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不下的痕跡

京圈太子爺失憶,與我戀愛了三年。
恢復記憶以後,他第一件事就是消滅這段丟人的過往。
不久後,他便與世家小姐訂了婚。
而我也爲了家中生計離開了京城,嫁與他人做妻。
聽聞太子爺瘋了。
婚禮當天他逃了婚,哭着喊着要找一個名爲「阮阮」的愛人。
曾經不可一世的太子爺跪在地上,再也沒有了往日的高傲。

-1-
再次見到陸靳轍,是在一場京城盛大的家族晚宴上。
只不過我們的身份已然有了天壤之別。
他不再穿着村民送的那不合身的寬大 T 恤,而是身着剪裁合體的昂貴西裝。
本就英俊的男人身姿筆挺,光是往那兒一站,就幾乎是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他旁邊的世家大小姐甜膩地倚靠在陸靳轍的身邊,細白的手腕挽着他的臂彎,動作顯盡親暱。
對此,陸靳轍只是手握酒杯,神色平平,漫不經心地晃着杯中深褐色的酒水。
我聽見一旁前來參會的名門富太竊竊私語。
「聽聞這太子爺失蹤了數把年,前些日子纔剛尋回來,老爺子開心得不行,這才舉辦了宴會慶祝。」
「偏偏這宋家小姐啊,還真就非他不嫁,甘願等着。」
「要你和達官顯貴的太子爺有婚約,你會樂意捨棄嗎?」
「看樣子宋、陸兩家聯姻要提上日程了。」
「可我怎麼聽說這太子爺在外總是和一個旗袍店老闆娘拉扯不清。」
「別開玩笑了,人可是太子爺,陸老爺子的寶貝金孫兒,能和那種女人扯上關係?」
話落,陸靳轍的眼神不經意地掃視了過來,目光淡漠,卻帶着不容忽視的威懾。
幾位富太立馬噤了聲。
而他也不可避免地與我碰上了視線。
許久未見,那雙眸還是一如既往地乾淨,宛若清澈的湖水漾起層層細小波紋。
也許是希冀,也許是奢望,我想他是否還能夠在意我一些,在意那三年的時光。
可他很快地便偏過了頭。
薄脣翕動,聲音又低又沉,卻是讓我的心寒了個徹底。
「幾年沒參加。
「京圈宴會,現在是什麼人都能放進來了嗎?」

-2-
京圈宴會,顧名思義,獨佔鰲頭的都是些大院裏的貴公子大小姐。
大家自小相識,名門世家的貴氣都是刻在骨子裏的。
普通人甚至都沒有入場的資格。
更別提我這種埋在塵埃裏的老百姓。
我想,要不是陸靳轍出了意外,失憶後被我所救,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和這種傳說中的京圈扯上半毛錢關係。
……
宋小姐向來不待見我。
在她眼裏,我是霸佔她未婚夫三年的罪魁禍首。
見陸靳轍這麼說了,她眼底也閃過一抹嗤笑,但礙於身份,不能表現出來。
她語氣失望:
「哎,你也知道爺爺他信佛,總覺着是這女人救了你的命,對整個陸家有恩。
「要不把這恩還了,斷了你和她之間這莫須有的孽緣,你還得出事兒。」
陸靳轍沒說話。
許是默認了宋小姐的說法。
而宋小姐還嫌埋汰我不夠,她目光若有似無地逡巡我身上這件親手縫製的藕荷色旗袍。
她挑了挑眉:
「不如我們家的結婚禮服,就都找這個女人做吧。
「既照顧了她的生意,也算報了她的恩。
「畢竟能夠讓她這等不入流的手藝出現在京圈訂婚宴,也算是給足了面子。」
她這話,是當着我的面說的,不偏不倚,全落入我的耳中。
如若他們找我,我不會拒絕。
我也是這麼回覆的。
相較於面子,我更需要錢,想必這會是一筆價值不菲的收入。
而我需要這筆錢。
酒杯碰上桌,發出沉悶的聲響。
看過去,陸靳轍的臉色不怎麼好。
他依舊沒有給我多餘的眼神。
只是道了句:
「你也說了是不入流的,何必放在圈子裏丟人現眼。」
隨後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聞言,宋小姐得意地瞥了我一眼,聲調柔柔地輕喊:
「靳轍,別生氣了。」
我望着二人消失的背影,鼻頭酸脹不堪。

-3-
三年前,爲了研製出深入人心的款式設計,我在各地領略當地的風土人情,卻在採購布料時途經滑坡,不幸遇上山體塌陷。
透過車窗,我看到滾落的泥石底下,似乎透着一塊兒黑色的鐵皮。
我趕忙聯繫了施救隊。
而車裏的人,正是陸靳轍。
然而就是那麼巧。
這些年我爲了傳承過世母親的手藝,一門心思地放在了研製ṭū́₍旗袍上,壓根兒就沒關注過什麼京圈人物。
偏偏陸靳轍還失了憶,他腦海裏僅存的印象告訴我,他沒有家,也沒有父母。
我也是。
我不是沒把他送過警局。
可他卻趁着警察不注意偷偷地跑出來,在我的身後跟了一路。
我正坐在大巴上,眯着眼享受陽光的照拂,就感覺被一道黑色的頎長身影遮蓋住。
他身着黑色風衣,襯得一雙眸澄澈透亮:
「司機說,不補票,便要將我丟在這荒郊野嶺。」
那可憐巴巴的模樣,好似我剛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
罷了,我心想,都是可憐人。
就這樣,他隨着我四處走,一走便走了整整三年。
我倆的感情是日久生情。
只是自然而然地便成了相互的依靠。
有時候我會和他開玩笑:
「萬一你已經有了愛人,我豈不是橫刀奪愛?」
而他一個一米八的大男人,竟在我面前紅了眼眶。
他會摟着我的腰,脣憤恨地貼着我的頸,輕輕地咬着,含糊不清地說道:
「那我希望我永遠也想不起來。」
每當這時,我都會敲敲他的腦袋:
「呸呸呸,別瞎說。
「萬一你是什麼……」我想起了電視劇裏的臺詞,「咯咯」地笑了起來,「遺落民間的有錢少爺,哈哈,那還是早點想起來的好。」
誰承想,一語成讖。
失憶時的陸靳轍有多愛我,那麼重新變回京圈太子爺的陸靳轍,便有多嫌我。
堂堂京圈太子爺放棄從小琴棋書畫培養的絕色世家小姐不要,而是和一普通女人談了三年走走停停的戀愛。
對於陸靳轍來說,我和他的這段過往,丟臉極了。

-4-
陸靳轍剛回來那會兒,整個京圈的風言風語險些將陸家淹沒。
連我這種不關注京圈的都有所耳聞。
陸家老爺子連夜地召開了記者發佈會。
當即宣佈了陸家和宋家的訂婚提前。
我是在電視上看見這一幕的。
刺繡時的針線戳破了指尖,一滴血水落在水青色的旗袍一角,綻開瑰麗的豔色。
許是想讓我斷了心念,屏幕中的陸靳轍緊握住宋家小姐的手,硬淨的指骨凸起,青色與宋小姐的白纏繞,美得極致。
以往,他也是這麼握着我的手,說着我們永不分離。
那雙清冷的眸隔着遙遠的距離,好似在對着我淡淡地解釋:
「我確實是遭遇了一些意外。
「而我很抱歉,因爲這場意外,讓詩詩等了這麼久。
「我也並不介意當着大家的面重復,我的未婚妻,自始至終只有宋詩一個。
「至於網上那些莫須有的造謠,我會採取相應的法律手段。」
隻字未提及與我的過往。
當然,記者不會放過這個話題,立馬就有人問:
「那陸少,能聊聊時阮這個人嗎?」
肉眼可見地,陸靳轍的眸色沉了沉。
空氣靜默。
半晌,就當大家以爲他不會說什麼的時候。他眼皮輕抬,皮笑肉不笑地望着臺下提問的人:
「你想聽什麼?
「一個救了我一命……
「就妄想成爲陸夫人的女人?」

-5-
……
「何必來這兒受辱。」從主廳出來拐進走廊,陸彥顏就環胸站在門口等我。
「聽說老爺子給了你一大筆錢,你都收了?」
說話的人是陸靳轍的小叔子,他和陸靳轍那種冷冽的俊全然不同,這人可謂把京城的痞味發揮到了極致。
也不知他從哪兒瞭解到了我和陸靳轍的點滴,三天兩頭地來尋我笑話。
好似這成了他必不可少的樂趣。
我盯着他耳垂上的銀環,:
「給錢不要。
「我又不傻。」
「你倒是想得開。」他上前兩步,修長的指腹輕觸我領口的盤扣,笑得愈發地雅痞。
「說實在的,在我眼裏,你也不比那宋家小姐差。
「名門世家看多了,竟也不如你這樣的小刺蝟吸引人。」
這陸彥顏說起話來總是這樣玩世不恭。
我自是懶得搭理他。
只不過轉身的瞬間,卻被男人反手扣住了手腕,他力道很大,昏黃的角落,他將我困於牆與他的身體之間,注視着我的眼瞳就像是琥珀色的玉石。
「不如和我合作,時阮。
「我不想娶那些個世家小姐,你又恰好想斷了和我侄子之間的聯繫,不受老爺子控制。
「既然如此,你嫁給我,如何?」
說這話時,陸彥顏依舊是那副散漫的模樣,讓人辨不出真假。
我只當他又是在拿我作樂。
呼吸聲近在咫尺,熾熱的氣息噴灑在臉龐。
不遠處,宋詩與陸靳轍相攜着從走廊經過。
兩人頭挨着頭,陸靳轍耐心地回應着身旁人的耳語。
積攢許久的怒氣自下而上,從心底揚起。
破天荒地,我沒有推開陸彥顏,而是就着這個姿勢扯住他的衣領,讓他被迫低下頭。
隨後我踮起腳,當着陸靳轍和宋詩的面,迎着陸彥顏詫異的目光,在他鼻尖落下蜻蜓點水的一吻。
我撥弄耳邊的發,將自己表現得風情萬種:
「好啊,我嫁你。」
余光中,陸靳轍捏碎了手中的高腳杯。
杯腳斷裂,落了一地的殘渣。
伴隨着宋詩的驚呼。

-6-
我承認說出這話時,我帶有報復的想法。
這是氣話。
我期待着陸靳轍的反應。
可當我看見宋詩急切得落淚,以及陸靳轍低聲細語的安慰時,我又覺得自己過分得可笑。
笑自己還在奢望些什麼。
宴會廳的人羣逐漸地開始散場,一位年邁的身影在衆人的包圍之下慢慢地走了過來。
回過神,陸彥顏已經牽起了我的手,走向了陸家傳說中的那位德高望重的老爺子。
老人渾濁的瞳仁就這樣靜靜地注視着我們,天然自帶的氣場讓人不寒而慄。
這是……打算玩兒真的?
我微側頭,陸彥顏倒是突然有了個正形,站直身體,清雋的眉目第一次認真了起來。
「爸,我準備娶時阮。
「之後,您也不用費盡心思地給她錢,反正我的就是她的。
「也算還了她對陸家的恩情。」
老爺子沒有說話。
反而是他一邊的中年男人急了:「小顏,不要胡鬧!你平日裏愛玩兒也就算了,怎麼能把這種女人帶到爸面前?更何況他還和靳轍…….你——」
「時阮很好。」陸彥顏打斷了他。
握着我的手心燥熱,他那雙多情的眸無論怎麼看人都顯得含情脈脈。
他接着中年男人的話說道:
「時阮努力、自強、上進,不依靠任何人。
「出身怎樣又如何?
「我喜歡她,那便夠了。」
沒有人能不爲這場告白所觸動。
哪怕知曉是假的,我的心卻也是不可避免地顫了顫。
當着老爺子的面,陸彥顏從上衣口袋中取出一枚戒指,強行地給我戴上。
銀金色鑲邊,顆顆碎鑽飽滿,尺寸正合適,看着不像是臨時準備的。
事已至此,我不說些什麼,也過不去了。
我揚眉輕笑,可還未開口,就被一道冷漠的男聲給制止。
陸靳轍的手被裹上了紗布,他居高臨下,看着我的目光嫌惡中透着譏諷。
「就這麼渴望上流社會嗎?
「接近我失敗,現在又將我這混不吝的浪蕩小叔迷得神魂顛倒?
「可你知不知道?
「時阮。
「石頭永遠不可能變成金子。
「不要自欺欺人了。」

-7-
好一個石頭永遠不可能變成金子。
面前,陸靳轍冷峻的臉逐漸地與那滿腔熱血的少年重合。
那年夏天,我的設計圖紙遭到某知名服裝公司剽竊,我去找人理論,卻被連人帶圖紙地趕了出去。
陸靳轍爲此和那些人打了起來,這事兒一度鬧得不可開交。
可哪怕進了局子,那些人依舊囂張,他們仗着我和陸靳轍身份普通,掀不起什麼波瀾。
還反覆地嘲諷我:
「如若不是我們,你這設計永遠上不了檯面。
「石頭永遠成不了金子。
「你這姑娘還得謝謝我們呢。」
剛說完,就被一拳揍倒。
陸靳轍的脣角破了,眼尾被氣得通紅,他大口地喘着氣,拳頭高高地揚起:
「我告訴你,我們阮阮是璞玉,不是石頭。
「你們纔是。
「倒打一耙。」他往對面啐了口,「臭不要臉。」
……
可如今,他也成了那些人之中的一員。
鏤空的花窗外劃過一聲驚雷。
照亮了陸靳轍緊繃的側臉。
我深呼吸,抬起頭,從容理了理耳鬢的碎髮。
所有人都在等着我的黯淡離場。
可我偏不。
我對着陸老爺子禮貌鞠了個躬,慢慢使勁地回握住陸彥顏。
「我和陸靳……陸少之間只存在救命之恩。
「無半分情意,既然陸少也親口承認了,也請陸爺,不要再深究。」
短短一句話,我仿若用上了十分的力道。
我心裏明白,自此之後,我和陸靳轍將會徹底地斷了聯繫。
只是我沒想到,陸彥顏會順着我的話往下:
「我和阮阮不需要辦什麼婚禮。之後,我會帶着她離開京城。」他睨了一邊緊握住拳頭的陸靳轍,嘴角微勾,又恢復了那一貫的吊兒郎當。
我猛地看向他。
他卻自顧自地對着老爺子說道:
「想必您心裏面也清楚,我這人,向來對什麼家族產業沒興趣。
「媽媽她臨走前,不也是希望我健康快樂就行了。」
陸彥顏作爲最小的兒子,是陸老爺子的妻子拼了命地生下來的。
興許是過世的妻子觸碰到了陸老爺子的軟肋,老人那雙深陷的眼睛閃過一絲光,半晌後,他終於開了口:
「你可以娶她,但婚禮必須得大辦。
「時阮於陸家有恩,她自是有資格入陸家的譜。」
「爺爺!」
這一刻,陸靳轍冷硬的表情有了裂痕。
衆人的臉上洋溢着不可思議,沒有人能夠預料到,陸老爺子會答應這起門不當戶不對的婚禮。
連我都有些沉浸之中,反應不過來。
被陸彥顏摁着頭道謝。
隨後我被他牽着往外走,刻意地繞過陸靳轍的肩膀。
出了宴會廳,才發覺下起了暴雨,墨色的濃雲擠壓着天空,狂風捲着雨絲打了一個又一個轉兒。
陸彥顏將西服外套披在我身上,囑咐我等他,他去車庫取車。
陌生乾燥的暖意將我層層圍裹。
我後仰腦袋望着一望無際的天,只覺得這場戲過於真實了。
難不成我還真得和陸彥顏結婚?
思慮間,腰際被一條結實的手臂環抱。
西服外套被惡狠狠地丟入雨中,熟悉的觸感啃咬着我頸邊的軟肉,男人的聲音落入耳畔,宛若惡魔低語:
「時阮,你就要非要和陸家扯上關係嗎?」
幾乎是一瞬間的反應。
我掙脫開,反手就甩了一巴掌過去。

-8-
面前,陸靳轍冷白色的面頰一側映上了紅印。
因爲憤怒,我沒有收力氣,指甲劃破了他的肌膚,留下了幾道不顯眼的血痕。
他絲毫未覺,只是瞪着猩紅的眼看我。
言語欺辱:
「時阮,爲什麼要費勁地擠進一個不屬於你的圈子。
「忘記那三年,不好嗎?
「我和你生來就有着跨越不過去的溝壑,不應該有交叉點。
「能嫁給我的,只能是宋詩這類世家小姐。」
如若說之前,我對現在的陸靳轍仍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還有着那零星的愛意。
那麼這一瞬間,我覺得我心目中的陸靳轍已經徹底地死去了。
那個一心一意地愛我,與我有着三年幸福回憶的陸靳轍不會再出現了。
現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京圈的太子爺,是高高在上的陸少,是那個說起話來,帶着不可一世高傲的陸靳轍。
我沒必要在這樣一個陌生人身上浪費時間。
於是我冷笑着後退一步:
「陸靳轍,你沒必要這麼貶低我。
「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堂堂太子爺,對待救命恩人不應該有基本的禮貌嗎?」
我搖搖頭:
「這點,你還真不如你小叔。」
我能感受到陸靳轍和陸彥顏之間的不對付。
想必陸彥顏要不是陸老爺子的小兒子,陸靳轍更是看不上他。
果然,這話激怒了陸靳轍。
他一下上前掐住了我的脖子:
「時阮,找回記憶後,我想過很多次,失憶期間的我爲什麼會答應和你在一起。
「你伶牙俐齒,愛錢如命,除了愛穿旗袍,渾身上下找不到一點兒屬於女性的優雅。
「我甚至猜測,你是不是故意救下的我。」
他每一個字都像是烙鐵,重重地砸向我破碎的心。
「爲的就是混入我們上流社會的圈子,捲走更多的錢。」
……
「是啊。」我怒極反笑,朝着他歪了歪頭,笑意不達眼底。
「所以我選擇了你小叔。
「比起你,你小叔更有價值。
「你要因此殺了我嗎?」
路過的貴客驚異地看着暴怒的陸靳轍。
我依舊淺笑着。
終於,陸靳轍鬆了力道,他將我推向雨幕,落下的雨水將我灌溉了個徹底。
妝花了,精心盤制的頭髮根根灑落,溼答答地黏在臉頰上。
他瞳仁顫動,但還是壓抑着情緒警告我:
「你離陸彥顏遠一些。
「他不是好人。
「娶你,也只是爲了對付我。」
不遠處的喇叭「滴」了兩聲,一輛黑色低奢款 SUV 沒入雨中,停靠在我跟前。
正巧宋詩出現在門口。
而我也適時地抹去眼角的雨水,聲淚俱下,神態楚楚可憐:
「陸靳轍,那三年我不過就是花費精力養了只小雀兒,與你無關!
「你也沒必要再糾纏我,你還有未婚妻,而我馬上也要嫁人了,我們以後就是一家親了!」
說完,我不顧陸靳轍扭曲的臉,撿起地上的西服,飛速地拉開了面前的車門。
不出意外地,對上了駕駛座上陸彥顏戲謔的神情。
車上的暖氣開得很足,他單手支着下巴,另一隻手懶洋洋地把毛毯遞給我。
「好看嗎?」我問。
陸彥顏踩下油門,車輛飛馳出去。
他答非所問:
「脖子上的印記不怎麼好看。」
我:……

-9-
陸彥顏把我送回了家。
我把戒指脫下來還給他。
他沒接。
只是一本正經地看着我說道:
「這不是普通的戒指,這是我向大師特地求的戒指。
「說是隻有能成爲我妻子的人,戒指的尺寸纔會與無名指完美地匹配。」
灰姑娘?真愛戒指?
有點假。
不信。
再看看。
誰想他趁機把戒指重新套回了我的無名指,便不再動了。
我倆就這樣面面相覷。
他比陸靳轍還要高上一些,一米八幾的大個子抱着我的抱枕玩偶,長腿伸不直,憋屈地窩在沙發一角。
我這會兒渾身溼透,難受得打緊,只想快點洗個熱水澡。
語氣不禁沒個輕重:
「那請問這位向大師求戒指的大少爺,打算在我這小破屋子待多久?」
「嗯……你怕黑嗎,時阮?」他愣是沒回答我,又跳脫到了另一個話題。
我忍無可忍:
「我怕不怕黑和你有什麼關係?我就問你什麼時候走,我要洗澡,我——」
一道響雷應景閃過。
客廳的燈我一直沒換,竟開始「滋啦滋啦」地當起了氛圍組。
又一道雷,驟然跳閘。
陸彥顏那張欠揍的俊臉立馬隱匿在了黑暗之中。
我愣了下,當即就僵直住了身體。
恍惚間,感覺肩膀被人握住,緊接着就換我坐在了沙發上。
藉着窗外黯淡的光,我看到了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姿擋在了我的跟前。
他抿着脣,立體的五官線條隨着清淺的光忽明忽暗。
「我去看看,你待着別動。」
我抱着膝蓋,將自己整個人縮進沙發裏。
陸彥顏動作極快。
沒過幾分鐘,客廳便恢復了原有的光亮。
陸彥顏還體貼地給我換上了一個新燈泡。
見我還坐在沙發上發呆,陸彥顏脣角漾開一抹笑,晃晃悠悠地來到我面前,就着下蹲的姿勢抬頭:
「看你這模樣,還挺失望啊?」
「什麼?——」
話落,脣被一片暖熱堵住。
寬大的手掌輕撫過我的頸。
卻是淺嘗輒止。
目光之中,陸彥顏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染上了深邃的欲,層層漩渦鎖定住我。
他與我對視了幾秒。
隨後猛地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邁向了玄關。
臨走前,竟不忘側過身叮囑我:
「戒指不能取下來。」
想了想,他補充:
「大師說的。」
門一開一合間。
我好似看到了他紅透的耳根。
……
心跳莫名地漏停了半拍。
我咳嗽兩聲,心不在焉地走向浴室。

-10-
這天過後,我整整一週沒有再見到陸彥顏。
我本就沒把這段兒戲的婚約當回事,自然也不會主動地去尋他。
倒是宋詩這位大小姐先找上了我。
店門外的風鈴來回地搖晃,悅耳清脆,精緻得宛若洋娃娃般的女人就這樣站在門口看着我。
「時阮,有時候我真是佩服你。
「能讓兩個身份尊貴的男人爲了你一個普通人打架,你是不是特別自豪啊?」
我縫製邊線的動作停頓了下,沒有搭理她。
打小被驕養大的小公主怎麼能夠忍受被這樣無視?她踩着高跟三兩步地就來到我面前,把我桌上的縫線一股腦地都掃在了地面。
她泫然欲泣:
「明明我纔是那個陪着他們長大的人。
「爲了成爲一個合格的世家小姐,我聽話懂事,不敢做任何出格、不符合身份的舉動。
「憑什麼你一個不入流的普通女人,就能輕而易舉地收穫陸家兩個男人的喜愛?
「連帶着陸爺爺也覺得你好……」
說着說着,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順着宋詩那雙杏眼滑落。
從宋詩的三言兩語中,我大概地拼湊出了一個故事,也知曉了這些日子陸彥顏沒有來找我的原因。
思慮片刻,我站起身,在宋詩戒備的眼神中,從架子後取出一條豆綠色的旗袍,遞給她。
「要試試嗎,大小姐?」
她鼻音嗡嗡:「你瘋了吧,誰要試——」
「你不是說,想在婚禮上穿我定製的旗袍?」我左右打量了一下她的身材,纖細勻稱,不愧是人人誇讚的宋家小姐。
我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下巴:
「能不能配合我拍幾張照片?
「我覺得你,應該挺適合穿旗袍的。
「世家小姐又如何?你那麼優秀,爲何不能爲自己活?」

-11-
也許真是壓抑了太久,一向情緒穩定的宋大小姐竟然蹲在地上抽泣了起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不知該如何安慰人,只能一個勁兒地給她擦眼淚。
「好了好了,不就是個男人嗎,有什麼好哭的?」
見宋詩還沒有要停下來的趨勢,甚至愈演愈烈,我嘆了口氣,只能舉出那個我最討厭的例子。
「你看我,我喜歡的人再也不會出現了,我不也好好的。」
宋詩吸了吸鼻子,鼻頭通紅,眼眸水霧霧的:
「時阮,你會不會後悔?
「後悔將靳轍帶回京城,將他送還給陸家。
「如若你自私一些,也許他這輩子都不會想起自己的身份,你們可以走到結婚,甚至是相愛一輩子。」
「後悔過。」我實話實說。
當年陸彥顏找到我,告訴我陸靳轍身份時,我幾乎是一下便相信了。
我其實猜測過陸靳轍的身份,他身上那怎麼也掩不住的矜貴,如若不是從小薰陶,是很難養成的。
可人終究是自私的。
我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習慣了他對着我撒嬌黏膩。
我將自己沉溺於這份虛假之中。
但我心裏清楚,那是在我和他身份平等的情況下。
他總會有恢復記憶的一天。
他終究會變回那個高不可攀的太子爺。
於是當陸彥顏和我說,他可以當作不知曉這件事,放我們遠走……我拒絕了。
我哄騙陸靳轍回到了京城。
隨後看着他親手推開了陸家大門。
不論他如何崩潰地叫喊。
我都沒有回頭。
……
面前,宋詩依舊在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露出一個釋然的笑:
「在我眼裏,旗袍可比男人重要多了。
「一輩子什麼的太遠了。
「沒有男人我不會活不下去。
「但沒有旗袍,我會。」

-12-
不得不說,宋詩的身材真的很適合穿旗袍。
我把拍的幾張樣圖以及樣衣一併地寄給了上海的一家展會。
隨後蹲在地上收拾散落的針線。
宋詩彆扭地上前幫我,爲了不尷尬,她邊幫我邊告訴我事情的具體經過。
原來陸彥顏在陸家喫飯時,向老爺子提起了婚期的事情。
陸靳轍便又開始了冷嘲熱諷。
直到最後越說越難聽,陸彥顏發了火,當場掄起拳頭,對着陸靳轍揍了過去。
兩個人本就身材高大,這一打便打得不可開交,誰也不願讓誰。
好端端的家族聚餐變成了一場鬧劇,老爺子氣得直接血壓飆升,當場進了醫院。
我抓住了一個重點。
「陸彥顏和陸靳轍打起來了?
「誰贏了?」
宋詩的一雙白眼險些因爲我這話翻上了天。
「你男人更勝一籌,行了吧!」
我滿意地笑出了聲。

-13-
出於情理,我還是去醫院看望了陸老爺子。
然而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我和陸靳轍迎面相遇。
他看起來瘦了不少,臉頰線條凹陷了進去,眼圈青中帶紫。
不難看出是被打的。
我面無表情地繞開他往電梯外走。
卻聽他叫了一聲:
「阮阮。」
許久未聽見的稱呼,出現在陸靳轍的嘴裏,恍若隔世。
我「嗯」了聲,捧着花束回過頭,言笑晏晏:
「侄子有什麼事兒嗎?」
……
他張了張口,欲言又止,在我轉身之際,才又堪堪地叫住我。
他眼底席捲着恨意:
「錢於你來說就那麼重要嗎?時阮。
「讓你不惜出賣身體嫁給我小叔?
「你真的一直都沒有變。」
他睫毛抖動:
「但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這麼做沒意義。
「娶世家小姐,是陸家人的命運,我一樣,陸彥顏也一樣,你最後只會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他那對我棄如敝屣的態度,讓我不禁在心底嘆了口氣。
「怎麼沒意義?」可我這人啊,有個怪癖,偏就愛看人氣得跳腳的模樣。
感謝陸靳轍給了我這個輸出機會。
他怎麼看待我的,我便怎麼還回去。
我笑眯眯道:
「嫁給你小叔,我就是京圈太子爺的嬸嬸,我就能名正言順地花陸家的錢,徹底地進入上流社會的圈子。
「無論未來如何,至少眼前,那些曾經看扁我的人都得稱我作陸夫人。」
「陸靳轍,你說說,那麼好的事兒,怎麼沒意義?」
「時阮!」陸靳轍果然被氣得不行,見勸說不動我,他又換上了另一種法子,
「陸彥顏,他就是個花花公子,學生時代女朋友就不知道換了多少個了。
「你不過就是他萬花叢中的一片葉子,他娶你,完全是出於我和你之間的關係。
「你就是他的一顆棋子,時阮。」
「我和你之間的關係?」這句話樂到我了,我疑惑地歪過腦袋,「不就是施救者和被救者嗎?」
「說得好像我和陸少之間有過感情似的。
「你這人真奇怪。」
用最真誠的表情說着最無情的話。
我搖搖頭,沒走兩步,就看見陸彥顏施施然地從一旁的牆角走了出來。
他自然而然地牽住我的手。
「婚期定下了。
「下個月初,你就是陸夫人了。」
下個月……
「嗯……陸少,商量個事兒唄?」
陸彥顏低頭瞧我。
我打着哈哈:
「不如,趁着婚期還有一個月,你再抓緊時間找一個老婆?
「我下個月得去上海蔘加旗袍展會,沒時間結婚。
「到那時,全國各地的服飾愛好者都會來觀賞。
「運氣好走紅的話,我可能會在那裏待個一年半載。
「所以你還是再找一個願意留在京城陪你的陸夫人比較好。」
方纔還緩和的氣氛一下就凝結了。
這話可謂把陸彥顏給氣笑了。
他停住腳步,向來無謂的眼裏透着無奈:
「時阮,在你眼裏,什麼都比不過你的旗袍是嗎?」
話不能太絕對。
我想了想,回答:
「只是暫時沒有。」
陸彥顏捂住額頭笑了兩聲。
烈日陽光灑落在他的眉梢,長款風衣包裹着男人修長的身材,他長身玉立,耀眼得像顆星星。
不得不說,陸家人的顏值,那真是一個比一個頂。
我看得入了神。
恍然間,我聽到他輕聲地說道:
「我陪你去。
「反正,京城這個是非之地我也待膩了,大師推薦我換個城市散散心。」
他頓了頓:「我要聽大師的話。」
我將信將疑。
「改天帶我見見這個大師。」
……
「怎麼不說話了?」
「大師很忙,豈是你這種凡人能夠見的?」
「陸彥顏,我有理由懷疑你在當我三歲小孩。」
他的笑意更甚了。
Ťú³
「你不是嗎?」
……
兩具黑色的影子依偎在一起,不緊不慢地向着前方走去。

-14-
離開京城的那天,萬里無雲。
由於展會情況有變,我們改簽了機票,提前了一週走。
除了宋詩,離開京城這件事我們沒有告訴任何人。
陸彥顏把我的行李搬上車,宋詩在一旁挽着我的手臂不願放。
似是想到了什麼,她突然說道:
「昨晚家族聚餐,靳轍莫名其妙地質問我們,你送他回來那天,我們到底給了你多少錢。」
我手指蜷了蜷,摸了摸戒面。
宋詩擺出一副心有餘悸的表情,:
「爺爺當場就生氣了啊,拿柺杖打他。
「那是除了小叔外,爺爺第一次打人。」
正在開車的陸彥顏:……
「爺爺說你一分錢都沒拿啊,給錢也是後來他心裏過意不去,擅自做主的事兒。
「爺爺還誇你心善,要是換作別人,怎麼的也得訛一筆錢。
「可你沒鬧也沒哭,悄無聲息地就把靳轍送回家了。」
我若有似無地看了眼車窗外瘋狂地倒退的景色。
就聽身旁的宋詩喟嘆一聲。
「他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後記

-1-
我設計的旗袍在展會上收穫了巨大的成功。
沒過多久,就有一家知名服裝公司聯繫到了我,請求與我合作。
思來想去,我決定在上海定居。
我將京城的店面交給了宋詩的公司代理,隨後靠着陸太太的人脈,成功地在上海開起了名爲「阮香」的旗袍連鎖店。
店面不大,我打算一步步地慢慢來。
而自從結婚以後,陸彥顏就像是變了個人。
堂堂京圈老爺的公子哥,也不回京城,陪我這個小角色留在上海,且三天兩頭地泡在我的店裏。
我畫設計圖紙,他就在一邊給我提建議。
給出的建議還挺專業。
客人來了,他就憑藉着那一口獨到肆意的京腔,哄得人團團轉。
有人認出了他是陸老爺子的小兒子,畢竟陸彥顏的氣質太過於出衆,又常常出現在電視上。
可那些人看了看我那狹窄的店面,又覺得不可能。
京圈貴公子怎會紆尊降貴地來這種普通地方打發時間?
時間長了,我倒也習慣了他的存在。
有次下雨,客人來得少,我看着他興致勃勃地研究樣衣布料的模樣,難得心血來潮地問他:
「你是真不喜歡那些個漂亮的世家小姐嗎?
「不是因爲從小被四書五經薰陶多了,想找個不一樣的,和你家裏人賭氣?」
聞言,他手上的動作停頓了,薄薄的眼皮微抬瞧了我一眼:
「不ŧũ̂⁹喜歡。」
我挑了挑眉骨。
卻看他放下衣料,長腿一跨來到我跟前,單手摟抱住我的腰,指腹有意無意地輕捻我領口的盤扣。
陸彥顏嗓音低啞,有一下沒一下地啄吻着我的臉頰。仔細地看,男人的眼底仿若泛着餓狼撲食般的精光。
我大喊不妙,趕緊從他懷裏溜了出來。
順手拿起桌邊的蒲扇擋在身前,隔絕開二人的距離。
「注意場合啊,陸彥顏。」
看着我警惕的模樣,陸彥顏肉眼可見地失落了,他嘆了口氣,自顧自地彎腰坐在了矮凳上。
手肘搭膝,雙手託着下巴頦,蜷縮成一團,竟莫名地看上去有些委屈。
當然,上過無數次當的我自是不會再遭了這個老男人的道。
他還想說些什麼。
然而餘光裏,透明玻璃移門外有道人影輕快地走過。
風鈴感知到了風的存在,美妙清靈的響聲迴盪在耳畔。
我立馬擺正身子骨,柔柔地道了句「歡迎光臨阮香」。
卻在看到來人時,驚喜地睜大了眼。
乖巧的女孩兒剪去了及腰長髮,颯爽的短髮洋洋灑灑,皮衣皮褲包裹住了她姣好的身材。
宋詩食指與中指併攏,熱情地對我比了個打招呼的姿勢。
「好久不見,阮阮姐。」
緊接着,她衝上來,用力地擁抱住了我。

-2-
陸彥顏把空間留給了我們。
宋詩一見到我,就好像有源源不斷的話要說。
這半年來我們雖然保持着聯繫,但都是斷斷續續的。
我唯一清楚的,就是她和家裏說清楚,不願再當一個被各類規則束縛纏繞的世家小姐,她去環遊了世界。
聊着聊着,就說到了陸靳轍。
我不是ťů₎沒聽說陸靳轍逃婚的事兒,只不過我在京城沒有朋友,陸彥顏和宋詩不說,我也懶得去關注。
宋詩臉上的悲慼一晃而過。
怎麼說也是從情竇初開就愛上的男人,要說不難過,那都是假的。
但她還是選擇告訴我:
「自從你離開京城,靳轍就像是發了瘋。
「他動用一切關係到處找你。
「和我婚禮當天,更是在衆目睽睽將我丟在紅毯之上,他當着一衆賓客的面,哭着喊着要找一個名爲『阮阮』的愛人。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靳轍。
「那個在我心中矜貴、不可一世的他,好似被打碎了。
「阮阮姐,說實話,那時候的我是有點恨你的。」
我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好在宋詩沒有難爲我,她笑了笑接着道:
「可後來我想通了,陸靳轍是陸靳轍,我是我,我這麼優秀,失去我,是他的損失。
「就像阮阮姐你所說的那樣。
「我又不是離了男人活不了。」
於是,當夜,宋詩就收拾好了全部的行李,和父母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後,隻身一人踏上了前往異國的旅途。
「如今,我也遇到了自己的真愛。」宋詩面色甜蜜,一雙大而圓的眼中散發着星星一樣的光輝。
「很快地,我們就要結婚了!」
她拉住我的手搖了搖,軟軟地撒嬌:
「阮阮姐,到時候我要穿你親手縫製的旗袍。
「我要當場上最漂亮的新娘子。
「你當初答應我的。」
我鄭重地點了點頭。

-3-
我強行地將宋詩留下喫晚飯。
她表情爲難,半推半就地答應了。
我不明所以,就看宋詩攏着手,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生怕被那個穿着圍裙的高大男人聽到些什麼。
「阮阮姐,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麼收服陸家小叔的?
「他雖然看上去落魄不羈,但和他近距離相處過的人都知道,這人手段高明,心思比潑墨還重。
「陸爺爺給他介紹了那麼多女人,他一個都看不上。
「非說自己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這輩子只等她一個人。
「結果這白月光還是比不上你啊。」
陸彥顏居然有個白月光?
我眯着眼望過去,茫然不知的陸彥顏這會兒已經在廚房哼起了小曲兒。
宋詩誇張地捂住胸口:
「這輩子我居然能喫到陸家小叔做的菜,真是死而無憾了。」
陸彥顏有個白月光?!
宋詩:「阮阮姐你怎麼不說話?」
陸彥顏他心裏有白月光?!
我越想越氣,怒極攻心,雙手猛地一拍桌子,從椅凳上站了起來。
宋詩被我嚇了一跳。
「詩詩,走,我們不在家喫了。
「姐姐帶你下館子去!」
……
等陸彥顏端着燒好的菜出來。
家裏早就空無一人。

-4-
喫完飯,我和宋詩挽着手走在涼爽的橋邊。
夜風徐徐地飄過臉頰,裹挾着不知名的花香。
不遠處,一個套着黑色 T 恤的男人半倚在橋欄,他融入黑夜之中,唯有那雙眼亮得驚人,牢牢地鎖定住我和宋詩的方向。
果然是許久未見的陸靳轍。
他的頭髮看上去很長時間沒有修剪了,下巴長出了細密的胡碴,本來凌厲的下頜線因爲消瘦變得愈發地明顯。
我看向宋詩。
她對着我垂眼。
罷了,我心想,有些話確實還是當面說清楚比較好。
「阮阮……」陸靳轍小心翼翼地喚我,見我沒轉身就走,才放寬心地靠近我。
「我很想你,阮阮。」
我依舊是那句話。
「沒禮貌,我現在是你長輩,你得叫我嬸嬸。」
誰想陸靳轍竟一下就跪了下來。
曾經不可一世的太子爺跪在地上,再也沒有了往日的高傲。
宋詩扭頭不願看這一幕。
陸靳轍眼中含着淚光,他試圖來抓我的手,被我躲開。
「阮阮,是我瞎了眼。
「我以爲你和那些女人一樣。怪我聽信讒言,真的以爲你是爲了錢,纔將我送回陸家的。
「我以爲我們三年來的感情還比不上那些數字。
「失憶的那三年,其實是Ţṻₒ我最幸福的三年。這些日子我反反覆覆地沉浸在夢境中,夢裏的你會牽着我的手,帶我走遍大江南北。夢裏的你會和我一起窩在幾平方米的出租屋裏,儘管屋外天寒地凍,可我只感覺得到溫暖。
「可是醒來後,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你在我身邊,哪怕住着幾千平的大院,也再也找不回獨屬於那時的溫馨了。
「你知道嗎?恢復身份的第一天,我就幫你教訓了那家抄襲你作品的公司,雖然那時候我還恨着你,但內心深處告訴我還是得這麼做。」
「阮阮,我愛你,我是真的愛你……
「我離不開你的……」
說着說着,他越來越小聲,頭也跟着垂了下來。
他其實心裏明白,我是怎麼也不可能回去的。
傷害是不可逆的,揉成一團的白紙不會恢復成原樣。
看着面前這個穿着寬大 T 恤,垂頭喪氣的陸靳轍,我不禁有些思緒飄揚。
那三年的相處確實很美好,我沒必要否認。
可當陸靳轍重新變成京圈太子爺的那一刻起,那三年便也隨着流逝的時光一塊兒消散了。
我不是個會放狠話的人。
對於現在的陸靳轍,更多的,反而只有感慨。
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陸靳轍……不,這段話應該是對時小草說的。」
時小草,是當時陸靳轍失憶時,我給他取的名字。
我本想就此將這個名字埋藏起來。
再度地把他翻出來,我還是會控制不住地神情恍惚。
我努力地不讓自己被這股情緒左右,微微地勾着脣角:
「陸靳轍。
「我從不後悔與時小草在一起的那三年時光,這是一顆可以讓人永遠埋藏在心底的星星,我也很感謝上天能讓我擁有這三年。
「但是,陸靳轍,人要向前看。
「這個世界上只會有一個時小草。」
說到這裏,我突然就釋懷了,我收回我之前的想法。
「時小草沒有消失,他也不會消失。
「你可以像我一樣,替時地小草將這段回憶珍藏起來,那既是對他的尊重,也是對這份美好的保留。
「未來的我們,都會着有更好的生活,在我們記憶深處的時小草也會有。
「答應嬸嬸,不要再糾結了,好嗎?」
陸靳轍還想再說些什麼。
可開口,只剩下無聲的淚。
他跪在原地,反覆地喃喃:
「我錯了……
「我真的錯了……」

-5-
陸靳轍沒有追上來。
宋詩蹙眉看着他,終究也沒有上前攙扶他。
而我該說的,也已經說清楚了。
我覺得我很仁至義盡了。
走出一條街道,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身高腿長的俊帥男人腳踩居家拖鞋,喘着粗氣,身上還兜着圍裙。
哪怕穿得奇形怪狀,也依舊不掩那超高的顏值。
頻頻地有路人回頭看他,甚至已然有漂亮姑娘上前問他要起了手機號。
可他任何人都沒有搭理,只是直勾勾地注視着我的方向。
我慢慢吞吞地走上去。
難得在這自信的男人眼底看到了一種名爲「不安」的情緒。
他深褐色的眼瞳抓着我,似乎是想捕捉我的真實想法。
陸彥顏抿着脣,半晌纔開口:
「大師說,我們不能離婚。」
我不動聲色地回視他:
「……讓我猜猜,那個大師,是不是姓陸?全名陸彥顏?」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我想,如果我不開口,今晚大家就都耗在這裏吧。
我向來也不喜歡彎彎繞繞,乾脆直說:
「陸彥顏,你一直以來放在心底的白月光是誰?」
陸彥顏正欲伸手拉我的手臂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反應讓我的心涼了半截,原來ṱŭⁱ,這人真的有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我情不自禁地冷下了臉:
「聽說,你拒絕那些世家小姐,不是因爲不喜歡,而是心裏面裝了個人,你在等她。
「那人是誰?」
我耐心地重複。
陸彥顏也終於明白了我生氣的緣由。
他鷹隼般的目光尖銳地射向正在幸災樂禍的宋詩。
宋詩吐了吐舌,逃也似的跑了。
「是誰?」我又問了一遍。
我在等他回答我。
「阮阮,你喫醋了!」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下一秒,一股外力襲來,有力的懷抱好似要將我揉進他的身體之中。
我聽到男人沉沉的音調,炸開在寂靜的夜。
他笑着說道:
「她叫時阮。
「我等了她十一年。」
陸彥顏將頭擱在我的肩膀。
「所幸,我等到她了。」
番外(陸彥顏)

-1-
陸彥顏從小就討厭那些條條框框。
所有人都告訴他,作爲陸家的孩子,他必須要守規矩、懂事、堅強。
他從出生起就被安排好了一切。
他的朋友只能是大院裏的孩子。
他未來的妻子只能像哥哥們一樣,娶一位門當戶對的世家小姐。
他沒有選擇的權利。
……
認識時阮,是一場狗血的意外。
他離家出走,被人販子拐上了一輛貨車。
貨車後廂很黑,導致他很晚才發現,角落還蜷縮着一個小女孩兒。
女孩兒說她非常怕黑,見到他,就好似見到了救星。
她小小的手擠進他的手掌,不願放開。
陸彥顏比女孩兒大,從小教育的原因,在遇事方面顯得更爲冷靜。
他想方設法地與人販子周旋。
可畢竟是喫了年齡小的虧。
人販子很快地就發現了他的目的,連拖帶拽地將他帶下了車。
「這小子長得比那小姑娘還要漂亮。」
那些個人脫去了他的衣服。
陸彥顏拼命地掙扎,卻遭受了一頓又一頓的毒打。
他被打得頭昏腦漲。
疼痛之際,他覺得自己就要死在這裏了。
他甚至想,就這樣死了算了,他不想再當那沒有自由的公子哥了。
視線一角,膽小的女孩兒竟然拎着一把棍子衝了出來。
力量懸殊。
她被踢飛。
又爬起來。
女孩兒撲在他的身上,嬌小的身體顫抖,可還是咬着牙試圖保護他。
直到被踢了不知道多少次,女孩兒暈了過去。
最後是怎麼得救的,他不記得了。
只是睜開眼,一向嚴厲的父親緊緊地擁住了他,嘴裏不停地念着:
「乖乖,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再也不會管你了。
「只要你幸福快樂就好。」

-2-
人販子抓住了。
他想去看望女孩兒。
可女孩兒已經被警察送回了異地的家人身邊。
他忘不掉她。
忘不掉那道拼死保護她的嬌弱身影。
陸彥顏想,等他稍微地長大一些,他就利用手裏的人脈去找她。

-3-
可陸彥顏沒有想到,他會通過時阮找到那個失蹤許久的侄子。
侄子穿着破爛的衣衫,和在陸家那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截然不同。
他笑容淳樸,不小心撞向自己時,趕忙低頭乖巧地道歉。
陸彥顏受寵若驚。
受京圈禮儀薰陶的侄子一直看不上混不吝的他。
兩個人的關係極度惡劣,平日要不是看在老爺子的面子上,壓根兒說不上幾句話。
陸靳轍怎麼可能像現在這樣,對着他低眉搭眼地道歉?
陸彥顏看着他跑遠,蹦蹦跳跳地跑向了不遠處的時阮。
陸靳轍的眼裏是怎麼也遮擋不住的愛意。
時阮長大了,跟他這些年想象的一樣,出落得愈發別緻。
她時不時地會往陸靳轍嘴裏喂些洗淨的水果,兩個人的感情看上去很好。
他看到侄子用狗尾巴草編制了一個素戒,套進了時阮的無名指。
時阮笑他幼稚。
狗尾巴草落在了地上,兩人相攜着迎着夕陽回村頭。
陸彥顏趕路趕了三天三夜。
他拖着疲憊的身體走過去,彎腰撿起了那圍成一個小圓的狗尾巴素戒。
他盯着草戒看了許久。
隨後將草戒輕輕地攥在了手裏。
思來想去,他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
作爲陸家人,他會將陸靳轍的身份告訴兩人。
但他會把選擇權交給時阮。
京城是個喫人的地方。
他不想時阮踏入。
但如果陸靳轍敢對時阮有一絲的不好,哪怕橫刀奪愛,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搶走時阮。

-4-
從京城走後,陸彥顏都費力地隱藏着自己和時阮的蹤跡。
他知道,時阮沒有那麼愛他。
他害怕只要陸靳轍見到時阮,時阮就會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他。
畢竟他們之間有着深重的誤會。
可宋詩說:
「你是沒法將一個不愛的人鎖在自己身邊的。
「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他還是放手了。
他偷偷地躲在石柱後,看着陸靳轍跪在時阮面前,而時阮的眼中也閃着淚光。
他握緊拳頭,呼吸一瞬之間變得極度困難。
然而時阮回來了。
她一步一步地走向他。
問出的話讓他控制不住地想要歡呼雀躍。
時阮喫醋了!
時阮喜歡她!
時阮是喜歡他的!
他張開雙臂將時阮護進懷裏,像護着他這輩子最重要的珍寶。
這一次,他可以大聲地告訴時阮——
我愛你。
我愛的人一直是你。
整整十一年。
我終於等到你了。
番外(陸靳轍)

-1-
陸靳轍作爲陸家金孫,京圈有名的太子爺,自小要什麼有什麼。
他什麼都不缺。
他無法忍受一個女人是帶有目的性地和自己在一起。
他的心反覆地糾結,反覆地矛盾。
他甚至想質問時阮。
爲什麼,到底爲什麼?
是還不夠愛他嗎?是他做得還不夠好嗎?還是……她壓根兒就沒愛過他。
被哄騙回陸家的那天,他茫然,他無措,他看着那一羣對着他流露出虛假關切的陌生人,他害怕。
他哭喊着叫着時阮的名字。
他衝到門口,他摔倒在地,他爬起來,繼續追趕。
可時阮頭也不回。
她上了一輛公交,把他甩在了車後。
可窗還是降了下來。
女人的眼底平靜,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
「時小草……不對,陸少,你是京圈的太子爺,你應該屬於這裏。
「你再也不需要跟着我愁喫穿住行了。
「好好地生活啊,小草。」
公交車駛離。
一輛小型轎車向他飛馳而來。
蜂擁而至的人羣前仆後繼地將他圍了起來。
劇烈的衝擊之下,帶着強烈的悲慼,他暈倒在原地。

-2-
他是在病牀轉醒的。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聽見爺爺和時阮的聲音。
「你能接受多少錢?」
「您非要給我,就給我一個億……」
徹底地醒來時,病房裏空無一人。
他想起了所有。
我赤着腳走出病房,正巧看到了拐角處的陸彥顏和宋詩。
宋詩臭着一張臉:
「這女人就是爲了錢,這不獅子大開口直接要一個億,給她錢立馬就把靳轍送回來了。
「靳轍出了車禍,她也沒什麼反應。
「什麼真愛?在金錢面前一文不值。」
後面陸彥顏說了什麼,他都聽不進去了。
他哈哈大笑,淚順着眼角滑落。
原來,三年的感情,還不如那莫須有的數字。

-3-
再度見到時阮,他控制不住地對她惡言相對。
他恨她,可他也愛她。
他企圖用恨意去替代那鋪天蓋地的愛意。
可她卻像個沒事人兒似的要嫁給自己的小叔。
她就那麼渴望錢嗎?!
不惜出賣身體,不惜犧牲色相,不惜利用她所能利用的一切。
真噁心啊。
他望着她的臉,看着她纖細的脖頸。
恨不得就這樣收緊力道,掐死她。
這樣,他就不會痛苦了。
可他下不了手。
他將她惡狠狠地推入大雨之中,既是成全她,也是成全自己。

-4-
但爲什麼……一切都會是誤會。
當得知時阮和陸彥顏領證的消息,他再也無法壓抑心底的憤怒。
他第一次質問爺爺:
「您到底,給了時阮她多少錢?」
他一向遵從世家禮儀,如此叛逆,除了失憶那會兒,還是第一次。
爺爺說:
「你出車禍的那天,嘴裏一直喃着那孩子的名字。Ţū́ₐ我沒辦法,打電話給了那孩子,說願意給她一筆錢,只要她答應來看你。
「她要了地址,到病房時,跌跌撞撞,整個人狼狽不堪,她不眠不休地陪了你幾天。
「直到醫生說,你沒事,你會醒的,她纔打算離去。
「我心裏過意不去,畢竟是她救了你一條命。便又開口問他,你能接受多少錢?
「她說給她一個億……但後來她又說,她並不缺錢,她很感謝你陪她的那三年。
「那孩子一分錢都沒要我的。
「她是個好孩子。」

-5-
他去時阮的店裏找她。
可時阮的店門關了,他等了幾夜,都沒有等到她。
他又去了時阮的出租屋。
租戶告訴他:
「人一週前就拎着行李走了。」
她會去哪兒呢?
他派人去查,可什麼都查不到,時阮的蹤跡好像被人刻意地藏起來了。
他知道是陸彥顏做的。
可他沒有資格去問陸彥顏,因爲時阮是他名正言順的過門妻子。
陸靳轍只能每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裏。
他喝得昏天黑地,喝得神志不清,好似只有這樣,他才能忘記時阮已經離開他的事實。
宋詩來拍打房門,不同的人來斥責他。
門被撬開。
光線透進去的一瞬間,恍若隔世,他眯起眼,又哭又笑地倒在地板上。
大家嚇壞了。
爺爺拄着柺杖走進來,教訓他:
「這是你作爲陸家孫子應該有的樣子嗎?!
「陸靳轍,你不要惹我生氣!
「你就一個爺爺,氣死了,你就沒爺爺了!」
陸靳轍這才勉強地將自己收拾了一頓。
可他還是在婚禮當天逃婚了。
他無法接受娶別人,他要娶的,永遠只有時阮一個人。
阮阮是他的愛人。
那是他親口說的。
他隻身一人跑去了和時阮以前待過的地方。
既然找不到時阮,他想,他就一點一點地找。
直到找到她爲止。
那些村民還在,問他,他的妻子呢?
哦他想起來了,他曾經用狗尾巴草做的戒指向時阮求過婚,時阮答應了。
他笑着回答,說她在家裏等他。
就像以前的時阮總會在村頭準備好可口的飯菜,等着他陪村民們扛着鏟子回來。
他再也無法忍受心底的思念了。
他去求了宋詩。

-6-
宋詩哭了。
他知道自己很過分。
可他沒有辦法了。
宋詩不願說,他就日日夜夜地跪在宋詩面前。
男兒膝下有黃金,他向來高傲,但都不及他的時阮。
宋詩還是心軟了。
她告訴他:
「阮阮姐現在很幸福,我不清楚她會不會願意和你說話。」
幸福這個詞,刺痛了他。
他曾也說會給她幸福,可他失約了。

-7-
他和宋詩一塊兒去了上海。
原來,她離他這麼近。
陸靳轍屏住呼吸,眼睛牢牢地抓着時阮向她走來的身影。
魂牽夢縈的人,就這樣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她白了,更豐腴Ŧũ₁了,唯有眼角眉梢間的和煦一如當年。
看到他來時,她細長的眉蹙了起來。
陸靳轍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手不知道該往哪兒擺才合適。
他變得拘謹,他害怕她會像宋詩所說的那樣,不理睬自己。
可她走上來了,她沒有走。
他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他想,是不是時阮對他還有感情?她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沒有忘記那段美好的回憶?
但他錯了。
時阮太平靜了。
她可以平靜地講出他和她的以前,她溫和地讓他把這顆星星珍藏起來,埋藏在心底。
她說他愛過時小草。
但時小草不是陸靳轍。
陸靳轍心裏太清楚了,時阮已經放下了,現在的她,很幸福。
所以她才能夠微笑着和他說出這些話。
其實剛下飛機,他四處嫌逛時,在一家超市遇見過時阮。
他急匆匆地想上前,但拐角處出來了一個英俊的男人。
是陸彥顏來接她了。
她立馬帶上了小女人般的嬌羞,小跑上去,白嫩的臉嘟着,輕輕地捶着男人的肩膀。
男人抓住她的手。
彎腰吻吻她的側臉。
……
陸靳轍不知道那天的自己是怎麼離開的。
他只是第一次那麼深刻地意識到,他要失去他心底的珍寶了。
後記的後記
我在新聞上看到了一則消息。
京圈太子爺陸靳轍爲了支持各地的非遺文化,捐款了一個億,並四處走訪,找到了無數地區即將絕跡的手藝人。
他還無償地開設了學習非遺文化手藝的興趣班。
那是我和時小草說過的夢想。
一隻肉嘟嘟小手拽了拽我的指尖。
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兒朝着我噘嘴:
「媽媽,你能不能認真點兒教我呀?」
我回過神,笑着揉揉她的腦袋,把着女兒的手帶她穿針引線。
風鈴聲響起。
一羣人浩浩蕩蕩地走了進來。
陸彥顏最先上前,如往常那樣輕吻我的額:
「老婆你看看我帶着誰來了?」
我抬眼望過去。
「阮阮姐!」
「阮阮阿姨!」
屋外滲透的陽光正好。
我迎着暖意,幸福地笑了起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7 分享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