,回到屬於她的自在江湖。
父皇決心對世家門閥動手,爲了保護我,將我關進冷宮。
11 祁爭番外
我進了冷宮,還是隔三差五有刺客,只有我死,嫺貴妃他們才能安心。
過了些時日,程運來了冷宮,做我的護身符。
他才六歲,穿着翠色的袍子,上面繡着金線。
他踩着小靴子,摟着幾個大包袱,花團錦簇富貴小公子的模樣。
嫩嫩的一張臉,圓圓的眼睛,一見我便哭起來。
程運實在是個嬌氣小公子,勸我多喫點,他倒先被噎了個半死。
那會兒我想着,他要是死了,承恩侯夫人肯定要心痛死,也好報了當年她毒害我母后的仇。
可是程運淚眼汪汪的看着我,我不由自主的便倒了杯冷茶給他灌下去。
後來我才知道,程運出生起就有麒麟衛守護着,誰也不可能傷到他半根頭髮。
程運進了冷宮,這日子便過得雞飛狗跳。
他不是爬樹打鳥,就是挖坑捉泥鰍,整日不得閒。
自從程運使了銀子,冷宮門口總是鬼鬼祟祟的聚集着一些宮女太監。
「小公子,奴才弄來的撥浪鼓。」
「小公子,嚐嚐這興慶樓的酥油餅。」
「小公子,這小冊子,你可愛看!」
魚龍混雜的,竟然還有人給他送豔情本子!
我一氣之下燒了那些本子,氣的程運足足三天沒理會我,我總不好說那些本子上寫了什麼,平白無故的教壞他,只能背了這口黑鍋,專門做了個七巧板哄他玩兒。
程運什麼都有興趣,偏偏不愛讀書,草包一個。
我思忖着,他長大後是要做我的肱股之臣,怎麼能整日閒散,逼着他讀書。
他一邊哭着一邊寫字,哭的我心裏潮潮的,便讓他休息。
誰成想,他一轉眼就跟小宮女踢毽子去了。
我訓斥了他一番,到頭來又無奈的哄着他讀書寫字,做了個紙風箏給他。
看着他揪着一個簡單的風箏,在冷宮裏跑來跑去,玉白的小臉上全是笑容,我的心竟然也跟着舒展開。
難怪母后總是喜歡逗他,程運的確生了一張討喜的臉。
我在冷宮關了六年,源源不斷的消息從麒麟衛手中傳進來。
外面血雨腥風,父皇爲了抵抗世家,心力交瘁。
深夜,我坐在牀上看暗報,程運睡得迷糊,小蟲子似的往我身邊拱。
天冷了,他挨不住,總喜歡挨着我尋求熱度。
我本想抱着他,可是下一刻麒麟衛便出現了。
麒麟衛抱了一牀厚被子,塞了一個暖爐,程運迷迷糊糊鑽進了被子裏,再不來找我。
細細一想,這些年,麒麟衛簡直把程運照顧的無微不至。
冷宮這爛地方,程運每兩日都能洗個熱水澡,新衣服從不斷過。
承恩侯夫人,對程運倒是愛重到了極點。
也是,畢竟只有這一個兒子。
我原以爲,我對程運的情誼,不過如此。
可是程運十一歲那年出冷宮玩兒,回來的時候皮青臉腫,掉了一顆牙,撲到我懷裏哭的時候,我才知道,心疼是什麼滋味,憤怒到想要殺人又是什麼滋味。
「殿下才不是廢太子!你早晚一天會出冷宮,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看看,皇朝太子不是他們可以隨意侮辱的!」
他疼的哭個不停,還不忘爲我打抱不平。
後來我才知道,他遇上了李首輔的嫡長孫,對方侮辱我是落草的太子不如狗,甚至要逼着程運學狗叫,程運這纔跟對方打起來。
他哭累了,在我的懷裏睡過去,嘟嘟囔囔:「殿下,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程運長個繡花腦袋,都以爲他只有個漂亮臉蛋,其實他很通透。
他從始至終都知道,他入這冷宮根本不是什麼祛除晦氣,而是爲了做我的護身符。
麒麟衛出現,將程運從我的懷裏抱走。
「等我出冷宮那日,再也不會有人能從我手裏帶走程運。」我盯着麒麟衛的背影說。
這話,是講給承恩侯夫人的。
她把程運送到我身邊,還有個理由。
希望我能跟程運有了感情,來日清算榮家的時候,能對程運手下留情。
12 祁爭番外
眨眼時間六年過去了,程運已經從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糰子,長成了相貌出衆的小公子。
他脣紅齒白,眉目如畫,小宮女們多瞧他一眼,都會臉紅。
偏偏他不知事,總愛逗身邊伺候的宮女。
我不做聲色的,把宮女全給換成了太監。
誰知道,不經意間,我竟然瞧見一個太監哄着程運脫衣裳,做那種齷齪的事兒!
程運嚇得蹦蹦跳跳撞進我懷裏,「哎呦呦!我就說喝了那杯酒怎麼迷迷糊糊,這小太監竟然想看我丁丁!」
我一陣無語,想檢查一下他有沒有受傷。
程運許是嚇到了,裹着衣裳就跑了,再不見蹤影,一連半個月都不曾進宮。
他在外面這些日子,倒是過得逍遙,跟我的未婚妻蘇妙語混的嫺熟,張口閉口就是妙語姐姐如何如何。
程運坐在書桌前啃着糖葫蘆,含糊不清的說道:「殿下,我幫你把過關了,妙語姐姐是個再好不過的可心人兒,將來你們成親了,你可是有福氣了。」
那時候,他都十五了,長得越發明豔靈動,活脫脫菩薩坐下的轉世靈童。
我懶得拆穿他,他明知道蘇妙語心繫他表哥,還總是攢局一起出去遊玩兒,給他們製造機會,半點不把我放在心上。
只是,我也不在乎蘇妙語喜歡誰,跟她訂婚本就是權宜之計。
我總要成親的,如果程運當初生做女兒家,現在就是我的太子妃了。
不過,就算他是男兒,我也願意一輩子寵愛他……
這念頭才冒出來,我就驚得一身冷汗。
再一抬頭,程運又咬了一個糖人,嘴邊沾着糖漬,我竟然想嚐嚐那糖漬的味道。
三皇子湊過去,隨手撿起程運放在碟子裏喫剩的半個糖葫蘆,喫起來。
他一邊喫一邊笑:「程運,你這相貌,若是生成女子,我必要討你做正妃。」
「誰稀罕!噁心鬼,喫我的剩飯!」程運奪過那半根糖葫蘆,丟在了地上,順手塞給我糖人,一溜煙兒的跑了。
三皇子盯着程運的眼神,讓我覺得噁心。
他後來竟然膽大包天到把程運劫持到府上,若不是上元節那天我調開了麒麟衛,有了私心想同程運親暱一番,怎麼會給他留空子。
等我回了東宮,捏着那即將化掉的糖人,鬼使神差的喫了幾口。
自那日起,我便明白了自己對程運的心意。
我喜愛他,想要一生一世跟他在一起。
13 祁爭番外
程運十五歲到十八歲這三年,大半時間都陪着我在東宮。
我忙着爭權奪利,他忙着沾花惹蝶,搞得不少貴女傾心於他。
後來我實在受不了,便設計在一次宴會中,故意讓那些貴女瞧見我親吻睡夢中的程運。
那之後,流言長了翅膀飛出去,只有程運懵懵懂懂被矇在鼓裏。他還垂頭喪氣的跟我抱怨,從前那些女兒家最愛跟他玩兒,如今見了他卻躲着走。
承恩侯夫人榮圓圓找上我,跪在我面前說道:「殿下, 榮家,程家,不惜一切代價都會幫陛下肅清敵人,登上大位。但是唯有程運,不能被犧牲。」
我冷笑道:「夫人這話不覺得說的太晚了,榮家,你,欠我母后的本該償還。至於程運,當初夫人把他送到冷宮,不就是指望孤對他產生感情,捨不得對他下手。現在目的達到了,夫人不該開心嗎?」
「殿下!」侯夫人激動的說道:「阿運把你當成親哥哥一樣愛戴,您忍心毀了他嗎?」
「孤的兄弟只有死路一條,孤的愛人才能陪孤一世,夫人也好好想想。」我將侯夫人趕出了東宮。
可我卻忍不住想,程運他到底是個男子,是否真的願意背棄世俗做我的愛人。
我在痛苦與煎熬中掙扎着,直到程運說他定了親。
承恩侯夫人這些日子頻繁調動麒麟衛,她是要爲程運謀個後路了。
我早說過,等我出冷宮之日,誰也別想把程運從我身邊帶走。
我見了那個叫藍蓮兒的女子,我不過稍加暗示她便爬上了我的牀。
可笑藍蓮兒竟然還穿了一身翠色衣裙,我喜歡那顏色,本是程運喜歡穿那樣鮮亮的色澤,襯得他生機勃勃,膚白ţŭ⁼貴氣。旁人穿了,我只覺得難看。
我給自己灌了熱毒,讓蘇妙語引程運來見我。
蘇妙語哀求道:「殿下!我們都是身不由己的苦命人,唯有阿運赤誠坦蕩,難道你真要毀了這唯一的赤誠之人嗎?」
「蘇妙語,孤只問你,你要榮衫活,還是要程運走。」我冷笑着看她。
蘇妙語垂着淚,再不言語。
也許程運會恨我一時,但是他總會明白。
這世間所有人,都會捨棄他。
唯有我,永遠不會。
也是那一晚,我才知道原來程運,是她。
母后撒下着彌天大謊,爲了給程運一個自在。
她是怕程運成了太子妃,一生困在皇宮,抑鬱而終。
我用榮家滿門性命,逼侯夫人做個選擇。
只是我沒想到,那晚程運一身女裝出現在東宮。
她一身紅衣,眉間點了時興的花鈿,容貌極爲動人,有傾城之姿。
程運,終究是做了選擇,以真面目待我。
我又喜又悲,喜的是,程運沒有逃走,悲的是她爲了榮家來見我,而不是爲我。
那晚,我們過得磕磕絆絆,我終於擁有了程運。
程運一直在哭,我摟着她,捨不得再碰她。
程運在我懷裏困得打哈欠,輕輕告訴我:「祁爭,我其實是有三分喜愛你的。你不用逼我,我也願意留在你身邊。」
這三分喜愛,堵住了我心頭呼嘯的破洞。
以至於後來的血腥之夜,我站在父皇面前,對他產生了一絲憐憫。
我擁有了愛,他卻沒有。
母后,程運終究成了我的太子妃,我的皇后。
您在天之靈請放心,我一定會護着程運一生無憂,幸運常伴。
——完結——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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