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喜

妹妹生日那天,她的竹馬喝了加料的酒,和我滾到了一起。
所有人都說,是我處心積慮勾引了他。
因爲沈懷玉患有心臟病,而我只是被沈家收養,替擋她災的養女。
謝嶼初掐着我的脖子折磨我。
在他眼裏,我是愛慕虛榮的心機女,處處算計他的小青梅。
後來他用盡一切手段,將我送進監獄。
卻忘了六年前,也是他把我從地震中救下。
抱着我說:「我媽欠我一個妹妹,你來當我妹妹好不好?」

-1-
十四歲那年,孤兒院的我被沈家收養。
名義上是知名企業家做慈善。
實際上是有人批過我的命格,可以爲沈家有心臟病的寶貝女兒沈懷玉擋災。
一晃四年,沈懷玉終於要成年了。
我只要在今天的生日宴上看好她,就能得到一筆錢,自由離開。
所以面對沈懷玉不懷好意塞上來的酒,我也欣然接下。
畢竟今晚,是沈懷玉特意給我打扮的。
熒光玫紅色的吊帶皮裙,誇張到像被打了一樣的妝容。
沈懷玉在一旁狂笑盯着我胸的男人:「張洋,這你都能喫的下去啊。」
見我沒有動,沈懷玉踢在了我的小腿肚子上。
「愣什麼?還不敬他一杯酒。」
我抿了抿乾裂的嘴脣,強忍着不適,仰頭飲了下去。
烈酒入口的時候,沈懷玉聲音忽然變得欣喜。
「嶼初哥,你來了。」
喉嚨正被酒燒的發燙,我輕輕放下酒杯打算退到陰影處。
被謝嶼初叫住:「程安喜,你又在做什麼。」
面對他厭惡的語氣,我還是沒脫敏,心被揪了一下。
「你喝醉了,怎麼照顧懷玉。」
空氣開始凝結起一種微妙的氣氛,畢竟大家都知道,剛纔是沈懷玉逼我喝的。
沈懷玉捂着胸口:「我剛纔都勸過安喜了,可她非要跟張洋喝一杯。」
張洋,是剛纔調戲我的那個男生。
我冷眼看着沈懷玉演戲。
謝嶼初緊繃着臉:「不知廉恥!」
四個字刺在我的心臟上。
我還是沒忍住難過起來。
他們巴結着謝沈兩家的ṱúₐ勢力,順着謝嶼初的口吻對我進行討伐。
「就是,一個小跟班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垂頭沉默了很久,直到眼眶的淚憋回去。
「對不起,我的失誤,不會了。」
我不再去看謝嶼初今晚有多光彩奪目,自顧自的朝角落的陰影處走去。
他漸漸發落的修長挺拔,星眸劍眉,五官深峻。
但從來不及我第一次見到他時好看。

-2-
一個小插曲而已,生日宴會繼續進行。
沈懷玉端着盛滿白開水的酒杯,朝朋友們歡呼:「慶祝我的重生。」
我蹲在地上,眼前卻有一片陰影落下。
「你非要穿成這樣?」
謝嶼初嫌惡的看着我。
心底積壓的委屈忽然變成怒火。
我拉了拉快要掉下去的肩帶:「用你管!」
謝嶼初扯着領帶冷笑,俯身掐着我的下巴,滾燙吐息裏混着威士忌的焦苦。
「現在裝什麼清高?剛纔不喝的挺歡嗎?」
我皺了皺眉:「你喝酒了?」
謝嶼初怔了一下,然後自嘲的鬆開我,看着掐我下巴的那隻手。
「對,我喝酒了纔會……」
他捏了捏眉心轉身走進走廊。
大廳裏的音樂聲越來越大,我擔心會對沈懷玉的心臟有什麼影響。
抬眼看去,果不其然。
沈懷玉向來蒼白的臉頰卻多了一絲紅暈,我心裏頓感大事不妙。
等衝上去搶過她的酒杯,她早將給她準備的白開水換成了酒。
「你不能喝酒的!」
沈懷玉不耐煩的搶過酒杯,帶着酒味的呼吸在我耳邊噴灑。
「我警告你,別在今天壞我好事兒!」
她掙脫開我,加上今晚喝了一杯高度酒。
暈暈乎乎的碰倒了香檳塔,倒在了地上。
酒杯碎在地上清脆的聲音,讓在場人的狂歡暫停。
也驚動了樓上的沈伯父。
啪——
沈伯父的那個巴掌還是扇到了我臉上。
「程安喜!如果懷玉今晚出了什麼事,你知道後果。」
沈伯父抱着沈懷玉匆匆前往醫院。
其他人清醒過來後都後怕的離開了這裏。
只有我,臉頰被打的火辣滾燙的,怔愣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人羣散去後的空間顯的格外安靜。
等我再回過神來,聽到了一絲低沉的喘息聲。
那聲音,有點熟悉。

-3-
等我打開走廊深處那扇雜物間的門,謝嶼初紅暈的臉引入眼簾。
我看着他此刻的舉動瞳孔驟縮。
門開的一瞬間,謝嶼初像是嗅到了一絲新鮮空氣,朝我看過來。
一瞬間臉色慘白。
抓起身旁不知道什麼東西就朝我砸過來。
「滾出去!」
我猛然意識到什麼,慌亂的退出去關上門。
沈懷玉的話在我耳邊迴盪,不要壞她的好事。
難不成他們都喝了下料的酒?
裏面沒了聲響。
「謝嶼初?」
心裏湧上一股恐慌。
我害怕的打開了點門縫,忽然,一隻手把我拉入滾燙的懷裏。
謝嶼初掐着我的下巴,滿眼猩紅:「裝什麼?我喝了這種酒,現在只剩下你一個人。程安喜。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謝嶼初,從我在沈家第一次見到他,他就對我有着莫名的惡意。
我用力的推着他發熱的身體,淚水從喉嚨淌過,帶着一絲血腥味:「不是我做的!」
謝嶼初啞着聲音:「安城福利院,你每天抱着我的照片睡覺。程安喜,你當我不知道?」
昏暗的雜物間,僅有一絲光亮從門縫裏射進來。
我看不到謝嶼初此刻的模樣,但我知道,被揭穿的我此刻一定慘淡如霜。
我的牙齒直打顫:「誰騙你的?謝嶼初,我以前又不認識你,怎麼會抱着你照片睡覺?」
他嘲諷一笑,不穩的吐息落在我耳畔,像沾滿毒藥的長鉤。
「我十七歲在安城福利院舉辦了公益活動,拍了張合照。」
說話的同時,他帶着我的手往下挪。
「你們院長說自我走後,你就天天去辦公室扒着那張照片看,起初她還不懂,直到有一天你把照片偷去複印,唯獨裁下來了我的部分。」
我腦子裏嗡嗡直響,絲毫感覺不到手上的炙熱。
「第二年,你就去了沈家,還裝作不認識我。」
「程安喜,你打的什麼心思以爲我不知道嗎?」
被揭穿的羞愧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我胸口喘不過氣。
謝嶼初目光灼灼的盯着我,如同一隻野獸在盯着自己的獵物。
「你就是想要我,別裝了。」
話音剛落,謝嶼初欺身而下將我推到牆上。
焦灼的空氣被嗚咽聲替代……
等我再醒來,戰場已經換成了樓上的臥室。
看着謝嶼初熟睡的面容,我的回憶回到了十二歲,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4-
六年前安城的那場大地震,幾乎讓整個城市都履爲平地。
遙遠記憶中的爸爸媽媽,撐在我身上,讓我活了下來,等到了來救我的人。
就是謝嶼初。
機器的轟鳴聲在頭頂響起,石板被開了個小口,刺眼的眼光照射進來。
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瞞着父母來當志願者的謝嶼初。
「這裏有人!」
那時他不過十五歲。
身上的石板還需要處理才能保證我安全挪出去,謝嶼初從頭頂伸出手臂:「抓住我。」
雙手交匯的一瞬間,一股暖流湧上我的心頭。
「哥哥,我爸媽也在這裏。」
在場救援人員默不作聲,這麼久的時間只能聽到我一個人的聲音,我爸媽是什麼情況他們心裏也有底。
但怕影響我求生的心情,讓謝嶼初哄着我。
整整六七個小時,他都抓着我的手陪在我身邊,從白天到黑夜。
他說:「等你出來,哥哥帶你看星星。」
沒多久,我就被救了出來,而我爸媽也在這場天災中死亡。
我一時間沒有辦法接受,哭鬧着跟他們要爸媽。
長時間的滴水未進讓我力氣很快就消耗完了。
等再次醒來,巨大的精神壓力讓我說不出話,醫生說我得了失語症。
那段時間,是謝嶼初陪在我身邊,想辦法逗我開心。
可天不遂人願,餘震席捲而來,雖然謝嶼初牽着我逃離到了空曠地帶,但地震濺起來的碎石還是朝我們砸了過來。
謝嶼初還在慶幸自己跑得快,吊兒郎當的問我他厲不厲害。
我要眼睜睜看着碎石越來越近,失語症又讓我說不出話。
下意識的,我把他拉在我身後,摁着他的腦袋就趴在了他的背上。
幸好沒有砸到也腦袋上,胳膊和身上全都有碎石砸下來的傷痕。
謝嶼初看見立馬就紅了眼。
「你這個小不點,居然比我英雄情節還重。」
我抬起手擦了擦他的淚,他終於忍不下去,抱着我就痛哭流涕。
「我媽欠我一個妹妹,你來當我妹妹好不好。」
他說等過了這段時間,就把我帶回家養起來。
可是當一天清晨我醒來,發現自己可以說話了的時候。
我去找他,他卻離開了,他沒有帶走我。
志願者姐姐拿着一根棒棒糖:「陪着你的那個小哥哥被家裏抓回去了,他讓我把這個送給你。」
一支棒棒糖,很普通。
「他說希望你以後能帶着你爸媽的期待好好活下去。」
地震過後,志願者對我們進行了心理輔導,她們提到過Ṫū₂一個詞【吊橋效應】,會對危險情況下救自己的人ťū₆產生感情。
我想,我一直忘不掉謝嶼初,就是吊橋效應。
後來謝嶼初出現在安城福利院的時候,我的心臟像乾涸已久的草地淋了一場大雨。
彼時那場大地震已經過去一年,我們沒有家人的都被收養在了這裏。
因爲營養不良,我長的不高,所以只能用力往前面擠。
發出的喊聲被謝嶼初聽到,他扭頭看着我,眼神很陌生。
院長見他不滿,連忙把我抱走,連最後的大合影都沒蹭上。
在他走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疑慮爲什麼短短一年的時間他會忘記我。
這幾乎成了我的一塊心病,以至於我存下來少之又少的生活費,把院長放在辦公室裏的合照偷來打印了一份。
混着當初包着棒棒糖的糖紙,一起夾在了我的牀板下。
福利院的孩子當然沒有隱私可言,我這種舉動沒多久就被院長知道了。
她以爲我是青春期的虛榮,毫不留情的罵了我一頓,給其他小夥伴做了反面教材。
糖紙她沒當做一回事兒,反而是把謝嶼初的照片收了回去。
難怪在沈家重逢後,他對我是那種態度。
不說無感,倒像是厭煩。
原來院長早就告訴他了啊。

-5-
「程安喜。」
清醒過來的謝嶼初眼神陰沉的纏繞在我身上。
「現在這樣,你滿意了?」
我心中泛起一陣酸楚:「我沒有給你下藥。」
他忽然翻身掐上我的脖子,聲音裏帶着幾分慍怒:「偷藏我照片睡覺的時候你纔多大,那麼噁心的事情都做了。你說不是你下的藥,你覺得我信嗎?」
我想要推開他,但一晚上的經歷已經讓我沒有力氣。
只能拍着他的胸脯,斷斷續續的跟他解釋。
「以前,安城地震的時候,你去做過志願者。」
我該怎麼告訴他,我曾經被他救下,還在漫長的歲月裏每日每夜都在想他。
謝嶼初眼睛微微眯起,帶着審視和懷疑的神色。
「你是想說,我救過你,所以你喜歡上我了?」
直白的話打的我措手不及。
我能清晰的感覺到臉頰燒了起來,完全不受控。
謝嶼初低啞的聲音帶着幾分狠厲。
「程安喜,想點聰明的理由可以嗎?我去安城當志願者被我爸宣傳的誰都知道,且不說到底是不是我救的你,難道地震中的受害者被救了都得喜歡上救自己的人嗎?」
掐着我脖子的手終於在話音落時將我鬆開。
我忍不住的趴在牀頭咳嗽,想起曾經心理醫生說過的話。
「只是,吊橋效應而已。」
他冷笑一聲,像是聽到什麼極可笑的言論,聲音殘忍:「那你應該看的是心理醫生,而不是每天抱着我的照片。」
我怔怔的看着謝嶼初,曾經和現在虛浮的飄在我眼前。
我似乎遺忘了曾經靠想着謝嶼初度過的每一分每一秒。
完全屏蔽到了周遭的環境聲音。
是沈懷玉撕破天際的尖叫聲將我喚醒。
她漲紅着臉頰撐着門框,聲音斷斷續續:「程安喜!我就知道,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說完就暈了過去。
不知何時穿好衣服的謝嶼初用被子把我裹住,朝沈懷玉飛奔過去。
他抱沈懷玉走的時候,臉色鐵青:「趕緊把衣服穿好!」
門被關上,我愣了好久。
才手忙腳亂的穿上衣服,剛打開門,一隻腳把我踹在了地上。
沈伯父惡狠狠的揪着我的頭髮:「看來懷玉說的沒錯,你欺負她有心臟病,還勾引嶼初。程安喜,你一個孤兒心夠野的啊。」
我忍着痛求他:「沈伯父,我沒有勾引,我沒有……」
他掐着我的頭髮,視線慢慢下移。
從四年前營養不良的小姑娘變成現在這樣,沈家的確對我有恩。
可不該是這樣的。
「我們沈家把你餵養的這麼好,幹嘛攀別人。安喜,伯父不會嫌棄你被人上過了……」
沈伯父濃重的呼吸朝我越靠越近。
「不要,不要!」
我用力的推開他,往門口跑,被他拽住頭髮拖回來:「要不是看你有用,你把懷玉氣成這樣以爲自己能走着出沈家的門嗎?」
「乖寶寶,聽話。」
噁心的呼吸噴灑在我臉上,我忍不住當場吐了起來,惹火了沈兆安。
當即就要脫掉褲子俯身而來,我顫抖着摔掉了房間裏的水杯,撿起碎片朝沈兆安身下刺了過去。
血流了一地。
我哆嗦的站在一旁,直至聽到他痛苦嚎叫,才腦子清醒過來跌跌撞撞的離開了那裏。
那時我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我要走,我要離開。

-6-
我收拾好爲數不多的行李,卻在門口碰到了前來尋找沈兆安的祕書。
他聽見沈兆安的嚎叫,立馬把我控制住。
等再見到謝嶼初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懵的。
來來回回只有那句解釋:「是他想要強暴我,我是正當防衛。」
謝嶼初眼神冷漠,沒有一點溫度。
「程安喜,你嘴裏能有點實話嗎?連沈伯父你都……」
他欲言又止,實在說不出口。
我抓住他的袖口:「謝嶼初,我真的沒有,是他要強暴我我才反抗的,就在你早上走了以後!」
謝嶼初的手在袖中緊握成拳。
「沈家養育了你四年,如果你說他對你別有用心,爲什麼不在其他時候對你實施行動,偏偏是今天,咱們倆被發現!」
他把我推到地上,用力的掐着我的下巴。
「祕書都告訴我了,是你怕承擔懷玉發病的罪責,刺傷了沈伯父想要離開。程安喜,你的心怎麼這麼狠?居然能幹出這麼殘忍的事情!」
謝嶼初讓我承擔自己做過的惡事。
他呼吸凝滯,像是忍了又忍。
「你去自首,我會讓人在裏面照顧好你。」
我怔怔的看着他:「我真的沒有說謊。」
謝嶼初掐着我的下巴用力往前一拉,離他只有一指的距離。
「拿出證據來!你以爲你不進去沈家人能放過你嗎?你刺傷的是沈氏的當家人,不是什麼普通螻蟻。哪怕坐牢,也是對你最安全的打算。」
房間裏沒有監控,樓層的監控只能拍到我刺完沈兆安害怕的跑出來的畫面。
沒有一個人相信我。
發生強姦實質性行動,我那樣做纔算正當防衛。
可我既沒有監控證據,衣服上也沒有沈兆安的精液可以證明。
我絕望的幾乎失去了對四周的一切感觸。
趁沈兆安在急救的時候,謝嶼初把我送到了警察局門口。
我像個任人擺弄的傀儡,被他拉進去,被他告知警察我的罪行。
讓我在認罪書上籤下字。
我出不去了。
謝嶼初走的時候,我忽然開口,叫了他一聲:「哥哥。」
重逢以來,因爲身份的阻礙,我從來沒有這麼叫過他。
以前你救了我,現在你把我拉進黑暗,兩兩相抵了。
我不會再想着你了。
我轉身過去接受法律的審判,沒有看到謝嶼初哥哥二字時放大的瞳孔。
因爲有自首情節,所以從輕處理。
最後的結果就是我因爲故意傷害被判了三年。
奇怪的是沈兆安中途想作爲受害人來撤銷對我的懲罰,但事實已定,他也沒有辦法。
我無力去思考他有什麼企圖。
只想着好好表現,能儘快離開這個牢籠。

-7-
眼睜睜的看着程安喜被警察帶走,謝嶼初的心裏並不好受。
尤其是她在警察局叫的那聲哥哥。
之後的每天晚上,謝嶼初在睡夢中總能看到一個小姑娘用同樣的聲音在喊他。
他是在十六歲正青春熱血的時候私自跑去安城做志願者的。
因爲發育快,所以騙他們自己已經成年,正好人手不夠,就留在了那裏。
哪怕見識再廣,也經受不住當時看到的人間慘狀。
被他爸抓回去之後,爲了不留下心裏陰影,他找人給我做了專業催眠,才讓他忘記那段殘酷的經歷。
所以謝嶼初後來回憶起,只記得自己ṭüₚ做過那件事,但具體的怎麼也想不起來。
想到程安喜曾經說過在地震中被自己救下。
謝嶼初心裏忽然慌亂起來,是不是自己遺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他又去了趟安城福利院,院長接待了他。
在得知程安喜抱着自己的照片睡覺的時候,他很厭惡這個人。
僅是福利院的一面之緣就讓她盯上了自己,謝嶼初頓時覺得程安喜這個人從小就心機深重。
更不用說只隔了一年,她就被帶回了沈家。
在謝嶼初眼裏,這裏面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所以對程安喜,從來就沒有過好臉色。
在她照顧懷玉的時候,謝嶼初對她的注意力甚至要比懷玉多,怕她又有什麼壞心思害了懷玉。
他隱隱期待着程安喜就是他心目中那個心機深重虛榮心強的女人。
可院長卻打碎了他的期待,程安喜獲救和他做志願者的時間完全吻合。
當聽到正確答案的那瞬間,謝嶼初的心忽然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扼住。
程安喜入獄前的那聲哥哥在耳邊迴響,像是在告訴他,你一定要知道真相,顛覆曾經的自己,然後受到不可磨滅的懲罰。
所以他去了沈家,找到了程安喜住的房間。
雖然對外是沈家的養女,但程安喜卻住在沒有陽光的房間,陰暗潮溼,像謝嶼初對她一直以來的印象。
想到院長曾經說的她會把我的照片藏在牀板底下。
謝嶼初觸碰到她睡過的那張牀,心裏莫名忐忑,
掀開牀墊的一瞬間,沒有照片。
一張發着五顏六色光芒的糖紙赫然躺在那裏。
一瞬間,記憶湧現。
謝嶼初記起來那段救援的日子,記起了營養不良的小姑娘替他擋碎石的身影,更記起了看到他爸派人來抓我時,他朝安喜住的帳篷跑去,卻也只趕得上把棒棒糖交給一起做志願者的女生,幫忙帶給她。
謝嶼初對他爸說過要收養一個妹妹,可爸爸卻說他癡心妄想,去做志願者還不夠,還想救別人的一生。
父親以爲我是受了刺激,回來後便讓心理醫生幫我催眠。
謝嶼初忘了那段記憶。
他失魂落魄的看着那張糖紙。
才知道程安喜沒有騙他。
他哄了很久才救出來的小姑娘,不會騙我。
可她卻被他逼着進了監獄……
她不會騙自己,所以真的是因爲沈伯父因爲她,安喜才下意識反擊的。
謝嶼初緊緊閉上雙眼,強撐着自己朝門外走去,去監獄看她。
可她不見,不管他何時來。
從那之後的兩年半,安喜一次都沒接受他的探監請求。

-8-
兩年零四個月,我因爲表現良好被放了出來。
換上了當初入獄時的那套衣服。
謝嶼初這兩年來探監過我幾次,但都被我拒絕。
我不想再跟他們有任何牽扯。
我拿着在獄中的勞動報酬隨便上了一輛大巴,我不知道這輛車的終點站是哪兒,總之不是這兒就行。
就這樣,我停在了一座小城。
當初沈家爲了沈懷玉的安全着想沒有讓她去高考,需要的話在國外買個證就好。
所以也剝奪了我高考的權利。
我拿着僅有的高中畢業證,還有過犯罪前科。
能找到工廠的工作,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我很滿足現在的生活,日復一日的磋磨已經讓我忘記了曾經經歷的痛苦。
我以爲這輩子不會再和他們有瓜葛。
沒想到在破敗的出租屋外,謝嶼初竟然會出現在那裏。
下班回家的我看見,下意識就扭頭逃離。
發出的聲響被謝嶼初聽見,他朝我追了上來。
「程安喜!」
我掙脫着他的懷抱:「滾開!」
謝嶼初把我死死的困在懷抱裏,眼裏帶着紅血絲。
「我錯了,安喜,我錯了。」
他的話讓我鼻頭一酸,想到曾經受過的屈辱,那份恨意和痛苦交織。
我用力的推開他,攥緊拳頭:「知道錯就離我遠點兒,別讓我犯惡心。」
謝嶼初身形一晃,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張在夜間閃着五光十色的糖紙。
是那張我被沈家收養都帶着的糖紙,從十二歲伴我到十八歲。
直到我被迫入獄才忘掉的東西。
「原諒哥哥好嗎?」
我愣在原地。
「你,想起來了?」
他緩緩閉上眼,痛苦的點了點頭。
「呵。」我發出一聲冷笑。
想到他曾經對我的諷刺,我脫口而出:「那我也挺噁心的,喜歡上救下自己的人。」
謝嶼初明顯一怔,像是感受到了我曾經的痛苦。
「安喜,我錯了……我不該不信你,不該強迫你自首……」
淚滴從我眼角滑落,我苦笑道:「我犯錯受懲罰我認。」
「但始作俑者的是沈兆安,是沈懷玉,是你!」
可唯獨不是我。
他小心翼翼的拉着我的手貼在臉上:「是我,是我,是我的錯,安喜,跟我回去,給哥哥一個補償的機會好嗎?」
我抹了把眼淚,強硬的抽出自己的手。
「不需要你的補償,離我遠點就好,最好是讓我再也看不見你們!」
我轉身就走,卻被謝嶼初圍追堵截。
「那你不恨我們嗎?」
我死死盯着他,路燈撒下來照的他輪廓很清晰。
「恨。」
他張了張嘴,手指撫摸上我的頭髮。
語氣帶着哽咽的溫柔,引誘着我。
「那我給你報仇的機會,讓你報復我,報復沈兆安,可以嗎?」

-9-
我看着謝嶼初,不知道他所謂的給我報仇的機會,是什麼意思。
但基於對過往的不甘,我很樂意看到他們狗咬狗。
尤其是看到沈兆安收到懲罰的下場。
回來後我才知道,謝家要讓謝嶼初和沈懷玉訂婚。
沈懷玉有心臟病,活不了多久。
等她死後,沈氏就可以被謝家喫下了。
所以當謝嶼初緊趕慢趕把我帶到訂婚現場,說他要娶的只會是我以後。
沈懷玉尖叫一聲後當場就大喘起來。
沈兆安滿臉猙獰的瞥了我一眼,趕去照顧自己的女兒。
現場亂作一團。
謝父當即快步走上前給了謝嶼初一巴掌。
「放肆!」
謝嶼初頂着腮幫子沒有理謝父,而且側頭看向我:「解氣嗎?現在這樣。」
我冷眼看着沈懷玉倒在沈兆安懷裏痛苦的模樣,莫名的,心裏並不解氣。
我失去了那麼多,她失去的只是愛情?
無聊。
但他臉上明顯的巴掌印很是燙眼,我扭過頭不想再看。
謝父板起臉:「你這些年就是因爲她纔不放過沈家?」
這時我才知道,在我入獄這段時間,他接上謝父的班一直在從公司業務上對沈氏圍追堵截。
謝嶼初見我性質不高也繃着張臉沒有說話。
謝父沉沉的嘆了口氣:「糊塗!」
「從前你任性對沈氏的所作所爲,我可以替你去擺平,現在你要訂婚了,帶她回來是什麼意思?」
謝嶼初嗤笑一聲,語氣狂妄。
「當然是打他沈家的臉。」
謝父不理解爲什麼僅僅因爲沈懷玉給他下藥就讓謝嶼初這麼去針對沈家。
「懷玉她只是因爲喜歡你才這樣做的!而且她喜歡你,也對我們兩家都有好處。」
本來就是世交的情誼,親上加親還能擴展謝家的市場。
卻全被謝嶼初把我帶回來的舉動打破!
「如果你執意要這麼做,那就別姓謝!」
謝嶼初挑了下眉:「那感情好啊,如果你們不接受安喜,我不姓謝就不姓謝吧。」
說完拉着我就要走。
謝父捂着胸口阻攔不及,警告謝嶼初會讓他知道自己這樣做的後果。
我當真是看了場戲。
「你是在耍我吧?」
謝嶼初低低一笑:「沈兆安和沈懷玉被氣成那樣,不解氣嗎?」
我無語的看着他:「就那樣吧。」
我看到他們想起從前就頭疼,忽然後悔起自己一時上頭選擇跟他回來的這個決定。
「那仇就報完了吧?報完我回去啊。」
幸虧回來的時候我保持了最後一絲理智沒有辭職,只請了個假,回去還能繼續上班。
謝嶼初抓着我的手不放。
我不解:「幹嘛?」
「你,當初睡了我,得給我個交代吧。」
交代?
想到那天發生的事情,我眼睛瞬間冷下來:「如果你沒逼我自首的話,或許會吧。」
謝嶼初臉色瞬間蒼白,聲音顫抖:「對不起安喜。」
我甩開他的手。
「道歉有用的話,我那兩年多的牢獄生活算什麼?只有讓加害者受到同等程度的懲罰,那,纔算道歉。」

-10-
謝嶼初沒有再糾纏我。
那段日子,我過得很清淨。
預想之中的沈懷玉來找我挑釁也沒有發生。
等再見到謝嶼初,已經是一年後。
他風塵僕僕的蹲坐在我家門口,整個人狼狽至極。
「你又來幹嘛?」
謝嶼初聽到我的聲音,抬起頭輕笑:「我做到了。」
「什麼?」
「我把他們送進監獄了。」
樓道里昏暗的燈光照射下來,我低頭看着他,沉默了好久。
他目光定在我臉上,苦澀的笑意不達眼底。
「我也受到懲罰了,我爸這次真的把我趕了出來。」
他伸手抓住我:「安喜,哥哥養不了你了,你能養哥哥一段時間嗎?」
霎時間,曾經的回憶浮現在眼前。
十五歲的謝嶼初在斷壁殘垣之中對我說:「等哥哥回家的時候,也把你帶回去好不好。」
心底那股酸澀的情緒,再也壓不住了。

-11-
我在電視上看到了沈兆安經濟犯罪的新聞。
像是埋藏許久的委屈忽然有了發泄的口。
我端着一杯薑茶,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沒有注意到從浴室裏出來的謝嶼初。
他帶着一身水汽從背後抱住我:「可以原諒哥哥了嗎?」
我身子一僵,把我薑茶放在桌子上。
「房間小,你睡沙發吧。」
他抱着我不放,溼漉漉的頭髮黏在我的肩膀。
我有些炸毛:「水滴到我身上了。」
謝嶼初低低的笑了出來。
「非得折騰你才理我是吧。」
我瞪着他:「我理你幹嘛?」
他嘆了口氣,目光頂在我臉上。
「沈兆安的事情我解決了,那咱們倆呢?」
我疑惑的看着他,面對他眼底看不清的情愫,心裏泛起一股忐忑。
「我們能有什麼事情。」
他眼神稍暗,苦澀的笑意不達眼底。
「睡覺的事情。」
我們倆第一次睡過後,他就把我送進了監獄。
我心裏驀地一沉。
他放在我腰上的手越來越緊。
「我想過再也不提那天,就當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死皮賴臉的跟你從頭來過。」
「但那樣,對你不公平。」
「就像你說的,錯的是我,是沈兆安是沈懷玉,唯獨不是你。」
「不能因爲我錯了就去當這件事沒發生過。」
我看着謝嶼初,心絃一顫。
「訂婚那天我說的是心裏話,我想娶的,只有你。」
「所以,可以考慮一下我嗎,安喜。」
「如果你還恨我,那結婚後隨你怎麼折騰。」
謝嶼初牽起了我的手在他嘴脣上摩挲。
看着他毛茸茸的後腦勺,我大起大落的心漸漸平復下來。
想到我曾經的心心念念,就這樣,也不是不行。
我以爲我故事的結尾是 happy ending.
連謝嶼初父母都找上門來,他們接受了謝嶼初作爲一個成年人的叛逆。
看着謝嶼初一副母雞護崽子的模樣,臉色一直不好看。
「不管怎樣,謝氏繼承人的婚禮,不可能在這間破房子裏舉辦。」
謝嶼初詢問我的想法,我不可能真的讓他跟我蜷縮在這間出租屋裏一輩子。
而且。
「我也養不起你,跟叔叔阿姨回去吧。」
謝嶼初清透的眸子覆上一層鬱色,委屈開口:「你推開我?」
敞開心扉以後,他總是沒有安全感。
我捏了捏他的手心:「不是,我跟你回去。」
「盛大的婚禮,我可擋不住它的誘惑。」

-12-
回去後,謝伯父讓謝嶼初承擔起作爲男人的擔子。
他又一次接上了謝氏的班。
哪怕工作很忙,也要抽空跟我把婚禮需要的東西準備了。
結婚Ṱû₃前一週的時候,謝伯父讓他出躺差,正好能趕在婚禮前一天回來。
他本來不同意。
但謝伯父說了,以前有新婚男女婚前不見面會白頭偕老的習俗。
爲了這個好兆頭,我跟謝嶼初對視一眼。
等着結婚那天等待已久的驚喜。
可我沒想到,那是我們的最後一面。
謝伯父送謝嶼初走的時候意味深長的眼神,我也沒看懂。
謝嶼初走後,謝伯母說想要我去陪她作作伴。
正好我在婚紗店附近,她說安排司機來接我。
等司機的時候,一道熟悉的人影在婚紗店門口一閃而過。
很像沈懷玉。
可他們說沈懷玉在沈兆安被抓進去後逃到了國外,我晃了晃腦袋,以爲自己看錯了。
謝家的車如約而至,我擺着手示意他我的位置。
可他沒有停下,反而直直朝我撞了過來。
車行駛的越來越近,當看到駕駛座上那張陌生的臉時,寒意從脊背爬上。
【嘭】的一聲
巨大的衝擊力讓我整個人飛了出去,一陣疼痛鑽心而來。
再醒來,我躺在醫院的病牀上。
牀邊,沈懷玉陰惻惻的看着我。
我雙眼半閉,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見我睜開眼,沈懷玉猙獰的臉上顯出一絲古怪的笑意。
「我還以爲你不會醒了,沒想到,老天爺真要讓你死的明白啊。」
我強撐着,斷斷續續說出了:「你,這是,犯罪。」
沈懷玉眼底沉的發暗,拿下了我臉上的呼吸儀。
看我大口喘氣的模樣,惡狠狠的鬆了一口氣。
「你怎麼敢提犯罪,要不是你,嶼初哥不會把我爸爸送進監獄!」
我用力的呼吸着口氣,但無濟於事,胸腔像是被石頭堵上,在我眼前閃過白光那刻,沈懷玉又給我戴上了呼吸儀。
湊近我耳朵:「還記得當初那個算命的嗎?」
那個一句話讓沈家收養我的人。
「實話告訴你,他是我爸找來的騙子。」
「爲的就是有合理的目的,把你從福利院帶出來,讓你安心待在我們沈家。」
畢竟當時我十四歲的年紀,已經不適合對外領養。
我微弱的發出聲音:「爲,爲什麼?」
沈懷玉發出狂笑,手指重重的摁上了我的胸口。
「當然是爲了你這顆心臟啊。」
「從你住進福利院體檢的那一刻,就被我爸盯上了。」
我盯着頭頂的天花板,眼神渙散,連聚焦的力氣都沒有。
意識回到沈家帶人來福利院接我的那天。
那個算命的神神叨叨對着院長說了很多。
反正是我去了沈家會喫喝不愁,大富大貴。
院長抹着眼淚,說我不容易,地震後全家只剩下了我,終於能苦盡甘來。
算命的愣了一下:「受難兒童?」
院長點了點頭,卻被沈兆安瞪了一下。
他們在裏面辦完領養手續,算命的偷偷找到我。
卻盯着我遲遲未開口。
他閉上眼很久很久,然後給我說:「你要去照顧的是叫沈懷玉的女生。」
我點了點頭,我知道。
他在我手心畫了個圈:「懷玉,她懷不了玉,所以就得用別人的玉。」
「你懂嗎?」
看他焦急的模樣,我不知道到底什麼意思。
「玉代表人的心。」
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這個我知道,我要去陪着的女孩兒有心臟病,我要照顧好她。
直到現在,我才知道。
她要懷的玉,一直是我這顆心。
我不甘的看着沈懷玉,絕望的流下了淚水。
「哥哥,會替我報仇。」
沈懷玉又摘下我的呼吸儀,輕聲告訴我:「他不會,他只會忘了你。」
我再也說不出話,意識脫離身體飄的越來越遠。
我看到了謝嶼初跑在醫院走廊裏的身影,我想要喊住他,卻離他越來越遠。
謝嶼初視角
我醒來後丟失了一部分記憶。
醫生說,我是因爲遭受重大打擊才忘記那些的。
只要不影響生活就好。
我爸慶幸的鬆了口氣:「你太擔心懷玉的身體才這樣的。」
「懷玉?」我呢喃道。
他們告訴我懷玉匹配上合適的心臟了,在做手術。
我的心臟忽然像被一隻大手攥住,要從身體裏剝離出去。
身體不自覺的朝手術室跑去,總覺得那裏有東西在等着我。
爸媽在身後叫我。
等我我跑到手術室門口,手術室門口的燈瞬間熄滅。
我捂着刺痛的心臟,聽我爸媽的安慰。
「你太擔心懷玉了,沒事的。」
醫生出來,說手術很成功。
我扒開醫生,總感覺手術室有什麼東西在吸引着我。
被我爸攔住,說懷玉馬上出來,讓我彆着急。
從那天起,我的心像是空了一塊,對所有東西都失去了興趣。
明明他們說我是因爲懷玉才這樣的,可一個月過去,我連醫院都沒有踏足。
心理莫名的排斥。
可爸媽說,我和懷玉要辦婚禮了。
「婚禮?」
我總覺得是假的,我從小照顧懷玉只是把她當妹妹,並沒有男女情愛的感覺。
可週遭的一切告訴我,這不是假的。
懷玉手術前準備的婚紗,定下的酒店,蜜月旅行。
全留下了我們倆的信息。
我爸對我很失望,說我做不到一個男人的承諾。
又勸我反正身邊也沒個女伴,懷玉是從小知根知底一起長大的。不管怎樣,她就是最好的選擇。
再說沈伯父經濟犯罪被抓進去以後,沈氏羣龍無首,總不能讓病着的懷玉讓他們磋磨。
我無言以對。
結婚那天,我盯着懷玉一直在出神。
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給你捐獻心臟的那個人,現在怎麼樣了?」
懷玉的笑容變的無比僵硬。
「她,她當然是去世了。」
我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怪自己問的蠢問題。
都把心臟捐了還怎麼活。
可我還是想問:「那她家裏人呢?有好好感謝嗎?是不是應該把他們邀請到婚禮現場……」
一連串的問題打的懷玉猝不及防,她朝爸媽使着眼色。
爸媽跟我解釋說捐獻心臟的那個女孩,家裏人也已經全部去世。
明明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情,總感覺他們卻格外慌亂。
甚至在沒有我的角落,說着什麼萬一我想起來怎麼辦之類的話。
婚後,爸媽從公司退下來頤養天年,因爲沈伯父的事情。
沈氏也交到了我手裏,被謝氏合併。
那幾年,幾乎是謝家的全盛時期。
懷玉調理好後也有了寶寶,可時間越久,我的夢魘越重。
半夢半醒中,總能聽到有個女孩兒在喊我「哥哥。」
懷玉聽見我的疑惑愣了愣神,然後笑着安撫我,說那是她。
從小到大,除了她沒人敢叫你哥哥。
倒也是。
爸媽對我們第一個孩子的到來很是激動,規劃着寶寶以後的生活。
嬰幼兒用品,月嫂,幼兒園……
我笑他們想的太遠。
爸媽嫌我對懷玉和寶寶不夠關心,還要在一旁說風涼話。
看我一肚子火乾脆就移步到了書房。
等他們拍上書房門後,我纔想起來,待會兒還有個線上會議。
我的筆記本還在書房裏。
我準備敲門的時候,卻聽到爸媽在裏面說什麼我不會想起來之類的話。
從前在婚禮上也說過的這些話。
我心中疑惑越來越深,我到底該想起什麼?是他們害怕我想起的。
「想起來也不怕,孩子都有了,他還能有什麼心思了,人都不在了。」
人都不在了?究竟是誰?
我想的越深腦子越痛。
我去看心理醫生,他說是大腦機制在保護我。
那些丟失的記憶想不起來最好。
「是這樣嗎?」
心理醫生笑了笑:「也許是您對即將到來的生命感到焦慮才引起的頭痛。」
回到家後,爲了迎接寶寶的到來,保姆提前把兒童房收拾了出來。
裏面的傢俱時間久了,都要換新的。
懷玉見我回來,笑着朝我走來。
「嶼初哥,沒想到你還偷偷往牀墊下藏東西啊。」
我皺眉不解:「什麼?」
下一秒,她拿出了一張發着五顏六色的塑料糖紙。
「你從小那麼冷淡,我以爲你不愛喫這些甜的呢,而且我也沒見過你喫哎。」
霎時間,曾經的回憶湧入腦海,我只能聽到沈懷玉嗡嗡嗡的聲音。
安喜答應我的求婚後,我把這張糖紙塞在了將來預計做兒童房的次臥牀墊下。
保佑我和安喜能白頭偕老,保佑我們子孫滿堂。
我望着沈懷玉擔憂的臉越來越遠,意識消散。
等我再醒來,我已經想起了一切。
他們嘴裏我應該記起的人,就是安喜。
可爲什麼嫁給我的人是沈懷玉!安喜去哪裏了?
我從噩夢中驚醒,以爲自己做了一場夢。
可爸媽和沈懷玉慌亂的眼神不是假的。
「安喜呢?」
「你們爲什麼騙我讓我娶沈懷玉!」
……
一連串的質問打的他們措手不及。
我從醫院醒來之前在幹什麼,對,是安喜出車禍了。
我下了牀推開他們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想去醫院看看安喜。
可三年過去。
我爸讓保鏢摁住我。
「她已經在車禍中去世了,你也是被刺激的失去了記憶。」
什麼?安喜死了?
我不信,我像一隻失控的瘋狗怎麼也掙脫不開他們的壓制。
「放開我啊!」
沈懷玉躲在我媽身後害怕的看着我。
我媽對我面露不忍。
「你跟懷玉現在都有了孩子,那些事兒都過去了。嶼初,忘了吧,跟懷玉好好過日子。」
我盯着沈懷玉隆起的肚子,眼裏恨意漸濃。
沈懷玉唯唯諾諾的來牽我被摁在地上的手。
「嶼初哥。」
看着她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我硬生生扯起了一抹笑。
我爸見狀讓保鏢放開我。
下一秒,我掐住了沈懷玉的脖子。
對她嘶吼:「程安喜究竟在哪兒?我不信她死了!」
我眼中的戾氣像燃燒的烈火。
爸媽見狀,還想故技țų⁶重施讓保鏢把我摁住。
可我不會大意了。
肉體在臥室發出巨大的碰撞聲,等保鏢都倒下,我離開了那裏。
疾馳着汽車,風吹在臉上,我才清醒過來。
明明跟我結婚的是安喜,爲什麼那些婚紗酒店蜜月旅行留下的都是我和沈懷玉的信息。
爸媽的態度,謝沈的合併……
巨大的悲痛席捲而來,我只想知道,安喜到底怎麼了。
一切的東西,只有我想起來,就都有跡可循。
我拿着沈懷玉手術那天的醫院報告,手止不住的發抖。
安喜出車禍後把心臟捐獻給了沈懷玉。
難怪,難怪我當時會那麼痛苦。
我絕望的拍打着自己的腦袋,爲什麼不能早點想起來,爲什麼又要像十五歲那樣重蹈覆轍,忘記跟安喜的一切。
對, 是催眠。
那個心理醫生也是他們的操刀手。
我找到他, 把刀架在他脖ƭū⁵子上。
心理醫生驚恐的滾動喉嚨。
爸媽也匆匆趕來, 讓我別做傻事。
「如果你沒有受到重大刺激,他再怎麼催眠也不會讓你忘記。謝嶼初, 是你自己想忘的!」
「不是!」我舉着刀指向爸媽。
淚水從眼角流出。
「你們早就打算好了, 從接我和安喜回來就打算好了!」
我爸截斷我的話:「現在的生活有什麼不好?你不喜歡沈懷玉, 等她把孩子生下來再娶一個喜歡的, 沈氏都歸Ťū́ₓ我們謝家了。」
我崩潰的冷笑出聲。
問我爸到底跟沈兆安簽了什麼?
我爸支支吾吾的沒有說話。
那好,我自己去查。
自他從公司退下, 這幾年, 公司已經被我牢牢掌控。
當一份又一份文件送到我手裏。
我才知道, 我爸媽的心有多狠。
沈兆安用沈氏作爲交換, 讓爸媽去處理安喜,等沈懷玉換上心安全無事後, 再讓我們倆結婚,那時,沈氏就可以歸謝家所有。
我看着真相, 疼痛從心口蔓延開來,快要讓我窒息。
是他們讓人殺了安喜!
那是我想起來後,第一次回去。
我的雙腿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
我要替安喜報仇。
沈懷玉見我到家,眼眶瞬間盛滿了淚水。
「嶼初哥, 我以爲你不會回來了。」
我冷笑一聲:「怎麼會呢?」
「不回來,怎麼處理你和這個孽種?」
頓時間, 沈懷玉眼裏流露出驚恐。
「嶼初哥你,你說什麼?」
我一步步靠近她, 掐上她的脖子。
「踩在安喜身上活下來,沈懷玉, 你們沈家好算計啊。」
「你,你都知道了?可嶼初哥,我們都有寶寶了,你摸摸, 他在動。」
沈懷玉拽着我的手摸上她的肚子。
心裏的噁心越發強烈, 我怎麼能和害死安喜的人有孩子!
我緊閉雙眼,竭力忍住自己的崩潰:「這不是我的孩子!我不認!」
沈懷玉笑了:「你不認又能怎樣?他已經存在了。」
我掐住她的脖子越來越用力。
「那我就讓他不存在, 還有你!」
沈懷玉被掐的青筋露出,像是瀕死的反抗。
她挑釁般的看着我, 告訴我, 是她眼睜睜看着安喜死的。
是她拔掉了安喜的呼吸儀。
幾乎是一瞬間, 暴怒讓我眼眶充血。
我絲毫不費力的,將她脖子扭斷。
連同那個孽障,一起消失。
她身下的血留了滿地。
爸媽趕來看見, 崩潰的倒在地上尖叫。
我充滿死意的眼神望去, 我爸顫抖的指着我。
「你到底要做到什麼地步才肯罷休!」
「難不成要連我和你媽也給殺了?」
我扯起嘴角:「不會。」
警車聲越來越近。
我吸了口新鮮空氣, 對他們殘忍道「死,太便宜你們了。」
他們的犯罪材料我已經交給了警察。
而我,腳步終於不再沉重。
邁上窗戶跳了下去。
四層的層高別墅, 我腦袋直直的砸在了地板上。
甚至一時間死不了,劇烈的痛苦蔓延好久。
這是我對自己的懲罰。
安喜,我來找你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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