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攻略了謝有涯五年,連片衣角都沒碰到。
這時,系統說我攻略錯人了。
新的攻略對象,臉蛋棒棒,奈子壯壯。
一行清淚從我的嘴角洶湧流下。
「原來我本可以喫得這麼好。」
可是,謝有涯不幹了。
他抓着我的手,逼我去感受他的輪廓。
聲音暗啞。
「你喜歡的形狀我都有。」
「試試我,好不好?」
-1-
我攻略了謝有涯五年,將他從一介白衣,供成了新科狀元。
結果,系統說我攻略錯人了。
「你該攻略的人是謝有崖。」
我按照系統的指引,去城郊的小巷裏找人,還沒靠近,就聽到了皮肉相接的悶擊聲。
七八個男人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
站在他們中間的男人,身材高大,眉眼鋒利,左眉骨穿插一道淡淡的疤痕,更顯得氣勢逼人。
察覺到腳步聲,他半側過身子,看了我一眼。
我的呼吸登時一窒。
系統趁機遊說。
【這個山崖子性格殘暴,孤僻難近,你不如打個申請,繼續攻略水涯子!】
一行清淚從我的嘴角洶湧流下。
【原來我本可以喫得這麼好。】
單薄破爛的衣衫,根本遮不住他飽滿分明的胸腹肌肉。
那一側身,更是令本就流暢的肌肉線條更加起伏有致。
我快不能呼吸了。
山崖子似乎以爲我怕他,淡淡地解釋了一句。
「拿錢辦事,見諒。」
我睜大了眼睛。
「你是僱傭兵?」
山崖子點頭。
我:「多少錢能僱你上牀……啊不是,洞房?」
山崖子:「……」
山崖子無語地看了我一眼,轉身走了。
系統:「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鴨子和僱傭兵是兩個職業。」
我:「閉嘴!人不好色好什麼?How Are You 嗎?」
-2-
我回到府裏,看到牀頭多了一盞兔子花燈Ţũ̂₃。
伺候我的丫鬟開心極了。
「這是謝公子特意着人送來的呢。」
「今日是七夕,謝公子雖說沒陪您逛燈會,但還記得送花燈來,也算是有心了。」
「您看,這花燈正好合了您的屬相呢。」
這兔子花燈做得栩栩如生,憨態可掬,的確是可愛。
就是送它的人不太可愛。
我嘆了口氣,還是讓丫鬟把燈收起來。
這時,我的庶妹來了。
她一見丫鬟手上的兔子燈,立刻笑了起來。
「謝郎居然將這盞燈送給姐姐了?」
庶妹嘆了口氣,舉高自己手上的美人燈。
「今夜,謝郎幫我猜燈謎,贏下了這盞美人燈。」
「攤主仰慕謝郎才高八斗,便贈了一盞兔子燈做添頭。」
「這兔子燈做得粗陋,我還當謝郎會隨手將它丟給哪個小丫鬟,沒成想……」庶妹掩脣一笑,「姐姐如果實在喜歡花燈的話,我便將這盞美人燈轉贈給姐姐吧。」
「雖然謝郎說燈上的美人像我,但是,姐姐與謝郎有多年的情誼,妹妹願意割愛。」
庶妹笑得風生水起,我打得夾棍帶棒。
最後,庶妹看着燒燬的美人燈和兔子燈,抱頭尖叫。
「程央央,你瘋了!」
我丟開燒火棍,嗤笑了一聲。
「你知道我是瘋子,還敢來惹我?」
剛剛綁定系統穿越過來,我因爲水土不服,行事有些反常。
庶妹發現後,非說我中了邪,請了方士上門。
那天夜裏,我被方士壓在牀上,哭着求庶妹給我開門。
可是,庶妹是怎麼說的呢?
她說:「瘋子的話,是信不得的~」
幸好,我有系統。
我付出了一些代價,殺了方士。
我也可以付出一些代價,再殺了庶妹。
可是,我在現代社會做了二十年的遵紀守法好公民,就算穿到了這裏,也沒辦法毫無心理負擔地大開殺戒。
所以,我只是見她一次打一頓,打了五年。
最近,我忙着跟謝有涯商議婚事,打她打少了,她又覺得自己行了,跑來跳臉了。
嘖,果然業精於勤荒於嬉,我都有點手生了。
-3-
喫飯睡覺打庶妹,這是再尋常不過的事,結果,謝有涯來了。
他身後跟着鼻青臉腫的庶妹。
庶妹扯着他的袖子,低聲抽泣。
「謝郎,你不要怪姐姐,怪我……是我先惹姐姐生氣的……」
謝有涯更氣了,在程府門口攔下了我。
「央央,你爲何要欺凌庶妹?」
咦,剛剛庶妹不是說了原因嗎?他沒聽見嗎?
我好笑地看了謝有涯一眼,不答反問:「關你屁事?」
謝有涯:「……」
謝有涯嘆了一口氣,身上的冷氣散了三分。
「我知道,你定是氣惱我昨夜沒有陪你去燈會,但是……」
我再一次打斷了他。
「關我屁事。」
謝有涯不說話了。
他冷淡地看着我。
作爲我的前攻略對象,謝有涯的長相是無可挑剔的,眉如遠山,目似朗星,氣質清冷,哪怕穿一身粗麻布衣,仍然難掩通身的矜貴之氣。
我第一次見到他時,他正因爲付不起束脩,要被趕出書院。
本該是萬分羞辱的場景,可他背脊挺直,沒有絲毫的狼狽。
我替他付了銀子,他就抿着脣,給我寫了一張欠條。
三分利。
可我是來攻略他的,又不是來放高利貸的。
我衝他眨了眨眼,口嗨:「我更喜歡你以身相許……」
這一句真心話惹惱了他。
他臉色蒼白,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轉身跑了。
三天後,我給出去的銀子回來了,連本帶利,一分不少。
我:「……」
我去書院蹲了半個月,終於把人堵到了牆角。
朗朗讀書聲中,謝有涯仍是一副冷淡自持的神情,耳廓卻泛起淡淡的粉。
「你這人怎麼這樣?」
「哪樣?」
他抿了抿脣。
「不知羞恥。」
不知羞恥的我贖回了他生母的最後一件遺物,低聲下氣地求他收下,並且指天誓日,再也不調戲他。
「但是,我得追求你。」我想了想,找補了一句,「君子好逑。」
謝有涯冷淡地看了我許久,勉強答應了。
他爹的,君子難爲。
我追了謝有涯五年,可是,哪怕我跟他定下了親事,他還是對我忽冷忽熱,連片衣角都不讓我摸。
我不是沒發過脾氣。
可是,只要我發脾氣,謝有涯就會冷淡地看着我,不發一言。
久而久之,他只要一冷臉,我就跟聽到鈴鐺聲的狗一樣,條件反射地開始道歉。
是我給他花錢的姿勢不對?還是我又不修行檢了?
現在,我又開始道歉了。
「對不起,我們退婚吧。」
-4-
庶妹不哭了。
她的眼睛瞪得像銅鈴,在我和謝有涯之間看個不停。
謝有涯抿了抿脣,聲音很低。
「央央,不要說氣話。」
我眨了眨眼。
「不是氣話。」
「謝有涯,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這事兒主要怪系統。
如果不是它幹掉那個圖謀不軌的方士後,就掉了線,我也不會找錯人。
還可以怪一怪倉頡。
「涯」與「崖」,一字之差,導致了這麼一場烏龍。
謝有涯蹙起了眉。
「你不喜歡那個兔子花燈?」
我誠懇地搖了搖頭:「我不喜歡你。」
我已經不是那個能被一張臉釣五年的小女孩了,現在的我更看重男人的其他地方,比如身材。
系統:【你是真的餓了。】
謝有涯的臉色白了一下。
然後嘲諷地勾了勾嘴角。
「隨你。」
他轉身就走,闊大的袖子在身後劃出一個半圓。
庶妹怔愣了一下,畏怯地看了我一眼,還是追上去了。
「謝郎,等等我!」
我抹了一把臉,眼前忽然投下一片陰影。
一道沙啞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要我幫你做掉他們嗎?」
「可以打折。」
我回頭,看到山崖子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一雙黑黢黢的眼珠,一錯不錯地盯着我。
他的衣服小了,繃在身上,隱隱勾勒出胸肌的形狀。
富有且慷慨。
我的臉一下就紅了。
聲音也不由自主地夾了起來。
「打折就不用了,能、能給我摸一下胸肌嗎?」
-5-
山崖子一口拒絕了。
他說自己賣藝不賣身。
我:「那我要是不給錢呢?」
山崖子沉吟了兩秒。
「那好像……沒問題?」
系統:【靠,優秀的匹配機制。】
我大喜過望,但是,怕嚇跑山崖子,我打算只剋制地摸一下胸肌。
嗯,軟硬適中,好摸。
我「嘶」了一聲,手指不受控制地往裏探了一點點。
碰到了一道蜿蜒的凸起。
我下意識要抽手,卻被山崖子攥住了手腕。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怎麼不繼續?」
我實話實說。
「有點刺手。」
山崖子怔愣了一下,扯了扯脣角,轉身就要走。
我趕緊拽住他的衣角。
「別走呀。」
「我那兒有祛疤的藥膏,你要不要擦一點?」
山崖子低頭看着被抓住的衣角,擰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半天才從喉嚨裏擠出一個「好」字。
他飛快地看了我一眼。
「你幫我擦。」
擦藥自然是要脫衣服的。
山崖子在穿着衣服時,便顯得鼓囊囊的肌肉,在脫掉衣服後,顯得更加飽滿了。
真肌肉,不摻一點水分。
因此,上面的疤痕顯得格外猙獰。
長短不一,新舊不一,一道疊一道,破壞了這具身體的美感。
不然我能喫得更好。
我越看越痛心,一邊擦藥,一邊碎碎念。
「怎麼這麼不懂得愛惜自己呢?」
「身體是用來這麼糟蹋的嗎?」
「以後未經我的允許,不準受傷!」
藥膏質地黏膩,我用指腹一圈圈地打轉揉開,然後習慣性地吹了口氣。
手下的山崖子忽然悶哼一聲,驟然繃緊了身體。
我嚇了一跳。
「我弄疼你了?」
不應該啊,傷口不是早就結疤了嗎?
山崖子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還是搖了搖頭。
「繼續。」
我:「哦。」
等我塗完藥,山崖子就跟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身上覆滿了細密的汗珠。
他爹的,更澀了。
我沒敢多看,將沒用完的藥膏塞給他。
「這個藥膏要堅持塗兩個月。」
山崖子沒有接。
他的耳朵都紅透了,聲音也啞得厲害。
「我自己塗不到背上的傷疤,恐怕還是得靠你幫我……」
我表面羞澀,擺手推拒,假裝不經意地朝他的腹肌摸了一把。
「哎呀,這……一言爲定!」
-6-
在藥膏的滋養下,山崖子身上的疤痕越來越淡。
手感越來越好。
我給他塗藥的時間越來越長,好在,山崖子雖然長得高大威猛,腦子卻差了兩分。
我說藥膏要多揉一揉,才能發揮藥性,他就真的信了,一聲不吭地跪坐在我的身前,隨我上下其手,四處探索。
這一天,我照慣例,一邊給山崖子上藥,一邊悄咪咪地揩油,伺候我的丫鬟忽然跑進來了。
紅光滿面,精神煥發。
「小姐,謝公子來了!」
我一心記掛着倉促間被我塞進衣櫃的山崖子,慢半拍才反應過來丫鬟口中的謝公子是誰。
「謝有涯?」
「他來做什麼?」
自從那天我提出退婚後,謝有涯再沒踏足過程府一步。
我一點都不奇怪。
謝有涯性情孤傲,當年還是一介白衣的時候,就得我百般哄着、捧着,才肯多看我一眼。
如今,他成了新科狀元,更是眼底揉不得半分沙子。
當日,我主動退婚,對他來說,與打臉無異。
以他的脾氣,他一輩子都不會再理我。
怎麼這會兒又來了呢?
丫鬟恨鐵不成鋼地看了我一眼。
「小姐!當初謝公子還是個窮書生的時候,您上趕着給他送喫送穿,還幫他應酬同窗,奉承考官,就差給他當娘了。」
「好嘛,現在謝公子考上狀元了,您也算沒有看錯人,結果呢?」
「您爲了一點小事,要與他退婚,就不怕旁人撿了便宜嗎?」
丫鬟的嘴太快,我阻攔不及,只能心驚膽戰地聽到衣櫃裏傳來一聲輕響。
我趕緊轉移話題。
「謝有涯到底來幹嘛的?」
丫鬟翹起了脣角。
「雖然小姐您沒什麼心眼,但是,謝公子還是知恩圖報的。」
「他呀,來給您送聘禮啦!」
衣櫃裏傳來「咚」的一聲巨響,恰好被我的尖叫聲蓋過。
「不是,他有病吧!」
-7-
正堂被八十八抬大紅朱漆的禮箱塞得滿滿當當,謝有涯一反常態地穿了身大紅織錦長袍,負手而立,宛如一朵怒放的大牡丹。
庶妹與他說話,他神遊天外,只在聽到腳步聲後,抬起頭,沉沉地看了我一眼。
還是沒有說話。
庶妹嫉恨地瞪了我一眼,臉上堆起一個笑容:「姐姐,你怎麼纔來?謝郎都等半天了……」
我看着謝有涯,有點不好意思。
唉,攻略人家的時候,叫他「小甜甜」;現在攻略別人去了,就直接退婚了。
前後轉變這麼大,難怪他今日會來送聘禮。
但是,我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該說的一定要說清楚。
「謝有涯,我是真的與你退婚了,這些聘禮你還是帶回去吧……」
謝有涯的臉色白了一瞬,忽然冷笑了一聲,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
「你以爲,」他一字一頓,飽含譏諷,「這些聘禮是給你的?」
我一愣,打開了禮箱上的庚帖。
庚帖上,赫然寫着我庶妹的名字和八字。
庶妹欣喜若狂,柔情萬分地喊了一句「謝郎」。
我還有點沒回過神。
「聘禮真不是給我的?」
謝有涯臉上的笑意更盛,聲音卻冷得厲害。
「程央央,你不會以爲,我會對你死纏爛打吧?你……」
我一拍大腿,打斷了他。
「嗨,那你早說啊。」
看這事兒鬧的,別耽誤我攻略山崖子的進度。
我轉身往回跑,生怕晚了一步,山崖子就不告而別,一退就是一輩子。
我剛推開門,斜裏突然伸出一隻胳膊,拽着我,壓到了門上。
一個兇狠的吻堵住了我的驚呼。
吻從脣瓣一路輾轉到後頸、耳側,帶着股啃咬的兇勁兒。
幸好,我摸到了熟悉的胸肌形狀。
「等等……」
山崖子恨恨地咬了我的耳垂一口,聲音溼漉漉地:「你真的與他定親了?」
我搖了搖頭,把正堂裏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山崖子身上的躁鬱之氣平復了些,但還是埋首在我的頸窩裏,聲音有些發悶:「那你對他……」
我沒能聽完他的話,一處凸起的硬物抵住了我。
我大驚失色。
「你暗藏利器,不會是打算去行刺謝有涯吧?」
山崖子:「……」
系統:【呵呵。】
這時,衣下的硬物不輕不重地彈跳了一下。
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那是什麼,臉一下子漲得通紅,人也有些磕巴。
「啊這……」
山崖子鬆開我,Ṭũ⁼後退一步,低頭不敢看我。
「冒犯了。」
「不要緊。」
真計較起來,我以前揩油更多。
我還想說點什麼,背後傳來了叩門聲。
「程央央,是我。」
謝有涯要取回曾經送給我的定情玉佩。
我將不情不願的山崖子塞回衣櫃,纔去給謝有涯開門。
「給你。」
謝有涯卻不伸手接玉佩。
他的視線落在我散亂的衣襟口,聲音冷得幾乎要掉冰渣。
「方纔,誰在你的房中?」
-8-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只見謝有涯伸出手,在我的脖頸上點了一下。
冰涼的指尖忽然用力,重重地碾了一下。
「紅痕……誰留下的?」
我疼得倒吸一口冷氣,實話實說。
「你。」
謝有涯氣得眼尾發紅,語音也提高了三分。
「程央央!」
「你喊那麼大聲做什麼?」我捂了捂耳朵,覺得奇怪極了,「再說了,你憑什麼一副捉姦的架勢啊?」
跟謝有涯定親的人是庶妹,他來我這兒發什麼瘋?
謝有涯閉了閉眼,拇指用力地在眉心按壓了兩下。
這些天,他應當經常這麼做,眉心間已經落下了一道深深的印子。
他的聲音很輕。
「央央,不要惹我生氣。」
我氣笑了。
之前丫鬟說我就差給謝有涯當娘了,結果謝有涯真把我當娘了。
真當我沒脾氣啊。
「謝有涯,你可以在七夕夜和我的庶妹逛燈會,我就不能和我喜歡的人做點快樂的事嗎?」
謝有涯僵住了。
他的睫毛重重地震顫了兩下,再睜開眼時,竟然笑了起來。
「喜歡……」
他咀嚼着這兩個字,忽然抬腿Ťųₐ,向我走了過來。
我下意識後退,結果被他堵在了衣櫃前。
我:!!!
身後,山崖子的呼吸聲越來越粗重;
身前,謝有涯俯身在我的頸側,輕笑了一聲。
「央央,你喜歡的人,不一直是我嗎?」
我渾身汗毛倒豎,下意識叱了一句:「謝有涯!」
衣櫃門開了。
山崖子接住向後跌倒的我,神色無辜。
「我以爲你在叫我。」
謝有涯看到山崖子,渾身開始往外冒黑氣。
在聽到他的話後,又愣了一下。
「你也叫謝有涯?」
不等我解釋此崖非彼涯,謝有涯又笑了。
笑得峯迴路轉,意有所指。
「央央,你連找情人都要找個與我同名同姓的,你還說你不愛我?」
我一把抱住了山崖子的蜂腰,連聲勸阻。
「寶寶,冷靜!毆打朝廷命官是大罪,輕則充軍,重則凌遲啊。」
-9-
在我的普法教育下,謝有涯那天還是豎着離開了我的房間。
結果,他不僅不心懷感恩,反而三天兩頭地跳臉。
前天給庶妹送兩匹蜀錦,昨天給庶妹送幾支金簪。
今天,未婚夫妻二人組直接不請自來,來我的院中小坐。
「我馬上就要出門了,實在是捨不得姐姐,就來看看你,姐姐不會怪我吧?」
庶妹穿戴得滿滿當當,行禮時叮噹作響。
襯得她身旁Ṫű⁹的謝有涯一身素衣勝雪,凜凜然不可侵。
我坐在桌子旁,沒有分給他們一個眼神。
謝有涯看了我一眼,冷哼一聲,扭過了頭。
庶妹繼續叨逼叨。
「姐姐是在看這支珠簪嗎?」
庶妹拔下簪子,在我眼前晃了晃,又插戴回去。
「這珠簪雖然稱不上華貴,卻是非朝廷命婦不可用。我本想等到婚後再戴出來,可謝郎說,我已經是他的妻,早一日戴出來也無妨……哎呀,姐姐,你眼眶怎麼紅了?」
謝有涯迅速轉回了臉,視線從我微紅的眼尾掃到顫抖的脣,遲疑地開口:「其實……」
庶妹立刻搶過Ṱū́ₗ了話頭。
「姐姐定是身體不舒服,哎呀,我們不該叨擾這麼久的……謝郎?」
庶妹拖着謝有涯告退了。
但我並不知道,兩人剛走出院門,謝有涯忽然站定了腳步,回頭看了我一眼。
恰好看到一滴劃過眼角的淚。
謝有涯:……
謝有涯深吸一口氣,看向了身旁的庶妹:「程姑娘,我有話要對你說……」
院子裏,我趴在桌子上,像一條脫水的魚,大口喘息了幾下。
然後氣呼呼地踢了桌子下的山崖子一腳。
「都怪你,差點被發現了!」
山崖子的脣瓣和鼻尖都亮晶晶的,被我踢了一腳也不惱,反而圈住我的腳踝,啃起了我的小腿肚。
聲音含含糊糊地。
「那個珠簪……我也可以送……」
我渾身一凜,捧起山崖子的臉,語重心長。
「寶寶,你跟他們不一樣。」
「千萬別把時間浪費在那些虛頭巴腦的事情上。」
山崖子眯眼看我。
「這麼緊張……你是不是以爲我要殺人奪寶?」
我嘿嘿一笑,轉移話題。
「我既然答應要嫁給你,那有沒有珠簪我都會嫁,你千萬不要有壓力。」
山崖子偏過頭,輕輕啄吻我的掌心。
「我知道,你最好了~」
我笑了一聲,俯身過去,和他接了一個長長的吻。
一吻結束,山崖子的衣襟被我扯鬆了些許,掉出了一封信。
我搶先一步,撿起來看了。
那是一封招安信。
信上說,山崖子當僱傭兵當得十分出色,朝廷願意招安他做將軍,鎮守邊疆五年。
這信應當被反覆地看過、摩挲過,以至於字的邊緣有些模糊了。
山崖子的眼底閃過一絲慌亂。
「央央……」
我看着他,問道:「你想去嗎?」
「不想!」
山崖子答得飛快,按在我腰側的手陡然發力,端起我,放到桌上。
然後埋首在我的髮間,小狗似的嗅聞。
「我留着那封信,只是因爲……因爲他們誇我誇得很好聽……對,就是這樣!」
他抬起頭,急切地看着我的眼睛。
「央央,我心悅你,我不會讓你等我五年的……」
在祛疤膏的作用下,山崖子渾身上下,只剩下左眉骨的一道傷疤。
那是他來時的路。
我笑了起來。
「我知道。」
「可我想要你去邊疆。」
「修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我不能因爲一己之私,就將山崖子困在身邊。
山崖子渾身一顫,眼底竟然流露出了一絲乞求。
「你會等我嗎?」
我搖了搖頭。
山崖子不吭聲了,低下頭不看我。
我歪下頭,想看看他哭沒哭,就被他抓住了肩膀,親了上來。
這個吻又急又兇,簡直像是要將我拆骨入腹一般。
我下意識抓住山崖子的衣襟,想要嗚咽討饒。
手背卻猛地被燙了一下。
我睜開眼睛,看到山崖子的眼底湧出大顆大顆的淚。
「不等就不等吧。」
「等我封侯回來,我就殺了你的夫君,再娶你一回。」
一不小心玩過頭的我:……
我手忙腳亂地幫山崖子擦眼淚,解釋道:「我不等你,是因爲我會陪你去邊疆呀。」
淚眼朦朧的山崖子:「當、當真?」
我重重點頭。
京師雖然繁華,但是,我更想留在喜歡的人身邊。
山崖子抽泣了一聲,緊緊抱țų₄住了我。
「我愛你。」
與此同時,腦海中,系統的聲音響起。
「攻略達成。」
「是否選擇脫離?」
-10-
在綁定攻略系統前,我的人生可以概括爲:早死的爸,改嫁的媽,傻 X 的老闆,沒影兒的他。
我每天朝五晚九,不是給老闆當老媽子,就是給甲方當好孫子。
經過我的不懈努力,我的存款終於突破了三位數。
我用這筆存款買了一張彩票,中了五百萬。
結果我剛把錢領到手,就被一輛泥頭車撞飛了。
人雖然飛了,但是五百萬還在。
只要我回去,我就可以過上好日子。
畢竟,現代有空調、WiFi 和火鍋;這裏只有一個山崖子。
系統:【是否選擇脫離?】
我心裏想着現代的種種好處,口中卻說了一個「否」。
系統:【就算你不脫離,我也是要脫離的。】
【到時候,你就只是一個普通人了喲。】
「你確定嗎?」
我點了點頭。
回到現代我也是普通人,這裏起碼有我的愛人。
系統:「活的戀愛腦。」
瞎說。
我戀愛起來沒腦子的。
系統:……
系統走了。
-11-
我開始收拾去邊疆的行李。
不知不覺忙到了半夜。
敲門聲響起,我以爲是喜歡半夜串門的山崖子,頭也沒回。
「你來得正好,幫我看看哪些衣服適合在邊疆穿……」
身後的腳步聲頓住了。
我轉過頭,看到了謝有涯。
記憶中,謝有涯一直是從容不迫的。
哪怕是上次,他親眼見到衣櫃裏的山崖子,依然是輸人不輸陣,在捱揍的威脅下,維持住了風度。
可是,在這一刻,他卻渾身發抖,連眼底都蒙上了一層朦朧的水霧。
「你要去邊疆?」
「爲了他?!」
我莫名有些心慌。
「謝有涯,你管我去哪兒?我們早就沒關係了。」
謝有涯一隻手握住我的手腕,另一隻手強行將手指插到我的指縫間,與我十指相扣。
「怎麼會沒有關係呢?」
「我會娶你。」
「我們會成親、生子、偕老,除了死亡,再沒有什麼能把我們分開……」
我:???
我小心翼翼地開口:「有沒有一種可能,跟你定親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庶妹呢?」
手上的力道驟然加重,我「嘶」的一聲,聽到謝有涯發出一聲自嘲的輕笑。
「我與她退婚了。」
「從頭到尾,我都沒有想過要娶她。」
「我只是想要引起你的注意,想要……讓你低頭。」
他眼底的水霧終於瀰漫成一場傾盆大雨,簌簌落下。
「現在,我向你低頭。」
「我向你臣服。」
「我愛你。」
-12-
多稀奇啊。
謝有涯居然向我低頭了。
我還記得我剛開始攻略謝有涯的時候,怕他在書院裏喫不好,一天三頓地給他送喫食。
書院在山上,我提着食盒,走得腿都快斷了,才能把食盒送到謝有涯的手上。
我都這麼辛苦了,可謝有涯每次喫飯的時候,還是臭着臉。
我疑心是我準備的食物不合謝有涯的口味,千方百計找到了一位謝有涯家鄉的廚子,學了一道點心。
我學了兩個月,連廚子都誇我做得地道。
可是,當我獻寶似的把點心捧到謝有涯的嘴邊時,他卻像碰到什麼髒東西似的,猛地躲開了。
動作幅度之大,直接撞翻了食盒,我辛苦做的點心滾了一地。
我讓他向我道歉,可他說什麼?
他說:「又不是我讓你送的。」
那一天,我是哭着下的山。
摔壞的點心被我撿回食盒裏,隨手送給了路邊的乞丐。
那時候,我就想,謝有涯雖然長得好看,但是脾氣太壞了。
等我攻略下他,我一定要馬不停蹄地回現代。
留他一個人在這裏痛哭流涕,悔恨餘生。
現在,我如願看到他痛哭的樣子,心底卻沒有一絲波瀾。
只覺得好笑。
「你怎麼會愛我呢?」
愛一個人,怎麼會連碰到她的手,都要急切地甩開呢?
謝有涯幾乎泣不成聲,拼命地搖頭。
「不……我只是……只是害怕……」
由愛故生怖。
謝有涯有美姿容。
這本是件大好事,畢竟在這個朝代,當官也得看臉。
但是,自從他家道中落後,這份美姿容就成了一把雙刃劍。
有人愛慕他,有人嫉恨他。
而不管是愛還是恨,他們的眼底都只有那一張臉。
無人在意謝有涯的靈魂。
對此,謝有涯感到萬分厭煩。
-13-
遇到程央央的那天,一開始也是如此。
漫天撒錢,然後饞他身子。
這種事謝有涯見多了,本不該那麼生氣的,可他就是氣極了。
寧願當掉亡母的遺物,也不願被程央央看輕成小白臉一類的玩物。
後來,程央央找到書院來,還承諾要以君子的方式追求他,他心裏其實是有一點隱祕的歡喜的。
只是,這點歡喜很快就被同窗們的閒言碎語打破。
「唉,長得帥就是佔便宜啊!人家大小姐上趕着獻殷勤!」
「我要是長了這張臉,現在還讀什麼書啊?早進宮給公主當駙馬了!」
「呵呵,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看着吧,某人的苦日子在後頭呢。」
謝有涯表面不在意,心臟卻破開了一道口子。
一到夜裏,就汩汩地往外冒黑水。
程央央的愛張揚熱烈,不容置疑,可是,她愛自己什麼呢?
自己一無家世,二無功名,唯一拿得出手的,似乎只有這一張臉。
那麼,她和那些人一樣,只是貪慕自己的臉嗎?
久而久之,謝有涯覺得自己分裂成了兩個人格。
他會在每次見程央央之前,刻意打扮一番。
又會在程央央靠近時,用力地推開她。
就當是一種考驗吧,他想。
如果這樣全無親密接觸,程央央都能堅持下來,那就說明她不僅僅愛自己的這張臉。
到那時,他會獎賞她自己的靈魂。
他的考驗似乎成功了。
程央央頂着他的喜怒無常,與他相戀,與他訂親,很快就要與他成婚。
可他的考驗又似乎失敗了。
因爲即使程央央依然對他那麼好,可她不再試圖親近他。
有一次,他假裝不經意碰到程央央的手臂,結果程央央馬上避開了。
還偷偷地用手帕擦了好幾下。
他氣得厲害,等到程央央提起七夕燈會時,故意冷冰冰地說自己沒空。
他想讓程央央撒一撒嬌,求求自己。
結果,程央央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轉身走了。
謝有涯一下子更氣了。
可是,等到七夕那一天,謝有涯還是獨自去了燈會。
不費吹灰之力地贏下了頭彩。
攤主爲他取下了最高處的美人燈,可他卻看中旁邊的兔子燈。
程央央屬兔,每次哭起來,都像一隻紅眼睛的兔子。
「給我換成這個吧。」
攤主很驚訝。
「客官,這兔子燈可比美人燈便宜三百多文錢呢。」
「不打緊,」滿街的燈火落入謝有涯的眸子裏,消融了其中經年的寒意,「這個更合襯她。」
可那攤主是個實在人,將美人燈和兔子燈一起塞給了謝有涯。
「大過節的,就當是小老兒送給客官的新婚賀禮了。」
謝有涯提着兩盞花燈去了程府。
結果,程央央不在,接待他的是程央央的庶妹。
庶妹豔羨地看着那一盞美人燈,卻不敢開口討要。
這就是程央央的另一個缺點了。
苛待庶妹。
日後程央央嫁給他,當了朝廷命婦,再被人翻出這些舊事來,是要喫聖上斥責的。
謝有涯想,自己終歸和程央央是一家人,程央央顧不到的地方,自己總要替她周全一二纔是。
於是,他將那一盞美人燈送給了庶妹,當做幫忙送燈的謝禮。
-14-
謝有涯抓着我的手,逼我去感受他的輪廓。
別說,謝有涯雖然是讀書人,但是由於君子六藝中包含騎射,他的身材練得十分不錯。
該凸的地方凸,該凹的地方凹。
因爲哭了太久,他的聲音啞得厲害,聽起來格外地蠱人。
「試試我,好不好?」
見我不吭聲,他更急切地貼上來,不住地用臉頰去蹭我的脖頸。
「就算只愛我的臉也沒有關係,我……」
我揪住了謝有涯的髮根,逼迫他抬頭看我。
「謝有涯,我喜歡過你的。」
知好色而慕少艾,謝有涯長得實在太好看,我對他的確有見色起意的成分。
可是,沒多久,我就因爲方士之事,與系統斷了聯繫。
舉目無親,茫然無措。
攻略謝有涯這件事就像一個錨點,讓我對這個世界產生了一點歸屬感。
漸漸地,我喜歡上了謝有涯。
很多事情——比如那盒點心——我在做的時候,想的不是我要憑此攻略他,而是我想令他高興。
愛一個人,本來就是時時刻刻想看到他笑的樣子呀。
可是,謝有涯只會惹我哭。
眼淚流多了,腦子裏的水就排空了。
我就不喜歡他了。
「一開始,我對你的確有些動機不純;」
我想靠攻略他回家。
「但是,你也沒有對我太客氣。」
孰是孰非,我已無心分辨;
「我們兩個,就當兩清了吧。」
我和謝有涯,本來就不該遇見,更別提相戀了。
現在,是時候讓一切迴歸正軌了。
說完,我體貼地將謝有涯推出了房門,想讓晚風吹動他冰封的心,恢復理智值。
可是,謝有涯忽然大笑了起來。
「什麼兩不相欠?」
他看着我,本就穠豔的眉眼間,流露出強烈的情緒,怨懟又瘋狂。
「程央央,你這輩子都別想與我兩不相欠。」
-15-
謝有涯真是個說到做到的狠人。
我陪山崖子去戍守邊疆,他竟然也向聖上請旨,去邊疆當了一方太守。
連府邸都特意選在了我們隔壁。
更過分的是,他還開始養生了。
一邊喝枸杞,一邊衝着我和山崖子冷笑。
「武將鮮有善終,誰能笑到最後,真是好難猜啊。」
我以爲山崖子會生氣,想勸慰兩句。可是,山崖子卻抱起我,放到榻上,俯身壓了下來。
他笑得雲淡風輕,得意洋洋。
「誰會在意敗犬的吠叫?」
被折騰一晚上、險些斷了腰的我:???
好在,除了對我的腰部健康有負面影響外,謝有涯在其他方面做得還是很不錯的。
五年時間,轉瞬即逝。
武有山崖子,文有謝有涯,這座邊陲小城前所未有的安寧繁榮起來。
山崖子即將回京述職,我正在爲他挑選送同僚的土特產,就見他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他說,他在城外查到了匈奴行軍的痕跡,很不放心,打算領兵出去看看。
「快則三五日,慢則半月,我一定會回來的。」
「嗯嗯,」我在山崖子的臉上親了一口,「那你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可是,半個月過去了,山崖子沒有回來。
我心裏湧起了不祥的預感。
這一夜,我剛剛歇下,就被嘈雜的腳步聲吵醒。
謝有涯滿臉寒色,闖了進來。
我嚇了一跳,剛要斥責,卻發現屋外腳步聲更嘈雜了。
外面有許多人在尖叫、逃跑。
我忽然意識到了一件很恐怖的事。
「匈奴人……進城了?」
謝有涯點頭。
他說,城中有敵人的探子,半夜偷開了城門。
他來找我,是想讓我從他府邸的暗門裏逃出城。
我的腦子一團亂麻,下意識問了一句。
「你呢?」
謝有涯:「我是此城太守,自當留下,與城池共存亡。」
我點頭,又搖頭。
「那我也留下……山崖子還沒回來……我得留下等他……」
「不,你必須走!」
謝有涯打斷了我,他的眼底湧動着許多我看不懂的情緒。
「央央,你須得帶城裏的婦孺一起離開。」
我帶着滿城的婦孺逃出了城。
有匈奴察覺到了動靜,想策馬來追,卻被一箭穿胸,釘在了地上。
胸口的箭羽還在微微打顫,是謝有涯慣用的那種。
我回頭,卻只看到一片火海。
我轉過了頭。
聲音冷硬得自己都害怕。
「跟我走。」
「我帶你們活。」
-16-
我靠着上輩子在電視上跟貝爺學的一點野外求生經驗,帶着這羣婦孺,愣是在大漠裏藏了七天。
好幾次差點被匈奴的探子發現。
但是,我們還是躲過去了。
熬到第七天,大家的體力都很差了,可是,馬蹄聲又來了。
我安撫住驚恐的衆人,一個人揣着匕首,悄悄趴伏在山丘後。
這把匕首還是以前山崖子送給我的。
受限於這個朝代的冶Ŧũ̂₈鐵工藝,匕首做不到削鐵如泥,我的力氣又小,真跟匈奴拼殺的話,就是送菜。
所以,我想等馬經過山丘下時,突然跳上去,利用衝力,將匕首扎進敵人的胸口。
我想得很好。
執行得很有力。
可是,匕首刺下後,卻沒刺動。
這人竟然身着內甲。
一擊不中,我的力氣卻已用盡,反被那人抱到了馬上。
「放開我……王八蛋……有本事別穿甲,我們重新來過一場……」
我心底怕極了,一邊掙扎,一邊叫罵,自己都不知道罵了些什麼。
不知道捶打到哪裏,那人悶哼一聲,卻沒有還手。
「央央,是我。」
我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被血糊拉一臉的「怪物」,終於認出了一點熟悉的輪廓。
「山崖子……」
山崖子眼底都是血絲,緊緊地抱住了我。
「是我,我終於找到你們了。」
那日,山崖子領了一隊人馬,去探查匈奴行軍的痕跡。
結果找到了匈奴的王帳。
山崖子覺得機不可失,還是帶人衝殺了進去。
在敵人的主場、且敵人兵馬數倍於自己的情況下,他生生憑着一股狠意,贏下了這一場。
「經此一戰,漠北無王庭,邊疆再也不用怕匈奴來犯了。」
可是,山崖子能偷襲,匈奴也可以。
匈奴另派了一支兵馬在外,和城中的間諜裏應外合,奪了城池。
等山崖子凱旋,看到滿城的大火,驚駭得差點跌下馬。
好不容易撐着一口氣,奪回了城池,聽說我帶着滿城的婦孺躲在外面後,他又不顧底下將士的勸阻,親自出來找人。
「皇天不負苦心人,我終於找到你了。」
穿越以來,最大的危機化解了,我以爲我怎麼都該哭一場的。
可是,太久沒喝水了,我的眼睛幹得厲害,腦子也是木的。
「城池奪回來了?」
山崖子親吻我的頭頂。
「嗯,我親自帶人打回來的。」
出來打個仗,家被偷了。匈奴人比山崖子還慌,沒打兩下就丟盔棄甲地降了。
我還是有點懵。
「那……謝有涯呢?」
山崖子不說話了。
人羣傳來低低的啜泣聲。
他們說,謝太守殉國了。
-17-
謝有涯帶領城中青壯,抵抗匈奴,戰無可戰後被俘。
匈奴人見他生得漂亮,想用金銀珠寶來招降他。
可是,謝有涯那樣驕矜的人,怎麼會對匈奴低頭呢?
他不僅不降,還破口大罵。
匈奴人被他罵得惱了,割下了他的舌頭。
謝有涯就怒目而視,以手相指。
最後,他被挖目斷手,悲壯殉國了。
我回城的時候,已經有人替謝有涯修整了遺容,掩蓋了他身上被折辱的痕跡。
他看起來還是那個美姿容的青年。
連閉着眼睛的樣子,都像是在跟人賭氣。
我跪在他的棺材前,不知怎地,心情竟然很平靜。
「謝有涯,你贏了。」
「從今天起,人們想到你,記住的再不是你的臉,而是你不屈的風骨。」
「你說過,你不要我們兩不相欠,我果然就又欠你一回。」
「你看,你又贏了一次,簡直贏麻了。」
「可是。」
「你說文臣總比武將長壽,可你怎麼走在了我們的前面呢?」
「你贏了那麼多次,爲什麼獨獨輸了這一回呢?」
靈堂裏, 有風吹動白幡,像極了謝有涯的冷哼。
我再也忍不住, 趴在山崖子的懷中,痛哭失聲。
-18-
兩個月後, 我和山崖子送謝有涯的骨灰入京, 順便領一下朝廷的封賞。
那一場大戰後, 謝有涯被加封諡號, 山崖子則是要封侯。
馬車在進城門時, 我忽然聽到一陣叱罵聲。
一個粗壯的婦人, 正在同她的丈夫打架。
兩人你來我往, 打得平分秋色。
我幾乎認不出來那是總在人前扮柔弱的庶妹了。
當初,謝有涯跟庶妹退婚,給了她一大筆財物做補償。
她依仗這筆財物, 嫁給了京師一個小官員, 如願當上了官夫人。
怎麼現在又在城門口打架了?
山崖子看出了我的震驚, 解釋道:「我聽說,她肆意收受賄賂, 害得她的夫君丟了官。」
可以, 這很庶妹。
山崖子:「我記得你同你的庶妹關係不好,要我令人趕走他們嗎?」
我搖了搖頭。
「隨她吧。」
每個人都要爲自己的選擇負責。
-19-
山崖子番外。
我第一次見到程央央時,她正在同謝有涯吵架。
小姑娘哭得鼻頭都是紅的。
可是, 那個和我同名的少年卻抿着脣, 任憑她在身後叫啞了嗓子, 都不肯回頭。
那時我就想,同名不同命, 這小姑娘爲什麼不來喜歡我呢?
我是不會讓她這樣傷心的。
第二次見到她時, 我正在街角蹲點,她提着一個食盒,哭哭啼啼地從我面前走過去,又忽然折回來。
將食盒懟到我的面前。
「你要喫嗎?」
「我親手做的, 被壞人摔壞了。」
「這幾塊都沒髒,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就拿去喫了吧。」
她好像把我當成乞丐了。
我該解釋一下的, 但是,我看着她溼漉漉的眼睛, 還是接過了點心, 咬了一口。
「好喫。」
她破涕爲笑。
「我就知道,是他不識貨!」
我想問問她口中的不識貨的人, 是不是還是那個與我同名的少年。可她已經提着裙角,飛快地跑遠了。
後來,我又見了她許多次。
她還是和謝有涯在一起,只是笑容越來越少,眼淚也越來越少。
我很難過,不知道是爲了自己,還是爲了她。
七夕節那晚,她居然沒有跟謝有涯一起逛燈會,反而撞見了我打架。
我看到她愣神的樣子,以爲她害怕,趕緊道歉。
結果,她問我多少錢能洞房。
我轉身就走。
不是嫌她輕浮,而是怕自己把持不住。
小姑娘一看就Ŧúₔ是跟未婚夫吵架了, 說氣話呢。
我可不能上當。
可是,第二天, 我還是巴巴地爬上了程府門口的大樹。
結果, 聽到了她和謝有涯吵架。
她說,她要和謝有涯退婚。
好耶。
那個謝有涯真是個傻子,連個戀愛都談不明白。
放着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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