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子花開

社死,相親相到了高中老師。
我嘲笑他:「呦~韓老師一大把年紀了還沒人要啊?」
他嘲笑我:「彼此彼此,秦梔同學的早戀不也沒結果?」
很好,到我報答師恩的時候了。
幾個月後,我指着站在牆角的韓珵:
「滕王閣序背不完別想上來睡覺。」

-1-
過年回家,老姑給我安排了場相親。
據說,對方 29 歲,研究生,教師。
有車有房,沒爹沒孃。
有錢,有顏,有編。
家裏催得緊,所以來相親。
我想了想,條件確實不錯。
就去見了面。
誰承想,是那個高中天天教育我不要早戀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
「秦梔,選擇題四個選項你都選不對,14 億人你就能找着那個對的了?」
「高中別搞,質量不好。大學再找,白頭偕老。」
當年的諄諄教誨猶在耳邊。
見到對方時,我們彼此都愣了一下。
他還是一身的書卷氣,淺灰色的襯衫,筆挺的西褲,利落的寸頭,清秀俊朗的臉,鼻樑上一副無框眼鏡。
和印象中的他無二差別。
我踩着恨天高,披着一頭當初享年半天就被他拉去理髮店的青灰色捲髮。
我扒拉着新做的貓眼美甲,一臉你現在看不慣我卻幹不掉我的得意。
「呦~韓老師一把年紀了怎麼還沒人要啊?」
反正已經不是我老師了,我率先嘲笑他。
韓珵眉眼微彎,雙手交握,輕笑一聲:
「彼此彼此,秦梔同學的早戀不也沒結果?」
一副他早已料到的模樣。
哼,有沒有結果,你心裏還沒點 AC 數。
「那不多虧韓老師當年的諄諄教誨?想必現在的學生更不好帶吧,這人都老了。」
我故意睜着眼說瞎話,老男人,真是一點都不老,抗打得很。
他舒展了下雙眉,嘴角揚起一絲弧度:
「那不多虧秦梔同學當年的乖巧懂事,從此以後就再不想當班主任了。」
很好,是到我報答師恩的時候了。
我要把當年捱過的罵,罰過的站通通還回去。

-2-
「既然續完舊了,那就聊點敏感話題。」
我頭髮一撩,單手支着下巴,向韓珵投去一絲狡黠的笑:
「韓老師,聽說你家催得也挺緊的,不如咱倆湊合一下?好歹也算知根知底。」
韓珵喉結動了動,輕咳了一聲:
「秦梔同學很好,只是韓某已到而立之年,怕是辜負了你的青春年華。」
瞧瞧,語文老師拒絕人都說得這麼清新脫俗。
「哦,我不嫌棄,我就喜歡死得比我早的,有社保的。」
我脫口而出。
一陣尷尬後,韓珵緩緩開口:
「我們曾是師生關係,秦梔同學應該知道,有句話叫:兔子不喫窩邊草。」
我望着韓珵俊朗深邃的眉眼,輕笑一聲:
「巧了,我是隻懶兔子~」
韓珵被我的話逗得忍俊不禁,他揉了揉太陽穴,略帶無奈地感慨:
「看來秦梔同學的叛逆期挺長啊。」
「一般一般,哪有韓老師的單身期長?」
我回道。
「幾年不見,秦梔同學的口才是越來越好了。」
「慚愧慚愧,都是韓老師教得好。」
……
很棒,雖然過了把嘴癮,但我好像把天聊死了。
直到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打斷了尷尬。
「韓珵,你也在這啊!」
我抬頭一看,
呦~這不是我那體弱多病的體育老師嗎。
「這位是?」
體育老師帶着一臉八卦的表情問韓珵。
忽然又盯着我的臉看了幾秒,眼睛溜溜轉了幾圈:
「我怎麼感覺這姑娘有點眼熟呢?」
韓珵淡淡開口:「秦梔。」
體育老師恍然大悟:
「嗷!就是當年早戀天天愁得你睡不着覺的那個小姑娘!」
我:……
「真是女大十八變啊,差點沒認出來,現在跟你那早戀對象有結果了嗎?」
我:聽我說謝謝你……
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大過年的,你多冒昧。
我呵呵尬笑:「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高老師一上課就生病的毛病治好了沒?」
「害!我跟你們英語老師結婚了,我的課都給她一個人了。」
體育老師大大咧咧說道,又問:
「你倆在這幹嗎呢?」
……
我和韓珵面面相覷。
「不如今天就到這?」他率先提議。
「那行,加個微信韓老師?我說的您好好考慮一下?」我問。
他掏出手機調出二維碼,我順利加上了微信。
我開着我的粉色甲殼蟲,他開着他的黑色本田雅閣,各回各家。

-3-
到家後,我媽瞬間化身瓜地的猹,追在我屁股後邊不停打聽。
「快跟你娘說說,人怎麼樣?」
「挺好。」
我媽又追問:「聽你老姑說,那孩子是高中老師,哪個學校的啊?以後孩子教育都不用愁了。」
我呵呵:
「跟我高中一個學校的。」
我媽聽完瞬間更興奮了。
「哎喲,這可不是緣分嗎?還知根知底的,也算有感情基礎!」
感情基礎?
是,感情基礎深得很。
高三下學期那年,我們班主任休產假,韓珵成了我們臨時班主任。
當年的學校還分重點班和普通班,我們班呢,是普通班中的不一般。
班裏學生組成有:藝術生、體育生、擺爛生。
典型的父愁者聯盟。
而我,就是老師們口中的「極個別人」「更有甚者」「無縫的蛋」。
想當年因爲我們班,韓老師可謂是操碎了心,磨破了嘴,身板差點沒累毀。
「秦梔,你有夢想嗎?」
「我的夢想是當咱們學校的校長,然後給韓老師漲工資。」
……
「秦梔,《滕王閣序》什麼時候能背完?」
「明年……」
……
「問:趙樹理是我國當代什麼派作家?秦梔同學,你填的什麼?」
「蛋黃派……」
……
當年的我,是典型的叛逆少女,而韓珵是典型的爹系老師。
而且,跟我死磕。
因爲我上課總是跟同桌說話,所以他給我換了不下十次座位。
班裏的東西南北中方位、上中下路,都有過我的身影。
最後我跟他說:「韓老師,你就甭費心思了,我跟誰都能嘮一塊。」
最後,他在講桌側面,給我單獨開闢了一個超 V 雅座。
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他發現了我的早戀情書。
聽說小情侶晚自習下課後,都會偷偷去學校小樹林約會。
於是,他天天去小樹林堵我。
然後獎勵我熟悉的辦公室一日遊。
他苦口婆心地教育我,早戀是隻開花不結果的樹。
我不聽。他又教育我:
「高中別搞,質量不好,大學再找,白頭到老。」
我反問他:「那韓老師大學找的白頭到老了嗎?」
他嘆了口氣,
「秦梔,選擇題四個選項你都選不對,14 億人你能找到那個對的?」
我一臉自信:「他就是那個對的。」
韓珵無奈:「那你倒是跟老師說說,喜歡他什麼?」
我說:「溫柔,帥氣,溫文爾雅。」
韓珵一臉不可置信。
「果然愛情使人盲目,何璨那傻大個你是從哪看出溫柔來的?」
何璨是我們班練長跑的體育生,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跟我從初中就是同學,得知我暗戀他那天,興奮地跑了十公里。
「秦……秦梔,其實,我……我也挺喜歡你的。」
見勸我不動,韓珵便改勸何璨:
「現在過早談戀愛,沒有結果,都是給別人培養老婆。」
「別人的老婆,韓老師,你這麼一說,還挺刺激……」

-4-
往事不堪回首。
我洗漱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牀上,點開韓珵的微信。
萬年不變的風景頭像,點開朋友圈,竟然一片空白。
這個時代ẗű₁,竟然還有不發朋友圈的人?
ťű̂ₛ這種人最可怕了,典型的你的生活我不想錯過,我的生活你休想知道。
我發去一條微信:
「韓老師,在幹嗎?」
等了好久,沒有回覆……
打開手機遊戲,來把王者農藥。
結果……
You have been slain
Your turret has been destroyed
Shut down
ACE
Defeat
五連跪……
我很狂躁。
有人夜裏開車,有人夜裏看海,有人二十幾歲還被小學生罵「真菜」。
我都這麼菜了,怎麼還不是他的菜?
想起當年自己上課偷偷玩遊戲,被韓珵逮到。
他把我手機放到講桌上,讓全班同學看着:
我是如何一步步被殺、被隊友罵、被舉報的。
遊戲玩了四年,連個星耀都沒上去。
現在終於明白,這個段位爲什麼叫永恆鑽石了。
又菜又愛玩,越想越來氣。
韓珵還不回微信,我打開微信發送:
「韓老師,你們那回個微信判幾年?」
「不回消息就拿手機換個不鏽鋼盆吧。」
還不回……
「韓老師,手機是被校長沒收了嗎?」
想當年,韓珵爲了沒收我們的手機,可謂無所不用其極。
他說我們的英文發音不好,於是教我們念「Hi siri」。
唸完後,班裏響起了一聲聲的「我在」。
你就說,這人有多奸詐。
……
手機響起一條微信提醒:
「抱歉,剛纔有事,沒有看手機。」

-5-
緊接着手機又收到一條消息,來自高中同學徐雯雯。
「秦梔,明天記得一定要來啊!」
差點忘了,明天是她婚禮,結婚對象是我們班學委。
「對了,證婚人是咱們班主任韓老師。」
我:……
這兩個老六,不僅偷偷早戀,結婚還請班主任當證婚人。
真想單手甩她個 666。
這時我媽突然砸門,一臉止不住的興奮。
「梔梔啊,你老姑剛打電話過來說,今天相親的男方對你印象挺好。」
印象挺好?那是誰說的怕耽誤我的青春年華的?
我媽怕是不理解語文老師的措辭。
「你老姑說男方那邊家長一個是搞科研的,一個是大學教授,小夥子年紀輕輕就是優秀教師。這妥妥的書香門第,跟咱多般配哈哈……」
我揉着腦門,看着我那恨不得立馬現在把我嫁出去的媽,無奈地問道:
「書香門第的優秀教師和野雞大學的拆二代,媽,你是從哪看出般配來的?」
沒錯,我家就是窮人乍富的典型代表。
文化不多,但房子多。
「什……什麼野雞大學拆二代,那叫海歸白富美。」
嗯,我媽是懂如何立人設的。
我媽繼續喋喋不休。
「聽你老姑說,這個孩子從小是跟他小姨長大的,現在小姨身體不大好,就操心他的終身大事。」
「我看這個小韓老師就不錯,你給我努把力,爭點氣!」
呵……我也想爭氣。
但是關於韓珵的家庭情況,我之前真的一無所知。
好不容易給我媽攆走,我翻出手機給韓珵發去一條微信:
「韓老師,聽說你對我印象挺好?」
過了好一會,才收到他的回覆:
「我對秦梔同學一直印象挺好。」
我翻了個白眼,語文老師將反諷運用得恰到好處。
「韓老師我明天車限號,聽說您也去參加徐雯雯婚禮,能順路接我一下嗎?」
限號是假的,想讓他來接我是真的。
我給韓珵甩過去一個地址。
他回覆:「好。」
啊啊啊……
我抱着被子開心地翻滾。

-6-
第二天一覺睡到日上三竿,韓珵準時到達我家樓下。
他套了件灰色風衣,衣角下襬隨風微微飄動,整個人靠在車旁,劍眉星目,嘴角淡淡的笑,本就溫潤如玉的人,襯托得更加儒雅。
看我出來,他向我揮了揮手,嘴角的弧度再次揚起。
不得不承認這一幕很戳人……
我真是個顏狗。
一下就戳中了我的心巴……
我坐進了韓老師的黑色本田雅閣,車裏又是一片純黑的內飾。
有種坐我爸車的趕腳……
「那個……韓老師,你不覺得這個車不太符合您的氣質麼?」
我終於忍不住開口。
「那什麼符合?粉色甲殼蟲?」他輕笑。
「呃……GTR?」
炫酷的跑車加上禁慾系的顏值,想想就絕。
「秦梔同學,人民教師首先要低調。」
韓珵提醒我。
呵……這也太低調了。
有種滴滴專車的錯覺。
婚禮現場很熱鬧,簡直就是一大型同學聚會。
「秦梔,這兒!」
「呦,韓老師怎麼跟你一起來了!」
幾個同學打着招呼。
「半路碰見韓老師,蹭了個車。」我笑着解釋。
「韓老師,您快坐!」幾個同學招呼着韓珵。
「來秦梔,坐你緋聞男友旁邊。」
有個同學打趣道,並給我讓出一個位置。
位置旁,坐着的是何璨,幾年不見,還是那個四肢發達的陽光少年。
「別瞎造謠哈……」
他威脅着旁邊的人,我沒推脫在那個位置坐了下來。
「反正你跟秦梔兩人都單身,乾脆湊一對得了。」
「現在搞對象可不算早戀了,韓老師也不能管了,你倆要是成了,也找韓老師當證婚人。」
「您說是吧韓老師?」
同學們你一句我一句打趣着。

-7-
韓珵輕輕笑了一下,沒有回應,司儀邀請證婚人致辭,他欠欠身,向舞臺走去。
我望着臺上的韓珵,身長腿長,嘴角一絲雲淡風輕的笑,他淡定接起話筒開口。
「大家好,我是二位新人的高中班主任,大家都知道,高中不能早戀,所以站在這裏,我有些惶恐,我覺得自己不是個稱職的班主任。」
臺下頓時響起了一片笑聲與掌聲。
「作爲老師,我見證了他們的青蔥歲月,也見證了他們那段非常美好的年少時光,同時也見證了他們考上大學的喜悅。」
「說實話,他們剛在一起時,我是拒絕的。正如他們倆所說的,他們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開始的愛情長跑,他們也是我拆過的衆多 CP 中的一對,但是他們用他們的幸福狠狠打了我的臉,但是我希望這種幸福的耳光以後可以多來一些。」
韓珵幽默風趣的發言又引得了陣陣掌聲,我也不禁笑了出來。
而坐在我一旁的何璨突然出聲:
「秦梔,我有個冒昧的猜想……」
我不解看向他:「?」
何璨湊我耳邊,猶豫再三,支支吾吾小聲問道:
「你,你高中喜歡的人,不能是……」
他用眼神指了指臺上的韓珵。
我心突然一緊,慌張開口:
「你確實夠冒昧……」
當年大家都以爲,我暗戀何璨。
那是一個午後,韓珵的語文課,窗外忽然下起了雨。
我在紙上寫了一段話:
「窗外下雨了,你沒看我,我沒看雨。——HC」
而一陣風吹過,將紙吹到了後桌何璨腳邊,他撿起看完後紅了臉。
「秦梔……原來你暗戀哥啊?」
結果他嗓門有點大,引起了韓珵的Ŧṻ⁽注意。
從那以後,我倆就被韓珵針對了……
所有人都以爲 HC 是何璨。
其實不然。
其實,我第一次遇見他,是在 16 歲的時候,只是他不記得了。
從一開始,我便知道,這場暗戀是一場啞劇,說出來便會成爲悲劇。
所以,關於喜歡他這件事,一直是我不敢宣之於口的祕密。
肖想自己的老師,是我自己的不自愛,也是對他的羞辱。
只好做着叛逆的事引起他的注意,想着這樣他會不會對我印象深刻一些。
現在想想,也真是幼稚。
直到畢業那天,我哭着送給了韓珵一束白色的風信子,結結巴巴說了句:「韓老師,其實……我……一點也不討厭你……」
後來家裏便安排我出國讀了書。
事隔經年,沒想到還會有交集。

-8-
婚禮結束後,我照舊又蹭了韓珵的車。
音樂電臺裏,播放着音樂。
是《阿拉斯加海灣》,樂聲飄蕩。
阿拉斯加țṻ⁵灣是世界九大著名海灣之一,海面呈現兩個顏色,由於密度關係兩片海不能融爲一體。
就像有些感情,終究不能在一起。
比如,我這場悄無聲息的暗戀。
我一時失神,韓珵似是察覺到了我的異樣,稍稍打趣:
「我記得秦梔同學向來能言善辯,怎麼這會突然文靜了?」
我馬上變臉:
「哎……我只是傷心,當年要不是您攔着不讓早戀,我也不至於單身狗到現在。」
韓珵被我逗笑了。
我馬上窮追不捨:
「韓老師,反正咱倆都沒人要。家裏又催得緊,不如,咱倆湊合一下?」
我雙手環胸,一臉玩味地看向韓珵:
「人品好,性格好,可鹽可甜,百搭款,你值得擁有,確定不考慮一下?」
韓珵看着我,忽而就笑了出來:
「秦梔同學對待感情還是這麼衝動,不怕重蹈當年的覆轍?」
我一臉自信:「從哪跌倒就從哪爬起來。」
「秦梔同學有沒有聽過一句話,一日爲師終身爲父。」
「呃,巧了,我就喜歡爹系男友,韓老師比我大七歲,也不算太老。」
……
氣氛一時尷尬,直到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打斷。
他短暫接完後,突然加快車速,朝醫院開了去。
到達醫院,他才反應過來,我還在車裏。
「抱歉秦梔,我太着急了,忘了你。」
我忙解釋:「不用,不用管我,救人要緊。」
我慌忙跟着去了醫院,有個醫生向韓珵解釋着說什麼突然指標異常。
韓珵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雙手撐着額頭,滿是擔憂。
「會……會沒事的。」
「韓老師……您,別擔心。」
我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說着蒼白無力的話。
韓珵嘆了口氣,他轉頭看向我,嘴角硬扯起一起微笑。
「嗯。」
這個時候,還記得顧及他人的感受。
他好像一直就是這樣一個溫柔的人。

-9-
大概一個小時後,急救室門開了,醫生說不用擔心,恢復正常了。
韓珵終於鬆了口氣。
我跟着他去了病房,牀上躺着的是一個頗有氣質的中年女人,只是臉色蒼白。
她見到韓珵身旁的我後,眼裏閃過明顯的驚奇:
「小珵,這個姑娘是?」
我笑着打了個招呼:「阿姨您好,我是秦梔。」
「哦!你就是前幾天跟小珵相親的姑娘。真好,我看了都喜歡得不行。」
她強打起精神,拉着我的手笑着打量着。
「小姨,醫生讓你多休息。」
一旁的韓珵忍不住提醒她。
「嗯知道啦,這就休息。」
小姨委屈地癟了癟嘴,又對韓珵命令道:
「熱水沒了,你去接點開水來。」
韓珵無奈笑笑出了門。
「梔梔,這可是韓珵這麼多年頭一回帶女孩來,看來他很喜歡你啊。」
小姨看着我笑得一臉開心。
可是我該怎麼解釋,我只是順路來的……
「呃,韓老……韓珵之前沒有過女朋友麼?」
我想套一套關於他的感情史。
「哎,就上學的時候談過一個,畢業的時候分手了,後來我得了尿毒症,又換了顆腎,這孩子就把時間都用在了照顧我身上,也是我耽誤了他。」
「小珵十多歲的時候父母意外去世了,便一直養在我身邊,就像我的親兒子一樣。」
我一時訝然,沒想到韓珵的經歷,竟是如此地令人,心疼。
「梔梔,小珵其實是個心思很重的人,他從小就懂事,懂事得讓人心疼,他不說,其實我知道他心裏是渴望家庭的,如果你們能在一起,他一定會把你照顧得很好。」
「我只拜託你,能讓他開心一點。」
韓珵小姨拉着我的手,淚眼婆娑。
我鼻子一酸,笑着點點頭:「我會的。」
韓珵拎着暖水壺從外面回來了,看着我們兩個人,不明所以。
「我太喜歡梔梔了,一時多聊了會,好了,現在還給你。」
「梔梔,有時間去家裏玩。」
我笑着回道:
「嗯,阿姨身體快點好,到時候我去拜訪您。」
「好啊好啊,一開心什麼病都沒了。」
韓珵送我離開了醫院,他若有所思的樣子,望着我久久沒有說話。
「秦梔,今天謝謝你。」
「嗐,韓老師太客氣了,舉手之勞而已,以前我給您添了不少麻煩,都沒跟您說過謝。」
當年我這個叛逆少女可是沒少給他添堵。
韓珵神色微動,輕聲開口:
「秦梔,其實我是個特別無趣的人,比你大不少,還是你的老師……」
我忍不住打斷他:
「韓老師,這樣拒絕人,真的大可不必……」
韓珵輕咳一聲: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嫌棄,我們可以試試……」
「不嫌棄,不嫌棄。」我忙說。
猶豫一秒,都是對他的不尊重。
也生怕他反悔。
雖然我知道他是爲了讓家長安心,雖然我知道他對我沒有什麼感情。
但我就是一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
況且,那可是我喜歡了整整七年的人。

-10-
那天晚上,我開心得一整晚睡不着。
「啊啊啊,我要戀愛啦!!!」
忍不住跟閨蜜分享。
她回我:「心疼男人倒黴十輩子。」
我:「你別管,這次是真愛。」
我感覺自己戀愛腦已經長出來了。
第二天,又忍不住想去跟她取取經。
像我這種母胎 solo 的人,約等於戀愛白癡。
我下樓準備開車,卻發現自己的小甲殼蟲被上了鎖。
我去!這是哪個傻缺城管幹的…
我氣得在車旁邊團團轉,直到一個聲音出現:
「秦梔,這是你的車啊?」
抬頭一看,穿着警服的,不正是何璨嗎!
「何璨,你現在當城管了?別告訴我,我車是你鎖的?」
「呃,你車非法佔道了……」他解釋着。
我一時無語:
「你……你真是誠信,敬業,一點不友善!」
我咬牙切齒微笑。
「就,交完罰款,我聯繫給你開鎖。」他不好意思賠笑道。
「我着急走啊大哥……」我無語。
「你去哪,我送你。」他說。
行吧……
於是,我坐着警車,去了閨蜜家。
閨蜜出門嚇傻了。
「我焯,秦梔,你滴滴打車打了個警車?」
「嗐……看見那個傻大個城管了嗎?我高中同學……」
我無語解釋。
閨蜜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
「長得還不錯欸,一身腱子肉。」
我忙拉着想入非非的她溜了。

-11-
跟她講了我的經歷後,閨蜜有點控制不住了。
「啊啊啊!戀愛對象就是你曾經暗戀過的老師啊!」
「快衝啊秦梔,他當年罰你站,你以後就罰他跪搓衣板,啊啊啊,這也太帶感了!」
「可是他不喜歡我,他跟我在一起只是想讓家裏人開心……」
我有點泄氣。
「而且,他還是我的老師,他是一個很正派的人……」
閨蜜一臉無所謂。
「這有什麼?你現在又不是他學生了,國家規定不能跟以前老師談戀愛了?」
「還有,秦梔你能不能爭點氣?一天天就嘴巴巴地厲害,到事就慫。」
她說得都對,我竟無力反駁。
「那我該怎麼辦?」
「拿下他,姐妹,你要相信自己的魅力,撩他!主動出擊!」
「尤其不經意之間的肢體接觸,男人直接淪陷,尤其他這種好長時間沒談過戀愛的老男人。」
行吧,聽君一席話,省我十本書。
可我根本就沒有機會,除了偶爾陪韓珵去醫院,他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圖書館。
他捧着一本厚厚的文學史讀得如癡如醉,我換了一本又一本言情小說。
最後,我悄悄打開手機,玩起了遊戲。
剛開團,突然低沉的聲音打斷了我的節奏。
「無聊了?」
抬頭望見他深邃幽黑的眼眸,我下意識把手機往背後藏。
「沒……」
時隔多年,被班主任抓包的恐懼再次襲來。
以前上課偷偷玩遊戲被韓珵抓到,他變態般地將我手機放到講桌上,屏幕對着我。
我就眼睜睜看着,我是如何被隊友罵,如何被團滅,如何被舉報禁賽的。
可是我早畢業了!!!
我還怕個錘子!
「是有點無聊……」
哪有約會天天泡圖書館的,而且,我還是塊暗懷心思的荒料。

-12-
我決定了,主動出擊。
家附近新開了個遊樂場,我約韓珵一起去玩。
爲了顯瘦,我穿了條薄薄的光腿神器。
一出門,凍得神清氣爽……
遊樂場門口咖啡店,韓珵抬了抬手,問我:
「喝點什麼?」
我下意識回:
「冰美式。」
他皺了皺眉:「大冬天喝冰的?」
「我們熱血青年就得時刻加冰。」
我一本正經解釋。
他笑着打量了我一眼:
「那熱血青年,你抖什麼?」
我:……
我物理取暖……
最後,妥協了,我來了杯熱拿鐵。
右手握着咖啡杯,左手在空氣中越來越冷。
在邁出第 100 個步子時,我趁其不備,將手伸進了韓珵的大衣兜裏。
「韓老師,我覺得你的衣服比較暖和。」
他微微一愣,轉而神色如常。
我手服插在他兜裏慢慢走着,他隨着我的腳步,一步步。
在第二個 100 步時,我終於忍不住小聲開口:
「韓老師,你以前跟你女朋友約會,都不牽手的嗎……」
韓珵嘴角揚起一絲無奈的笑,大手伸進口袋裏,包裹住了我的手。
手上的溫度迅速傳導過來,我的手漸漸變暖,心也是。
他微微蹙了下眉:「手這麼涼?」
「改天再去吧,今天太冷了,容易感冒。」
別呀,好不容易有點機會,我怎會輕易放過。
「那去玩完蹦極好嘛,我想玩那個~」
我主要想知道,韓珵在極限運動中,也會情緒失控嗎?
他永遠一副雲淡風輕,溫潤如玉的樣子。
「太危險了,換一個玩。」可他不讓我去。
「不危險,有安全防護的啊……」我小聲反駁。
「秦梔,你沒看過蹦極的事故新聞麼?」
「那都是個例……」
韓珵馬上老夫子上身。
「秦梔同學,高中政治你應該學過,矛盾在具有普遍性的同時也具有特殊性。」
我:……
哼,臭顯擺什麼,就你有文化?
我直接環上他的脖子,在他耳邊壞笑輕聲開口。
「韓老師,可我後來還學過一條法律,叫……」
「不能違背婦女意願。」
我踮腳飛快在他臉頰印下一個吻。
「拿來吧你。」
他的耳根陡然紅了,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秦梔同學的叛逆期還挺長。」
「教不嚴,師之惰。有你一半原因,韓老師。」
……

-13-
韓老師終究是沒有違背婦女意願,陪我玩了蹦極。
高空墜落,瞬間失重感襲來,我嚇得嗷嗷亂叫,緊緊抱住他。
而他,全程竟然一言不發。
上來後,他臉色發白,額間有層細細的汗。
「韓老師……你,沒事吧。」
「你是,恐高嗎?」
我有點擔心,又有些後悔拉着他一起玩。
「沒事。」
他安慰我。
可他明明就像有事的樣子,我突然想到了小姨對我說的「希望能讓他開心一些」。
高空墜落,多少人聲嘶力竭,而他卻默不作聲。
過了好久,韓珵已神色如常,我終究沒忍住問了出來。
「韓老師,蹦極的時候你在想什麼呀?」
他嘴角扯起一絲笑。
「沒什麼。」
我咬着嘴默默低下了頭,明明就有,他卻不說。
「秦梔,以後能喊我名字麼?」
他開口打破了沉默。
「嗯……韓老師不好嗎?」
他輕笑了一聲:「總覺得有股罪惡感。」
噗,好吧……
「韓……韓珵。」我試着開口。
總覺得有種大逆不道之感。
「嗯。」他輕聲回。
「回去吧,天氣太冷。」
他牽起我的手,放到了自己口袋裏。
剛走沒兩步,卻碰到了一個人。
「好巧啊韓珵,女朋友?」
一個打扮精緻的女孩笑着打招呼,眼神從我身上掃過。
韓珵的前女友,四年前,我在學校門口見過,她來找他。
「嗯。」韓珵回道。
「我記得你不喜歡這些的。」那女生笑笑。
「她喜歡。」韓珵回。
「這個遊樂場我家的,以後提我名隨便來玩。」
那女生朝我狡黠一笑,夾着一張名片放到了我的口袋。
韓珵的手一緊,頭也沒抬地拉着我走了。

-14-
我不說話,他也默不作聲。
最終還是我打破了安靜。
「韓老,韓珵,你們當年爲什麼分手啊?我其實那時候見過她,來學校找你……」
「畢業時她不想讓我當老師,就,分手了。」他淡淡開口,神色自若。
我從口袋裏掏出那張名片。李晚清,萬合集團總經理。
萬合集團,國內的百強企業,我記得董事長也是姓李。
「所以,她是萬合的千金小姐?」
韓珵沒有否認。
如果當年他們沒有分手,估計現在韓珵會比現在更加耀眼吧。
「不會後悔嗎?」
「後悔什麼?」
「分手,和選擇當老師。」
韓珵輕笑一聲,揉了下我的頭。
「不會。」
他頓了頓又補了句。
「我們當年都沒有堅定的選擇彼此,也沒有什麼後悔和放不下的。」
我的心稍稍有一些鬆動,可還是忍不住小聲嘟囔一句:
「可我還是有些不開心……」
韓珵皺了下眉,看向一臉委屈的我。
「說什麼呢?沒聽清。」
我轉頭直直對向他的視線。
「韓珵,韓老師,我說,我有些喫醋。」
韓珵忍不住笑了出來,其實他笑起來很好看。
「秦梔同學,我不太會哄人,你可以教我接下來我該怎麼辦?」
「就……抱一下可以麼。」我小聲說。
緊接着,我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我的心一下就化了。
「韓珵,其實你笑起來很好看的。」
我靠在他的胸口,用極小的聲音在他的心臟處說道。
「說什麼?又沒聽清」他低聲問。
「我說,韓老師,我希望你永遠開心。」
他笑着撫了撫我的頭。

-15-
得知我們兩個在一起後,我媽開心瘋了,韓珵小姨的身體近期也一直很穩定。
年後聚餐,兩家開啓了誇誇模式。
小姨:「我真是越看梔梔越喜歡,你說小小年紀就自己出國留學,多上進的孩子。」
說得我老臉一紅,我只是成績太渣,無奈出國水了個學歷。
我媽:「哎喲哪有小珵優秀啊,名牌大學研究生,年紀輕輕就是優秀教師,現在學生也不好帶吧?平常工作應該蠻辛苦。」
小姨:「哈哈還好還好,就是剛工作第一年當過班主任,那時候有個挺叛逆的小姑娘挺讓他操心,辛苦麻煩了一段時間,後來就再也沒當過班主任了,現在還好。」
我臉更紅了,小姨說的那個麻煩的叛逆小姑娘,我很難不對號入座。
「你倆自己去玩吧,不用陪我們。」兩人貼心地提醒我們。
「外面好像在放煙花,可以去看看。」
我往嘴裏塞了塊糖,韓珵起身將外套遞給了我。
「走嗎?」
可能他也受不了這熱烈的氛圍。
我穿好外套,跟着他來到了小區樓下。
附近有人在放煙花,一朵朵綻放在夜空,絢麗多彩。
幾個小孩在玩着摔炮。
我望着夜空,一時失神,直到一個小摔炮在我腳邊突然炸開。
我嚇得一下躲到了韓珵的懷裏,他手微微扶着我的腰。
抬頭對上他的眼睛,他清風霽月的模樣。
「秦梔,有什麼新年願望嗎?」
聲音低沉渾厚,絲絲入耳。
「希望新的一年,韓珵天天開心。」
我靠在他胸前,低聲開口。
希望你天天開心,也希望你能多喜歡我一點。
「你這樣說,好像我每天很不開心一樣?」
他挑眉略帶不解。
也不是不開心,但也不是很開心,說不上來,總感覺他,情緒一直淡淡的。
「你能告訴我,那天蹦極的時候你在想什麼嗎?」
我小心翼翼試探。
至少那一刻,他的情緒,肉眼可見的並不好。

-16-
韓珵神色動了動,他抬頭望了一眼夜空的月亮,又低頭看向我。
「我父母當年是飛機失事出的意外,走之前他們還說學生的試卷還沒判完,要在高考前再幫學生提升幾分。」
「那天從高空墜落時,我在想,當年他們從更高空落下,是什麼感受?絕望還是恐懼?」
我一瞬間愧疚感湧入心頭,我當時爲什麼要纏着他陪我玩?
「對……對不起,我不該……」
「不是你的錯。」韓珵伸手揉了下我的頭髮。
可我的愧疚感還是難以抑制,我想象不到,年幼喪失雙親的痛。
他一定很難過吧。
可我卻偏偏不會安慰人,不知如何開口。
我侷促地抱住了他,小聲說:
「給你一個愛的抱抱。」
韓珵笑着將我箍得更緊。
我靠在他的懷抱,小聲開口。
「韓珵,怎麼才能讓你更開心一些啊?」
我從口袋掏出一塊糖,放到他手心。
「我小時候不開心的時候,我媽就給我糖喫,喫完就好了,這個挺好喫的,桃子味,甜甜的。」
還有未融化的半塊糖在我口中,淡淡蜜桃甜香縈繞在口腔。
韓珵望着掌心的糖,沒有打開。
他嘴角揚起一絲弧度,卻低頭吻住了我的脣。
我一瞬間慌了神,臉陡然紅了。
直到他鬆開我的脣,輕聲開口:
「是很甜。」
我人有點飄了……
韓珵望着已然懵圈又紅着臉的我,輕咳一聲。
「抱歉,是我唐突了。」
我回過神,忙抱緊他。
「韓老師,以後你可以多唐突一些。」
我可太喜歡他主動了。
我腦子裏也瞬間炸起了一朵朵煙花。
那是我越長越多的戀愛腦。
「秦梔,謝謝你,我今天很開心。」
他安靜地望着我,緩緩開口。
謝謝,我也很開心。
開心得像一場不真實的夢。

-17-
可是這場開心並沒有持續多久,便被不速之客打亂了。
韓珵的前女友李晚清,不知通過什麼渠道找到了我。
她化着精緻的妝,渾身上下的奢侈品,一臉勝券在握。
「秦梔,你不會以爲韓珵真的喜歡你吧?」
我無語……
「李小姐,一個合格的前任應該像死了一樣,你這是唱的哪出?」
她不屑置辯,撩了撩額前頭髮。
「當年,是我提的分手。我想讓他和我一起管理萬合,他卻固執地非要當個高中老師。」
「你不知道吧,分手四年,他再也沒談過戀愛。」
我不知道?其實不然。
畢業後,我悄悄關注了韓珵的微博,他偶爾會在微博上分享一些日常。
四年來,我像個偷窺者,他的每個動態我都翻了無數遍。
幸好微博沒有訪客記錄,也幸好思念沒有聲音。
我竊喜他還單身,又憂心於他是否是對前任無法釋懷。
「李小姐跟我說這些是幾個意思?如果你們彼此都沒有放下對方,那這四年來,你們又沒死,爲什麼沒有複合?」
「家裏給我安排了聯姻,可我不喜歡。」
她咬着脣,低聲開口。
「哦,那你是要韓珵當備胎,還是小三?」我嗤笑。
「不……不是的,我們可以複合的。」她慌亂解釋。
「那你來跟我說是幾個意思?給我幾百萬讓我離開他?」我攤攤手。
「我們是彼此的初戀,當初分手也是無奈之舉,我不信他能放下。」
我更加無語,擱這跟我秀深情幹嗎?沒事吧?
我抬腳欲離開,李晚清卻在我身後說道:
「秦梔,你原來是韓珵的學生。」
「你知道你跟他在一起,會毀了他的事業嗎?」
我沒有理他。
「2 月 1 號,是我倆相戀的日子。」
她不知爲何說了這樣一句話。
可我突然卻想到,韓珵的微博,每年的二月一日,都會發一張天空的圖片。
沒有任何文字。
呵……可能,他真的沒有釋懷吧。
初戀,誰能徹徹底底放下啊。

-18-
這幾日,我心裏亂得很,思索再三,我覺得我還是要想聽到韓珵親口承認的答案,我不想再做啞巴。
我沿着熟悉的街道,慢慢就走到了學校的門口。
熟悉的門頭,熟悉的藍白色校服。
兩個剛下課的老師說笑着走出了校門:
「最近你們班幾個學生挺麻煩啊?」
「Ṭū¹唉別提了,現在這孩子一個比一個叛逆,天天煩得我不行。」
我突然想到了那日韓珵小姨說笑間那句:「有個叛逆的小姑娘挺麻煩,從那以後就再沒當過班主任了。」
我瞬時覺得自己像個跳樑小醜,我一直好像都是麻煩般的存在。
當年,韓珵應該也是煩透了我這種學生了吧。
而校門口此時卻走出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韓珵和她的初戀李晚清。
李晚清哭着去擁抱了韓珵。
我慌忙轉過了頭,不敢再看一眼。
我沿着馬路不知走了多久,拿出手機給韓珵發了條消息。
「我想去大理旅遊了,那邊很暖和,鮮花特別多,能陪我一起嗎?」
他回了句:「好。」
我問:「2 月 1 號可以嗎?」
過了許久,他回覆:「那天不方便,換個時間吧。」
我望着手機愣了好久。
果然,人不耗盡所有期待,是不肯說再見的。
時間久了,倒也不知道對他是喜歡還是執念了。
我沿着路邊漫無目的地走了好久,最後找了個清吧進去坐坐。
剛坐下,就碰到一個熟人。
何璨?
一個人在角落喝着悶酒。
我敲敲他的桌子,他恍惚抬頭,喝得還不少。
「秦梔,你怎麼來了?」
我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
「失戀了。」
他一拍桌子,
「怎麼回事,你也失戀了?」
「來來來拍個照片發個朋友圈,我不是一個人。」
說着就舉起手機,打開了攝像頭。
我更加無語,「你跟誰戀的?我咋不知道?」
「就你閨蜜啊!」
我???這都啥時候的事?
「你倆啥時候在一起的啊?我怎麼不知道?」
「昨天在一起的,今天分的。」他委屈地說。
我:……
「爲啥啊?」我不解。
「她,她讓我給她買樓下烤串,可我看她們樓下賣烤串的是佔道經營,我就給哄走了,後來才知道,那個賣烤串的是她爸……」
你可……真是個人才。
「秦梔,你幫幫我吧……」

-19-
我無奈給閨蜜發了條微信。
閨蜜只回了三個字:「讓他滾。」
我看着何璨一杯杯借酒消愁,一時都忘了自己失戀的痛。
直到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現在我面前。
「秦梔,爲什麼不回消息?」
我歪頭向他揚起一絲譏笑:
「沒有故意不回你消息,只是你太重要了,我覺得回什麼都配不上你。」
「所以,韓老師,我放過你了。」
韓珵眼底閃過一抹怒氣:
「秦梔,什麼意思?」
我抬手指了指旁邊的何璨:
「您也知道,我從高中就喜歡他,現在我們在一起了,等結婚還要請韓老師當證婚人呢。」
一旁的何璨喝得暈暈忽忽:
「對,韓老師,一定要來啊。」
「秦梔,ṭų₅我們還沒分手。」
韓珵忽而抓住我的肩,眼睛死死盯着我。
「沒分手,多處點對象怎麼了,我打字快又不是聊不過來?」
「抓不住我的心,就別說我花心。」
我一字一句戳着他,這次,我不想再讓自己那麼狼狽,那麼卑微。
「韓老師,我不想叛逆了,我放過你了。」
我向他揮了揮手,也向我那場曠日持久的暗戀說了再見。
或許,散場纔是人間常態。

-20-
像是扔下了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突然有點輕鬆,卻又覺得空空如也。
那幾日,我總是恍恍惚惚。
直到某次路上遇到了體育老師,他看着我,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
「高老師,您怎麼了?」
他嘆了口氣:「哎,你跟韓珵的事,怎麼會這樣?」
我一時不解:「我們什麼事啊?」
他更不解了,「他沒跟你說?」
「跟我說什麼???」
「前一陣學校評職稱評優,本來板上釘釘的事,結果不知道誰爆出了你跟他的照片,爆料者說你們從上學的時候就有首尾,三人成虎,現在好多人都知道了,別說職稱了,他工作都受影響,好多學生家長現在上書學校要求開除他呢。」
我慌忙拿出手機,找出學校的貼吧、論壇。
學校的八卦新聞的聚集地。
最火的帖子,上千條評論。
帖子裏是我和韓珵在遊樂場的一些親密照片。
裏面還有我的一些學籍信息。
評論裏很多話更是不堪入目。
什麼無德無良教師、變態騷擾學生等髒水全潑在了韓珵的身上。
「高老師,麻煩您帶我去見一下學校領導。」
麻煩是我造成的,我去解決。
「領導您好,我是原高三 349 班畢業生秦梔,關於韓珵老師的一些謠言,我想做一下解釋。」
「您現在可以直接打開手機錄像,我保證自己以下所言均爲真實,願爲自己言行承擔一切法律後果。」
「首先,韓老師是一個堂堂正正之人,他從未對我有過任何網上所言之事,是我在青春期暗戀他,從未說出口,所以韓老師一直不知,更不會有所謂的韓老師有損師德師風之爲。其次近期我們偶然再次相遇,是我心有不甘纔對他窮追不捨,所有事情都是我一人的自私而致,我很抱歉,也希望能還韓老師一個清白。」
就這樣吧,我也不想再成爲你的麻煩了。

-21-
我寫了一封信,信裏夾着一百塊錢,託體育老師帶給了韓珵。
韓老師,抱歉以這種方式,展露自己的心思,本想將這個祕密藏於心裏一輩子的。
十六歲的那年夏天,我出門一時大意,被偷走了錢包手機,急得蹲在路邊哭。
一個眉目如畫的大哥哥遞給了我一百塊錢,讓我打車回家。我一直後悔,後悔沒有要他的手機號,後來,我經常去那條巷子等他,卻再也遇不到,可幾年後,他成了我的老師,卻也不記得我了。
韓老師,謝謝您,錢還您了,抱歉沒有利息。
可能您不知道,那天你溫潤如玉的樣子,一直刻在我心上,印在我十幾歲的青春裏。
我不敢說,也不能說,我怕,怕你討厭我,厭惡我。
又怕幾年後你可能連我叫什麼都不記得了。
所以,我故意做着叛逆的事引起你的注意,就,很幼稚。
抱歉給您添麻煩了。
暗戀是什麼?窗外下雨了,你沒看我,我沒看雨。——HC 韓珵
畢業那天,我送了您Ţů⁰一束白色風信子,就像不敢表露的愛。
後來我去看過心理醫生,醫生說:在男生女生交往的過程中,我們容易把欣賞和嚮往理解爲愛情,其實這並不是真正的愛情。
我一直告訴自己,這不是愛情,不是。
我好像一直在放棄你,又好像一直在等你。
我不該這樣的。
我固執且偏執,我不想錯過你,可雙向的奔赴纔有意義,你做了你對的選擇,那我只能祝你幸福啦。
韓老師,以前打擾了,以後不會了。
感謝你送我一場空歡喜。
這輩子放下你了,下輩子不要再認識你了。

-22-
二月一日,韓珵微博發了一張天空的照片,我默默點了取消關注,關閉手機,坐上了去大理的飛機。
四季如春的城市,春意撩人。
我睡了一個很長的覺,第二天醒來迎着朝陽去逛了逛花市。
窗外下起了細雨,我沒帶傘,卻也不覺得寒冷。
我路過一片片鮮花堆積的世界,一個穿着校服的男孩跟老闆說。
「我要買一束白色風信子。」
老闆打趣他:「呦~這是在學校有暗戀的女孩了。」
男孩一時紅了臉。
我笑了笑向老闆招招手。
「老闆,我也要一束白色風信子。」
「來一束梔子花吧。」
低沉略帶沙啞的嗓音蕩在我耳邊,頭頂多了一把透明的傘。
我轉頭,望見身旁的韓珵,不可置信。
直到他將包好的梔子花,放到我手中,另一隻手牽起我,撐着傘,走了出來。
「秦梔,我沒有忘記你,只是後來,我是你的老師,你沒有提起我便也未提起,本就是一個舉手之勞的事。」
「我也沒有覺得你是個麻煩,青春期叛逆嘛,想想也挺可愛的,只是後來總是想起你畢業的時候哭得那麼傷心,我卻不知道原因,我認爲自己不是個稱職的老師,所以後來便沒有再當班主任。」
「我很愧疚,給你帶來的那些困擾……」
韓珵撐着傘,眼睛微微垂下,望着我。
「對不起,韓老師……我不該喜歡你的……」
我輕聲開口。
「我是一個無趣的人,人生向來按部就班地走,沒有太開心也沒有太難過。」
「直到有個女孩的突然出現,她紅着眼說希望我天天開心。」
「秦梔同學,謝謝你。跟你在一起,我很開心。」
「秦梔,我很喜歡你。」
韓珵的話一字一句,打在我的心上,像做夢般,聽着聽着便紅了眼眶。
「二月一號不是你跟初戀的紀念日嗎……」
「二月一日是我父母的忌日。」
「其實,他們出事以後,我就再也不敢坐飛機了。」
我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那……那你是怎麼來的?」
韓珵笑了笑,抬手撫了下我微亂的頭髮。
「二十個小時的火車,穿過了山河、雲海。」
八千里路雲和月,去奔赴一場愛的歡喜。
天街小雨斜斜打在透明的傘面,我哭着擁抱了我的歡喜。
韓珵愛秦梔的第一年,是秦梔愛他的第七年。

-23-
後來,韓珵辭去了學校的工作,去讀了博。
他說當年選擇當老師,是爲了父母的遺願。
後來,他向我求婚了。
他說我是他的梔子花,是他的愛與喜悅。
我們結婚了。
我問他想不想要個寶寶,我知道,他心裏,渴望有個家。
他說:「你還年輕,應該多看看世界,不應該自私地把你圈在家庭裏。」
他說:「想去做什麼便去吧。」
我心裏暖暖的,永遠都臣服於韓老師的溫柔。
可是,當我遊戲開黑一不小心喊了句「野王哥哥救救我」時。
他便再也不溫柔了,越來越「唐突」。
我氣……
早就不是我老師了,還想拿捏我?
「當年逼我背了多久的滕王閣序?」
我手指玩着剛燙的粉棕色捲髮,眼睛指了指牆角。
「背不完不許上來睡覺。」
沒成ťűₔ想,他竟然一字不落,絲毫沒有停頓地背完了。
緊接着,人跌進一個火熱的懷抱。
「秦梔同學,今天覆習一節課程。」
「什麼?」
「你最喜歡的,人體肌肉學。」
我捂臉……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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