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男友

我 21 歲,大四學生,寶馬 X7,全款,不靠父母。
全靠隔壁兩桌體育生打架飛的酒瓶子。
而我剛巧伸了個頭。
那酒瓶子。
原本是衝着我身後體院的系草去的。

-1-
「臥槽!孫子!你看着點扔啊!」
隔壁沒動手的男生們衝着扔瓶子那桌叫罵道。
紛亂的人影和嘈雜聲中,我呆愣愣地坐着。
頭上一股熱流湧下來。
沒動手那桌其中一個男生反應很快。
起身走來,手臂一抬掀起 T 恤衣角。
露出美妙絕倫的鯊魚線。
過分了啊?
我都這個樣子了還色誘我!
趁我病,要我命?
男生將身上的白 T 揉成一團壓在我的傷口上。
男聲低道:「別動。」
要命了。
在這麼危急的情況下。
我被麥色的腹肌和這張帥臉晃得更加頭暈眼花。
連鼻子下面好像都在開始飆血。
他彎下腰沉着嗓子道:「已經叫救護車了。」
我:「……」
我怎麼感覺血流得更暢快了?
五分鐘,救護車趕到。
喫飯的地方是老院子裏的大排檔,救護車進不來。
我血流滿面,還強撐着自己走。
把衣服脫給我壓傷口的帥哥剛喊了另外一個朋友來扶我。
自己去旁邊借了朋友一件襯衣外套套上。
轉頭就看到我在走路。
壓着火衝他朋友爆了句粗口。
「你他媽長點腦子成不?
「人都傷成這樣了還敢讓她自己走路?」

-2-
上救護車後,我朋友本來想跟車。
那帥哥卻直接先上了車。
我朋友:「??」
帥哥垂着眼皮按手機撥電話,輕描淡寫。
「我家裏人是附近醫院神經科的醫生。」
我弱弱道:「我挺清醒的,應該沒傷到腦子裏面……吧?」
他看我一眼,黑色的眸子裏辨不出來情緒。
說的話卻很扎心:「流鼻血了,說不準。」
我覺得他莫名眼熟,一時想不起來名字,只知道這人好像是體院的系草。
男生電話響了。
那頭嗓門奇大無比連我都能聽到:「夜哥!我靠!你就走了?接下來怎麼辦啊?!」
啊,想起來了。
時夜。
我們寢室有個妹子做夢都叫過他名字。
時夜偏頭用肩固定夾住手機。
漫不經心地拿紙擦着手指上沾到的血。
那手指又長又細又骨節分明……
咳,偏題了。
時夜:「報警。
「還有,扔瓶子那個給我看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頭暈得厲害,我好像從他的吐字間聽到一絲冷靜的狠戾。
「看不住,也得給我摁住了。」
對面的人似乎吆喝了幾聲,剩下的我也就聽不清了。
因爲我昏睡了過去。

-3-
醒來後我看到白花花的單人病房。
環境挺不錯。
門口玻璃窗上能看到一個男生靠着牆在跟醫生講話。
是時夜。
醫生一臉的凝重,還往我這邊看了眼。
還拍了拍時夜的肩膀。
我心裏咯噔一下。
我完了。
看醫生這表情神態,我是要活不了了嗎?
時夜推門進來的時候,我抖着脣:「沒事,你說吧,我承受得了。」
時夜:「??」
過了會兒他好像明白過來了,抱臂倚在門口:「嗯,情況不太好。要我通知你家人來?」
我哇的一聲哭出來:「不、不用了……」
我哭得直打嗝:「我想靜靜……」
「中度腦震盪。」
時夜臉上閃過一絲好笑,然後坐到我對面的沙發上隨手拿起刀給我削蘋果。
我立馬收口:「中度腦震盪?」
他垂着眼認真削蘋果,睫毛黑羽一樣,神色淡淡:「嗯。」
我掀被子就準備下牀:「那不嚴重的話我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開玩笑,這醫院是我這種窮人住得起的嗎?
看這單人病房的設施應該也是私立醫院,一天住下來估計都得好幾百。
時夜削完蘋果,我伸出手:「謝謝。」
然而蘋果已經放在他那張薄脣上,還咔嚓咬了一口。
時夜:「?」
我:「……」
也是,系草能送我一個陌生人來醫院已經是一件稀奇事了。
怎麼可能還給我削蘋果?
騷瑞,是我自我感覺良好了。
鑑於眼下我跟他無話可說的狀態,我向他道謝:「那個……謝謝你送我來醫院,麻煩你了,醫藥費多少,我付給你。」

-4-
時夜靠在沙發上玩手機,聽到我這麼說又用奇怪的眼神掃我一眼。
「醫藥費?
「扔瓶子那人本來是衝我的,誤傷到你了。」
我:「emmmmm……」
嗐,難怪時夜會送我來醫院。
原來只是可憐我這個冤大頭。
腦子裏原有的那些浪漫小說劇情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時夜把我手機拿過來,然後打開什麼軟件衝我臉掃了一下。
「支付寶到賬五萬元。」
到賬的金幣聲太清脆了!
我抽氣:「你你你幹嘛?」
「扔瓶子那男的轉的。」時夜反手搭在沙發椅背上,蹺着腿,臉上露出一種狐狸樣的得逞微笑。
他甚至還丟給我一把寶馬車鑰匙。
「除了錢,他的車也抵給你了。」
我被金錢砸得措手不及,懵道:「不至於吧?」
時夜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看起來有點疲憊。
「很至於。
「或者說你想追究他的刑事責任?」
時夜站起身來:「都可以,剛好我哥是律師。」
我:「不、不用了……
「反正也不是特別嚴重,而且他已經賠償了。」
時夜的臉色卻突然冷了下來。
他快步走近,俯下身子直視我,還有點咬牙切齒的感覺。
「不嚴重?金樂,縫了十二針還不夠嚴重是吧?
「那你說說,哪種纔算嚴重?」

-5-
腦門上開個大洞?
我沒敢說出來,他此時看起來兇兇的不太好說話的樣子。
我的重點卻偏了:「你怎麼知道我名字的?」
還沒聽到答案。
病房門被人一把推開,我寢室的姐妹們像七仙女兒一樣姍姍來遲翩然而至。
看到我頭被包得像個繭一樣。
一時間病房裏哭爹喊娘,上演了一幕生離死別的場面。
時夜好像有點兒受不了這麼吵。
等我們哭完後,才發現病房裏的男生不見了。
寢室的姐妹:「我聽貝貝說是時夜送你來醫院的?啥情況啊?這可是時夜啊!可不是街邊那些湊合長的男人啊!」
當寢室姐妹的眼神逐漸變質到猥瑣。
我把事情全交代了。
包括我暴富的事。
姐妹一臉羨慕:「還有這好事?!我決定從今天起我天天去蹲大排檔!
「不過還好砸的不是你的胸,你出了名的胸大無腦,要腦子那玩意兒也沒用,值了值了!」
我:「……」
再見吧,室友,今夜我就要遠航。
另一個暗戀過時夜的妹子:「我咋遇不上這好事兒?太可惜了,被砸的要是我該多好。」
我:「??」
妹子又嘆了聲:「不過還好我移情別戀了,時夜這塊硬骨頭太難啃,樂樂,我看好你喲!」

-6-
我突然想起大一的時候我還幫妹子去給時夜遞過一次情書。
結果我遞錯了人,又跑回籃球場找時夜,人早就走了。
這麼丟臉的事還好沒人知道。
時夜更不可能知道。
我從病牀上爬起來收拾東西準備出院跟室友回學校。
室友們去外面等我。
門開了。
時夜返回。
我:「你怎麼又回來了?」
時夜掀起眼皮看我:「我就沒走。」
「想出院?」他重新在沙發上坐下,把手裏拎的保溫盒打開,是粥和小菜。
我點頭:「明天社團有活動,得回去準備。」
時夜伸長腿,把粥推到我面前,又開始玩手機:「請假。」
嘖,這語氣,這態度。
就像我的老父親一樣。
我不大願意,嘴裏嘀嘀咕咕。
時夜居然調轉坐姿,支着長腿往後一躺。
一手枕在腦後闔上眼皮假寐:「醫生的意思。
「住院觀察三天。」
住院觀察我能理解,可是大哥爲啥你一副準備在這裏睡大覺的樣子啊?!!
我弱聲弱氣道:「你不回去嗎?」
時夜聲音夾着點沙啞的鼻音,略含糊:「你一個人晚上出點事兒怎麼辦?」
嘖嘖。
校園小道消息一點都不準!
大佬分明就是熱心市民啊喂!!

-7-
「其實我可以讓室友陪的……」我勉強掙扎了一下。
孤男寡女,初次見面,這多不好意思吼!
時夜:「萬一你半夜暈倒,女生扛得動?」
他說得好理直氣壯,我無言以對並默認同意了他的話。
有生之年系列,系草大佬竟然在醫院給我陪牀。
我激動得翻來覆去睡不着。
當然更多的是緊張和疑惑。
還有頭疼。
傷口針扎一樣的脹痛一陣陣地席捲而來。
半夜咬着手背不讓自己疼出聲來。
忽而有人影籠罩着我。
昏昏欲睡間我聽到時夜的聲音,聲音比白天柔和了一些:「金樂,起來把藥喫了。」
他扶我坐起來給我喂藥遞水。
大佬好貼心,跟傳聞中的高冷酷蓋一點也不符合啊?
我啞着嗓子問他:「我吵到你了?」
「沒。」他垂着手臂安靜等我喝完水拿走杯子。
病房燈光昏暗,我看不清楚他的臉。
過了會兒他又補了句。
「認牀而已。」

-8-
一股愧疚油然而生。
我眼巴巴地看着他。
可能是我慈愛的眼神肉麻到他了,時夜抬眼,拿走水杯往外走。
「我抽菸,有事喊護士。」
我:「好。」
快到門口時,他的聲音遠遠響起卻又無比清晰。
「疼就喊出來。
「別咬自己。」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時夜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我好像聽到心臟被什麼東西射中的聲音。
臉和耳朵在黑暗中隱隱燒起來。
難怪喜歡時夜的人這麼多。
這樣外冷內熱的帥哥誰抵得住啊?
只不過我很清楚一點。
時夜這樣的人,是毒,是癮。
平凡人一旦沾染上了,得不到回應將會陷入萬劫不復。
第三天我喫湯包的時候不小心灑了一身的湯汁。
趁時夜出去辦事的時候,我沒忍住去衛生間簡單衝了個澡。
這一身濃郁的蔥花包子味,還有臭
我已經開始想逃避時夜了。
試問誰不想在一個帥哥面前留下一個美美的印象啊?
只是頭肯定是衝不了,沒法沾水。
衝到一半的時候,我就聽到時夜敲門的聲音。
「金樂?」

-9-
嚇得我手裏的香皂出溜一下滑了出去。
我清了下嗓子,故作鎮定:「我洗澡。」
外面沉默五秒鐘後。
時夜低沉的聲音只說了幾個字。
「你是找死嗎?」
隔着門我都能感覺到時夜強大的氣場和壓力。
儘管他再三叮囑我不要沾水,不要碰到傷口。
眼下可能是覺得自己的話被我當耳旁風了才這麼生氣。
我撿起香皂瑟瑟發抖:「剛纔湯灑身上了,所以才洗澡的。」
時夜嗯了聲。
「快點。」
洗完後,我發現了一個致命的事情。
我的換洗衣服少了條褲子。
我也實在是沒想到時夜這一趟這麼快就回來了。
「時夜,咳,能幫我拿下褲子嗎?」

-10-
外頭響起腳步聲。
很快門就被扣響。
我開了條門縫,把手伸出去晃了晃。
「時夜?」
不知道他在幹嘛,等了會兒我才感覺到柔軟的布料觸到我的掌心。
我抓過來的時候似乎還蹭到了他的手指。
光滑細膩又柔軟。
我像被火燙到了一樣飛快地縮了回來。
「謝、謝了。」
外頭依舊沉默。
我估計這次出院後時夜可能再也不想見到我,我這人事兒太多了。
等我洗完,病房裏的時夜靠在窗戶邊在接電話,神色略慵懶。
語氣卻說不出來地柔軟。
有點像……在跟女朋友打電話?
我好像忽略了一件事。
時夜到底有沒有女朋友?
人家要是有女朋友的話,我一直麻煩別人也不太好。
等他打完電話,我沒忍住問:「那個……時夜,你有女朋友嗎?」

-11-
時夜正在低頭單手刷手機,嘴裏叼着根棍兒。
走近了我纔看清他叼的是棒棒糖。
棒棒糖?
面無表情叼着棒棒糖的大佬,看起來……有點溫順。
時夜冷不丁抬起頭來看着我,眯了眯眼。
「你想追我?」
我差點兒被他的腦洞、自己的口水給嗆死在病房裏。
不過好像也不奇怪。
喜歡時夜的人那麼多,有段時間聽室友說,她在食堂見到時夜就喫頓飯。
來了三撥女生表白。
網上也經常能刷到偷拍時夜的野生帥哥視頻。
可我就算再膽大包天也不敢有那想法啊。
雖說才相處三天,時夜這人真的好得沒話說。
我剛想開口否認。
時夜嘎嘣一聲咬碎了糖,將小棍扔進垃圾桶。
臉色平靜如常,卻語出驚人。
他舔了舔脣角的甜蜜糖漬,啞聲道:「也不是不可以。」

-12-
「哈ƭű̂ⁱ?」
我感覺自己應該是出現了幻聽。
論長相,我絕不可能是那種能讓人一見鍾情的料啊。
時夜怎麼可能會看上我?
他圖我啥啊?
圖我這三天不洗頭不洗澡?還是圖我的五萬塊和寶馬車?
據我所知,時夜家是富二代。
這事兒不對勁。
我:「我、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時夜卻好像不高興了。
幾步上前來,把我逼退到沙發上坐下。
「對我沒意思?」
這一副霸王硬上弓的兇悍樣子,我能說啥?
我吭哧道:「說出去誰信啊,我又不好看……」
我室友當時放棄時夜的時候也是聽說時夜只喜歡美女。
長得仙仙兒的那種款。
時夜聽明白我的意思了。
半晌後他笑起來,身子後撤了點,居高臨下地看着我。
漂亮的男生脣角勾着弧度,語氣意味深長。
原本黑沉沉的瞳仁裏好像染上了一些別的顏色。眼神在我身上從頭到腳掃了一遍。
「金樂,自信點。
「你有身材。」

-13-
我腦袋轟隆隆一聲猶如天雷滾滾。
這他媽說的是人話嗎?
這麼直白的嗎!
可是羞恥的是,如果換個人我肯定哐哐跳過去砸他腦袋。
可這是時夜啊。
光用一張臉就能迷惑你全部心神的時夜。
可我不知道是喜還是憂。
我被系草看上了。
只是他看上的不是我的臉,而是我的身材。
造孽啊……
然後三天後,出院的時候我就脫了單。
時夜成了我的男朋友。
我室友們直呼我轉運了,砸個腦袋,又是錢又是車。
還天降了一個帥比男友。
絕了。
只是這段戀愛我談得不太安心,總是覺得時夜其實對我沒啥感覺。
可能就是出於男人的正常那啥反應纔有了一些別的想法。
所以每次我倆約會的時候走着走着突然就親上了。
或者是去私人電影院看電影的時候。
我好像都能感覺到時夜情緒上的一些微妙的變化。
時夜捏着我的後頸,把我壓在角落裏親。
氣息紊亂,咬得我舌尖隱隱作痛。
「在一起,好不好?」

-14-
我知道他在說什麼。
他想睡我。
可體院的渣男千千萬。
誰知道時夜會不會一睡到我就把我給甩了。
爲了不讓這場刺激又充滿了甜蜜的戀愛早早結束,我故意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他。
只是時間一長。
是個正常男人可能也受不了我了。
我能感覺到時夜好像對我的熱情在慢慢消退,我倆約會的次數越來越少。
他也不怎麼愛碰我了。
我隱隱覺得,我倆可能要完蛋了。
寢室的姐姐兒勸我:「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喜歡就上啊。
「你這樣吊人家胃口,時夜那種男生一看就是很生猛的好吧,再拖下去,對方遲早得萎了。」
我有點不樂意。
「可他如果真的只是喜歡我的身材,那這樣的感情真的還不如不要。」

-15-
可是我又捨不得。
我倆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連視頻的時間也很短。
以前視頻時夜能聽我聊到大半夜。
現在我剛開了個頭,時夜就靠着牀頭懶洋洋地打哈欠。
「你很累嗎?」
時夜嗯了聲,半闔着眼皮看手機,看起來好像又是在跟誰發短信:「我先睡了,明天不送你上課了。」
我其實很想問他爲什麼不送我去上課。
但我忍住了。
我覺得問了他應該也不會告訴我。
當初要是能堅持自己的想法就好了。
也不至於現如今被時夜喫得死死的。
過了幾天,有個人找上了我。
是當初那個砸破我頭的男生,叫胡天宇。
高高大大的個子,卻不怎麼敢看我眼睛。
其實當時一出院我就把車鑰匙還給他了,賠償金完全夠了。
車子也確實有點太貴重了。
胡天宇又想把車給我。
「主要是這事我確實很過意不去,這事吧,我也不敢告訴我父母,幸好也謝謝你不追究,要不然我可能被學校直接開除了。
「我手頭就這麼點現金,你這麼嚴重的傷,我只能把車也抵給你才能安心。」

-16-
我擺手。
「其實也還好啦,都過去了,沒事的。」
胡天宇一臉的愧疚:「是你太好說話了,重度腦震盪,這麼嚴重的傷,一不小心可能就……」
「重度腦震盪?」我懵,「可我是中度腦震盪啊……」
胡天宇也懵了:「可時夜說是重度……靠,又被他耍了。」
我:「……」
沒想到時夜能這麼狗。
胡天宇撓頭:「不過也還是很抱歉啊,如果你以後有什麼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啊,我會負責的。」
我點頭。
胡天宇送我走到寢室樓下。
「你真跟時夜在一起了啊?」
我又點頭:「對。」
胡天宇看起來欲言又止:「你不要怪我話多,如果你還沒有很喜歡時夜的話,最好早點跟他分……」
遠遠的,我看到了寢室樓下靠着牆角抽菸的時夜。
他呼出一口白霧。
掐滅菸頭,朝我們走過來。

-17-
胡天宇一看到時夜,聲音立刻就不怎麼和善了。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那我先走了,改天聊。」
我看着時夜一步一步走來的樣子。
原本我臉上的笑隨着他的走近,逐漸消失。
時夜的眼神,漠然到極致。
我沒骨氣地抖了抖:「怎、怎麼了?」
時夜看了眼胡天宇走遠的方向。
「他找你做什麼。」
「他又想把車賠給我。」我攤手,「誰讓你騙他的,他都要愧疚死了。」
時夜嗤笑一聲,譏誚道。
「那是他活該。」
這是第二次我見到渾身戾氣的時夜,陌生的時夜。
時夜拿過我手機,調出胡天宇的微信,直接拉黑。
我也有點不舒服了:「你怎麼了啊,好端端地生這麼大氣?」
時夜原本是走在我前頭的,扭頭盯着我。
「打我女朋友主意我能忍?」

-18-
「啊?」我又被錘了一記雷神之錘,「你是不是想多了啊?」
時夜笑了聲:「改天聊這事。」
我腦子有點轉不過來。
感覺這些人怎麼盡神ƭúₚ神祕祕的?
晚上時夜陪我喫完飯就回了寢室。
我想起時夜白天的話。
突然記起來好像是一直有一個人老是在給我寫情書。
字很醜,還不留名字。
文字也不怎麼通順。
我在櫃子裏翻了一陣,還好那些情書我沒扔。
我在紙的背面終於找到了蛛絲馬跡。
蒼蠅大小的字跡留言:「hty。」
胡天宇。
真的不知道爲什麼,這種老掉牙從書上抄下來的詩我簡直毫無波動。
甚至有點無語。
還有錯別字。
我把這些情書打包寄回給了胡天宇,只給他回了謝謝兩個字。
原本以爲這事兒就這麼結束了。
隔了兩天,胡天宇在寢室樓下等我。

-19-
他帶我去了一個地方。
「我不想去。」我拒絕,「胡天宇,謝謝你的喜歡。
「但是我有男朋友了。」
胡天宇卻突然沒頭沒腦地提了句。
「時夜以前有個女朋友,你知道嗎?」
我故作鎮定。
「知道啊,都什麼年代了,他這樣的男生談過女朋友,也不奇怪。
「像我這麼平平無奇的女生以前都談過兩個呢。」
其實我還是有點緊張的。
我隱隱覺得,這種事,往往從別的人嘴裏說出來。
就像是一個炸彈一樣。
輕則傷痕累累。
重則粉身碎骨。
「那女生叫祝煙輕。」
「時夜很早就跟祝煙輕在一起了,他們倆以前是我們學校出了名的一對兒。
「兩家家長都默認了打算送他們出國讀書,學完後直接回來結婚。」
我心裏開始泛起酸澀感,卻強撐着若無其事。
「哦,所以呢?」
胡天宇開着他那輛寶馬,他把車門打開。
他的意思很明顯,要想繼續聽故事,那就先上車。

-20-
我看了眼時間。
這個點兒時夜應該訓練完來接我去喫飯。
但不知道爲什麼他遲到了。
我給他打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掛了。
幾秒鐘後他回了條消息。
「有事,不過來了。
「去喫飯,乖。」
很沒骨氣地,一看到後面那幾個字我滿滿的怨懟又跑了個無影無蹤。
對胡天宇明目張膽的挑釁和別有用心,我也好像突然有了面對的勇氣。
自己的男朋友都不信,我還能信誰?
按照小說裏的套路,這個胡天宇顯然就是來挑撥離間增加劇情的。
小配角,我會怕?
我果斷選擇上車。
胡天宇笑道:「你就是這樣,看着軟妹子一個。
「其實還挺勇的。」
我搭了聲腔:「你還沒講完。」
胡天宇:「看來你還是很介意的。」
我:「純屬好奇。」
胡天宇又笑:「想知道他們爲什麼分手了嗎?」

-21-
關鍵時刻我這腦子又走了神。
我突然想起來時夜的小指內側有個模糊的黑色紋身。
我之前一直以爲是「N」,現在想來應該是「Z」了,祝煙輕的姓。
啊,該死。
我只是這麼一聽說,就已經難以控制地開始瘋狂嫉妒這個素未謀面的女生了。
嗚嗚嗚……她的名字都好好聽!
不像我,從人到名字簡直平庸到了極致。
丟進人羣裏要是迷了路,時夜打着電筒都得找半天的那種。
可我還是很不要臉地想。
不能妄自菲薄,畢竟現在站在時夜身邊的人。
是我。
而他前女友的事,他沒提過,那一定是他不想提。
是他的禁忌。
可是說不好奇,是假的。
我咳嗽一聲,假裝隨意:「爲什麼分手?」
胡天宇發動車子,車子開出去後,當我以爲他不會回答的時候。
胡天宇說話了。
「祝煙輕跟我一個哥們兒睡了。」

-22-
我覺得我就像那個瓜田裏的猹。
然後我又用我不怎麼靈光的腦子想了好一會兒。
「你撒謊。」
時夜這麼優秀,哪個女的這麼想不開給他戴綠帽啊?!
胡天宇笑得卻很坦然。
「我知道你不信,我也不怎麼信,但這就是事實。」
他又補了句。
「睡了還不止一次。」
我突然賊心疼時夜,恨不得立刻飛回他身邊。
然後把他親親抱抱舉高高。
這麼帥!這麼細心體貼的時夜!
居然被綠過!!
沒天理啊啊啊啊!!!
我感覺腦子裏能接受的信息量即將多到爆炸的時候,胡天宇又往裏面硬塞了句。
這一句我好半天才消化完。
「然後祝煙輕就跟我哥們兒一起出國了。
「上週剛回國,她把我Ŧūₐ哥們兒甩了。」
兩分鐘後,我感覺身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原來,這句話纔是重點。

-23-
胡天宇的車子慢悠悠地開着。
似乎在把我帶到一個很可怕的地方去。
雖然我腦子確實不怎麼好使,但也不至於蠢。
「你停車,剩下的我不想聽了。」我去拉車門,「時夜的事,雖然很多我都不知道。
「但是都過去了,我不介意。」
車門是鎖着的。
車速也突然猛然加快。
我嚇得夾緊屁股和腿,一動也不敢動。
車子最後在一處高級公寓樓下停了下來。
胡天宇打開車門鎖,指着二樓燈亮起的方向。
「金樂,你的時夜,跟我哥們兒的女朋友祝煙輕待在那間屋子裏。
「已經三天了。」
我耳朵裏面開始起了轟鳴聲。
也看到了時夜的那輛越野車,那是他爸送給他的。
有一次他還跟我說這車顏色難看,他準備送去改改色。
但我依稀能聽到胡天宇還在說話。
「金樂,我只是不想看你把感情浪費在一個根本不屬於你的人身上。
「我喜歡你,今年開學迎新晚會上你跳了曲古典舞。
「我就一見鍾情了。」

-24-
去他媽的一見鍾情。
不就是覺得我胸大嗎?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魔怔了,聽到時夜以外的男生說這些話會覺得反胃。
但是時夜……
我根本不相信他是一腳踏兩隻船的人。
巧的是。
我接到了時夜的電話。
響了一遍,不知道是慫還是怎麼地。
我沒接。
響第二遍的時候。
我接了。
那頭時夜的聲線格外澀啞,聽起來像是剛抽完煙。
「怎麼不接電話?」時夜那頭還有關門的聲音。
洗手聲。
馬桶沖水聲。
我心臟怦怦跳,很想大聲質問他。
你是不是去祝煙輕那兒了?
可是我沒能問出來:「噢,剛剛手機靜音了,沒聽到。」
時夜笑了聲,聲音有點飄渺和疲憊。
「還以爲你手機丟了。」

-25-
之前我手機丟過一次。
我在商場上廁所,時夜去外面抽菸,從廁所出來的時候我逛了兩家店。
然後就迷了路,手機也丟了。
辛辛苦苦攢了半學期錢買的手機就這麼丟了。
我慌不擇路隨手就抓了一個路人藉手機。
那男人跟同伴擠眉弄眼的。
「喲,小姑娘家家的現在都這麼開放的嗎?
「喜歡就說喜歡,藉手機是不是想留微信啊?」
一邊說一邊還用不乾不淨的眼神往我胸口瞟。
「還是大學生吧?」
我又急又氣,當場就哭了起來。
不過哭的原因主要是因爲手機丟了肉疼的。
剛哭了兩聲。
那男的怕我引來保安,慌慌張張地道歉:「哎喲,這妹子怎麼這麼不經逗呢?
「我跟你開個玩笑而已嘛,吶吶吶,手機借你。」
我不接。
還往後縮。Ṫū́₂
那男的來抓我手,把他手機往我手裏塞。
下一秒。
我就聽到時夜的聲音驟然天降,裹帶着無禮和蠻橫。
「禿子。
「手往哪兒放呢?」

-26-
時夜這人,腹黑嘴毒的功夫我是見識過的。
他自從這次跟我談了戀愛之後,成功狗到讓他自己被踢出了宿舍聊天羣。
我問他幹嘛要這麼狗。
時夜神色平靜,理所應當:
「你好像搞錯了。
「狗沒有女朋友,我有。」
我:「……」
活該被踢出宿舍聊天羣。
而眼下這個普信中年男,後腦勺上幾根稀疏的毛髮勉強遮住頭皮。
有幾根還耷拉了下來,十分銷魂。
我當場就爆笑出聲。
全然忘了上一秒我還在嗷嗷哭。
時夜站在兩米開外,原本向下抿着的脣角,在看到我嘻嘻笑起來後。
也逐漸有了溫暖的弧度。
回去的路上我問他,怎麼亂罵人。
「萬一那禿ẗú₍子打你怎麼辦?」

-27-
時夜瞥我一眼,懶懶道:
「金樂,你是不是腦子有點兒轉不過來?
「你男朋友我,十個禿子都打得過。」
雖然他這話有裝逼的嫌疑。
但我不得不承認,是實話。
我沒忍住戳了下他的胳膊。
半硬軟彈又極富觸感的健康肌肉,跟那種硬邦邦的不一樣。
讓人慾罷不能,摸了還想 rua。
車子一個急剎。
車停靠在路邊。
夜色撩人。
時夜抬手就掐着我的後頸,把我狠狠往他懷裏一摁。
呼吸相觸,他的指腹蹭過我脖子上的皮膚。
我覺得癢,往後縮還亂動。
「金樂。」
他的話裏有警告:「再亂動我就當畜生了。」
親完後,我有點兒無語。
「你怎麼膚淺!要是我沒身材的話你是不是根本都不會多看我一眼?
「那大街上那麼多辣妹你看得過來嗎?!」
他繼續開車,神色是一臉饜足後的慵懶。
「少冤枉我,我也只是因爲你才變得這麼膚淺。」
我腦子轉不過來,在思考他這句話的意思。
他嘴欠了句:「少看點言情小說。」
他媽的……
好氣啊。
快到學校的時候他又補了句。
「不過現在就算你沒身材。
「我還是隻會看你。」

-28-
走散那事過了沒兩天,我手機就找回來了。
時夜還給我手機上裝了一款情侶定位軟件。
定位軟件!
我一邊跟時夜繼續說話:「手機沒丟。」
時夜嗯了聲。
我點開那個軟件。
圖標緩衝幾秒鐘後,時夜的頭像顯示在了附近。
我心都要碎了。
喉嚨處立刻就哽咽起來,不過我馬上捂住聽筒。
他應該沒聽見。
ťū́₄時夜又問了句。
「飯喫了?」
我也嗯了聲。
時夜那頭又是良久的沉默。
半晌後,時夜忽然重新開口:「樂樂。
「過兩天咱們聊聊。」
我已經要憋不住了。
我看向公寓的方向。
二樓客廳燈突然暗下來,緊接着臥室的燈開了。
依稀能看到一個長頭髮身材姣好的女生身影在裏面晃動。
「好。」我答道。
那邊很快就掛了。

-29-
我回到胡天宇的車上。
腳脖子發軟,幾乎快站不住了。
我是萬萬沒想到,我真的會陷得這麼快。
胡天宇送我回學校,問我:「怎麼樣?現在信我了吧。」
我看着街上飛馳的路燈和人影,腦子空空如也。
我:「這種事,當面聊一聊最好。
「我想聽聽他怎麼解釋。」
胡天宇臉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然後把他手機丟給我。
「微信消息最新那條,自己看。」
我找到那條消息,居然是段視頻。
視頻拍得混亂,角度也不好。
嘈雜的環境聲裏,我還是認出了時夜的聲音。
他應該是衝着胡天宇說的話,開口就是濃重的火藥味:「賤不賤?」
胡天宇:「時夜,張宇想跟你見面,道個歉,這事兒就了了不行?」
時夜的聲音陰冷又暴躁。
「滾,蛋。」
中間有一段聲音很模糊,可能是沒錄清。
十幾秒後時夜又說話了。
「喜歡後面那女生?」
「巧了,我也看上她了。」

-30-
最後模糊的鏡頭轉到時夜那邊。
時夜衝胡天宇做了個手勢。
語氣裏是不可一世的囂張和挑釁。
「三天到手。」
緊接着就是胡天宇暴起,抓起一個酒瓶子朝時夜那邊扔過去。
後面的也不用看了。
捱了一記瓶子的我呆若木雞。
樣子蠢得沒法看。
我把手機還給胡天宇,正好也到了寢室樓下了。
胡天宇一直在看我的表情,他可能以爲我會崩潰大哭。
「金樂,要是難受的話就告訴我。」
「不用了,謝謝。」我平靜地看着他,「謝謝你。
「只是我現在只想回寢室休息。」
我感覺自己腦子可能是還沒緩衝過來。
我慢吞吞地回到寢室,洗臉,漱口,換衣服。
然後睡覺。
直到凌晨兩點。
寢室裏突然爆發出一聲殺豬樣撕心裂肺的哭聲。
驚得寢室姐妹兒差點嚇得從牀上滾下來。
那是我的。

-31-
近天亮的時候,我腫着核桃眼給時夜發去了分手短信。
然後把我跟他之間所有的聯繫統統斬斷拉黑刪除。
我甚至還抱有一絲絲幻想。
第二天時夜會出現在我寢室樓下,帶着我喜歡喫、他一直嫌味兒大的小籠包早餐。
每次喫完親完我後還嫌棄我嘴裏有味兒。
有毒。
我怎麼這麼欠。
還能這樣想他。
天亮的時候我卻收到時夜的回覆。
他說:「好。」
只此一字,卻如同萬箭穿心。
我直接就被氣得又開始哇哇哭。
哭到後面,都不只打嗝了。
都哭到開始乾嘔。
我寢室姐妹雖然很同情我,但也很少看到我這種哭到乾嘔的。
想笑又不敢笑。
姐妹:「樂啊,天下男人千千萬,還有更好的在等你呢。
「別哭了啊,再哭你前天的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我想了下,收斂了點哭聲。
本來就因爲長胖了被老師勒令節食,好不容易喫的欺騙餐要真吐出來了怪可惜的。
大概是我最近專業課上過得太順利了,我被選中這次的壓軸曲目跳獨舞。
感情上受到的挫折堪比狗血電視劇。
在練功房壓腿熱身的時候,我刷手機視頻。
收到一條好友申請。
「我是 ZYQ。」

-32-
我腳下嘎嘣一下,一個趔趄崴了腳。
是祝煙輕。
儘管她的頭像什麼都看不出來,但這微信名簡潔而明瞭。
理智告訴我不能加。
但好奇心仍舊促使我點了通過。
半個小時過去,姐妹給我拿了冰塊敷腳踝。
我重新點開對話框。
對方仍舊沒有什麼動靜。
加了我又不說話,好奇怪啊。
姐妹問我:「怎麼又開始心不在焉的了,你這回的獨舞要上點心啊,我聽說有這次的演出會考覈,還關係到出國進修的名額哦。」
我:「你是從哪兒看出我有那個經濟實力出國讀書的?」
姐妹恨鐵不成鋼的臉:「學校有補助的啊親!豬腦袋!」
她這一句話,讓我多了點想要逃離的心思。
出國?
一個遙遠好像又近在咫尺的事情。
只是眼下,這個祝煙輕。
究竟想要做什麼?
我問姐妹:「時夜的前女友加我了,又不說話,我要怎麼辦?」
姐妹靠了聲,拿過手機。
翻了會兒重新扔給我:「你的戀愛腦化水了嗎?!看看她朋友圈啊靠!」

-33-
朋友圈裏記錄的好像也只是些平淡無奇的小事。
可仔細看看,分明也不平淡。
ZYQ:「今天很難受,早上一起牀腦子就疼得快炸開來。」
配圖是一杯冒着熱氣的白水,還有一小盒藥。
ZYQ:「我曾經以爲失去的是世界,但仔細想想,好像世界根本沒時間管我,我再仔細想想,其實你纔是世界。」
配圖是玻璃窗和外面的藍天。
可我眼尖地看到,玻璃窗上倒映出來的不只是一個女生。
好像還有一個寬肩高大的男生影子。
我的心臟已經開始又在抽痛了。
然後就是最新的那條,也是我跟時夜說分手的那天。
她拍了張自己手的照片。
那手蒼白纖細,也沒什麼血色。
像那種西方古堡裏的吸血鬼美人,滿滿的頹廢糜豔感。
她的手旁邊有一個男生的右手。
男生的右手就放在那裏,雖然兩人也沒挨在一起。
手與手之間也隔着一定的距離。
男生的手也好看,骨節分明,皮膚下的青筋微微凸起。
指甲整齊乾淨。
就是小指內側。
有一個模糊的紋身。
ZYQ 的配文:「儘管我知道我們各自朝世界的彼端奔赴前行,但好在是,我只要一回頭,你就在那裏。」

-34-
我發誓。
雖然我從小到大都有個好哭佬的外號,但加起來都沒有今天哭得這麼慘。
我姐妹抱着我,勉強撐着我,最後還是被我帶倒在地。
我因爲腳崴了使不上勁兒。
乾脆睡在練功房的地上號啕大哭。
姐妹兒無奈:「怎麼看着溫溫柔柔的一個女生,哭起來跟牛叫一樣……」
我更傷心了:「那能怪我嗎!……嗚啊啊啊啊啊……」
姐妹兒:「不怪你不怪你,怪時夜!渣男!」
姐妹突然忿忿起身:「實在不行,我們找人揍他一頓!」
我也坐起來擤鼻涕:「打得過嗎?」
姐妹:「那!我們找人寫小作文發到網上去曝光他!」
我心灰意冷得很:「咱們以後不提他了。」
姐妹蹲在我面前拿紙巾替我擦眼淚擦鼻涕:「行,那你笑一個。」
我扯着嘴角,衝她露出一個絕醜的笑容。
很久以後姐妹回想起那天說即使是再想起都心有餘悸。
我笑得像日本恐怖片裏的那個紅嬸。

-35-
後來我把祝煙輕也刪了,我要往前走。
她跟時夜以後會怎麼樣。
跟我再沒關係了。
崴了腳後,我宛如寢室裏的尊貴太后。
喫飯有人打,上廁所有人扶。
直到某天夜裏我被螺螄粉的味道臭醒了。
聽到寢室姐妹們在廁所裏悄悄聊天。
我的媽!她們在廁所裏喫粑粑!
「樂樂怎麼回事啊?是不是有心理疾病了?怎麼半夜老是在抽泣,好傢伙,那天我爬上去一看,她居然是在睡夢裏哭。」
貝貝是我發小,她吸溜了一口螺螄粉,口齒不清道:「過段時間就好了,樂樂從小就是我們那裏的好哭佬。
「小時候她家裏養的寵物豬一不小心長大了被宰了喫,她哭了大半年。」
姐妹:「……」
貝貝聲音突然有一點點沉重:「不過從小到大這麼多年,我確實沒見過她這麼傷心過。
「上次那麼傷心,就是那頭寵物豬。」
我眼睛又酸了。
沒想到我的姐妹們這麼關心我。
我又聽到貝貝壓着嗓子:「所以我決定了,把我一哥們兒介紹給樂樂!」
姐妹又開始八卦了:「帥嗎?!」
貝貝一臉神祕:「賊帥。」
姐妹:「靠不靠譜啊,別又像時夜那樣渣。」
貝貝:「絕世好男人。」
姐妹:「那妥了,貝貝雖然說長得不驚豔,但好在性格討人喜歡。」
貝貝:「還有胸大。」
姐妹補了句:「對,胸大,手感絕佳。」
我:「……」
心中有無數匹草泥馬奔騰而過。

-36-
分手後第三天。
時夜來寢室樓下堵我了。
此時我正趴在貝貝的那個哥們兒背上,原本我是拒絕的。
但是貝貝嚇唬我說,醫生說我再自己走路亂動,在短時間內腳恢復得就沒那麼快了。
我有被嚇到,畢竟這次的獨舞很重要。
那男生性格也爽朗,音樂系的。
一把把我甩在他背上,然後快步往食堂走,還問我想喫什麼。
男生揹着我剛走了幾步,我就拉了他衣服一下。
隔着人羣。
我看到時夜。
我好像能看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陰鬱表情。
隨即是他手背上攥緊拳頭而起的青筋。
我立馬從男生背上滑下來,然後扶着樹讓貝貝先跟他去旁邊等我。
時夜走過來,黑沉沉的瞳孔裏滿是疲憊和倦意。
他一開口,聲音裏竟然含了點埋怨。
「爲什麼分手?」
我被他的反問搞蒙了。
啥情況,都第三天了,你反射弧也太長了吧?
我強裝鎮定:「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說的。
「你想跟你前女友和好,能不能早點把話說開。
「時夜,我討厭被人欺騙的感覺。」
我有點兒站不住了,靠着花臺坐了下來。
時夜彎下腰,想看我的腿。
「腳怎麼了?」

-37-
在他觸碰到我的瞬間,我還是失控了。
我一把打開他的手:「別碰我!」
時夜從來沒見到過我這麼生氣的樣子。
他慢慢直起身子,開始回想我剛纔那句話。
「誰又在你這裏亂嚼舌根了?
「誰又跟前女友和好了?」
我哭得像個癡呆。
「你那天在祝煙輕家!胡天宇說你去她家待了三天三夜!沒出來過!」
時夜眼裏的光再次變得冷凝生硬起來。
「金樂,你信胡天宇,不信我?」
我忽然有點覺得不對勁。
但我的智商告訴我,應該沒那麼快反應過來想清楚這些門門道道。
只是又帶着哭腔:「胡天宇給我看視頻了。
「你根本就不是喜歡我纔跟我在一起,你只是爲了挑釁他們……」
聽到這裏時夜冷靜了一些,他伸出手來給我:
「談談,可以嗎?」

-38-
我拒絕。
我太難過了,而且也很討厭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
我看了眼貝貝跟寢室其他姐妹。
語氣堅定,重新開口:「時夜,我已經決定了分手。
「我也知道你不是死纏爛打那種人。」
他沒說話了。
也沒再看我。
細碎的額髮垂下幾縷耷拉在眼皮上,落下一片陰影。
我看不清他此刻的情緒。
五分鐘後,他下車替我打開車門,剛準備來扶我。
貝貝衝了過來:「我們來我們來,不勞您費心了。」
我們走遠後,貝貝扭頭看了眼。
「他還站在那裏。
「你們聊什麼了?他解釋了嗎?完了爲什麼我光看一眼時夜都有點同情他了?」
我忍着沒有回頭。
「他想談,但我不想聽了。
「雖然他說他跟祝煙輕根本沒有複合,但是視頻裏面說的話是真的。
「他又不喜歡我,跟我在一起就是爲了打賭氣胡天宇。」

-39-
「或許會不會有誤會?」貝貝又問我,「讓本貝來分析分析。」
「那個視頻,誰拍的?」
我搖頭:「胡天宇給我看的,視頻拍得很花,老是黑屏。」
貝貝:「黑屏!顯然就是被剪輯過的啊!」
「不用分析了,就算是剪輯過的,他追我的目的也不純粹。」
貝貝哦了聲,見我好像又難過了:「樂樂,我只是希望你不要留遺憾。
「時夜這事,我總覺得沒這麼簡單。
「你要不要跟他再談談,畢竟你們倆在一起後的感情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他好像真的很喜歡你。」
他好像真的很喜歡我。
可是他藏了好多好多的祕密。
時夜被我拒絕後就真的沒有再來找過我了。
而我也開始慢慢把自己的心思拉回學習和專業上面。
腳恢復後,獨舞也完成得很順利。
看到老師滿意的眼神,我好像能猜到這次出國留學的機會也穩了。
表演結束後,老師站在舞臺下招手讓我下去,旁邊站着院裏的領導。

-40-
下去的時候,我餘光裏看到有個男生坐在最後面的位置上拍我。
「大於?」
是時夜體院的哥們兒,嗓門最大的那個。
跟老師和領導聊完後,老師讓我好好考慮一下出國留學的事情。
我走出大廳,看到大於靠在窗戶邊上。
「大於?你怎麼來了?」
大於滿臉的糾結和晦色:「樂樂,你去看看夜哥吧,你再不理他,他就要完了!」
我莫名其妙地:「不用給我賣慘,我們已經分手了。」
大於:「我問過夜哥了,他什麼都不說。
「夜哥已經快一週沒來學校上課了,我怕他再這樣下去會被開除了!」
「那是他的事。」我看着來來往往的學生,「都是大學生了,還不好好爲了自己的未來努力,我也幫不了他。」
大於抓了把頭髮,抱頭煩躁地蹲下來:「不是夜哥不努力。
「是他真的被纏上了啊!樂樂,只有你能拉他出來了。
「連你都不管他了,他可能真的走不出來了。」
「什麼意思?」我隱隱覺得,好像有更爲嚴重的事情我不清楚。
胡天宇:「你先跟我說說你們爲啥分手?」

-41-
奶茶店裏。
大於聽我說完後激動得差點把人家的小桌板都給掀翻。
大於:「日了狗了!!胡天宇什麼東西!!這狗比!!!」
「樂樂,那視頻我這兒也有,原版是店老闆拍的。」
我接過手機來。
原來視頻的一開頭是這樣。
胡天宇扔了幾根一次性筷子過去挑釁:「喲,這不是以前的津中一哥時夜嗎?現在怎麼這麼慫了?」
大於想罵人,時夜在玩手機,直接沒理他。
胡天宇見時夜沒反應,又繼續團衛生紙往時夜那邊扔:「還別說,你前女友的身材那是真好。」
胡天宇周圍的人跟着發出一種下流的起鬨笑聲。
然後時夜總算是有反應了。
他掀起眼皮看了胡天宇一眼:「賤不賤?」
中間有被掐掉的一段,胡天宇又開口了:「還是沒你前女友賤。」
時夜冷笑一聲:「真以爲沒人治得了你們這種畜生了?」
胡天宇也笑了會兒。
胡天宇:「時夜,張宇想跟你見面,道個歉,這事兒就了了不行?」
時夜:「滾,蛋。」
後來就是我跟朋友坐到時夜他們旁邊那一桌。
胡天宇一直盯着我。
時夜這才說出來後面那句打賭挑釁的話。

-42-
我感覺我腦子又不夠用了。
但是我還是抓到了重點。
「胡天宇……他怎麼知道祝煙輕身材好的?」
大於捶了捶自己的頭,一臉忿忿。
「別說是我說的。
「胡天宇跟他那個哥們兒,當年高中的時候跟夜哥一個學校。
「那時候學校喜歡夜哥的人巨多,胡天宇那哥們兒喜歡祝煙輕,胡天宇也有個喜歡的女生,也暗戀時夜。
「男生的愛恨情仇多簡單,這就結樑子了唄。」
我嚥了口口水,緊張得把奶茶吸管都咬爛了。
「高三畢業,夜哥跟祝煙輕鬧了矛盾,她想出國,夜哥不想去,本來那時候他們感情就出了問題,兩人理想不同,三觀也合不攏。
「時夜跟她分了手,祝煙輕卻跟瘋了一樣,成天去泡夜店,還把自己灌了個爛醉,然後被胡天宇跟他哥們兒撿到了。」
胡天宇艱難開口:「剩下的你也猜得到。
「最可惡的是什麼你知道嗎?視頻是胡天宇拍的。」
我的手已經在開始輕顫。
「時夜找人收拾胡天宇和那男的,給祝煙輕找心理醫生,還要送他們進局子。
「臨了,祝煙輕翻供了,說她是自願的。」

-43-
「祝煙輕很痛苦。」大於嘆氣。
「可金樂你知道嗎?她卻選擇了站在仇人那邊,僅僅就是爲了折磨時夜。」
胡天宇:「她選擇了自Ŧṻₜ甘墮落,聽說跟那男的出國後,什麼都玩。」
我心臟深處已經抑制不住地開始抽痛了。
時夜得有多難過啊。
他骨子裏那麼溫柔的一個人。
自己曾經喜歡過的人卻選擇了最極端的方法來與自己爲敵。
僅僅是爲了報復他。
大於:「那件事後,夜哥也看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心理醫生。」
我垂下眼,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那三天他爲什麼還要陪着她?明知道是沼澤,他爲什麼還要跳進去?
「而且我給他發分手短信,他立刻就同意了!」
大於:「啥啊?那是祝煙輕鬧割腕自殺,她家裏人都不管她了,我也在啊,還有心理醫生。
「第三天晚上夜哥要走,他說得把這事告訴你。結果祝煙輕又要跳樓,警察都去了。
「短信是祝煙輕趁夜哥睡着了拿他手機發的。」
我哽咽了。
「祝煙輕現在怎麼樣了?
「送去精神病院了,看來真的是要待很長一段時間了。」

-44-
大於捏扁了奶茶杯子。
「你知道嗎,金樂?
「時夜好長一段時間整個人都是陰鬱的,他好不容易快走出來了。」
大於的拳頭砰一下砸到桌子上。
「胡天宇跟那男的又把視頻發給他看。
「跟你在一起後,他好像也學着慢慢把這些事忘掉,學着不在乎,學着去正常戀愛。」
大於捂着臉:「結果連你也不要他了!唉,造孽啊!」
我忽然站起身來,感覺自己智商在線了一樣。
拍了拍大於的肩膀:「大於,報警。」
大於:「?」
我:「就算祝煙輕那裏不願意告他們。
「傳播 xx 視頻,傳播他人隱私的,情節特別嚴重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罰金。
「時夜應該比我懂,他大哥又是律師。只是估計他現在也是沒心思想這些。」

-45-
大於看着我,眼裏閃過名爲崇拜的光芒:「夜哥說的好像不太準啊?」
我:「什麼不太準?」
「上次室友聊到女朋友說他女朋友賊聰明,夜哥卻說『我女朋友是個笨蛋』。
「我就說,啊,有多笨?
「結果他三句不離秀恩愛,『就很笨,無所謂,反正我聰明』。
「哦,他還說了句『笨也沒事,寵着就行了』。」
我又好氣又好笑。
抓起包包問他:「時夜在哪兒?」
我還以爲大於會說出來個什麼。
結果他摳着腦袋:「我也不知道。」
我懵了:「像小說裏你這樣的神助攻應該很清楚男豬腳的位置纔對啊?!」
大於也懵:「可是直覺告訴我只是需要來當個神助攻告訴你事情的真相,也沒有說要我清楚男豬腳在哪裏啊!」
我的美少女救贖行動就這麼戛然而止。
我離開的時候,大於幽幽道:
「夜哥總覺得當年的事是他的錯,所以祝煙輕纔敢這麼拿捏他。
「不過你放心,祝煙輕回來他們啥都沒發生,我們只是整宿整宿地盯着她,怕她又亂來。
「祝煙輕現在輕鬆了,進醫院了。
「可是時夜他走不出來。
「樂樂,要是他走不出來,這輩子就真的毀了。」

-46-
可是我也找不到時夜去了哪裏。
我給貝貝打電話,說着說着又帶哭腔了。
「這故事的女主是不是其實不是我啊,要不然我怎麼會找不到時夜去了哪兒啊?」
貝貝安慰我:「你彆着急,你一着急腦子就跟漿糊一樣。
「好好想想,時夜以前跟你說過沒有想去哪裏?」
我想了足足半個小時。
「啊!」我一拍大腿。
「時夜肯定去了豐明山!」
「他說他煩的時候就會開車去上面玩山地越野。」
貝貝那頭傳來一陣爆發式的歡呼聲和鼓掌聲。
寢室姐妹們好像都在旁邊嘰嘰喳喳。
我:「你又開免提了?」
姐妹兒激動得顫聲,撕心裂肺地吼道:「這個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就是!!天命!女主!!」
隔着手機屏幕我耳膜都要被震碎掉。
但是我還是很高興。
是啊,我能找到時夜。
我要把他帶回來。

-47-
他的手機沒開機。
大於說他手機關機好幾天了。
大於突然在電話裏猛男哭泣抽抽起來:「金樂,你說夜哥他不會想不開那啥了吧?!」
我心臟一滯:「你別胡說。」
大於:「你是不知道,那幾天跟祝煙輕待一塊兒,連我都差點抑鬱了。
「每天無時無刻不在接受祝煙輕的負能量,消極的情緒。
「真不知道畢業那時候夜哥是怎麼熬過來的。」
越說我越心疼得直抽氣。
我打車來到豐明山,卻被山下的管理人員告知。
颱風天氣馬上登陸,暫時封山。
我:「山上還有人嗎?
「能不能幫我查查名單!
「我男朋友在山上!他最近身上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我、我害怕他有自殺傾向!」
工作人員一臉爲難:「我們有規定,不能泄露個人信息啊……」
我本來就腿軟,一屁股坐在地上嗷嗷哭。
「嗚啊啊啊啊……說不定我男朋友都已經死了!!!」

-48-
十分鐘後,我坐着工作人員的山地越野車往山上出發。
「確實是有個叫時夜的,他跟他的車隊一起上去的。」
工作人員接到了回覆,我也聽得一清二楚。
工作人員:「那能聯繫得到他嗎?他女朋友來了,找他找得很着急。」
山上的:「正在尋找中。」
我脊背發涼:「他、他不在民宿裏?!
「完了完了!他去自殺了!!」
我邦邦邦捶着工作人員的肩膀:「快快快!開快點啊親!我男朋友死了嗚啊啊啊啊草!!!」
工作人員又被我的哭聲嚇到。
一踩油門,加速朝民宿開去。
「你別太着急了,山上這麼大,有可能是去其他地方了,我們上面的工作人員都已經去找了。」
我哭得頭昏眼花,嗓子都嘶啞了。
「時夜嗚嗚嗚……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啊!!」

-49-
十分鐘後,我們到了民宿。
民宿裏幾個穿着壓縮衣速降褲的專業賽車手一臉凝重地看着我跟工作人員。
其中一個大叔樣的車手上前來:「時夜的房間在上面,你可以在那裏等等。」
旁邊的人也勸我:「沒事的,時夜是老手了,可能是天黑回來的路上耽擱了。」
我吸了吸鼻子,去時夜的房間等消息。
他們在騙我。
明明快到的時候,我隱約聽見有人在喊:「車翻了!!」
我一進房間看到時夜的包和衣服就哭成狗。
哭得心臟喘不過氣來,抽疼得厲害。
我這時候才發現。
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對我這麼重要了。
就算那天他喫飯說的是氣話,是有預謀地故意接近我。
可眼下,我只想再見見他。
親口問一問他。
到底喜不喜歡我。
正當我抱着時夜的衣服沉浸在悲傷之中不能自拔的時候。
門嘎吱一聲被人推開了。

-50-
時夜站在門口。
身上的賽車服沾滿了污泥,連臉上也有泥點污垢。
但這狼狽模樣卻分毫不影響他的出色五官。
他還用一種狼一樣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
看久了,就有種待宰羔羊的感覺,我突然開始抖起來。
正想開口的時候。
時夜先開口了,嗓子沙啞得不像話。
「聽說你到處跟人說我死了?」
我根本沒閒心聽他說冷笑話。
起身就往他懷裏衝過去。
快抱住他的時候,時夜卻抬手拽住我的胳膊,制止我撲過去的動作。
我:「??」
難道他真生氣了?還是說……
其實他是真的不喜歡我,而默認分手了。
還沒重新開口,我眼淚又啪嗒啪嗒開始掉。
時夜聲音很平靜:「我去洗澡。」

-51-
留下一個尷尬的我站在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按小說裏的發展。
時夜不應該把我親親抱抱舉高高嗎?!
怎麼這麼冷漠平淡?
真是我自作多情了嗎?
廁所裏水聲嘩啦啦地響。
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聽清,就輕輕叩響了一下門。
然後靠着門跟他說話。
「時夜,大於都告訴我了。
「這事你應該早點告訴我,我們可以一起面對的。
「就算你不想告訴我,但你也不要自責。
「這種事,不是你的錯,也不是祝煙輕的錯。
「真正犯錯的人,是那兩個人。
「反正你跟我在一起也只是打賭,我隨便聽胡天宇胡說八道不相信你是我不好,我倆扯平了。」
我把帶上來的胃藥放在門把手上。
「時夜,你老是胃痛,記得以後好好喫飯。
「我……先走啦。」

-52-
窗外一個炸雷驚起。
震得窗戶都隱隱顫動。
我也不負所望地抖了一下。
但同時也聽到後面的門有動靜,我一回頭。
廁所門開了。
一隻帶着炙熱水汽的寬厚手掌拽着我的手腕猛然收力!
將我拉進衛生間裏。
狹窄的浴室裏,溫潤的溼氣和蒸汽嫋嫋。
我耳根子緋紅。
不穿衣服的時夜……簡直太犯規了。
時夜把我抵在洗手池邊,彎下腰:「外面刮颱風,還想去哪兒?嗯?
「跑這麼遠特意來找我,這就想走了?」
他這幾個問題問得我啞口無言。
我顧左右而言他:「你最近還好吧?」
時夜突然掐着我的腰將我托起,放在了洗手檯上。
我本來個子也不算矮,但是時夜的身高都超過 185 了。
每次站他面前就我跟個矮子一樣。
這樣勉強能與他平視了。
時夜的呼吸聲好清晰,他垂頭,輕輕把頭擱在我的頸窩處。
那個滿身銳氣和傲慢的少年,此時卸下了一身僞裝。
脆弱又迷茫。
「不好。
「樂樂,別不要我。
「我受不了。」

-53-
我心裏泛起一陣酸澀。
他頭動了一下,我就感受到了一股呼吸的熱氣。
看來確實是過得不好,胡茬子都扎人了。
我被扎得縮了一下頭。
時夜卻伸手扣着我的後腦勺,來固定住我的頭,還故意蹭我脖子。
「樂樂。」
他輕輕啃咬着我脖頸處的軟肉。
「你再不來。
「我可能真的快死了。
「可你送我去醫院的時候確實是不喜歡我,是吧?」我想推他,觸手全是光滑細膩的皮膚。
只能一把薅住他的頭髮!
可時夜的頭髮剪得短短的,我也只揪到了幾根。
他不痛不癢地笑了出來。
「怎麼還急眼了?
「那時候是不喜歡。」他被我兇狠的眼神盯着,又道,「可我認識你。」
我:「不是吧?你也來胡天宇那一套?」
「我可不信我跳個舞就能迷倒這麼多人……」說到後面我還是有一絲絲膨脹,嬌羞道,「我又不是妲己。」
時夜:「什麼跳舞?」

-54-
好吧,我又自作多情了。
時夜:「見到你那次,你剛從學校奶茶店買了兩個甜筒出來。」
啊這……
那次我買了兩個甜筒,美滋滋地往外跑。
還衝貝貝炫耀。
結果雪球掉了,我當場就崩潰了。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爲了兩個冰淇淋哭得那麼傷心的人。」
我:「覺得我很可愛?」
時夜:「只是覺得你哭聲好像牛叫。」
我:你禮貌嗎?!
時夜放在我後腰上的手收了點力氣。
「只是沒想到,才陪你住院三天,我就陷得這麼快。
「跟你在一起,很舒服。」
我的腦子裏卻突然開起了澀澀的車:「你好好說話……」
時夜偏頭在我脣瓣上咬了一口:「蠢,這才叫不好好說話。」
我毫無招架之力,原本薅頭髮的手漸漸鬆了力氣。
五指微張。
…………

-55-
兩年後。
ṱŭ⁴
我在倫敦的聖三一拉邦音樂舞蹈學院,還是苦逼的學生黨一枚。
雖然適應了總是雨霧綿綿的天氣,但是飲食上我怎麼也適應不了。
這也導致我的體重成功地變成了以前老師最希望看到的黃金標準。
我走的時候,看得出來時夜很生氣。
可是他沒有挽留我,更沒有強迫我更改志願。
他知道他一旦開口,那他極可能變成另一個祝煙輕。
臨走前我還去看過祝煙輕。
她的頭髮剪得短短的,看起來更襯得她五官精緻好看。
醫生說她恢復得不錯,也快出院了。
我陪她坐在花園的長椅上。
祝煙輕問我:「有煙嗎?」
我愣了下,搖頭,從懷裏掏了根棒棒糖給她。
祝煙輕輕笑,接過:「也是,你這麼乖,怎麼可能會抽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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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後,你好好過吧。
「我也要出國了,但是我真的真的希望你放過時夜。」
祝煙輕愣了下:「你們分手了?他不攔你。」
我搖頭:「嗯,分開了,他說他不會攔我,會等我。」
祝煙輕咬着棒棒糖,仰頭看着天,太陽光刺得她眼角流出生理性的淚水。
「他果然很喜歡你。」
我:「他以前也很喜歡你,不然不會爲了你的事情這麼久都沒走出來。
「你如果真的喜歡他,就不會再這麼折磨他了。」
準備離開的時候,祝煙輕突然開口了。
「其實那三天,他就像個監視器一樣不分晝夜地盯着我謹防我自殺。
「但我看得出來,他看我的時候,眼裏全是出於對朋友的擔心和怒其不爭。
「所以那時候我就瘋魔了一樣,自私地想把時夜永遠留下來。
「他去衛生間給你打電話的時候,我看到他眼裏的光和柔軟。
「金樂,你很幸運,那是我跟他在一起時都從來沒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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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沒忍住,轉身抱了她一下。
「你要加油啊。」
祝煙輕尖尖的小下巴輕輕放在我肩膀上,她好瘦啊。
身上瘦得跟皮包骨一樣。
然後祝煙輕突然將我推開,轉頭大步走開。
擺擺手。
「時夜給你,我不要他了。」
我看着她挺直的脊背和肩,細碎的晨光灑在她的頭髮上。
我彷彿都能看到高中時期的祝煙輕,美麗張揚又明亮。
那時候的她,一定也曾經是時夜的光。
我抽回思緒來,給時夜發了條消息。
「我畢業啦。」
但我知道他肯定不會回覆的。
因爲老孃兩年沒聯繫上他了啊喂!!!他的手機號就像入土爲安了一樣,一片死寂。
氣抖冷!!
狠心的男人居然真就兩年一次都沒聯繫過我!
說好的等我呢?!
這不硬生生地在把我往別的男人懷裏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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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從大於那裏知道。
時夜畢業後這兩年一直在朝着自己的夢想前進併爲之努力。
他在大學早起跟朋友創辦的車族論壇如今已然成爲了愛車一族的多功能用戶平臺。
我甚至經常在車族 APP 上刷到他的新聞廣告。
不得不說,時夜身上那種少年氣和男人味混淆的氣質,確實很迷人。
我刷到他最近的動態好像是組織車隊去哪裏的沙漠無人區進行救援行動。
估計一時半會兒也見不到了。
跟我一起回來的還有個同專業的師哥。
人很好,也有男朋友。
晚上我們約了一些老同學喫飯唱歌,我給貝貝打電話。
「怎麼還沒到?」
門口一個男的大喝一聲:「來了!」是老於。
而我的貝貝,手挽着大於的胳膊,一臉嬌羞。
我驚了:「還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大於笑嘻嘻:「有,下個月我們結婚。」
我倒吸一口涼氣,有被刺激到。
我連男朋友的影子都還沒見到,我的姐妹都要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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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過三巡。
我大着舌頭問大於:「時夜過得好不好?」
大於抱着他的貝貝小嬌妻:「我也不清楚啊,我只知道夜哥賊忙,天南海北地跑。
「你也清楚,他現在那行業,朋友多,見識廣,事兒也多。
「我們宿舍哥們兒聚會好多次他都沒來得了。」
大於:「不是,你怎麼還問我呢,你們倆不是在談戀愛嗎?」
我語氣帶了苦澀。
「沒呢,他把我刪了。」
說是要等我,又把我刪了,什麼東西!
大於:「啊?可夜哥不是經常買機票飛倫敦去看你……」
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夜店小精靈點了首自由飛翔。
音樂蓋住了大於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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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音樂聲小點了後。
我端着酒去敬師哥,又是幾杯酒下肚,我跟師哥開始抱着對方的頭嗚嗚哭。
師哥:「媽的我想死家裏的火鍋串串啤酒燒烤了!」
我:「啊啊啊我想死小龍蝦臭豆腐螺螄粉時夜了嗚嗚嗚……」
大於跟貝貝坐在旁邊用地鐵老爺爺看手機的眼神看着我們倆。
大於還拿着手機跟誰在視頻。
一邊嘰嘰咕咕地說着什麼。
我跟師哥還趁着酒勁跳了一曲雙人舞。
散場後,因爲我房子還沒租好,行李暫時放師哥家裏,師哥家房間也多。
他勾着我的脖子讓我跟他回家。
我:「不太好吧,萬一被你男、男朋友回家看到了,嗝,誤會了咋辦?」
師哥打了個更長的酒嗝:「誤會什麼?都是姐妹,不至於不至於。」
師哥:「我點了小龍蝦燒烤臭豆腐串串。」
我:「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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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貝不放心我:「去我那兒吧,我跟大於家離這裏很近。」
大於:「就是,我們家也有小龍蝦燒烤臭豆腐串串。」
我搖頭:「單身狗不想被虐。」
貝貝:「……」
我上了師哥的車,師哥找的代駕。
剛開出去一小節路,一輛風塵僕僕像是從泥潭裏爬出來的黑色越野車從旁邊急速駛過。
車速很快,帶起的風吹得我頭髮都糊了一臉。
代駕司機冒了身冷汗:「這車開得也太野性了吧,還好沒蹭到,要是蹭到了我幹代駕十年估計都賠不起。」
那輛越野車開走後,卻又突然調轉車頭!
筆直地朝我們的車追過來。
司機急了:「呀呀呀?姑娘我剛纔蹭到他車了嗎?
「我沒蹭到吧?」
我認真點頭:「自信點,師傅,你沒蹭到,別怕!」
司機:「那我要不要停呢?」
那車明顯加速了,在一個轉彎處猛然超車,還別住了我們的車。
我昏昏欲睡的師哥原本把頭擱我肩膀上,被急剎車直接摔了個狗喫屎。
司機:「啥情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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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酒壯慫人膽,推門下車去。
酒意未消我徑直被車門絆了個大跟頭。
可惡,還沒開始,氣勢突然就弱了一大半。
爬起來後我裝作沒事兒人一樣朝那輛越野車走去。
開車的是個白白淨淨的陽光小男生,戴着頂鴨舌帽衝我笑。
我就又萎了。
「你、你怎麼開車的啊?別我們車幹嘛?!」
小男生咧嘴一笑:「抱歉啊,車打滑了。」
我仗着自己看起來比他大,假裝嚴肅地點了點頭:「嗯,下次小心點,不然咱們警察局見了。」
小男生胳膊肘搭在車窗上,不說話只是看着我笑。
我剛準備轉身,後車門打開。
一雙手直接攔腰把我抱起拖進車裏,我的尖叫還沒出口。
就戛然而止。
時夜的下頜貼着我的耳畔和臉頰,氣息輕浮又熱烈。
「警察局就算了,牀上見倒是可以。」
小男生哎喲一聲:「臥靠,大哥你矜持點行不行,我還只是個孩子啊!」
時夜:「頭轉過去。」
小男生乖巧:「好嘞!」
時夜看我還沒反應過來,解釋:「我堂弟,跟我一起去了趟阿爾金。」
我驚訝:「你直接從那裏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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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生卻接了話頭:「原本早就該回來了,半路上又有人的車翻了,我哥救人才耽誤回來的。
「三天兩夜啊,嫂子,我哥眼睛都不帶閉地往回趕,您多擔待,別生氣,本來我哥準備去接機的,臨出發接到科考隊遇險的求助,領隊的又是我老師,我哥不放心我自己去才陪我去的。」
我被這聲無比自然的嫂子叫得當場死亡。
我衝他笑:「沒生氣啦,救人要緊。」
時夜把我的頭掰過來對着他,然後斜了男生一眼:「再話多自己下去打車回家。」
男生縮了縮脖子:「我哥怎麼連我的醋也喫啊,離譜。」
堂弟將我們送到住宅區就走了。
時夜牽着我的手進電梯,我突然緊張起來:「這是哪兒?」
「婚房。」他手機響了,卻還是握着我的手不鬆。
我:「!!!」
「什麼事,二姐。」他聲音淡淡。
電話那頭好像是女聲。
時夜帶着我上了七樓,指紋識別開鎖的時候才鬆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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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打開後。
這房子也太新了吧?
嶄新的傢俱家電,一應俱全的生活用品。
連我的拖鞋都有。
「嗯,謝了,二姐。」時夜走到冰箱門,打開看了眼,我也跟着偷瞄。
時夜不是經常東奔西跑的嗎?冰箱裏的食材還這麼滿?
時夜掛完電話,拿了瓶牛奶給我。
我坐在沙發上接過喝了一大口。
時夜:「餓不餓?」
我搖頭。
這感覺……好奇怪。
就像我們在一起生活了很久一樣。
可是我們明明有兩年沒見了,這兩年我們對對方的生活都一無所知啊?
我老毛病又要犯了。
「你爲什麼要刪我啊……也不回我消息,就算是接個電話也是好的啊?」
屋子裏響起我吸鼻子的聲音。
「嗚嗚嗚……我好想你啊時夜……你都不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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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夜垂眸看我,半晌後他嘆息道。
「我也很想你。」
「我他麼想你想到要發瘋了。」
「刪了你是因爲你對我來說,就像是一塊磁鐵,吸引力是致命的。」
我:「……」
這什麼鬼形容?!
時夜:「因爲我終於知道,祝煙輕那時候爲什麼會那麼瘋狂了。
「而你有你的學習和夢想。
「我想你走得更高更遠,而我,只要安靜地等着你回來就行了。」
他彎腰,伸手捏了下我的鼻子。
「誰說我不管你,你那酒鬼房東上次騷擾你,後面怎麼沒動靜了?」
我:「你、你來過我那裏?!」
「廢話,你大門口的監控也是我裝的。」
我一把緊緊摟着他的腰:「嗚嗚嗚……你怎麼都不見我一面?」
他:「見了,也許我就走不掉了。
「不走怎麼賺老婆本?
「怎麼給你買這套房子?」
我緊張到咽口水:「你、你真打算跟我結婚啊?
「咱們這纔剛重新見面,難道不了解一下嗎?」
身體一輕,忽然騰空而起。
時夜把我扛在肩上,直接扛着我往裏走。
男聲裏帶着散漫的調調。
「行啊,現在就瞭解。
「好,好,了,解。」
作者:水煮魚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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