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姐姐的專屬小狗

最刻薄那年,我把繼弟罵成了自閉症。
從此身後多出來個小尾巴。
我蹦迪,他割腕。
我約會,他跳樓。
直到聽到他和朋友的對話。
「你打算裝自閉裝到什麼時候,不是說好要狠狠報復她的嗎?」
繼弟面不改色:「別管,裝作被她迷得神魂顛倒只是我計劃中的一部分。」
我:?

-1-
接到鬱辭電話的時候,我在酒吧喝得七分醉。
聽到熟悉又討厭的聲音,瞬間怒上心頭。
已經記不清是多少次了。
幾乎只要我出來喝酒蹦迪,鬱辭都會準時在九點半打來電話。
我冷聲道:「我雖然記性不太好,但我記得給過你臉了。」
對面沉默幾秒,只留下一句「三分鐘後出來」就掛了電話。
朋友看我醉得厲害,只好聽鬱辭的話把我送出了酒吧。
鬱辭靜靜站在門口,臉上掛着淺淡的笑意。
「謝謝你們照顧我姐,麻煩了。」
我暈暈乎乎跌進一個懷抱,鼻間是熟悉的香味。
掙扎幾下沒掙脫開,只好忍下厭惡任由他攙扶我上車。
冷風吹散幾分醉意。
我躺在後座盯着車頂,意識漸漸回籠。
起身看着駕駛座的鬱辭,冷哼一聲:「感覺你有點不像真人,這樣吧,你去買包老鼠藥喫一下,如果死了的話就是老鼠。」
鬱辭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姐姐,黎叔叔說了要好好照顧你,我要聽他的話。」
我譏諷反問:「那我說了八百遍別喊我姐,你怎麼不聽我的話?」
鬱辭淡定地啓動車子,不緊不慢地說:「不然喊你什麼,嫿嫿?」
我:「……」
嫿嫿是我的小名,只有我爸敢這麼喊我。
連鬱辭她媽都得客客氣氣喊我一聲黎嫿,鬱辭他也配?
瞬間血壓又飆升。
我譏笑一聲:「有時候挺想測一下你的 pH 值的,感覺應該大於 7,畢竟你有點太鹼了。」

-2-
鬱辭沒說話,靜靜開着車。
我盯着後視鏡裏的鬱辭,越看越不順眼。
真不知道他媽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段才讓我爸心甘情願娶她進門。
甚至一點也不在乎鬱辭這個拖油瓶。
我越想越氣,死死瞪ƭũ̂ₗ着後視鏡裏的男人。
明明比我小兩歲,偏偏總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
裝貨。
鬱辭突然開口:「這麼看我做什麼?」
我絲毫沒有被抓包的窘迫。
嘴巴比腦子更快地脫口而出:「呵呵,不小心和你對視一眼我都不敢自殺,怕走馬燈再看一遍。」
鬱辭不知道聽到哪個字眼,眉頭狠狠一皺。
「你說話有點難聽了,黎嫿。」
喲。
連姐都不喊了。
我皮笑肉不笑:「說話難聽肯定是我故意的啊,不難聽我說它幹嘛?」
「對了,忘記告訴你,我是卡顏女,你的話請走到隔壁菜市場找到屬於自己的攤位。」
鬱辭:「……」
他又沉默了。
我有種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覺。
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無趣。
我重新躺回寬敞的後座。
仔細算來,已經和鬱辭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一年多了。
我也沒少罵他侮辱他。
偏偏當事人跟個橡皮泥似的。
不管我怎麼搓揉擠壓都無動於衷。
甚至還能在事後朝我露出一個尖尖的小虎牙。
那副又茶又作的表情到現在回想起來我都起雞皮疙瘩。
該死。
實在該死。
可能是鬱辭車上的味道太好聞,亦或是酒勁上來了。
我罵罵咧咧地陷入沉睡。
迷迷糊糊之際,身子陡然一輕。
整個人陷入一處溫暖的火源。
不知靠在了什麼地方,硬硬的,又軟軟的。
我下意識朝那裏擠了擠,柔軟頓時變得有些僵硬。
「黎嫿,你口紅把我衣服弄髒了。」
我好像聽到有什麼聲音。
但卻沒辦法集中注意力思考分辨。
只是一味躲避寒風,朝着火源靠近靠近再靠近。
耳邊傳來一道若有似無的輕嘆。
直到整個人躺在柔軟的牀上,鼻尖的沉香才變淡幾分。
但仔細聞去還是存在的。
我夢囈幾句,身上被衣服禁錮。
沒多猶豫,便開始自顧自脫下衣服。
空寂的臥室裏,沉重的呼吸聲陡然響起。
有人戳了戳我的臉。
「黎嫿,喝多就脫衣服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
好吵。
說的什麼。
睡神睡神。
我要睡覺覺。

-3-
第二天醒來。
臉上的妝被卸得乾乾淨淨。
甚至還貼心地做了護膚。
不用想也知道是鬱辭做的。
但我就是一股子莫名的火氣。
我抄起手機給他發了段語音:「雖然你很通人性,但我還是要給屠宰場打電話。」
鬱辭罕見地沒有秒回。
直到下午,他才被他的朋友嚴旭送回家。
我躺在沙發上瞥了眼,譏諷道:「兄弟,我給你買了斑馬線 VIP,以後紅燈也能走。」
話音落,鬱辭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嚴旭緊張兮兮地小跑過來,把一張心理診斷書遞給我。
上面清晰寫着幾個大字——輕度自閉症。
我:?
什麼意思?
他承受能力這麼弱?
我承認昨天酒勁上來了罵得有點狠。
但也不至於這樣吧?
我半信半疑地看向鬱辭。
他整個人身上縈繞着一股子喪氣。
看着就晦氣。
我根本不信,嗤笑一聲:「去做個穿孔吧,感覺很適合你,從左太陽穴打到右太陽穴。」
「不要對我有這麼多情緒好嗎?我們連朋友都不是。」
嚴旭猛地扯了扯我的袖子,壓低聲音嚴肅道:「姐!你別再說這種話了,醫生說他已經出現自毀傾向了!」
我聽到這倆字猛地蹙眉。
一下子聯想到昨夜異常沉默的鬱辭。
該不會真是我的鍋吧???
我爸和林阿姨還在國外度假。
我可不想等他們回來就看到一具屍體。
鬱辭怔怔地坐在一旁,目光空洞。
我瞥了他一眼。
靠!
不會真變成個小傻子吧!
我雖然討厭這個繼弟。
但還沒惡毒到這種地步。
「醫生說讓他呆在有安全感的環境,所以拜託你在家照顧一下鬱辭吧。」
說完,嚴旭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盯着鬱辭的側臉陷入沉思。
假的吧?
可看着鬱辭陰鬱寡淡的臉,又覺得好像挺真的。
我走過去踹他一腳,語氣不善:「喂,滾樓上 emo 去。」

-4-
鬱辭聞言緩緩抬頭,目光聚焦一瞬,但很快消散。
我腹誹:這人演傻子真有一套。
喪歸喪。
臉還是帥的。
我嘲諷道:「別在心裏偷偷記恨,又淡淡地原諒,內心戲太多,但其實根本無人在意你在作什麼妖。」
鬱辭低頭、垂眸、沉默。
我繼續攻擊:「這次就算了,下次不許把自己當回事了。」
又是一陣沉默。
我不禁開始半信半疑,低頭又仔細看了眼診斷書。
難道是真的?
鬱辭真被我罵成自閉症了?
空寂的房子裏,突然傳來「啪嗒」一滴水聲。
我眼睜睜看着鬱辭的褲子被水漬浸溼。
他、哭了?
我整個人傻在原地。
不兒,哭毛啊?
心裏已經脆成脆脆鯊了嗎?
我一時有些心慌,手忙腳亂地放下診斷書。
想開口安慰卻有點陌生,脫口而出一句:「別哭了,你已經很棒了,一般人過成你這樣早就跳樓了。」
下一秒,眼淚像不要錢似的砸下來。
鬱辭哭得更厲害了。
我:6

-5-
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展成這樣的。
反正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鬱辭已經躺在我懷裏睡着了。
我躺在他的牀上盯着天花板發呆。
只是好心把他送回房間。
怎麼就突然被他撲倒躺下了?
躺下就算了。
秒睡又是什麼道理?
難道生病的人睡眠質量都這麼好的嗎?
哭完就睡,年輕真好。
鬱辭把腦袋埋進我的頸窩。
我側目瞄了他一眼,不自覺地停下目光。
說實話,鬱辭長得挑不出一點毛病。
難怪我爸能對林阿姨一見鍾情。
柔軟的髮絲隨意耷拉在額前,蓋住漂亮的眉眼。
整個人安安靜靜的,像不設防的食草動物。
可我知道,他一旦睜開眼。
眼神中總有股勁勁兒的精光。
每每和他對視,我都渾身不自在。
鬱辭的手臂橫掛在我腰上,勒得我有點喘不過氣。
我很想直接把他踹下牀。
但一看到那副睡得香甜的模樣,又莫名多出一股不忍心。
害,算了。
誰讓我善呢。
電話突然響起,我順手拿過來,懷裏的人抖動了一下。
剛接聽電話,裏面就傳來嘈雜的音樂聲。
gay 蜜興奮道:「嫿嫿,新來了幾個弟弟,過來蹦一會啊?」
血液瞬間被這句話點燃。
美好的夜晚怎麼能虛度在牀上?
我瞥了眼緊閉雙眼的鬱辭,默默把聲音調小了點。
故作爲難道:「不好吧?」
gay 蜜拉長聲音嘖了一聲,「少裝,說得好像你親得還少。」
我禮貌一笑,「寶寶,你去打個脣釘吧,把上嘴脣和下嘴脣釘在一起呀。」
話音剛落。
耳邊頓時響起一道陰惻惻的聲音。
「你喊誰寶寶?」
我:「……」
這人怎麼醒了也不說一聲。
電話那頭沉默三秒後頓時爆炸,連聲音都不矯揉造作了,一聽就知道是個純爺們。
「靠!黎嫿!你特麼給我țū⁾解釋解釋你那邊咋有男的聲音!」
我低頭和鬱辭大眼瞪小眼。
鬱辭面無表情:「這又是你哪個寶。」

-6-
我一腳把冷臉冷語的鬱辭踹下去。
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不急不慢道:「生病了就好好待在家裏養病,我還有事,先走了。」
鬱辭坐在地板上沒動。
我有點想提醒他這樣會着涼生病。
但轉念一想,他剛纔醒了還那樣緊緊抱着我佔便宜。
乾脆就讓他感冒țű̂ⁿ好了。
至少能長長記性。
臨出門前,心裏莫名有點不安。
我順路瞥了眼鬱辭的房間。
竟然發現他還在原地坐着,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桌子上的水果刀。
我眨眨眼,有點懵。
咋的,想喫水果啊?
不會指望我給他削皮吧?
笑死,我看他長得像水果皮。
我頭也不回地下了樓。
剛走出大門準備上車,腦子突然靈光一閃。
我靠!
鬱辭不會想割腕吧?
這個想法讓我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我踩着小高跟「嗒嗒嗒」地上了樓。
好巧不巧地看見鬱辭剛把水果刀放在自己的手腕上。
我:……
靠!
還真是!
我用上百米衝刺的速度衝上去奪走水果刀,反手朝他的狗頭拍了一掌。
「你作什麼死!」
鬱辭不知道是不是被我扇疼了,默默掉起了眼淚。
他坐在地上拽緊我的衣角。
聲音哽咽:「別、別走……我害怕。」
我眼前一黑。
又突然想起來診斷書上寫的注意事項。
好像確實有不讓病人獨處的一項。
我無聲地看着鬱辭,默默掏出手機發了個放鴿子的信息。
沒理會手機上的狂轟亂炸。
我把鬱辭拽起來推到牀上。
「你,閉眼,睡覺。」
直到鬱辭乖乖躺好,我才後知後覺發現背後竟出了一身冷汗。
我是真信了。
他是真有病。
還病得不輕。

-7-
有了那天的前車之鑑。
我往後一週都老老實實在家待着。
鬱辭就跟個小尾巴似的,寸步不離地跟着我。
我寡了一個星期,實在有點無聊。
正巧之前的追求者回國,想要請我喫個飯。
我看了眼正在安靜看書的鬱辭,默默答應了邀約。
這幾天我仔仔細細觀察過了。
鬱辭的身心狀態非常好。
除了依舊不怎麼說話、不願意出門外,幾乎和正常人沒什麼區別。
我又抱起了僥倖心理。
就出門倆小時,應該沒啥事吧?
化妝的時候鬱辭又用鑰匙打開了我反鎖的房門。
我被他神出鬼沒的樣子嚇了一跳。
「你能不能敲個門!」
鬱辭被我吼得一愣,緩緩低下頭悶聲地說:「對不起……」
我察覺到他語氣不對勁,不敢再刺激他。
索性擺了擺手,擠出了溫柔的笑。
「沒事兒沒事兒,下次注意,別再用鑰匙開我房門了。」
雖然不知道他從哪弄的鑰匙。
但我還是直接把鑰匙沒收了。
誰知道他會不會半夜闖進來拿個刀把我了結了。
「你要出去嗎?」
我點點頭,手上動作不停地掃着腮紅。
「去拿個快遞,很快就回來。」
「是嗎。」
我也不管他信不信,直接越過他去挑選衣服。
鬱辭靜靜站在一邊,眼神跟隨着我轉來轉去。
等我準備換衣服的時候,用眼神示意他出去。
鬱辭這才轉身離開。
應該是信了吧?
管他呢。
反正他最近情緒還蠻好的。
應該只是 emo 一會兒吧?
我抱着僥倖心理歡快地蹦躂了出去。
還沒擁抱自由的空氣多久,一個電話就打了進來。
是隔壁鄰居的聲音。
「黎嫿!你繼弟瘋了,站在天台涼快呢!」
我:?
建議給他喂十斤椿藥治治病。
我踩着恨天高跑回去的時候。
鬱辭還站在天台吹風。
灰色絲綢睡衣顯得他愈發單薄,幾乎搖搖欲墜。
我的心一下子就被攥緊了。
「鬱、鬱辭,你別激動,先下來……」
我一步一步朝他走過去。
見他只是淡淡轉身看了我一眼,纔敢大着膽子小跑過去。
我仰頭望着鬱辭,小心翼翼朝他伸出手心。
「來,我扶你下來。」
鬱辭垂眸思忖片刻,緩緩把手放在我的手心。
肌膚相觸的那瞬間。
臟器頓時回到腹腔。
我忍着破口大罵的衝動,擠出一絲善意的笑:「吹這麼久的風,肯定冷了吧?走,咱們回房間哈。」
假笑一直延續到鬱辭安然入睡。
我盯着牀上凸起的一坨陷入沉思。
動不動就不想活了。
這可不是個好預兆。
看來一直悶在家裏真的會加重病情。
思及此,我聯繫了嚴旭。
不管三七二十一,讓他帶着鬱辭出去散散心。
總是纏我也不是個事。
畢竟鬱辭已經嚴重影響我的日常生活了。
牀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ṱůₓ響。
我思緒回籠,看向坐起身的鬱辭。
「怎麼了?睡不着?」
鬱辭眼睛迷茫了一瞬,但還是點了點頭。
並扯開一角被子,留出足夠的空間,然後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牀。
意思很明顯,是想讓我上去陪他一塊兒。
我又一次產生一種詭異的感覺。
總覺得,他的自閉症和別人的不太一樣。
但一對上鬱辭冷僻陰鬱的視線,我也不太好說什麼。
我咬牙切齒道:「最後一次。」

-8-
嚴旭在我的威逼利誘下帶着鬱辭出了門。
臨走前,我特地觀察了一下兩人的反應。
沒有任何異常。
我按下心底的疑慮,笑着說:「多去接觸接觸大自然對病情恢復比較好。」
嚴旭看了看鬱辭,默然地點點頭。
「姐,你不和我們一起去嗎?有你陪着,鬱辭的情緒能穩定一些。」
我翻了個白眼,看向外面的大太陽。
「外面曬死了,我可不想曬出斑。」
嚴旭欲言又止地離開。
在家等了半個小時後,我才慢慢悠悠出了門。
看着手機上的定位器,我一路跟到了一家茶館。
上了二樓,找到最裏面的私間。
嚴旭的聲音從裏面傳來:「你打算裝自閉裝到什麼時候,不是說好要狠狠報復她的嗎?」
果然,鬱辭是裝的。
我挑挑眉,立馬捕捉到報復兩個字。
鬱辭停頓幾秒,說:「別吵,我有自己的節奏。」
嚴旭被氣笑了,陰陽怪氣道:
「不是,我沒懂了,能說嗎?知道的以爲你在報復她,不知道的還以爲你被她迷住了!」
鬱辭沉默許久。
「不急,裝作被她迷得神魂顛倒只是我計劃中的一部分。」
我:?
報復嗎?
在裝嗎?
那可太有節目了。

-9-
鬱辭是在晚上七點纔到的家。
他還是那副自閉陰沉的模樣。
如果不是親耳聽到他語氣正常地和嚴旭說話,我還真的會被他這副樣子騙到。
我穿着清涼吊帶睡裙瞥了他一眼。
「喲,回來了,心情怎麼樣?」
鬱辭緩慢點了點頭,看清了我的穿着後依舊是面無表情。
我不以爲意地笑了笑。
「回來得正好,有事跟你說,等我洗完澡告訴你。」
說着,也不管鬱辭的反應就拉着他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平靜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
我把他按在浴室門口的小板凳上,笑了。
「怕你又跑天台,所以你就陪着我洗澡吧。」
我房間裏的浴室玻璃是透明的,只有一層薄薄的紗幔作爲遮擋。
我特地把浴室的燈光調到最亮。
燈光打下來,那層紗幔的作用幾乎爲 0。
我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鬱辭的表情,一邊慢慢悠悠地拿上浴袍走進去。
不是喜歡裝嗎?
我倒想看看這位有自閉症的少爺會不會有世俗的慾望。
關上浴室門,我發現這層紗幔還是有點用的。
雖然看得不是很清楚。
但能輕而易舉地顯示出身體的線條。
我沒忍住笑了。
倒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這種看似什麼都沒露、實則什麼都清楚才最有感覺。
其實我在鬱辭回家之前已經洗過了。
這次是專門做給他看的。
因此洗得十分緩慢,連抬腿的動作都恨不得拆解成八百個細節。
等我從浴室走出來的時候。
門口小板凳上的人已經成了皮皮蝦。
鬱辭一直低着頭,恨不得把頭埋進腿間。
豔粉色的耳尖彰顯此刻的不安和羞澀。
目光不動聲色地掠過渾身不自在的男Ţüₒ人,不禁在心裏輕笑。
裝不下去了嗎?
我裝作沒看見,直接去倒了杯水。
水裏加了椿藥,是 gay 蜜給我弄來的。
沒什麼危險,頂多讓鬱辭難受一晚上而已。
敢騙我的人還沒在這世界上出生呢。
他鬱辭哪來的膽子敢爬到我頭上。
我甚至還故意把注意事項和使用說明書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我不確定鬱辭剛纔有沒有看到。
但我還是直接把水遞給了他。
「很熱嗎?你臉色很不好,喝點水吧。」
鬱辭緩慢地抬頭,然後怔怔地看着我。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
我挑挑眉,語氣可惜道:「不想喝算了……」
下一秒,手腕被他握住。
鬱辭從我手中拿走了水,然後一飲而盡。

-10-
我眼中笑意加深,坐等看上一出好戲。
可能鬱辭體質特殊,這種助興的小玩意ŧŭ⁷兒對他不起作用。
他喝完就跟沒反應似的,像個呆子一樣坐在旁邊,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頓覺無趣。
隨即擺擺手,有點不耐煩:「行了,你回去睡覺吧。」
轉身的瞬間,手腕猛地被拉住。
鬱辭從背後突然抱住我,腦袋埋進頸窩。
悶悶地說:「姐姐你給我喝了什麼,好熱……」
我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剛纔還是一副呆子模樣。
怎麼秒起效了?
不是說這玩意兒有個過程嗎?
沒等我反應過來,鬱辭已經黏黏糊糊從脖頸開始親了起來。
我突然有點玩火自焚的感覺。
本意是想讓這個裝貨難受一晚上的。
怎麼還把自己搭進去了?
剛想推開鬱辭,結果嘴已經被堵上了。
到底男女力量懸殊,我沒能推開。
眼睜睜看着鬱辭緊閉雙眼,一臉沉溺欲色的樣子。
我去。
好澀情。
好帶感。
我承認我被鬱辭這副任人採擷的樣子勾到了。
但轉念一想,這特麼是我名義上的繼弟啊!
鬱辭他不會不知道這層關係吧?
他該不會是……喜歡我吧???
一瞬間,許多事情像零散的糖葫蘆一樣被串成了串。
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風雨無阻接送、體貼得像個保姆……
還有他哪怕裝病也不忘了抱着我睡的佔便宜行徑。
靠!
鬱辭這小子居然打的是這種心思!
我一臉錯愕地承受越來越滾燙的嘴脣,連呼吸都差點忘記。
不知道是鬱辭口腔裏的藥物殘留順着唾液傳遞給了我,還是他現在縱情聲色的模樣太攝人心魄。
我竟沒捨得推開他。
甚至連自身微妙的變化也被他帶了出來。
天吶。
果然最近過得有點素了。
不然就憑這個吻技這麼差的小處男,怎麼可能把我推向愉悅沉海。
直到被壓在牀上,鬱辭眼神還是迷離的。
我察覺到他打算離開,一把扯住他的手。
「去哪?」
鬱辭滿臉漲紅,艱難吐出幾個字:「沒東西。」
我翻了個白眼,整個人被高高懸掛起來。
不耐煩地吐出幾個字:「左邊第二個抽屜。」
身上的人僵硬一瞬,很快拿出了盒子。
鬱辭不再說話,一味埋頭苦幹。
只是我的腰被握得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像是始作俑者想拼命抓住什麼東西似的。

-11-
第二天醒來,我確定了兩件事。
一、鬱辭喜歡我,非常喜歡。
二、我依舊要繼續整他。
他不是喜歡裝嗎?
不是想報復我嗎?
雖然還沒看出來他打算怎麼報復我。
但我是不會允許他騎在我頭上的。
路過書房的時候,我聽到鬱辭和嚴旭在打電話。
「你別再說了,這只是我計劃裏的一環,你不懂。」
……
「我這麼聰明還能被她騙了?」
……
「夠了,我沒有被她耍得團團轉,轉圈只是我的愛好而已,我有自己的打算。」
……
「你不懂,我懶得和你說,她快醒了,我不和你說了。」
我面無表情地聽完離開,沒打算和鬱辭說一聲。
開車去找 gay 蜜的路上,不小心被追尾了。
額頭有輕微擦傷。
不太嚴重。
坐在醫院病牀上的時候,我斬釘截鐵:「我感覺自己好像失憶了。」
院長和我爸認識,直接把消息告訴了遠在異國的老黎。
老黎直接發出尖銳的爆鳴聲。
當即提前結束假期,訂了返程的機票。
等回到家已經是第二天了。
而鬱辭是最後一個知道我在醫院的人。
他跟在我爸和林阿姨身後,眼神都清澈了不少。
看來是沒預料到這兩個人提前回來了,所以不繼續裝病了。
我冷笑一聲。
難道只有他一個人會裝?
「嫿寶,你真的失憶了?」我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淡定地點了點頭。
「大部分還是記得的,只是近段時間發生的事不太記得。」
林阿姨朝我投來擔心的目光。
我笑了笑,說:「阿姨不用擔心,醫生說我好好休息就能想起來。」
又應付敷衍了幾句。
全程目光沒有在鬱辭身上停留。
就好像根本什麼都不記得一樣。
如我所料,鬱辭先坐不住了。
「姐,你還記得我前段時間生病了嗎?」
我還沒做出反應,我爸和林阿姨就皺起了眉頭。
「你也生病了?什麼病?嚴重嗎?怎麼我倆一走,你們兩個就出事?」
鬱辭沒搭話,視線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我佯裝思考幾秒,然後迷茫道:「好像不太記得了,小辭,你病得嚴重嗎?」
小辭——這是我做表面功夫慣用的稱呼。
鬱辭身形僵硬幾秒,手指緊了緊,啞聲道:「好了,病已經、好了。」
我微微一笑,疏離道:「那就好。」
痛苦嗎?
難過嗎?
絕望嗎?
那就對了。
舒服是留給死人的。

-12-
假模假樣在醫院住了一週。
期間來得最頻繁的就是鬱辭,幾乎恨不得 24 小時都住在醫院。
我裝得徹底,貫徹以前的刻薄人設。
鬱辭又一次拎着營養午飯過來時,我譏笑出聲。
「一路走來,沒有青梅竹馬,只有春竹梅馬,感謝陪伴。」
鬱辭聽完連眼皮都沒抬。
他自顧自幫我打開飯盒,介紹:「今天的飯是我媽做的,都是你愛喫的,而且低鹽少油。」
我冷哼一聲,連筷子都沒動。
「怎麼,今年沒有奇蹟,所以上趕着來我這兒找靈感寫 joker 日記嗎?」
鬱辭喉間一哽,抬起眼睛看向我。
眼神中是我看不懂的情緒。
語氣受傷:「可不可以,不要這樣……」
我雙手抱胸,不緊不慢地和他對視。
「我怎麼樣了?我對你已經很好了,我拿刀捅你了嗎?沒有吧?」
鬱辭嘴脣張了張,像是迫不及待想說什麼。
發聲的一瞬間卻被門口的男聲打斷了。
「親愛的!」
我眼睜睜看着好 gay 蜜打扮得騷裏騷氣走了進來。
許辛一屁股擠開鬱辭,上來就給我個熊抱。
「你個沒良心的,居然住院了都不通知我!你到底還愛不愛我!」
我兩眼一黑,快被他身上的致死量香水味衝死。
鬱辭目光晦澀地站在牀尾,死死盯着許辛。
察覺到陰厲的視線,許辛瞥了眼那張死人臉,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草!這又是你哪個小情人!」
許辛一臉敵意,甚至還故意和我十指緊扣。
我無語凝噎。
心裏吐槽:大哥,戲過了戲過了!
許辛是我故意喊來刺激鬱辭的。
沒想到他居然這麼誇張。
我嘆了口氣,默默開始配合他演完這出。
「你說什麼呢!這只是我繼弟而已!」
鬱辭的下頜線緊緊繃着,脣線都抿成一條線。
垂在腿側的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
我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恢復了疏離客氣的假笑,對着鬱辭說:「不好意思,我朋友來了,你還有其他事情嗎?」
鬱辭的呼吸變得沉重。
「我還有話沒說完。」
我收起了假笑,冷淡地說:「還是算了,把你的話嚥下去吧,還能獲得一些飽腹感。」
不然,說出來只會得到我的冷嘲熱諷。
鬱辭走了。
我爽了。
他敢騙我的那一刻,就該爲後果承擔代價。
許辛一臉惋惜地目送鬱辭離開。
「嘖嘖嘖,多嫩的一朵花啊,竟然被你摧殘成這樣。」
我不以爲意睨了眼他:「你把他想得太脆弱了。」
許辛好奇道:「你就不怕你爸和繼母知道了?」
我無所謂地聳聳肩。
「我媽死後,就沒人能管得了我。」
更何況當初林阿姨的事情確實委屈了我。
老黎就算知道了,也很難對我說出一句重話。
所以,我確信。
他們一定會接受。
只是,我還不着急這麼快讓鬱辭得償所願。
他還不夠乖。
許辛搖了搖頭,一臉複雜。
「鬱辭碰上你算是他的報應了……」
我糾正:「不,是他的榮幸。」

-13-
出院後,我的狀態好多了。
反倒是鬱辭,一天比一天狀態差。
整個人身上呈現出一種頹廢美。
喫飯的時候我爸無意中提起:「我們在國外碰見個人,你猜是誰。」
我笑道:「總不會是我前男友吧?」
林阿姨驚訝道:「你怎麼知道!」
我的笑僵在臉上。
鬱辭的筷子也停在半空。
老黎笑呵呵地說:「那孩子在國外創業成功,現在大有一番作爲呢,聽說公司已經快上市了,未來可期啊。」
我心不在焉地喫着飯,不理解我爸突然提起這件事的用意是什麼。
結果下一秒他就旁敲側擊地問:「你當初和他分手原因是什麼來着?」
我:「異地。」
「哦對,人家對你念念不忘呢,這次回國正好和我們搭坐一架飛機,還說要回來和你見一面呢。」
我:「?」
我震驚,我不解,我疑惑。
鬱辭突然爆發一陣劇烈的咳嗽,像是被什麼東西嗆到了。
林阿姨趕緊給他順了順背。
老黎笑得賊兮兮的:「你自己一點都不着急,我就替你答應下來了。」
我:「!?」
啪嗒——
鬱辭突然放下筷子,面色蒼白。
「黎叔叔,媽,我喫好了。」țũ̂⁾
「哦好。」我爸又看向我,笑着說:「前段時間你在Ṫú₄醫院,現在你出院了,正好去赴個約,我讓他晚上來接你。」
我就這麼迷迷糊糊被安排好了行程。
這種懵逼的狀態一直持續到喫完飯。
直到被送回家門口時,整個人纔回過神來。
真是瘋了。
突然,鬱辭從別墅裏走出來。
一言不合地拉着我的手朝後花園走。
我喝了點酒,大腦有點不清醒。
鬱辭雙手握着我的肩,眼睛通紅。
「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我反應了三秒後,才明白過來。
「對啊,我知道你在裝自閉啊。」
反正已經成功報復過他了,我也沒必要繼續裝下去了。
鬱辭臉色更蒼白了。
他狠狠倒吸一口氣,勾脣慘然一笑,眸底一點光彩也沒有。
「所以,你裝失憶也騙我,對嗎?」

-14-
冷風吹過他的髮梢, 髮絲飄揚。
黝黑執着的眼底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淒涼。
我退後幾步,和他拉開距離。
「沒錯。」
許是我承認得太過於坦坦蕩蕩, 以至於鬱辭一時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不說話,好看的眼睛佈滿濃郁得化不開的悲傷。
我挑挑眉, 戳破他:「你不是要報復我罵你這麼久嗎?怎麼光聞其聲不見動作呢?」
鬱辭愣愣抬頭, 搖了搖腦袋。
「沒有,我只是想讓你多看看我,你身邊的人太多了,多得我厭煩嫉妒,可我除了弟弟的身份,沒有任何能靠近你的理由。」
「我只是想多靠近你一點,一點點就好。」
說到後面, 鬱辭眼角泛紅, 幾滴淚花已經在眼眶裏打轉了。
我皺着眉拍了下他的額頭。
「停——別哭,注水的豬肉是沒人要的。」
下一秒。
鬱辭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細密纖長的睫毛輕顫,微微擰眉。
眉眼間的痛苦盡顯, 流露出幾分悽哀。
看起來倒是個我見猶憐的樣子。
我一飽眼福後反問他:「就這麼喜歡我?」
鬱辭低垂着頭, 斂下眼眸。
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嗯,對不起,我騙了你,但我……真的沒想過做出什麼傷害你的事,姐姐,我真的……」
「停!」
我再一次打斷他的話。
我雙手抱胸, 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嘖, 好可憐的小狗呢。」
鬱辭身軀輕輕顫抖,嘴脣緊閉。
卻沒有反駁我的話。
我滿意一笑, 絲滑地摸了摸他的狗頭。
「你以後會乖乖的嗎?」
鬱辭睜開眼,疑惑地看我。
「什麼意思?」
我爲數不多的耐心都給了鬱辭, 「我最討厭別人騙我, 你之前騙了我, 但我決定給你一次機會, 所以,你以後會聽話嗎?」
鬱辭後知後覺理解了我的意思。
沉寂的目光再次迸發光亮。
「姐姐, 你……我、我會的。」
我獎勵性地在他脣上親了一口。
看嘛。
一巴掌打得夠狠, 纔會彰顯一顆糖到底有多甜。
「那、那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
聽到熟悉的話。
我沒忍住笑了,擼了一把他的耳朵。
「你說呢。」
回家洗完澡後,我突然有點想再看一眼鬱辭那副可憐的模樣。
走到他的臥室門口,又一次聽到他和嚴旭的對話。
「別吵,你先聽我說, 她和那些女人真的不一樣。」
「她身邊這麼多人, 但她只騙我, 不是偏愛是什麼?」
「再說了,就算她是騙我的,她都願意花時間來騙我了, 還說不是真心的?」
「我跟你這種沒對象的人講不明白,她這種星座的就是不愛主動。」
「你不懂,其實舔狗才是永遠的神, 想舔就舔,不想舔就晾着。」
「我?我當然屬於舔的那一種了。」
我:?
哇塞。
那很有生活了。
算了,明天再來看小狗吧。
日子還長。
幸福不緊不慢地持續蔓延。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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