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太子妃,但是太子並不愛我,他愛的是我嫡姐,也就是當朝的玉妃娘娘。是的,他愛他小媽。
我叫秦櫻,對於這個名字我是很滿意的,可我娘很不滿意,暗地裏總說我爹偏心。
給長姐取名字時翻看了不知道多少詩經典籍,這名字選了快半年才堪堪定下,到我這裏隨便開個花就給打發了。
我嫡姐叫秦舒窈,聽說是出自詩經的舒窈糾兮,勞心俏兮,取得是窈窕淑女,嫋娜多姿之意。
而她也確如名字寓意的那樣,出落得越發楚楚動人,亭亭玉立,哪怕是在這高門淑女遍地的金陵城,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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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就不能爭點兒氣,多跟你姐姐學學?就連這府裏的老媽子都敢給我們臉色瞧,我這日子是沒法過了。」
因着剛纔來送春衣的張媽媽對我們冷嘲熱諷了幾句,在她走了之後,我娘在院子裏罵了她能有半個時辰,如今罵累了卻又哭了起來。
「娘,何必要與別人比呢,我們現在的日子不好嗎,我們喫得飽,穿得暖,周圍還有丫鬟婆子伺候。這日子不知比那些日日風吹日曬,辛苦勞作的平民百姓好上幾倍。」
我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地物志,輕輕地拍着我孃的後背,細心安撫道。
我娘聽了我的話卻好似更加生氣,直直站起身拍掉了我的手。
「你這是什麼話?你爹可是當朝太傅,你是堂堂秦家的二小姐,你與那些平民百姓比什麼?如今老爺更是帶着大小姐進了太學,那太學裏都是些什麼人啊?不是太子,皇子,那就是小侯爺,小世子。這是奔着給她說個好人家去呢,就你還不知道着急。」
「個人有個人的緣法,有些事不是着急就有用的,也不是靠爭就能爭得來的。」
在這府裏生活多年,我早就已經看清了自己的地位。恐怕在父親心中我的身家性命也斷比不上大姐姐的一根手指頭。既然爭不過又爲何要爭,平白無故讓人看了笑話。
「哎。」
聽了我的話我娘也不再言語,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
「不怪你,你的娘就比不上人家的娘,又怎麼讓你去跟秦舒窈比。」
是了,這就是我永遠比不上秦舒窈的第二點。她的娘是鎮國公家的小女兒,是我父親明媒正娶的大娘子,而我的娘確是皇上賞給他的樂女,後來成了他的妾。
世間既有寵妾自然也有不得寵的妾,而我娘恰好就是後一種。
我父親與嫡母本就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情分。但嫡母本就是世家小姐,自小嬌慣,被父親娶回家後也是如珠如寶地放在手心裏數年,自然看不得有別的女人進府。可又礙於是皇上賞賜,沒得法子,只能隔三岔五地找父親大鬧一場。在一次爭吵過後,父親喝多了酒,誤打誤撞地走進了我孃的院子。
只那一次,便有了我。
小時候不懂事,看着父親對姐姐百般疼愛,卻對我不聞不問也曾向父親哭訴。可我到如今還記得父親看着我時那冷漠的眼神。
還有那句更冰冷的話,你怎麼配與窈兒相提並論,你的出生本就是個錯誤。
-2-
「小姐,前廳圍了好多人啊,又是打掃又是擺香案的,看樣子好像是要接宮裏的聖旨呢。」
紫鴛繪聲繪色講述着前廳的見聞。
「這也不是什麼稀罕事,你這麼高興幹嘛。」
父親是一品大員,又是當朝太傅,接個聖旨而已倒也沒什麼稀奇。
「這次不一樣,往常接旨老爺夫人都是很高興的,這次卻愁眉苦臉的,似乎,似乎是不太好的事情。」
紫鴛似乎想到了什麼,突然有些急切問道:「小姐,會不會是我們家犯了什麼錯,皇上這是要下旨抄家?」
我看着紫鴛坐立不定的樣子,用手指戳了戳她那胡思亂想的腦袋瓜。
「你瞎想些什麼呢,抄家還用擺香案啊,禁軍直接進來把我們都抓了不就好了。」
我雖然不知這聖旨裏面到底會有何等讓父親憂愁的事,但我知道肯定與我無關,若是我的事情,父親大抵是不會煩心的。
傍晚的時候,我正在院子裏逗貓,紫鴛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小姐小姐,不是禍事,是天大的喜事,天大的喜事。」
「什麼事啊,這麼高興。」
「是大小姐,宮裏下了旨意讓大小姐進宮當娘娘。」
「什麼?」
聽到紫鴛的話我心中大駭,急聲追問道。
「紫鴛你再說一遍,是讓長姐進皇宮做皇上的妃子?」
大約是我的表情太嚴肅嚇到了紫鴛,她也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又重複了一遍。
「是的啊小姐,封了大小姐爲玉妃娘娘,三日後就要進宮了。」
啪,我手中的茶杯應聲落地,敲在青磚上碎成了一地的破瓷片。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是皇帝,不應該,不應該是太子的嗎。
皇上已年過半百,後宮佳麗又無數,難怪父親會這般憂愁。
那他呢?那個在梨花樹下與秦舒窈互訴衷腸的男子呢?在得知這樣的消息之後他會如何?
猶記得去年中秋,我本想着趴在後花園的假山上看看月亮。卻撞破了長姐的祕密。那海棠花樹下對立而站的一對男女,真真當得起佳偶天成四個字,那男子細心地整理着長姐的鬢髮,從身後拿出了一盞漂亮精緻的兔子燈,秦舒窈笑得一臉嬌羞,輕笑着倒在男子的懷裏。皎皎月光照在男子如刀削般英俊的側臉上,也讓我看清了來人,當朝太子霍時啓。
在那一刻我一陣怨恨湧上心頭,父親的寵愛,滿府的富貴,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長姐的,就連我傾心的男子,也對長姐情根深種。
-3-
「小姐,夫人派人來傳話了,要小姐到老爺書房一敘。」
紫黛打簾進來,恭恭敬敬地行了禮。
我剛走到書房外院,裏面摔摔打打的聲音就傳了出來。我那一向自視清高的嫡母竟然不顧形象地大聲哭嚎。
「你當初是怎麼跟我說的,是你說太子年輕,難免有些狐媚子圍在左右。是以把窈兒帶去太學,日日相守增進情誼。誰曾想卻被當今聖上看上,那皇上都多大年紀了,宮裏光是封妃的就有十好幾位,你這個做父親的難道要看着我們的女兒眼睜睜地往火坑裏跳嗎。」
嫡母字字泣血,倒真是一副慈母心腸。
「父親,女兒不願啊,我與啓哥哥早已有了情愫。他已經承諾過我的,等年底時就會向皇上求婚,女兒真的不願進宮爲妃啊。」
秦舒窈哭得肝腸寸斷,嗓子都啞了下去。
「窈兒,你以爲爹願意讓你進宮嘛,可如今旨意以下,若是你不去,到時候我們秦家就是大禍臨頭。是皇上要你入宮,太子,太子又能如何保你。」
父親的聲音聽起來也彷彿蒼老了十歲。
「那天是父親您讓我去給太子送茶的啊,若不因此,皇上怎麼會注意到我。父親,父親你不能不管我啊。」
原來如此,我早知長姐美貌動人,只是沒想到竟能讓閱人無數的皇帝陛下,一見傾心。
「父親,母親。」
我特意提高了聲音,遠遠的喊了一聲,果然我的聲音一響起,屋子裏的爭吵聲頓時就停了。我忍不住想要冷笑出聲,果然是一家人,生怕被我這個外人看了笑話。
又等了片刻,我才走了進去。
「父親,母親,長姐。」
我低着頭一一請安,恭順就站到了一邊,這種時候說多錯多。
「窈兒要入宮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我輕輕地點了點頭。
「說起來你與窈兒只差了半歲,如今你長姐即將出閣,你的事也要提上日程了。」
聽到這話我心裏一驚,父親向來當我這個女兒可有可無,從沒關心過我的婚事。今日突然提起這件事,怕是已經有了人選。
「你身份卑微,生母只是個樂女,若想入太子府爲太子妃只能寄養到你嫡母名下。」
「父親,您在說些什麼啊。秦櫻,秦櫻,她怎麼能配得上時啓啊。」
秦舒窈頂着一雙哭腫了的杏眼,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滿臉不可思議地看着父親。
「這件事我與你娘商量過了,太子也是同意的,你不用過問。還有兩日你就要進宮了,你且下去安心備嫁吧。」
-4-
一時屋子裏只剩下了我們父女兩人,明明是天大的喜事,可我心中卻極其不安。
「父親要我嫁給太子?」
我聲音有些顫抖。
父親卻恢復了往日的淡漠,輕輕地啜了一口面前的清茶。
「怎麼?你不願意?」
說完這話父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嘴角還掛着譏諷的笑。
「並非女兒不願,只是太子…太子…」
我話還沒說完,父親不耐地擺了擺手。
「太子那邊若是不願我還能強迫他不成,這些你不用操心。」
太子願意,太子竟然願意,大抵是我眼裏的歡喜太直白,終究是沒能逃過父親的眼睛,只見他嘴邊譏諷的笑意又深了幾分。
「這段日子我會請嬤嬤好好教教你規矩,你與窈兒不同,自幼野慣了,沒得出去給我們秦家丟人。」
「是,父親。」
我千恩萬謝地磕了一個頭,心中第一次對這個父親生出感激。
我帶着紫鴛和紫黛搬到了嫡母的院子裏,我孃親精心挑選打包的行囊,被嫡母以一句窮酸貨打發,全都扔了出去。
在長姐進宮的前一天,她破天荒地走進了我的房間。彼時,我正在窗邊秀着嬤嬤新教的花樣。
「妹妹爲了能嫁進太子府還真是用心啊。」
此時的她似乎已經沒那麼悲傷。
「妹妹蠢笨比不得姐姐,只希望將來嫁入太子府不要給秦家丟人。」
秦舒窈似乎沒想到一向笨嘴拙舌的我會對她冷嘲熱諷。
「你不會以爲你嫁入太子府就萬事大吉了吧,你以爲你能安心地做這個太子妃?我告訴你,父親早就告訴我了,你這些不過是…」
「窈兒。」
秦舒窈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匆匆趕來的嫡母打斷。
「你明天就要進宮了,還不早些休息,這麼晚來打擾你妹妹,是什麼規矩。」
秦舒窈不情願地甩了甩手,倒也沒再多說什麼,就回了自己房間。
其實仔細想想,很多事情早就已經有了徵兆,偏偏當時的自己被這突如其來的幸福砸昏了頭,被嫡母的幾聲安慰就勸了過去,只把秦舒窈的話當做了進宮之前最後的發泄。
-5-
長姐入宮半年之後,我如願地嫁入了太子府。
喜宴之上,賓朋滿座,我看着霍時啓伸進喜轎裏的手,骨節分明,十指修長,以後這就是我的夫君了。
婚房之內,我穿着繁複的嫁衣靜坐在喜牀之上,靜靜等着那個來揭開我蓋頭,與我共度一生的男子。
我不禁想起來我第一次見到霍時啓時的場景,那時候的我才八歲,在院子裏盪鞦韆的時候,一個身穿淡金色蟒紋的俊秀公子卻突然走了進來,那時的我還不知道這人是太子,掐着腰,質問他是誰,怎麼可以擅闖進別人家裏。
因着我從鞦韆上跳下來的時候太着急,一時沒有站穩險些摔倒,霍時啓一個箭步衝了過來擋在了我前面,我沒有受到絲毫傷害,而他卻因爲被我壓在身下,蹭破了那一身華麗的袍子。
「你沒事吧,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時的我才後怕起來。
但霍時啓只是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笑着摸了一下我的頭。
「一件衣服而已,你不用害怕。女孩子家的要是摔破臉,以後還怎麼嫁人。」
他說他不是壞人,他叫霍時啓,是來找秦太傅的,只是在院子裏迷了路。聽說我是秦太傅的小女兒很是驚訝,因爲他從不曾聽說過秦太傅有兩個女兒,但他還是跟我行了個禮,溫柔和煦地說了一句,「小姐勿怪。」
他走了之後我擔心了好多天,怕他跟父親告狀我摔破了他的衣服,可他卻什麼也沒說。可沒想到,第二次見到他的時候,確是看見他在海棠樹下與長姐互訴衷情。
沒關係的,這些都不重要了,長姐已經入宮爲妃,他曾經愛慕長姐也沒關係,日久天長他總會忘記長姐,也許到時候對我也會有那麼一兩分的愛意。
等到我昏昏欲睡之時,終於等來了開門聲,屋子裏瞬間酒氣撲鼻。男人似乎喝得有些多,一路走過來碰掉了不少東西,噼裏啪啦的摔打聲在這寂靜地深夜聽起來有些讓人心驚。
「夫君,你沒事吧。」
新娘子的蓋頭一定要着新郎官揭開,縱然我心裏焦急卻也不敢擅動。
霍時啓並沒有回答我的話,又過了片刻,那身影終於停在我了我面前,一把就扯掉了蓋在我頭上的蓋頭。
「夫君?」
許久未見,霍時啓清瘦了不少。
是爲了姐姐嗎?我心中一陣酸楚,卻還是給醉酒的他倒了一杯熱茶。
「你就是舒窈的妹妹?是叫秦櫻嗎?」
霍時啓半眯着眸子,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的嘴脣,那是我與長姐長得最像的地方。他不說我是秦家的二小姐,卻只問我是不是秦舒窈的妹妹,我強忍着內心的酸澀,點頭答到。
「是,妾身閨名正是秦櫻。」
原來我心心念唸的男子早就已經忘了我。
「嗯,天色不早了,太子妃早點休息吧。」
說完這句話霍時啓也不再停留,推門就走了出去。
我猶豫再三還是忍住了叫住他的衝動,我實在是不知怎樣開口,難道要我求着自己的夫君與我圓房嗎?
大婚之夜,我對着滿屋的紅燭,獨坐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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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您起了嗎,要洗漱嗎。」
聽見門口紫黛的聲音,我清了清有些乾澀的喉頭。
「進來吧。」
紫黛端着鴛鴦銅盆走了進來,卻看見了坐在喜牀之上,衣着完整,連鳳冠霞帔都不曾擾亂半分的我。
「太子…,奴婢伺候太子妃梳妝。」
看着我蒼白的臉色紫黛終究還是沒忍心問出口,只是默默地替我換下喜服,梳洗打扮。
我看着鏡子梳着婦人頭,身着大紅色鎏金石榴裙的自己,眼底不爭氣地蒙上了一層霧氣。
「太子妃別哭啊,剛上的香粉,若是哭花了還要重新描的。」
紫黛拿着帕子輕擦掉我眼底的淚,眼睛也有些泛紅地站在一側。
「太子妃娘娘好了沒?太子讓小人來傳話,進宮請安的馬車已經等在外面了。請娘娘抓點兒緊,不要誤了時辰。」
門外小廝叫嚷聲傳了進來,我帶着紫黛出了門。
我看向那小廝,只見他雖低頭請安,眼底卻全無恭敬之意。
「你是太子府的奴才,一言一行都是太子府的體面,是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催促太子妃的。」
被我這麼一呵,他似乎真是嚇到了,急忙磕頭請罪。
「按照慣例,對太子妃不恭是要直接杖斃的。」
聽了我的話把頭磕得更狠,一聲聲地敲在青磚之上,發出砰砰的聲響。
「太子妃饒命,太子妃饒命ṱū₂,請太子妃再給奴才一個機會。」
看着他連着磕了十幾個頭,額上隱隱滲出血水之後,我終於擺了擺手,告訴他下不爲例。
大婚之夜,太子妃獨守空房,此時此刻怕是整個太子府已經傳遍了。今天便算是殺雞儆猴,哪怕我再不得寵也是這府中名正言順的太子妃,由不得旁人侮辱踐踏。
馬車上霍時起坐在一旁,似乎等的有些不耐,正用手指微微敲着小几。
「太子。」
我屈膝請安,他只是輕點了一下頭。
「走吧。」
從馬車上下來時,霍時啓好像變了一個人,關切地扶着我下了馬車,一路溫柔體貼地帶着我進了後宮。
長春宮內,我按照出閣前嬤嬤教導的樣子,恭敬地跪在大殿上給皇上和皇后請安。
「太子,太子妃起來吧,賜座。」
皇后的聲音雖溫柔卻帶着淡淡的疏離。
入座之後,我側目打量着皇上與皇后,皇后娘娘不過才四十出頭,竟然已早生華髮,兩頰凹陷,鳳袍在她身上竟有些寬大的不合身。反觀皇上,氣色紅潤儘管中年有些發福,卻也能在眉眼間看出年輕時的底子,應當是個極俊美的男子,如此看來霍時啓長得更像皇上。
「你就是秦太傅的小女兒?你們秦家果然出美人,一個一個的都這麼漂亮。」
「父皇謬讚,兒臣愧不敢當。」
皇上似乎心情不錯,連着賞賜了我不少東西。說來這皇上也是奇怪,姐妹倆嫁父子,他卻好似沒有半分尷尬,自顧自地說笑着,反而是旁邊的皇后臉色越來越差,突然猛烈地咳嗽了幾聲。
「母后。」
霍時啓上前一步,卻被皇后攔了下來。
「不妨事,秋冬換季,舊毛病犯了而已。」
話已到此,自是不好再打擾,我與霍時啓起身告辭,皇上卻不知又去了哪位妃嬪的宮裏,只是臨走之前連着囑咐了好幾句讓皇后好好養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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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長春宮霍時啓又恢復了往日的疏離。
「前面便是御花園,太子妃可以去逛逛,若是逛累了可以先行回府,不用等孤。」
「妾身,妾…」
可惜霍時啓沒有給我把話說完的機會,就匆匆而去,只留我一人尷尬地站在原地。
「哈哈哈哈哈,你這太子妃當得還真是窩囊。」
「是誰,誰在哪裏?」
男子的笑聲從身後傳來,我急忙回頭尋找,心中滿是羞憤。只見一身穿玄色蟒袍的男子從旁邊的樹上跳了下來,滿眼含笑地看着我。
「你就是秦家的二小姐?你長得可不如你姐姐漂亮。」
「你是誰,竟敢偷聽?你知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
被他戳到痛處,我有些惱羞成怒。
「我從小就在這長大,你說我知不知道這裏是哪裏。嗯?皇嫂。」
皇上雖然後宮嬪妃衆多,但是成年的皇子卻只有兩個,一個是霍時啓,另一個就是傳說中那位玩世不恭,天不怕地不怕的三皇子霍時茗。可他明明早就已經封了裕王遷府別住,如今怎麼會在皇宮裏,還這麼碰巧地聽到了我和霍時啓的對話。
「皇嫂不要誤會,我來宮中給母后請安,只是碰巧撞見了皇兄與皇嫂說話,我可不是故意偷聽的哦。」
說完還不忘俏皮地眨眨眼睛,表示自己很無辜。
「既然如此那妾身就不打擾王爺了,妾身告退。」
被他看見霍時啓如此不給我面子,我現在只想找個理由快點離開。
「皇嫂何必着急呢,太子哥哥不是說了嗎,前面就是御花園,如今秋菊開得正好,皇嫂不去看看?」
說完霍時茗快步上前擋住了我的去路,一臉的調笑抓住了我的胳膊。
「放肆,我是你皇嫂。」
看着這個桀驁不馴的小王爺,我表面上雖然波瀾不驚,但心裏卻很沒底。金陵城裏到處都是他的風流韻事,脾氣古怪,三兩天打死個人什麼的都是家常便飯,卻因着皇帝寵愛,沒人敢拿他怎麼樣。
「皇嫂這麼緊張幹嗎?難道皇嫂不好奇皇兄到底去往了何處嗎。」
「不好奇。」
「可是我很好奇,不如皇嫂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陪着我去看看吧。」
言必,他就是施展輕功,帶着我到了一處荒廢的宮殿外。這宮殿年久失修,本就空曠至極,是以我可以一清二楚地聽見裏面男女廝混的曖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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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兒,窈兒,我的心肝,我要想死你了。」
霍時啓一改往日的冷淡,各種甜言蜜語不絕於耳。
「啓哥哥,我也好想你啊,若不是爲了你,我早就不想活了。」
我再也聽不下去,用力地掙脫了霍時茗的手,逃也似的離開了這座宮殿。
一夜未眠,又親眼目睹了這樣的事,我腳步虛浮,差點兒摔在了地上。
「皇嫂小心啊。」
霍時茗一把扶住了我。
「你帶我來這裏到底什麼目的?」
我狠狠地甩開了霍時茗的手,想從他這張似笑非笑的臉上看出些端倪。
「沒什麼意思啊,生活太無聊了嘛。給自己找點兒樂子。」
「然後呢?你是要去告發太子與宮妃私通嘛?」
「我爲何要去告發,說到底這與我有什麼關係。」
「有何關係?陛下成年的皇子之中只有你和太子,若是太子被廢,那這皇位豈不就是你的。你別告訴我作爲皇子,你從沒想過得到那個九五之尊之位。」
果然,聽了我的話,霍時茗突然收起了臉上的笑意,目露出兇狠的目光,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
「既然皇嫂識破了我的想法,看來今天註定是不能讓皇嫂活着離開皇宮了。」
「你要幹什麼?來人啊,來人…」
就在我以爲我要命喪當場時,那人卻突然鬆了勁兒,大笑出聲。
「皇嫂還真是有趣,今日本王也玩夠了,就不陪着皇嫂了。」
話畢,他轉身就跳上了最近的房梁,揚長而去。
我不敢在這兒停留太久,這地方終究離霍時啓與秦舒窈廝混的宮殿離得太近了,我踉踉蹌蹌地朝宮外走去。
「太子妃,您怎麼自己回來了。」
一走進院子紫鴛就迎了上來,滿臉的擔心。
「紫鴛,幫我卸妝,我想要睡一會兒。」
屋子裏的喜燭,喜果已經都被收走。只有貼在房門上的喜字還提醒着我,我如今已經是這東宮裏的太子妃。
躺在榻上我輾轉反側,心中惴惴不安。
霍時啓定是愛極了長姐,纔會冒着與宮妃私通的罪名也要與長姐幽會。
那麼父親呢,他對這一切是否知情。
他只有兩個女兒,既然姐姐已經入宮爲妃,我本以爲他是迫於無奈才爲我籌謀。
可如今想來,金陵城中高門貴女無數,太子爲何要娶我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秦家二小姐。即便父親爲太子太傅,算是他的老師,那也絕無可能左右太子的心思。太子不愛我,甚至連表面的假象都不願意維持,那娶我的目的又是什麼。
對了,還有霍時茗,那個狡猾如狐狸的男子,讓人看不透摸不清。他能如此輕車熟路地領着我到那處廢殿,一定不是第一次發現,那他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我頭疼的彷彿要炸裂,這圈圈繞繞,每個人似乎都有自己的心思。不知不覺間我竟在牀上睡了過去。
夢裏一會兒是長姐與霍時啓抵塌纏綿。一會兒又是霍時茗向皇上檢舉,皇上判了我們秦家滿門抄斬。這一夜,哪怕是在夢中,我也如此擔驚受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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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回門,我本以爲會是自己一人,沒想到太子竟然與我一起回了秦府。
是了,在有旁人在的時候,他從不會失了應有的禮數。他對我的冷落疏遠,只是在這太子府裏。
回到了秦家,一切似乎沒什麼改變,照例給雙親請完安,做完場面工作,嫡母就以身體不適爲由把我打發走了。
自我寄養的嫡母名下,我與孃親將近半年未見,今天也總算有機會去看看她。
「娘。」
看到我孃的身影我再也忍不住,撲到了她的懷裏,痛哭起來。
「快起來,你這像什麼樣子,你如今都嫁了人了,怎麼還跟個孩子一樣。」
聽着孃親親切的責備,我越發委屈,眼淚止不住地流。
「櫻兒,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太子對你不好?」
我從小就不是一個愛哭的孩子,這樣放聲大哭的樣子把孃親嚇得不輕。
「沒有,娘放心,太子對我很好,是我太想娘了。」
「瞧瞧你這孩子,以後可不能這樣了,你是太子妃,哭成這樣算什麼樣子。」
我娘細心地用帕子擦乾了我的眼淚。
「娘,你怎麼瘦了,臉色也不太好。」
痛哭了一場,稍稍緩解了心中的委屈,我也終於注意到了孃親的反常。
沒什麼,大抵是要到冬天了,最近總覺得身子有些乏。
我看着她有些發青的臉色,心中奇怪。孃親的身子一向是很好的,鮮少生病。怎麼短短時間,好似老了十幾歲。
「娘可曾瞧過大夫?是怎麼說的?」
「你放心吧,你現在都是太子妃了,這府裏哪個敢慢待我。早就看過了,大夫也說了是因爲換季,不妨事。」
「那就好,女兒遠在東宮,日後怕是少能回府。孃親若是有什麼事情,可一定要派人來告訴我。」
我像小時候一樣靠在孃親的腿上撒着嬌。
「你不用擔心孃親,倒是你。以前總想着你能嫁入高門。可如今嫁進太子府,日日都要過得小心謹慎,以後還不知道要與ṱūₛ多少女人分享丈夫。早知道這樣,還不如找個閒散農戶,平安喜樂得過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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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算來,太子府的日子並不算多難過。
霍時啓雖不喜歡我,卻並沒有薄待我,日常事務一應俱全。
府中除我之外還有兩個良娣,她們都是賢良淑德的溫柔女子,從不會找麻煩,平日除了請安鮮少出院子,大約也是不得太子喜愛吧。
「小姐,您說咱們這都嫁過來快一年了,到現在也沒見上過太子幾次,您怎麼都不着急。」
紫鴛和紫黛是隨我從小一起長大的貼身丫鬟,說起話來倒也口無遮攔。
「紫鴛,你覺得現在的日子不好嗎?」
我一邊爲手邊的這盆價值萬金的硃砂蘭鬆土,一邊問向紫鴛。
紫鴛聽了我的話,鄭重地想了想,然後回答道。
「那倒不是,在這太子府裏喫得好住得好就連我們這些丫鬟穿的衣服都比原來家裏的漂亮。」
「你就是個小饞貓,哪裏喫得好你就喜歡哪裏。」
紫黛笑着輕敲了一下紫鴛的頭,倆人鬧作一團。
算了,就這樣吧,在這府中蹉跎一年,我也已竭盡全力,縱然得不到他的寵愛,終究還有這滿身的富貴,便是這樣寥寥一生,也算個安穩。
只是偶爾想起長姐與霍時啓的苟且和霍時茗那似笑非笑的臉時,心中難免不安。
「紫黛,我讓你給孃親送的益氣丸送過去了嗎?」
也不知爲何,這一年來孃親的身體越來越差,竟有了油盡燈枯之勢。請來了的大夫衆口一詞只說是氣血不足,沒有什麼大事。我只能每月定時多送些名貴藥材,希望能有些作用。
「太子妃放心,早就送過去了。」
嫁出去的女兒本就不好總回孃家,而且徐良娣又即將臨盆,我更是走不開身。等徐良娣安心產子,這次我一定要自己找個大夫,好好給孃親看看。
半月之後,徐良娣掙扎一夜,終於產下一女。可卻在孩子出生一炷香後,出現了血崩之兆。
「回稟太子妃,這胎兒太大,能平安生下已是不易。微臣,微臣實在是盡力了,如今只能用着蔘湯吊着一口氣,怕是隻剩下半盞茶的時間。」
太醫,產婆跪了一地,都戰戰兢兢地等着我的答覆。
「本宮知道,這事不怪陳太醫,太醫也幸苦了一夜,等本宮稟明瞭太子,該有的賞賜不會少了太醫的。」
地上跪着的衆人由驚轉喜,連連磕頭謝恩。
「你們都下去吧。」
我看着牀榻之上面色蒼白的女子,呼吸微弱的已經不可察覺,目光卻還死死地盯着門口。
「徐良娣,我知道你在等什麼。本宮已經派人去通知太子了,太子此時不在東宮,恐怕你要再等一等。」
我輕輕地抓着她的手,試圖給她一些安慰。其實早在徐良娣發作之初,我就已經派人去通知過霍時啓,可如今已經過了一夜,他都沒有趕來。這最後一面,徐良娣怕是要失望了。
「娘…娘,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徐良娣回握住了我的手,目光悽楚地看着我。
「你先不要再說話了,好好休息。」
同在這太子府生活了一年,看到那如花似玉的女子變成如今這般枯朽的模樣,我心中百感交集。
「不妨事,有些話要是不說,就再也沒機會了。」
徐良娣看了看身邊熟睡的女兒,默默地流下兩行清淚。
「當日宮宴,華清池旁驚鴻一瞥,讓我動了心。太子從不心喜於我,我是知道的,卻沒想到,如今我都要走了,他也不願來看我一眼。」
我拿着帕子爲她擦着眼淚,看着這癡心一片卻落得如今境地的女子,不知不覺間突然對霍時啓生出了幾分恨意。
「只是…這孩子,這孩子還這樣小,就沒有了親孃,姐姐,姐姐可否看在相識一場的情分上,對她照拂一二。」
「你放心,有我在,以後這孩子就是我的親生骨肉,我會把她撫養成人,定不會讓旁人欺負了她。」
不知何時我也早就淚流滿面。
徐良娣得了我的允諾,強撐着的身體終於漸漸軟了下去,只是一雙眼睛還不甘心地盯着門口,直到沒有了呼吸。
而她旁邊的嬰兒,似乎是感受到了母親的離世,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11-
等我再見到霍時啓時,天已經大亮。
他像是一隻饜足的貓,滿面紅光地走進了宜春宮,不難想象他度過了怎樣一個噬骨銷魂的夜晚,難怪派去的人都說沒有尋到太子,誰能想到他會在他父皇的後宮之中,與他名義上的庶母纏綿悱惻。
「妾身派人尋了太子一夜,太子這是去哪裏了。」
霍時啓聽到我的話,那濃密的眉毛豁然皺起。
「孤的事情,何時需要向太子妃稟報。」
霎時他看見我懷中的嬰兒,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
「這是…。」
「這是徐良娣爲殿下生的女兒,徐良娣昨夜血崩難產,人已經去了。」
我還心存幻想,妄想從霍時啓的臉上看到一絲愧疚與後悔,可是什麼都沒有,他只是平靜地說道。
「既然如此,那徐良娣一切喪葬事宜,就麻煩太子妃了。」
頓了一下又接着說道。
「這孩子…」
「太子放心,昨夜徐良娣瀕危之際,臣妾已應允她,妾身會親自撫養這個孩子,視如己出。」
「如此,這一切就勞煩太子妃了。」
看着他轉身離去的背影,我心中最後一絲愛慕也煙消雲散。我突然爲徐良娣不值,那個絕望又期待的目光,那個癡情的可憐女子,終究是愛錯了人。
剛出生的嬰兒總是最難帶的,每到夜半總是會啼哭,也不知是不是想到了自己的母親。
我爲她在東宮中擺了滿月宴,霍時啓也後知後覺般想起來自己還有一個女兒,給她起了個名字—霍念瑤。
若不是身邊宮人太多,我怕是要大笑出聲,好一個瑤字。怕是最開始霍時啓是想取霍念窈吧,怕有心之人揣測,才取了這同音字,這男人真是噁心至極。
自徐良娣走後,這本就空蕩蕩的後宮,如今更是淒涼,是以這滿月宴辦的並不多熱鬧。
「娘娘萬安,這是妾身給小郡主做的衣服和鞋子,針線粗陋,還望娘娘不要嫌棄。」
話雖如此,可那虎頭鞋上的一雙眼睛活靈活現,還摻了金線,明顯是用了心的。
「難爲孫良娣用心,聽說你前段時間染了風寒,如今可大愈了。」
「謝娘娘關心,妾身已經好了,當初是聽聞徐良娣的逝世,一時悲痛,這才病了這許久,到如今纔有機會來看小郡主,娘娘不要怪罪。」
說這話時孫良娣眼裏還閃爍着淚光。
「徐良娣福薄,本宮也心疼她,如今只能幫她把念念撫養成人,也算不辜負她的臨終囑託。」
我實在是不喜霍念瑤這個充滿諷刺意味的名字,是以我只取中間字,叫這孩子念念,倒也朗朗上口。
「妾身看着小郡主這般白胖可愛,便知道娘娘是極用心的,妾身替徐良娣感謝太子妃大恩大德。」
說完她就跪了下來,行了一個大禮。
「孫良娣…」
我剛想上前把人扶起,她卻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袖子,用只有我們倆才能聽見的聲音在我耳邊說道。
「娘娘知道的,徐良娣身子一向很好的,小郡主哪怕是已經滿月,看起來卻也比同齡的孩子瘦小些,這怎麼會是胎大難產呢?」
「你…」
聽了孫良娣的話我心中大駭,剛想再問兩句。
「謝娘娘,時辰不早了,是否要開宴了。」
孫良娣緩緩站起了身,低眉順眼地站在一旁,明顯是不欲在與我多言。
「是,時辰不早了,開宴吧。」
這頓飯喫得食不知味,我腦海中全都是孫良娣剛纔的話,而懷中的念念正咿咿呀呀的要抓我耳墜上的南珠。
-12-
夜半,我看着榻上熟睡的念念,陷入了沉思。
爲徐良娣接生的產婆是我讓紫黛去外面尋來的,而陳太醫卻是太子親自派來的,按理來說兩邊從未有交集的人,怎麼會得出一個結論,難道最開始就是有人串通好的嗎?
「太子妃,夜已經深了,您不睡嗎?」
燭火的光影打在紫黛的側臉上,明明還是那張臉,卻讓我心裏緊了一下,有些不好的預感。
「紫黛,當日徐良娣的穩婆你是從哪裏找來的。」
「太子妃怎麼突然想起來問這個?」
紫黛表面波瀾不驚,但是剪燭火的手卻下意識地抖了兩下,就是這小小的舉動,讓我更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沒什麼,那天匆忙,如今想起來才發現竟忘記給她們賞錢了。」
「太子妃不用擔心,奴婢早就給過了。那穩婆年紀大了,得了娘娘的賞賜怕是早就回老家養老去了。」
我輕輕地點了點頭,沒有再問。我們相識十餘年,太過了解,看着紫黛的反應我已經懂了。
第二天一大早,支開衆人,我孤身一人從太子府側門溜了出去,悄悄進了秦府。
一進房門,我就看見了牀上枯瘦如柴的母親。
「娘。」
孃親病得這麼重,紫黛卻隻字不提。
「娘,你怎麼樣了啊。」
聽到我的聲音,孃親費力地睜開了眼睛。
「櫻兒,你怎麼回來了。」
「娘,我回來看看你。你怎麼病得這麼重了。父親呢?不是說找了大夫來看嗎,怎麼看了這麼久都不見好。」
只說了這麼兩句話,孃親卻像是耗盡了力氣般,不斷地咳嗽。
「咳咳咳…看過了,只是總也不見好。」
「娘,你先別說話了,好好休息。我這就去找父親,我要把您接出去養病。」
太子妃的俸祿不菲,我完全可以在外面給孃親置一個院子,我擦乾臉上的淚水,快步往父親書房走去。
說來也奇怪,平日裏伺候打掃的人竟一個也不在,只傳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那女人怕是要不行了,你不去看看?」
嫡母的聲音略帶諷刺。
「行了,現在可不是爭風喫醋的時候。你明明知道當初的事情都是意外,我的心裏一直都只有你和窈兒。」
父親寵溺得語氣一如既往。
「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們,可是這畢竟是下毒。你那女兒現在也是太子妃了,若是被她知道了…」
嫡母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父親打斷。
「就算她知道了也無妨,等皇帝駕崩之後,她這個太子妃也就到頭了,到時候有什麼話,就讓她們母女在黃泉路上慢慢說吧。」
聽到這樣的真相,站在門外的我死死地咬住自己的手,生怕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片刻不敢停下地逃離了這個院子,直到回到母親的房間,我纔敢稍稍喘口氣。
「娘,我們收拾東西今天就走。」
我慌亂的樣子嚇壞了孃親,她顫顫巍巍地從牀上撐起身子,不安地問道。
「這是怎麼了,我們收拾東西是要去哪裏啊。」
聽了孃親的話我愣在了原地。
是啊,孃親中了毒,無法行動。即便逃了出去,也要看大夫,抓藥,一定會暴露行蹤。若是讓父親知道我聽到了他們的話,到時候也是死路一條。
不,我不甘心,這輩子我與母親處處小心活到了今日,如今憑什麼要被人欺瞞利用甚至還要葬送掉一條性命。
霎時,我腦海中閃過了那張深沉莫測的臉。
「娘,你聽我說,這秦府裏的東西你什麼都不要喫,什麼都不要再碰。你等着女兒,今天我一定會把你救出去。」
我娘靜默了半晌,終是一句話也沒有問,輕輕地點了點頭。
-13-
裕王府外
門口的小廝已經進去通報了快一炷香了,卻還沒有出來,我心中惴惴,難道是我猜錯了。
就在我要灰心之前,大門處終於走出了人。
「裕王請太子妃進來說話。」
當我看見霍時茗時,他正躺在一個容貌嬌媚的女子腿上。
看我進來,也並沒有起身的意思。
「王爺,臣妾有事想與王爺商量,可否讓無關的人暫且退下。」
霍時茗嘴角輕挑,又掛上了那讓人看不懂的笑。
「皇嫂怎麼孤身一人前來臣弟府上做客啊,這要是被其他人看見了,還以爲我和皇嫂勾搭不清呢。」
我壓住了心神,現在不是慌亂的時候,我繼續保持着臉上的平靜。
「王爺,臣妾今日前來是有一事想請求王爺幫忙。王爺放心,我也有相應的籌碼。」
聽到我的話,霍時茗終於還是擺了擺手,讓衆人退了下去。
整個花園一時間是有我和他兩人,對上他的眸子,明明纔是初秋,卻讓我有了寒冬之感。
「王爺,我想請求王爺救臣妾母親一命。臣妾母親現下在秦太傅府中,身染劇毒,請求王爺救出臣妾母親。」
我跪在地上,向霍時茗行了一個大禮。
靜默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霍時茗突然大笑出聲,緩緩地蹲在了我的面前,用指尖輕挑起了我的下巴。
「太子妃的要求倒是不小,本王爲何要爲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與秦太傅爲敵?」
一邊說着他一邊用手輕擦着我的嘴脣。
「太子妃想用什麼來交換,你這副皮囊嗎?你知道的,本王從不缺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
霍時茗盯着我的眼神讓我不自覺的膽寒,可如今我也沒有退路。
「徐良娣一月前難產而死,徐良娣的死不是天命,卻是人爲,助其生產的穩婆和陳太醫是太子與秦太傅的人,只要王爺去查,定能查個水落石出。」
紫黛自小與我在秦府一起長大,一個被養在深閨大院裏的丫鬟,她能接觸什麼人,誰又能買通她,答案不言而喻。
「徐良娣是徐家的小女兒,自小受父母疼愛。許統領年紀早就大了,如今宮內禁軍的一切都掌控在徐副統領的手上,而這位徐副統領正是徐良娣一母同胞的親哥哥。殺女殺妹之仇,到時候這京城五萬禁軍就是裕王的人了。」
話到此處,一直漫不經心的霍時茗終於收起了笑意。
「太子妃在說什麼,本王怎麼聽不懂,本王要這禁軍有何用。」
「拿到你想要的東西。」
我與霍時茗四目相對,他的眼神冰冷駭人,但我卻突然沒有了絲毫畏懼。
「霍時啓懦弱無能,文功武治皆屬中庸,卻因皇后之子而位立中宮。王爺難道真的甘心有一天臣服於這樣的人膝下?我瞭解王爺的不甘與野心,我願意幫助王爺奪得你想要的東西,只求王爺能保住我與我孃的身家性命。」
不知何時我面對霍時茗再也不想自稱臣妾,我不是霍時啓的妻子,也不是任何人的附屬品,我秦櫻只能是我自己,若是小心謹慎換不來一個安穩太平,那索性就主動出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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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太傅一定很後悔,後悔他小看了你這個二女兒。還以爲自己養了只軟綿綿的小羊,誰知道卻是一隻披着羊皮的狼。」
霍時茗輕輕地咂了咂嘴,一副有些遺憾的樣子。
「王爺錯了,我爹並不是小看我,在他眼中從來沒有我這個女兒。」
霍時茗看了我良久,跪在地上的腿漸漸麻木之時,我終於等到了霍時茗的回答。
「太子妃的要求,本王應了,也請太子妃不要讓本王失望。」
從裕王府出來,我一路魂不守舍地回到了東宮,忐忑不安了一天的心,卻在看見牀榻上熟睡的念念之後,安穩了下來。
用過了晚膳,我以消食爲由,稟退了一衆丫鬟侍從,踱步走到了孫良娣的院子,有些事情怕是還要問個清楚。
「都已深秋了,孫良娣的院子裏的花草開的還這般茂盛,想必孫良娣必然悉心呵護。」
彼時的孫良娣用布巾包着頭髮,正拿着鋤頭在院子裏翻種着什麼,看到我的到來,孫良娣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卻又馬上露出瞭然。
「臣妾平日無事種來閒玩的,娘娘不要見笑。」
我上前拉起孫良娣。
「孫良娣過謙了,上次你給郡主做的衣服,又精緻又舒服,我今日來是想麻煩妹妹,能不能在做兩套。」
孫良娣楞了楞。
「娘娘屋裏請吧。」
衆人退下,我終於按耐不住。
「孫良娣當日所說可有證據?」
跟霍時茗交易時說的話大半都是我的推測,終究還是要拿出能讓他信服的證據。
「娘娘剛纔在院子看見的並不是什麼花草,秋風蕭瑟,花草早已凋零,那些都是藥材。」
藥材?孫良娣的話讓我有些摸不着頭腦,是藥材又如何。
「臣妾母親是醫女出身,最喜歡鼓搗這些中草藥,臣妾耳濡目染,也對這些頗感興趣。」
孫良娣一邊說着一邊從旁邊的櫃子裏拿出了一個小匣子。
「娘娘可知血枯草。」
我搖了搖頭。
孫良娣一邊打開匣子一邊解釋道。
「血枯草耐活血化瘀之藥,產婦若是誤食,引起血液加速流動,必會引起血崩之兆。」
「這裏面…。」
「臣妾自認懂些醫術,那日本想着去後面幫忙,卻誤打誤撞的看見了這還沒來得及倒掉的藥渣,裏面有一味藥,正是血枯草。」
我看着一臉平靜的孫良娣,急聲質問道。
「你既知道這裏面有問題,當日爲何不講。」
孫良娣聽到此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臉上淚水漣漣。
「娘娘心知肚明,那麼多穩婆太醫,此事卻還能做的這般乾淨利落,若是沒有太子默許,是萬萬做不到的啊。」
是啊,若是這件事本身就是太子所爲,孫良娣又能去跟誰喊冤。
「那你又爲何要來告訴我?」
她孫良娣做不到的事情,我這個不受寵的太子妃又能如何。
「臣妾本也想將此事爛在肚子裏的,可臣妾與芷清自幼相識,舊人日日入夢,臣妾寢食難安。郡主滿月那日,看着娘娘把小郡主照顧的那般好,就知娘娘是個心善之人,說出此事哪怕不能爲亡者沉冤昭雪,也願提醒娘娘萬不可爲了那種禽獸之人動心,步入芷清後塵。」
原來徐良娣的閨名叫芷清,我在腦海中回想起她那張恬靜秀美的臉,岸芷汀蘭,確實人如其名。
我看着跪在地上泣不成聲的女子,心中也越發悲痛,踉蹌着把她攙扶起來。
「今日的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曉,以後你再也不要與旁人提起。這個匣子我拿走了,以後在這東宮裏,你萬事多加小心。」
紫黛被我遣回老家探親了,估計要半個月的時間纔會回來,這半個月之內,我必須要想辦法把這匣子交到霍時茗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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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太子妃。不好了,不好了。」
紫鴛推開宮門,急急的闖了進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秦家傳來消息,說是夫人住的院子昨夜不知爲何失了火。等到發現的時候,火勢已經太大了,夫人,夫人沒被救出來。」
紫鴛斷斷續續的說完,哭着跪在了地上。
話一入耳我只覺得天旋地轉,一時站不穩跌倒在了地上。
「娘娘,娘娘節哀啊。」
紫鴛跪着蹭到我的身邊,扶住了我。
怎麼會,霍時茗明明答應我的,爲何會這樣。
「孃親的屍體在哪兒。」
大約是我太過冷靜,紫鴛哭的更是厲害。
「火勢太大,夫人,夫人的屍體已經被燒焦,如今還停在院子裏,沒有收斂。」
聽到紫鴛的話我也不在停留,快步走了出去。
「來人,來人,套馬車,我要去秦府。」
在去秦府的馬車上,紫鴛一直死死的抓着我的手。
「娘娘,娘娘您要是太難受就哭出來吧,您不要嚇奴婢啊。」
我頭疼的厲害,但心中卻隱隱有着猜測。不知爲何我就是相信霍時茗會說到做到,那具屍體一定不是孃親的。
砰…
馬車收到了猛烈的撞擊,突然停了下來。
馬車外傳來車伕的聲音。
「你瞎了眼了,討飯也不找對地方,這可是太子府的馬車,衝撞了貴人你有幾條命夠賠。」
車伕罵罵咧咧,周圍漸漸傳出了議論聲。
「怎麼回事。」
我本就心中焦急,再也等不住,直接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娘娘,這臭要飯的找死,突然衝了出來,這才嚇停了馬車。」
躺在地上的是一個看起來十七八歲的姑娘,估計剛纔馬車行的快,她似乎也傷的不輕。
「你沒事吧,要不要給你找個大夫。」
我蹲在了她的身邊,想檢查一下她的傷勢。
「娘娘放心,夫人已安置妥當,屍身乃獄中死囚。」
我剛一靠近,剛纔還躺在地上彷彿沒了知覺的女孩,突然在我耳邊輕聲說道。
「哎呦,哎呦,太子府了不起啊,殺人了殺人了。」
那女孩傳遞完消息,立刻如無賴般的叫喊起來。
「嘿,我他孃的,你訛人是不是。」
車伕聽到這話,揮舞起手裏的馬鞭想把人趕走。
「住手。」
我呵住了欲要動手的車伕。
「誰給你的權利隨意打罵百姓,太子的臉都讓你們這羣仗勢欺人的奴才丟盡了。」
那車伕看着周圍越來越多的人,慌忙的丟下馬鞭,跪在了地上。
「娘娘恕罪,奴才就是一時心急。」
「好了,找人帶着這姑娘去醫館看看,別用太子府的臉面,擺你自己的威風。」
我心中譏笑,霍時啓真是個草包廢物,成日裏只顧着跟秦舒窈談情說愛,竟然對下人這麼疏於管教。不過這樣也好,一個太得民心的太子,還真是不那麼好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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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秦府,周圍的一切與往常並無二致,一無喪幡,二無靈堂,大約是昨夜起了火,只是這灑掃的人多了一些。
只見院中孤零零的停着一具蓋着白布的屍體,縱然知道這不是孃親,可一想到若是孃親真的去世,確是這般荒涼的景象,我心中的悲痛卻是真情實感,直直地撲了上去,痛哭出聲。
「太子妃。」
紫鴛半擁着我,哭成了淚人。
「你現在已經是太子妃了,這般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
身後突然傳來男子的質問聲,我回頭看去,父親正一臉不滿的看着我。
「父親,怎麼會…,怎麼會突然失火,孃親…孃親怎麼會…。」
我哭的悲傷,問出口的話斷斷續續,滿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天乾物燥,也許是哪裏濺來的火星子。」
看着面前男子虛僞的臉,我心中作嘔,卻還是保持着悲傷,用急切的語氣質問道。
「府中起火,怎麼會無人察覺,這滿府的下人都是死人嗎?竟然這麼眼睜睜的看着孃親被燒死。」
大約我這個女兒乖巧慣了,我那父親聽到這話立刻冷了臉。
「這地方偏僻,等發現的時候整間屋子已經燒光了,你要我如何救?」
可能是被我冰冷的目光注視,讓他有些心虛,難得的他又說了幾句軟話。
「櫻兒,你娘慘死,我心中也不好受。我與你母親已經商量過了,會把你孃的牌位放到秦家的祠堂,日日受香火供奉。清明寒食會有人撒掃祭祀,她一個妾室能有這麼大的體面,已經是有福的了。」
「女兒深謝父親所作,來日若有機會,定當報答。」
我深深的叩了一個頭,心中發誓,若有來日,我定要讓這對豺狼虎豹般的黑心夫妻,付出應有的代價。
「紫鴛,那天被馬車撞到的那個姑娘怎麼樣了。」
我在秦府爲『我娘』守了三天靈,一回到太子府我就迫不及待的打聽那位姑娘的情況。
「太子妃放心,那姑娘傷的不重,按照您的吩咐,如今正在西廂房裏養上呢。」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那天人多眼雜,周圍不少議論聲,都說太子府仗勢欺人。我把人帶回了太子府養病,人人都以爲我只爲了博得一個賢良的名聲,倒是沒人多話。
「走吧,去看看她。」
我只身走入廂房,讓紫鴛等在了門外。
「是裕王派你來的?我娘如今在哪兒,可還好。」
我看着病牀上斷了一條腿,卻還在哼歌的姑娘。這裕王身邊的果然都是些奇人,送個消息而已,就敢攔馬車,也不怕出個意外,真被撞死。
「哎呦。」
那姑娘看我前來,那姑娘急忙起身,卻好像碰到了傷處。
「小心。」
我上前扶住了她。
「沒事沒事,娘娘不用擔心,這點兒小傷幾天就好了。」
那姑娘笑的沒心沒肺,身上倒是有幾分紫鴛的影子。
「娘娘放心,夫人現在被王爺安排在了他名下的一處院子裏,絕對安全。有季大夫這個神醫在,想要徹底解毒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聽到這樣的回答,我懸着的心終於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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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面是徐良娣難產的證據,等姑娘腿上痊癒我會派人送你出去,到時候請姑娘轉交給裕王。」
我從懷裏掏出那個匣子,交到了這位姑娘手上。
那姑娘接過匣子,對我請了一個安。
「奴婢喬七,原是裕王殿下的暗衛,被殿下派給娘娘,從今以後奴婢就是娘娘的人了。」
我與霍時茗之間的關係確實沒法經常見面,是需要一個傳遞消息的人。我也需要一個人幫我盯着紫黛這個丫頭,紫鴛心思單純,這些事就不要讓她插手了,霍時茗這個時候把喬七派來,倒是及時。
「紫鴛妹妹你好啊,我叫喬七。以後我們就要在一個屋子裏住了,我睡覺又有夢遊的習慣,你別害怕啊。」
喬七隨性的樣子倒是跟紫鴛很投脾氣,我聽着倆人在身後的笑鬧聲,心中也暫時鬆了一口氣。
「娘娘,喬七這丫頭也太沒規矩了,收拾個東西而已,竟然連着打碎了兩個鐲子。那可是上次太子妃生辰的時候老爺送來的。」
紫黛一邊給我梳着頭髮,一邊告着喬七的狀。也許是因爲我突然把紫黛遣回老家探親這件事引起了她的懷疑,這兩個月以來她倒是小心很多,再也沒有露出過一點馬腳。
「她從小無父無母,沒人教她規矩,你覺得哪裏不妥,就多教教她。」
我耐心的安慰紫黛。
「可是娘娘,府裏這麼多丫頭,幹嘛要把喬七留在身邊啊,她這個樣子,帶出去不是給我們太子府丟人。」
我看着紫黛有些焦急的神情,她是個聰明人,大抵是察覺到了什麼,卻又不知從何下手,只想着先把喬七攆走。
「她的事情紫鴛不是都跟你說了嗎,本來就是我們的錯。打碎個鐲子而已,大不了以後不用她進內院來就好了。」
我拍了拍紫黛的手,示意她安心。
「知道了,娘娘。」
紫黛有些不滿的努了努嘴,到底沒在說些什麼。
夜晚,喬七輕輕的敲了三下窗戶。
「娘娘萬安。」
喬七翻窗而入跪在地上。
「嗯,可是裕王那邊有什麼事。」
我輕輕的點了下頭,示意她起身。
「根據娘娘的提示,徐統領已經抓到了逃跑的陳太醫和穩婆。果然如娘娘所想,這件事乃太子和秦太傅所爲。」
聽到這話,我死死的抓住坐椅的扶手,看着旁邊熟睡的念念,心中怒火叢生。
「可審出來些什麼。」
「那些人爲了保命倒是什麼都說了。最初根據徐良娣的懷像,大家都以爲是男胎,本想要在生產的時候一屍兩命的,只是後來那太醫看是個女娃,心中不忍,這才留了小郡主一命。」
我實在壓抑不住心中的怒氣。
「霍時啓這個畜生,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對自己的親生孩子竟然這般狠毒。」
我本來只以爲他們想要了徐良娣的命,卻沒想到連孩子都不打算放過。
可爲什麼不能讓徐良娣生下兒子。
男胎,男胎,我在心中默唸。
父親斷不會做損人不利己之事,如今冒着風險也要殺了徐良娣,無非是爲了秦舒窈。
徐家本只是兵武出身,這些年來徐良娣的長兄因這幾次征戰有功,如今倒是如日中天。若秦舒窈是太子妃,怕着以後皇長子有孃家依靠先下手爲強倒是理所應當,可如今…
突然,我腦海裏憶起了秦舒窈再入宮之前說的那句話,我如今做的一切都是在爲她鋪路。
太子妃,太子妃,好一個太子妃。
怪不得霍時啓一定要娶秦家的女兒。
依據我國法制,若皇帝駕崩,無所出的嬪妃是要陪葬的。可到時候需要陪葬的到底是秦家的女兒,還是她秦舒窈。
等到太子登基,若是我與秦舒窈換了一個位置呢?
到時候這天下已經是他霍時啓的了,難道還會有人替我這個無名氏喊冤不成。
想通了這一切,我突然忍不住大笑出聲。
不知不覺我竟然笑出了眼淚。
「娘娘,您沒事吧。」
喬七有些擔心的上前扶住了我。
「無事,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我用指尖擦掉眼角的淚花,父女一場,生養之恩,說來我還真有些猶豫怎麼下手,如今看來倒是我多慮了。
「喬七,你平日裏要多留意紫黛,一旦發現有任何異常,立刻來回稟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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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太子親自挑選了兩匹雲錦,說是要給娘娘做兩身衣服,留着年底宮宴的時候穿呢。我們娘娘這麼好,以前太子不總來,我還以爲太子不喜歡娘娘,如今看來心中還是記掛着我們娘娘的。」
紫鴛說到後來都紅了眼眶,是真真切切的替我高興。
「好了,既然是太子賞的,那就找幾個針線出色的繡娘,做兩身漂亮的衣服,別辜負了太子一番美意。」
我看着紫鴛歡快離去的步伐,與喬七心照不宣的對視了一眼。
無事獻殷勤,這不是霍時啓的作風。
「最近裕王那邊一切都還順利嗎?太子可有察覺什麼?」
霍時啓早早的被立爲太子,自認爲穩坐東宮,平日爲人處事難免有些狂傲自大。找些不痛不癢的小事情,隔三差五的參他一本。儘管動搖不了中宮之位,也能在皇上和朝臣心中埋下一顆不滿的種子,讓他們知道我們這位太子也不過爾爾。
「娘娘放心,那些參本都是御史臺寫的,跟裕王有什麼關係。娘娘遠在東宮,與娘娘就更沒有關係了。」
喬七狡黠的一笑,一臉無辜的看着我。
「嗯。」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
「上次我抄錄的那份名單裕王收到了嗎?」
這兩年我處處乖巧柔順,與霍時啓也算得上相敬如賓。
大約在他眼中我只不過是一個沒什麼見識的深閨女子,對我倒是沒什麼防備之心,這倒是方便了我不少事情。
「已經派人按照名單去查了,這等着幾日就能有消息了。」
我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氣。
縱容手下欺壓百姓,佔據良田,還鬧出了十幾條人命。這個消息要是傳出去,怕是要讓霍時啓頭疼一陣了。
「娘娘,外面有人。」
我還欲再說什麼,喬七突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聲音在我耳邊說道。
只見喬七躡手躡腳的走到了房門口,猛的一開門,紫黛沒有站穩,一下子摔了進來。
「你在這鬼鬼祟祟的幹什麼呢?」
只見紫黛的臉上慌張了片刻,又迅速恢復冷靜。
「誰鬼鬼祟祟,我剛要敲門,你就出來了。」
說完紫黛就朝着我走了過來,有些撒嬌的問道。
「娘娘在和喬七說什麼悄悄話啊,大白天的還關着門。」
我輕掃了一眼紫黛,臉上掛着一如既往的微笑。
「太子送來了些料子,剛剛在看花樣呢。這不是天涼了嗎,關個門都不行啊。」
我拿起手邊的花樣冊子遞給紫黛,示意她一起看看。
「自從喬七來了之後,娘娘去哪兒都帶着她。娘娘如今可是不疼我和紫鴛了。」
紫黛有些委屈的看着我。
「你瞎說什麼。」
我笑着輕敲了一下紫黛的頭。
「你與紫鴛和我從小一起長大,十幾年的情誼,我怎麼可能不疼你們。你最喜歡喫的芙蓉酥,我特意讓紫鴛給你留了一盤,等下拿回去喫吧。」
我把手邊的糕點遞到紫黛的手中。
-19-
下午
我正在榻上逗着念念。如今這小丫頭已經一歲多了,正是活潑好動的時候,偶爾能站起來走兩圈了。
「過來,來阿孃這裏。」
我張開懷抱,抱住正撲過來的念念。
她在我懷裏咿咿呀呀的笑個不停。
「涼…」
我有些無奈的看着她。
「是娘,不是涼,你個小笨蛋。」
罷了,罷了,不是個啞巴就行。
「娘娘,娘娘。太子派人來傳話,說今天晚上要來咱們這兒用晚膳。」
這霍時啓是轉了什麼性子,早上派人來送料子,晚上還要來喫飯,我心生警惕卻還是照常吩咐着。
「讓小廚房做些太子喜歡的菜式,紫黛,扶我去更衣。」
「娘娘,穿絳紫色的這件吧,您皮膚白,穿這個顏色最好看了。」
紫黛在一旁興奮的挑選着衣服首飾,倒是很高興的樣子。
「那就這件吧。」
我也裝出一副期待的表情,順從的接受着紫黛的安排。
傍晚的時候,霍時啓按時走了進來。
「臣妾參見太子。」
我剛剛屈身霍時啓就一把把我扶起。
「太子妃辛苦了,不必行禮了,入座吧。」
霍時啓抓着我的手相對而坐。
「太子妃最近瘦了些。」
霍時啓一邊給我夾着菜,一邊說着一些關心的話。
「馬ţúₖ上要過年了,府中事情多,臣妾倒是清減了幾分,讓太子擔心了。」
面對着霍時啓,我屬實是沒什麼胃口,但表面還要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這頓飯喫的真是難受。
好不容易等到這頓飯喫完,霍時啓卻老神在在的看起了書,夜漸漸深了下來,茶也添了幾次,霍時啓去還沒有要走的意思。
「殿下,夜已經深了,天暗看書傷眼睛。」
聽了我的話霍時啓終於合上了面前的書。就在我剛請安想要起身恭送的時候,他卻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既然夜深了,那就就寢吧。」
「殿下…」
聽到霍時啓的話,我嚇了一跳,急急叫住了他欲往前邁的腳步。
「太子妃怎麼了?這般態度可是不願?」
霍時啓眉頭皺起,這是他要發怒的前兆。
「臣妾怎會不願,能伺候太子是臣妾的福氣。只是…只是臣妾這幾日身子不方便,怕是會掃了殿下的興致。」
感受到霍時啓打量的目光,我及時的抬起了頭,讓他看見我臉上的委屈和遺憾。
「如此,太子妃就好好休息吧,孤過段日子再來。」
-20-
送走了霍時啓,我第一時間召來了喬七。
「喬七,有沒有那種服用後會讓人產生幻覺的迷藥,服用者會誤以爲自己在與人翻雲覆雨。」
喬七有些奇怪的看着我,不好意思的回道。
「有倒是有,南疆的幻雲散就能做到,可這東西對人身體有害,長期服用怕是會影響生育能力。」
聽了喬七的話我才鬆了一口氣,若是要我與霍時啓同牀共枕,我怕我會忍不住吐在他身上。
「無妨,給你一週時間,去幫我弄些回來。」
有害又如何,若是可以,直接能把霍時啓毒死更好。
「最近紫黛可有什麼異常。」
我不覺得自己什麼魅力,能在成親兩年之後讓霍時啓對我轉變態度產生什麼興趣,他既然非要和我同房,那自然是有必須要同房的理由。
「今日一早,紫黛姑娘的家人來給她送了些喫食,其中有些包裹,看着像藥材。」
聽了喬七的話我稍微安了安心,不動聲色纔是最可怕的,只要他們有所行動,總會露出馬腳的。
「你找個機會偷出來一些拿給我。」
「是。」
不過纔將將過了十日,霍時啓就又出現在了宜春宮,這次我沒有在找藉口把人攆走。
在霍時啓拉着我的手往內殿走去時,我乖順的跟在了他身後。
「殿下,今日也算是您與臣妾的新婚之夜,不如喝一杯合巹酒吧。」
我斟了兩杯酒,一臉嬌羞的看着霍時啓。
「說來,以前倒是孤委屈太子妃了。」
「殿下哪裏的話,能嫁給您是臣妾的福氣,哪裏委屈了。」
我在心中冷笑,這種沒心沒肺的人,何苦要裝出這副深情款款的樣子,平白讓人噁心。
幻雲散果然名不虛傳,既是迷藥又是幻藥。
我看着躺在牀上滿面潮紅的霍時啓,這人也不知道做了多美的春夢,一個人在牀上折騰的了半天,榻上的錦被都被掀翻到了地上,倒是省了我再佈置了。
我緩緩的從頭上取下金簪,刺破了手指,把幾滴血滴落在了牀上。
做完這一切,我靠在屋側的香妃塌上小憩了片刻,又在天亮之前回到了牀上。
「什麼時辰了。」
我揉了揉眼睛,裝作一副剛睡醒的樣子。
聽見屋子裏的聲響,守夜的小廝纔開了口。
「回殿下,已過四更。」
熬了這一夜,終於要到他上朝的時間了。
「昨夜幸苦,你再多睡一會兒吧。」
我剛想起身幫他整理朝服,卻被他按住了肩膀。
是啊,這一夜可真是幸苦壞了,那香妃塌又硬又窄,睡的我渾身都不舒服。
「謝殿下體恤。」
我裝作害羞的樣子,又縮回了被子裏。
-21-
「娘娘可要起身了?」
霍時啓一走,紫黛的聲音就在門外響起。
「進來吧。」
紫黛端着銅盆走了進來,卻在看見這一室靡靡之後羞紅了臉。
「恭喜娘娘。」
我臉上掛着恰到好處的嬌羞,被紫黛服侍着起身。
「叫人來收拾一下吧,牀上的東西都換一套。」
因着昨晚沒睡好,用過了早膳,我就帶着喬七就往孫良娣的院子走去。
「妹妹這裏的白梅開的真好啊。」
風吹花落,點點白梅落在孫良娣的肩頭,倒生出了幾分清冷孤傲。
「娘娘怎麼來了。」
孫良娣看見我似乎很欣喜,趕忙俯身請安。
「上次妹妹做的那款紅豆芡實糕真是鬆軟可口,本宮到現在都念念不忘。」
孫良娣向來通透,聽了這話也知道我的意思。
「天氣寒冷,娘娘還是來屋裏來喝杯熱茶,臣妾去寫個方子給娘娘。」
等到房中只剩下我們倆人時,我從懷中掏出了一個藥包。
「你幫我看看,這是什麼。」
這是喬七從紫黛房間偷出來的藥材,我一時還真找不到合適的人去詢問。突然想起孫良娣之前說過她對藥理很是精通,就想着讓她來看看。
只見孫良Ťŭ̀₂娣拿起來仔細查看,放在鼻間聞了又聞,才篤定的回道。
「這只是尋常的助孕湯藥。」
孫良娣有些莫名的看着我。
「只是助孕?沒有其他作用?」
助孕?霍時啓莫名其妙要來跟我同房,紫黛還準備了這麼多助孕的藥材,這些人又在計劃什麼。
「若不是助孕也可以補氣滋陰,但確實都是些對女子身體有益的補藥。」
「娘娘可是…」
孫良娣話說了一半,似乎在糾結怎麼開口。
「孫良娣放心,你上次提醒本宮的話,本宮還記得。」
回去的路上,我在心中百般思索。
「喬七,最近宮中可有什麼異動?」
玉妃…,不對,現在要叫玉貴妃了。
「玉貴妃那邊一切可還都好?」
雖然我不知道他們具體的目的,可我覺得他們十分需要我懷上一個孩子。
「聽說玉貴妃突發了急症,近兩日正在宮中養病,閉門不出。」
急症?且不說秦舒窈身子一向不錯,就看昨天霍時啓神采飛揚的樣子,也沒有半點爲心上人擔憂的跡象。
「給裕王傳個話,玉貴妃大約是有喜了,這孩子十成九是太子的,讓他找個機會好好查查。」
我伸手整理了一下鬢髮,嘴角掛上了一絲冷笑。如此老套的情節,怎麼,是想要上演狸貓換太子嗎。
-22-
應付了霍時啓一個月,我屬實是有些不厭其煩。
算了算日子,用早飯時我裝作惡心反胃,終於有機會請來了大夫。
那醫者捻着爲數不多的幾根花白的鬍鬚,若有其事的把着我的脈。
「恭喜娘娘,娘娘這是有喜了。」
當然,這太醫是霍時茗的人,我與霍時啓清清白白,哪裏來的孩子。
送走了太醫,滿屋的奴僕丫鬟立時跪了一地。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
「都起來吧,這等喜事,通通有賞。」
我小心的起身,摸着肚子中並不存在的孩子。
「紫黛,快去派人稟報太子,這樣大的喜事,他知道了一定很高興。」
「是,娘娘。」
我看着紫黛歡快離去的腳步,臉上笑容未變,心中卻越來越期待。
這好戲馬上要開場了。
「娘娘,您現在懷了身子了,我們陪着小郡主玩就行了,您還是坐着休息吧。」
我聽到紫鴛的話抬起頭,看着她正掐着腰,皺着眉盯着我。
自從被診斷出『懷孕』之後,天天不是躺着就是坐着,一天八頓的喫,都喫胖了不少。如今看起來倒還真像是懷孕了。
「知道了。」
我扔掉了手裏的布老虎,坐在榻上無聊的摳着手指。
「娘娘,太子對娘娘可真好,今兒一大早派人送來的血燕,說是讓娘娘安胎補身子呢。」
紫鴛一副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態度倒是把我逗笑了。
「怎麼,送你點喫的就是好啊。」
「難道不是嗎?」
我揉了揉紫鴛越發圓潤的臉蛋,這丫頭最近打着給我補胎的名義,怕是自己沒少偷喫。
「那養豬的,再殺掉喫肉之前,也是很捨得給豬餵食的,難道那是對豬好嗎?」
我笑着逗弄紫鴛,這丫頭說不過我,氣的漲紅了臉。
紫鴛心思單純,總覺得別人對她好就是真好,殊不知這世上存在利用二字,不過這樣也好,懂得太多終究是難得快樂。
-23-
年終宮宴,我與霍時啓照例提前入宮請安。
皇后竟然一反常態的拉着我的手說了好多話,來來回回的詢問我身子可有不舒服,賞賜了一堆補品。
「母后放心,兒臣一切都好。」
我乖巧柔順一如往常,一一回答着皇后的問題。
「哎。」
只聽皇后娘娘輕輕的嘆了口氣,盯着我看了良久,似是有些惋惜的感慨了一句。
「你這孩子倒是個聽話懂事的,如今又有了孩子,平日裏多去太子面前走動走動,時日長了,感情自然就深了。」
我裝作有些害羞的低下頭,輕聲答了聲是。
如此看來,皇后應是知情,可面對一個迷惑了她的丈夫,還引的她兒子鋌而走險的女人,她心中大約也是不喜的吧。
「母后,距離晚宴還有些時辰,兒臣可否去看看玉貴妃。聽聞玉貴妃前段時日病了,兒臣有些擔心。」
我適時的在臉上顯露出擔心的神色,到還真有幾分姐妹情深的意思。
一提到秦舒窈,皇后的臉色果然冷了幾分,但是終究也還是沒說什麼,只是擺了擺手,算是默認了。
承乾宮內
秦舒窈正穿着一件淺紫色的流仙裙靠在美人塌上,頭上的赤金珠釵散發着點點流光,染着丹蔻的纖纖十指正捻着一顆葡萄要往嘴裏放,當真是一副活色生香的美人圖。
「聽聞姐姐病了,如今可大好了。」
秦舒窈那一雙美目緩緩的落到了我的臉上,又一點點的向下看去,最後停在了我有些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本宮沒什麼事了,倒是妹妹這臉色可不太好啊,聽說你懷孕了,這樣下去能順利生下孩子嗎。」
秦舒窈嘴角掛着譏諷的笑意,可我卻在她的目光中看出了嫉妒。
我心中發笑,這麼多年來都是我處處豔羨我這位嫡姐,如今倒是也有讓她羨慕的地方了。
我輕輕的摸了摸肚子。
「姐姐大可放心,太子特意請了太醫入住東宮,就爲了時時刻刻能關照妹妹的情況。多少名貴的補品流水一般的送進來,太子可是十分關心妹妹呢。」
「秦櫻,你少得意,你還真以爲有了這個孩子,時啓就會愛你了嗎。」
秦舒窈氣急敗壞的從榻上下來,快步走到了我的面前。
剛纔她坐着不太明顯,現在一看,秦舒窈的腰肢到確實是粗了幾分,身材也比以前豐腴了不少。
「姐姐慎言啊,名義上你是太子的庶母,怎可直呼太子名諱。」
「你…」
秦舒窈剛要說話,我就接着道。
「無論太子愛不愛我,我都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妃。能光明正大站在他身邊的人只會是我。」
這話大約戳到了秦舒窈的痛處,她竟然不顧場合,仰起巴掌就要打過來。
「秦櫻你個小賤人,你娘是個賤人,你也是個賤人。你以爲爬上他的牀,肚子裏揣着一個孩子就有用了嗎?等你生下這個孩子,我看你還能得意到幾時。」
我上前一把抓住了秦舒窈的手,心中百般剋制纔沒把她那腕子捏斷。
「我知道太子對姐姐情根深種,可是男人是什麼德行,想必姐姐比我清楚。如今我懷着孕,府裏也只有一位側妃,到是時候在張羅些新人進府了。喜新厭舊是人ẗüₛ的本能,姐姐覺得太子還能把姐姐放在心尖上多久。」
我輕靠在秦舒窈耳邊,笑意盈盈的說完這番話。
只見秦舒窈的臉色霎時白上了幾分,似乎有些不舒服的往後退了幾步,急急的扶住了肚子。
「喲,姐姐沒事吧,可要傳太醫來看看。」
「不用。」
秦舒窈咬着牙,跌坐回榻上。
「也是,看剛纔姐姐中氣十足罵人的模樣,應該是沒什麼大事,那妹妹就先行告辭了。」
-24-
「娘娘怎麼去了這麼久。」
喬七看我出來,有些擔憂的打量了一下我的肚子。
「無事,許久未見,與姐姐多說了一會兒話。時辰差不多了,去正殿找太子吧。」
其實喬七有些多慮了,這個孩子是他們費盡心思想我懷上的,他們只會比我更小心。
在去正殿的路上,我偶遇了霍時啓和霍時茗。霍時啓似乎很高興,正在與霍時茗討論着什麼。
「殿下。」
我微微躬身,朝着霍時啓請了一個安。
「太子妃,起來吧。」
霍時啓上前虛扶了我一把。
「殿下,這位是?」
我裝作不識,側身看像霍時茗。
「孤忘記介紹了,這是裕王。」
只見霍時茗臉上掛着標準的純良無害,恭敬的微了微身。
「皇嫂好。」
「王爺客氣了。」
衆人落座,殿內一時觥籌交錯,歌舞昇平,好不熱鬧。
殿上,皇后娘娘正襟危坐,只是旁邊的位置卻缺了一個人。
皇上呢?
我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衆人,皇后和一衆宮妃的臉色都不太好。
還有霍時啓,旁側的秦舒窈的媚眼都要翻出花來了,霍時啓卻好像看不見一般,獨自喝着酒。
真有意思。
我忍不住又看向了霍時茗,他卻一如往常,彷彿這一切都跟他沒什麼關係。
「皇上駕到,雲妃娘娘到。」
隨着太監尖細的聲音響起,屋子裏的喧鬧聲戛然而止,衆人紛紛起身拜向門口那個明黃的身影。
「衆愛卿平身吧,今日是家宴,不用拘束。」
皇上身邊的這位雲妃娘娘不知是講了什麼悄悄話,倆人一路邊走邊笑,直直的坐到了正上方的龍椅之上。
看到雲妃如此放肆的舉動,周圍的一衆大臣都變了臉色,皇后和霍時啓的臉色尤其難看。
「皇上,雲妃只是一介宮妃,怎麼可以妄坐龍椅。」
只見那雲妃眨了眨嫵媚的大眼,似乎有些委屈的看着皇后。
「臣妾知錯了,娘娘不要生氣。」
說完她就從龍椅上站起,亦步亦趨的往側邊的宮妃位置走去。
「好了皇后,今日是家宴,做什麼生這麼大的氣。」
皇上似有些安撫的拍了拍皇后的手,然後示意歌舞繼續。
我有時候真不的不佩服我這位父皇,一把年紀了,卻還有這麼旺盛的精力。
我看向那位宮中新寵,當真是與那些端莊肅穆的宮妃大相徑庭,嫵媚風流渾然天成,一杯酒都能喝的風情萬種,狐狸若是能成精大約就是這個樣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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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這雲妃娘娘是哪家的小姐啊,長得這般貌美,爲何以前未曾聽說。」
自從我與霍時啓圓房之後,倆人相處起來倒是沒那麼拘謹了。
男人嗎,下半身思考的動物,牀上把他伺候好了,態度自然就好了。
「哼。」
霍時啓不屑的冷笑了一聲。
「哪家的小姐都不是,宮裏灑掃的宮女而已,不過是運氣好得了父皇另眼,還真以爲自己是什麼稀罕物了。」
聽到這話我忍不住多打量了雲妃幾眼,難得看到霍時啓這般氣急敗壞,也不知道這位雲妃娘娘哪裏惹到了他。
半空中我與她的視線恰巧對上,她衝我盈盈一笑,拿着酒杯,晃動着腰肢,竟然朝着我這邊走了過來。
「太子,家兄性子執拗,前些日子得罪了太子,還望太子不要見怪。」
「娘娘說笑了,令兄得父皇賞識,如今都已經官至戶部尚書,孤哪裏有資格責怪宋大人。」
「家兄能得這樣的機緣,也要感謝前任戶部尚書魏大人的栽培。聽說這魏大人還是太子的表舅呢?如此看來,臣妾還是要感謝太子啊。」
原來如此,這雲妃娘娘的兄長搶了霍時啓手下的官位,難怪他看雲妃這麼不順眼。
雲妃語氣誠懇,真誠的讓人挑不出半點兒毛病。
「娘娘客氣了。」
霍時啓皮笑肉不笑的說着場面話。
正在這倆人對陣的尷尬之時,我的目光悄然的與霍時茗對上,只見那人正滿面含笑的看着我,遙遙舉起了一杯酒。
與霍時茗認識這麼久,我大約也瞭解了他的手段。這位突然出現的雲妃娘娘,怕不是他的人吧。
這樣心機深沉的人,幸好是盟友而不是敵人。
這年才堪堪結束,宮中卻傳來一個讓我始料未及的消息。
秦舒窈惹惱皇上,被打入冷宮了。
「娘娘,這可怎麼辦啊,玉貴妃的事情,皇上會不會遷怒秦家,遷怒您啊。」
紫鴛自從得了這個消息,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行了,你再轉下去我都要暈了。」
喬七一把拉住在屋子裏急的轉圈的紫鴛。
「玉貴妃是因爲跟雲妃娘娘起了爭執,不小心打破了雲妃娘娘的臉,皇上這才大怒,暫時把玉貴妃打入了冷宮,這關太子妃娘娘什麼事。」
喬七不屑的呲了一聲,似乎對這種宮妃爭寵的事情很看不起。
打入冷宮嗎?
說起來我也『懷孕』三個月了,不出意外秦舒窈比我的月份還要大上一些,若是想要在宮中掩人耳目的剩下一個孩子,確實沒有比冷宮更合適的地方。
儘管我與那雲妃只有一面之緣,但我知道她絕非如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那般心思機警的女子,怎麼可能安安穩穩的站着捱打,還被打破了女人最寶貴的臉,霍時茗怕是要開始行動了。
-26-
「爹那邊可有什麼消息。」
我目光掃到站在一旁的紫黛,秦府的消息,她一向最是靈通。
紫黛似乎在想什麼事情,被我這麼一問嚇了一跳。
「回…回太子妃。老爺一早就上了請罪的摺子。別的…別的就沒什麼了。」
「啊,老爺一向最疼玉貴妃了,連老爺都沒辦法,那看來是真的沒法子了。」
我冷眼看着紫黛和紫鴛。
一個大小姐,一個玉貴妃,一個稱呼,卻也看出了她們心中的站位。
「娘娘。」
紫黛挪了挪嘴角,似乎有些猶豫的開口道。
「娘娘要不要去問問太子?也許太子有什麼法子能救大小姐呢?」
「荒唐。」
我狠狠的一敲桌子,嚇得紫黛立刻跪在了原地。
「你要太子以何等理由爲他的庶母求情?父皇想要如何處置自己的嬪妃,太子又如何能夠置喙?」
「奴婢一時情急說錯了話,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我鮮少發這樣大的脾氣,紫黛嚇得不輕,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我看着紫黛逐漸泛紅的額頭,心中卻冰冷一片。
「夠了,本宮平日裏是不是太慣着你了,你下去反省反省吧,這幾日就不用在身邊伺候了。」
紫黛眼眶含淚的看着我,目光悽楚,卻激不起我半分波動。
只在一旁的紫鴛似乎想開口說些求情的話,卻被喬七拽住了袖子,終究也沒能張開嘴。
過了片刻,我才緩緩的靠在椅背上,有些內疚的望向紫鴛。
「本宮剛纔的話是不是說的太重了,紫鴛你去看看紫黛那丫頭。自從懷孕後本宮的脾氣倒是有些大了,讓她不要多想。」
紫鴛忙不迭的點頭稱是,快步向廂房走去。
「喬七,等下次再抓到紫黛往秦府傳消息的時候,帶兩個信得過的,把人抓了吧。」
我已經給過紫黛很多次機會了,如今計劃漸漸提上日程,在身邊留着這樣的隱患,早晚會出問題。
「知道了娘娘。您如今有了身子,還是安胎要緊,旁的事情就交給奴婢吧。」
喬七小心的扶住我的手。
「是啊,本宮如今是要好好安胎了。」
我緩緩的撫上漸漸大起來的肚子,幸好現在還是冬天,等到了夏季綁着這麼大一個布枕頭,還是挺遭罪的。
-27-
日子過的飛快,轉眼間已經到了七月。
我正坐在亭子下避暑,喬七興沖沖的走了過來。
「娘娘,抓到了。」
聽了這話我眼睛一亮,無聊了這些日子,終於有點事兒幹了。
「走吧,去看看。」
走進柴房,紫黛正被五花大綁扔在地上,嘴裏還塞着一團破布。
看見我來了,紫黛突然開始奮力掙扎,咿咿呀呀的說着什麼。
「行了,你們都下去吧。」
等到衆人退下,喬七纔拿下堵在紫黛嘴上的布。
「娘娘,娘娘我冤枉啊,奴婢不知犯了什麼錯,還被綁到這裏。」
紫黛一邊說着話,一邊聳動着身子,想要來夠我的裙角。
「冤枉?人贓並獲,你在娘娘的安胎藥裏放了什麼你自己不知道嗎?」
喬七大聲呵斥嚇得紫黛身子都抖了一抖。
「娘娘,奴婢不知啊,奴婢都是按照太醫的房子煎的藥,奴婢跟在娘娘身邊十餘年,何時做過對不起娘娘的事。」
紫黛哭的聲嘶力竭,好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你放屁,牛尾草這種催產藥怎麼會出現在太醫的方子裏。還有你牀下那一兜子的牛尾草,難道是你偷得不成。」
證據一點點揭露,紫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聲音顫抖的問道。
「是你?是你要陷害我。娘娘,這定是喬七的陷害,我與她一向不和,定是她找機會栽贓陷害的奴婢啊。」
我看着紫黛哭的梨花帶雨的臉,竟感覺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人。
「紫黛。」
聽我開口,紫黛也瞬間止住了聲音,滿臉期待的看着我。
「是不是陷害你我心中都清楚,如今倒是有一事想問問你。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幫父親做事的,還是一開始你就是他的人。」
話已到此,紫黛似乎已經放棄了掙扎,眼淚已經乾透,只剩下點點淚痕。
「既然娘娘什麼都知道了,如今再問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沒什麼意義,只是本宮好奇,這些年來那個衷心耿耿,爲本宮歡喜難過的紫黛是否從一開始就並不存在。」
說不心痛是假的,儘管已經到了如此地步,我還是不願相信這一切最開始就是做戲。
「我娘活着的時候也曾是大戶人家的丫鬟。可惜她跟錯了主子,落得個杖斃身亡的下場。那個時候我就懂了,做奴婢的,很多時候沒得選,若是跟錯了人,早早晚晚終究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紫黛目光坦然的看着我,頓了頓又接着道。
「小姐哪裏都好,只可惜生錯了人家,這些年在秦府,我們受到的白眼冷遇還少嗎?本想着跟小姐嫁入了太子府,一切就都不一樣了,可誰曾想那天夜裏,竟讓我無意間聽見了夫人與大小姐的對話。到時候娘娘覺得你會落得什麼下場?而我又會落得什麼下場?」
哪怕一切都已猜到,真正聽見的時候還是有些心酸。
面對紫黛的聲聲質問,我並不予以理會,只是淡然的看着她。
「所以你選擇投靠了父親,幫着他一起來對付我,是嗎?」
「若是小姐,小姐會怎麼選?明知前方死路一條,難道還要一起去死,只爲了博得一個忠心護主的名聲嗎?」
紫黛目眥欲裂,高聲叫嚷。
我盯了紫黛半響,眼眶竟然不自覺的有些酸澀。
「喬七,把她嘴堵上,找人看着吧。她還有用,別讓她死了。」
-28-
「喬七,通知裕王,準備動手吧。」
紫黛既然已經動手要下催產藥,看來秦舒窈那邊怕是這個月就要生了。
傍晚時分,霍時啓按時出現在了宜春宮內。
算算日子,我如今已經懷胎八月,霍時啓沒事就會來我這裏坐坐,時刻觀察着我肚子的情況。
「你今日可還好,如今月份大了,安胎藥要按時喝。」
喝你個鬼,我心裏把霍時啓罵了八百遍,表面上卻還是乖順的點了點頭。
「殿下今日臉色不太好,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從進門開始霍時啓的眉頭就皺的能夾死一家蒼蠅,看到他這麼愁眉不展,我心情大好。
「還不是那個無渡天師,父皇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相信這道人的一派胡言,要建什麼通天閣。選個建址而已,折騰了三四日,如今還出動了禁軍,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原來如此啊,我心中瞭然。
人一旦上了年紀總是貪生怕死的,更何況是一輩子享盡了榮華富貴的皇帝。
這時由雲妃娘娘引薦一位修煉得道的高人,告訴皇帝他有法子能延年益壽,乃至長生。霍時茗這一招,倒是確確實實的抓住了皇帝的心思。
「殿下不必憂心,既是父皇的心思,殿下也不好違背。只管讓父皇開心就是,若是殿下不喜天師的作爲,以後有的是時間收拾他。」
聽了我的話,霍時啓平復了不少,惡狠狠的說道。
「是了,等孤登基之日,就是這妖道喪命之時。」
我在心中冷笑出聲,怕是永遠都不會有這一天。
翌日
「娘娘,都準備好了,我們出發吧。」
我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這個生活了兩年的太子府,毅然決然的踏上了馬車。
「娘娘,您還有兩個月就要生產了,這麼關鍵的時候,爲何還要去法華寺上香?」
自我有孕以來,在這太子府拘了大半年未曾出門。紫鴛雖然嘴上抱怨,眼神卻難掩興奮。
「正是因爲快要生產,纔去寺裏求個平安符啊。」
我笑着敲了敲紫鴛的腦袋。
說來這一切還要感謝徐良娣。
霍時啓本不欲讓我出府,我這兩日總與他提起徐良娣生產時的悲痛場景,裝作寢食難安。他怕我出什麼意外,這才允諾讓我去燒香拜佛。
「念念送到孫良娣哪裏了吧。」
想到念念我眼眶漸漸溼潤,這孩子從出生到現在都是我一手帶大的,若是可以我多想帶着她一起走,可若是把她也帶着,終究還是太引人注目了。
「娘娘放心,一切已安排妥當,有紫黛姐姐在府中呢。」
「嗯。」
父親能給她的東西,我未必就給不了。能爲了利益背叛的人,自然會爲了更大的利益再次背叛,就是不知道我這位父親是不是有我這般好說話了。
-29-
「法華寺是走這條路嗎,我記得以前沒有這麼多山路啊。」
紫鴛正想叫車伕問問情況,喬七動作迅速,抬手直接敲暈了她。
「娘娘放心,過不了兩個時辰紫鴛姑娘就會醒過來。裕王派來接應的馬車就在前面了。」
「好。」
我從車上下來時,馬車已經停在了懸崖邊上,車伕躺在地上早已不知生死,周圍站了七八個身穿黑衣的男子。見我們一下來,就立刻把馬車和車伕推下了懸崖。
「這車伕…」
我心中有些不忍。
「事到如今皇嫂怎麼還心軟起來了。」
我沒想到霍時茗會親自前來,有些喫驚。
「並非心軟,只是他到底無辜。」
霍時茗一步步走近,一雙桃花眼泛起笑意。
「何爲無辜,皇嫂難道不知自己走的就是一條血淋淋的路。」
是啊,我收起了最後一點憐憫,鎮定了心神。
「裕王以後就不要叫我皇嫂了,你的皇嫂剛剛掉下懸崖摔死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人只是秦櫻。」
「好,秦櫻。走吧,本王帶你回家,見你母親。」
說着霍時茗伸出了一隻手,想要扶我上馬車。我沒有理會,自顧自的彎腰爬了上去。
霍時茗看着我的舉動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輕笑了一聲,跳了上來。
我早就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懵懂無知的少女,我心中自知霍時茗這樣的男人,若是招惹上了,怕是會被吞的連渣子也不剩。
既然如此,就千萬不要招惹。
「娘。」
一衝進院子,我就迫不及待的朝着我娘奔去,直到扎進了我孃的懷裏,聞到那令人熟悉的味道,懸着這麼久的心才徹徹底底的放了下來。
「櫻兒。」
這次我娘再也沒有說我不成體統,只是狠狠的把我抱在懷裏。
霎時間,我們母女哭做了一團。
這個時候霍時茗突然煞風景的出現在了我們眼前。
「本王無意打擾你們母女團聚,但你那丫頭醒了,哭鬧個不休,非要見你。我們說什麼ṭū¹也不信,拿了把刀懸在脖子上就要自盡。你要是不想她活命,就晚些時候再去吧。」
紫鴛在我娘心中相當於半個女兒,一聽這話我娘立刻跑了過去。我也跟着跑了兩步,纔想起什麼。
我直直的朝着霍時茗跪了下去,向他叩了個頭。
「謝王爺救命之恩。」
喬七說過,我娘中毒時日太長,毒素早已深入骨髓,爲了能徹底拔除耗用了裕王府中不少名貴藥材。
「秦櫻能力有限,但王爺的這份人情我記下了,將來無論王爺何時用的到秦櫻,我必結草銜環,以報王爺大恩大德。」
「好,你的話本王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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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兩個時辰我終於向紫鴛和我娘解釋清楚了前因後果,同時也交代了紫黛的情況。
「你是他的親生女兒啊,他怎麼可以這麼對你。紫黛也是個沒良心的,竟然如此喫裏扒外。」
我娘擰着帕子泣不成聲。
「還有太子和玉貴妃。呸呸呸,秦舒窈。這倆人也沒一個好東西。」
紫鴛和眼眶通紅,哭了一次又一次。
我看着倆人痛罵的樣子,心中湧起了久違的溫暖。
「好了,罵了這麼久了,你們不口渴啊。」
我給二人一人倒了一杯茶。
晚些時候,喬七來報,那霍時啓派了一隊人馬在懸崖附近搜索我的消息。
也不知那不知情的衆人,看到如此景象,會不會感慨一句太子與太子妃的鶼鰈情深啊。
又過了半月,我終於等到了我期待已久的消息。
無渡天師夜觀天象,終於在宮中選到了一處合適的建址。皇帝聽聞此事興沖沖的拉着一衆宮妃跟着前往,卻如此湊巧,正好趕上了秦舒窈在冷宮產子的日子。
「小姐,你不知道,聽說那日皇上臉都綠了。」
紫鴛笑的前仰後合,繪聲繪色的演繹着打探來的消息。
「算算日子,秦舒窈懷孕的檔口,雲妃娘娘正得陛下獨寵呢。皇上半隻腳都沒踏入過承乾宮,哪裏就有了孩子。聽說這次皇上直接下旨把秦舒窈關進了內宮,說要下令徹查。聽說那孩子也一起關進去了。」
其實秦舒窈與霍時啓偷情的事情,若是小心一點,也許也不會有什麼岔子,可偏偏倆人想要作死,竟然弄出了一個孩子。
秦舒窈與霍時啓是真心相愛,心愛之人的孩子總是不捨的。可說到底也是因爲她對霍時啓不夠十分信任,妄想用這個孩子作爲牽制霍時啓的籌碼。
想來最初的計劃應是把這孩子栽到皇帝的頭上,無奈這雲妃娘娘手段非凡,終究是沒給他們這個機會,這才無奈出此下策。
我心中越來越佩服霍時茗了,這計策環環相扣,天衣無縫,偏偏明面上又與他無半點關係。
「秦太傅那邊呢?」
「老…」
「秦太傅那邊一大早就去宮裏請罪了,聽說鎮國公也跟着去了。」
這秦舒窈還真是命根子,搭上一個太傅府還不夠,連着國公府也要陪送進來。
如此也好,一併收拾了,也省得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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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如今這件事已經過去好幾日了,怎麼漸漸沒有風聲了呢。」
兩日前,皇上狠狠的訓斥了秦太傅和鎮國公。鎮國公倒還好說,可我那位爹爹屬實是跌了一個大跟頭,聽說如今已經被勒令在家,不得外出,這官位怕是要不保了。
「該查的事情還沒查清楚,皇上都不着急,你急什麼。」
所謂關心則亂,我那爹爹聰明瞭一世,怎麼會不知道怎麼做是最好的,鐵證如山的事情,又有那麼多人看着。就是爲了這天子顏面,這件事情必然也是要嚴懲的。
斷尾求生,若是咬死了不知情怕是還能保住身家性命。可惜他不會走這條路的。
最近更頭疼的怕是我們這位太子殿下了,皇上那裏走不通,那就只能去麻煩麻煩霍時啓了,畢竟他纔是孩子的父親。
「對了,太子最近閉門不出,謝絕見客。說是太子妃墜崖失蹤,太子情急之下,引發了急症,如今更是病的起不來牀了。」
這霍時啓到真是夠無恥的,連我這麼一個『死人』都要利用。
「是嗎,那他可要儘快振作起來啊。」
畢竟他的苦日子還在後面呢。
傍晚的時分,我正在院子裏賞花,霍時茗突然走了進來。
「王爺。」
我起身請了個安。
「在看什麼?」
霍時茗心情不錯,語氣也透露着輕鬆。
「王爺院子裏的紫薇開的正好,閒來無事,就多看了一會兒。」
「是嗎?這花年年都開,也沒什麼新意。」
霍時茗掃了一眼,似覺得沒什麼趣味。
「歲歲年年花相似,王爺沒留意也是正常。」
如今大局將定,等到以後,霍時茗怕是有的是機會賞花,賞景,賞美人。
「秦櫻,你說我那位皇兄會如何處理你長姐的事情?」
突然霍時茗話鋒一轉,期待的看着我。
「王爺覺得會如何,那便會如何。」
聽了我的話,霍時茗突然低笑出聲。
「不過閒聊而已,你這麼戒備幹嘛?本王希望他能造反謀逆,你覺得他能嗎?」
話已到此,在裝傻下去屬實是沒什麼意思,我看向霍時茗鄭重的回答道。
「能。」
「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出聲。
「就爲了一個女人?秦櫻,你還真當你那長姐是什麼天仙嗎?」
「不是爲了秦舒窈,是爲了他自己。秦太傅寵愛秦舒窈如性命,若是救不出長姐,必然會魚死網破,把太子的事情昭告天下。到時候若是讓世人得知此事,是否會懷疑這位太子私德不修,難堪大用?」
說完這番話,我一瞬不瞬的看向霍時茗。他也收起了剛剛的玩味。
「即便如此,父皇也不會拿他如何,當個閒散王爺,如本王一般有什麼不好。造反失敗,可是要丟掉性命的啊。」
「那就要看王爺了,裕王殿下掌握了太子那麼多罪證,如今還能忍得住不動手嗎?朝堂上討伐太子的聲音,怕是不小吧。」
或者當個王爺也能安度餘生,但當霍時啓以爲他沒有辦法全身而退的時候,就算是不爭,也會有人逼他爭。
「還有云妃娘娘和無渡天師。王爺不是清楚嗎,殺與不殺只在一念之間。即便他不反,王爺會放心他去當一個王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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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櫻,我有沒有說過你很聰明。」
霍時茗愣了半響突然說了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讓我一時不知如何去接。
「謝王爺誇獎。」
「這麼看來倒是我那皇兄沒眼光,錯把魚目當珍珠,讓你這顆真正的珍珠放在角落裏蒙塵。」
對上霍時茗讚賞的視線,我有些緊張,責怪自己說了太多。
可是面對聰明人,一直裝傻,纔是最不聰明的舉措。
「天下聰明之人太多,比如王爺,王爺就遠比秦櫻聰明。」
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次霍時茗是真的被逗笑了。
「那你說說若是造反,太子會從哪裏借兵?又會是在何時?」
「北邊,皇城軍,秋獵。」
說來造反這事,講究的是一個出其不意,從不以人多取勝。
如今已到八月末,距離秋獵還有一月餘,屆時遠離皇宮,只會隨帶一千禁軍,而行宮裏的兵是從沒上過戰場的,平日裏也疏於操練,真正有戰鬥力的無非就這一千人。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個理由,皇城軍的統領是我那位嫡母的親哥哥。
「你就如此肯定鎮國公府會淌這趟渾水?」
「皇城軍有五萬人,禁軍算上行宮守衛也才堪堪五千人。十個打一個,這怎麼能算是渾水,這明明是建功立業的絕佳時刻。」
不知道是不是跟霍時茗在一起待久了,我竟然也染上了陰陽怪氣的毛病。
「再說,鎮國公府如今早就門庭奚落,子侄中也沒有出息的。只不過靠劉將軍與祖上的蔭封撐着。若是霍時啓登基,看在秦舒窈的面子上,倒是沒什麼事情。可若是王爺你登基,他們還有好日子過嗎。」
「那你說說本王應該如何?」
霍時茗似乎得了趣味,一個一個問題接連不斷。
「我怎麼知道王爺要怎麼做?」
說了這麼多話我也有些不耐煩,這人明明什麼都知道,偏要像哄孩子一樣,問個沒完。
「王爺若是想不到怎麼做,到時候就什麼都不做,坐着等死就好了。」
「秦櫻,本王若是死了,到時候你這已故太子妃藏在裕王府的事情怕是就瞞不住了,你也不怕連累到自己。」
聽到這孩子氣的話,我頓感有些好笑。
「王爺放心,若是真有這麼一天,我肯定早就跑了,必然不會等到王爺被抄家查府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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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姐,紫黛死了。」
一大早,喬七就過來告訴我了這個消息。
「怎麼死的。」
「聽說是回老家的路上碰到了山賊,被山賊殺死的。」
我心中瞭然,點了點頭。
對於我假死一事紫黛並不知情,聽聞我身亡後她必然會去秦府彙報。
那時候我已經不在,她必然不會多此一舉把她暴露的事情說出來。
紫黛無非想求得榮華富貴,可惜她忘了,我若是不在了,她的意義也就沒有了,我那位好爹爹怎麼會容許一個知道這麼多內情的人活着呢。
我重重的吐出口氣,從懷中掏出些銀子交到喬七手上。
「若是方便,能否找些人把紫黛的屍體收斂了,入土爲安。」
「小姐放心,奴婢曉得了。」
「喬七,你本就是裕王的暗衛,從來都不是我的丫鬟,如今我已經不需要你在傳遞什麼消息,你也該回到你原本的位置了。」
秋獵在即,霍時茗一定會有用人的地方,培養一個暗衛不易,只爲了留在我身邊做丫鬟實屬大材小用。
聽了這話喬七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小姐多慮了,是王爺讓我留下來保護小姐的。不光是我,在小姐看不到的地方,這院子裏可是層層把守呢。」
喬七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蹦噠着退了下去。
這霍時茗搞什麼,在王府裏哪裏會有什麼危險。
安靜了這些時日,這場戰爭終究還是在皇帝擺駕行宮之後打響。
霍時啓以身體抱恙爲由上了請假摺子,卻皇上出發第三天北上,與皇城軍匯合。
而京城這邊,皇帝一走,皇后坐鎮宮中,下懿旨全城戒嚴,全面封鎖消息。
秋獵的第五天,霍時啓帶領皇城軍以清君側,斬妖道妖妃的名義,打上了青雲山。
我在府中惴惴不安了三日,終究傳來了霍時啓謀逆,現已經被抓伏法,只等着回京後判決的Ťṻ⁺消息。
鎮國公世子被當場誅殺。
徐將軍請了聖旨,早早的控制住了皇后,同時也帶人圍剿了秦府和鎮國公府,這浩浩蕩蕩的青雲山之變,終於落下了帷幕。
皇上命裕王提前回宮,調查廢太子等相關一切事宜。
霍時茗沉寂多年,一出手必都是殺招,霍時啓縱容手下侵佔良田害人性命,貪污軍餉,甚至與秦舒窈的醜聞,瞬間鋪天蓋地安席捲而來,等到皇上回宮之時,就只剩下最後的判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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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再見到霍時茗的時候已是初冬,天空正飄飄散散的下着小雪。
「恭喜王爺,萬事已定。」
霍時茗沒有接腔,靜靜地看了我一會兒,突然說道。
「說來這也有秦小姐的一份功勞,你可有想要什麼賞賜。」
「民女不敢求什麼賞賜,只是有事想要請求殿下。」
對上霍時茗探究的目光,我整理了一下裙襬,跪在了地上叩拜道。
「稚子無辜,還請裕王殿下放過小郡主一命。孫良娣在徐良娣的事情上也是利了功勞的,懇請裕王殿下也放她一條生路。」
我頭抵在地面上,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霍時茗還沒有開口,這讓我心中打起了鼓。
這太子之位早就是霍時茗的囊中之物,這些人對他來說根本無關緊要,只要他想放,無非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到底爲何讓他沉默這麼久。
「那孩子徐家前日就接走了,這是本王當初答應過徐將軍的,用不着你來求情。至於霍時啓那個側妃,留她一命也不是什麼難事。」
聽了他的回答,我狂跳的心終於安定了下來。
念念,我一想到那個抱着我叫阿孃的孩子,心中一陣酸澀。
不過我也清楚,以徐家對徐良娣的疼愛,念念是不會收到半點苦楚的,這已經是最好看的安排。
「民女還有一個請求。」
「哦?說來聽聽。」
霍時茗ţŭₘ似乎來了興趣。
「民女想再見秦太傅一面,父女一場,我想在最後爲他們送個行。」
附逆大罪,秦家百口早就判處了死刑,只等到過完年就要問斬了。
「就這些?你就沒有什麼想爲自己求的嗎?」
霍時茗似乎有些不高興,一雙眸子微微眯起,似在考量。
「這以是民女全部心願,望王爺成全。」
「好,好,好。」
連說了三個好字,霍時茗起身拂袖而去。
臨走之前允諾我明日會派人帶我去天牢。
「小姐,我覺得裕王爺好像有些不高興。」
紫鴛不知何時從旁邊冒了出來,有些緊張的看着我。
「管他高不高興,你收拾收拾東西,等明日從天牢回來,我們就走吧。」
「去哪兒?」
「江湖之大,哪裏不能去。當太子妃這些年我也攢了不少私房錢,足夠我們一輩子衣食無憂了。」
紫鴛滿臉的欣喜,又後知後覺的掐腰生氣道。
「我就說燒香那日,小姐怎麼收拾了那麼久,原來是收拾錢財準備跑路啊。怪不得只裝了些油燈佛經的箱子能那麼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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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中
那位一向端莊嚴肅的秦太傅,披頭散髮,正如喪家之犬的縮在角落裏。
看到有人來先是嚇了一跳,又在看清是我之後大喊出聲。
「秦櫻,我就知道你沒死。來人啊,來人啊,這裏有秦家逆販。這是太子妃,太子妃啊,快來人把她抓起來。」
「秦大人省些力氣吧,看守的衙役早就都出去了,這裏只有你我二人。」
我抽動嘴角發出一聲冷笑。
「是你?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是你與裕王合謀,是你陷害太子陷害窈兒。」
秦太傅因爲激烈的掙扎,帶動鐵鏈發出陣陣響動,在這空曠的牢房內聽起來異常刺耳。
「陷害?你夥同先太子謀逆,證據確鑿,何來的陷害。至於秦舒窈,落得如今地步也不過是她咎由自取,與我何干。」
我一雙眼睛死死的瞪着眼前奮力掙扎的男人。
「她是你親姐姐,你竟然夥同外人至她於死地,你可還有半點良心,早知如此,當初我就應該掐死你。」
「是了,父親如今後悔也來不及了。你與霍時啓合謀,把我當做棋子爲秦舒窈鋪路的時候,可曾想過將來要如何處置我?父親確實不應該生下我,既然你心中只有秦舒窈一個女兒,這黃泉路上有她作陪,想必爹爹死也能瞑目了。」
是我癡心妄想,到最後還期待着能從他的臉上看到一絲愧疚。說到底我對於他來說不過是個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罷了。
「櫻兒,櫻兒。這一切都是父親的主意,你姐姐她完全不知情。你如今能自由出入天牢,畢竟是得了裕王的信任。只要你肯向裕王求情,你姐姐她還是有一條生路的啊。」
我看着面前痛哭流涕的男人,心中卻再也起不了半分波動,只隱隱覺得可笑至極。
「秦太傅在這牢裏關太久了,還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吧。姐姐早在半月前就被皇上下令處決了,這屍體扔在了亂葬崗,如今怕早就進了某個野獸肚中了。」
「啊。」
聽了我的話,秦太傅大叫一聲,竟直直的昏死了過去。
我緩緩起身,推開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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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個爹,我曾期待過,痛恨過,可如今這一切都已不再有意義。
紫鴛和娘還在等我,作爲秦家二小姐的故事徹底結束,而我的人生纔剛剛開始。
「小姐,裕王來了。」
紫鴛站在馬車旁,車上是我娘和早已收拾好的行囊。
「你先上去吧,我去跟他說幾句話。」
「你要走?走去哪兒?」
霍時茗面無表情的看着我問道。
「天下之大哪裏不能去,走到哪兒算哪兒吧。」
「秦櫻,我以爲你知道我的心思。留下來,做我的女人。」
霍時茗一邊說着一邊急急的抓住了我的胳膊。
「做你的女人?是太子妃還是將來的皇后?」
「爲請汝南王出兵,本王答應了讓汝南王郡主爲太子妃,不過本王可以答應你,將來登基,你會是這宮裏唯一的皇貴妃。」
聽了這話我輕笑出聲。
皇貴妃,也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殿下誤會了,無論是太子妃,皇后還是皇貴妃,民女都沒什麼興趣。我倒是想問問殿下,殿下如此這般是因爲喜歡民女嗎。」
四目相對,我卻沒有半分退縮。
「本王說過你很聰明,而聰明的女人總是會引起人們的興趣。」
我無奈的嘆了口氣。
「彼時我們是盟友,王爺覺得我聰明,識時務。可王爺摸着良心說一句,你真的需要後宮中有一個聰明的妃子嗎?」
聽了我的話,霍時茗緩緩的鬆開了抓在我肩膀上的手。
「王爺,今日我就在這裏與王爺告別。山高水長,後會無期。」
我緩步走上馬車,不再理會霍時茗依依不捨的目光。
「走吧。」
馬車行駛了小半個時辰,紫鴛終究是忍不住的問道。
「小姐,你不喜歡裕王嗎?我覺得他很好啊,人長的帥,武功還高,街頭百姓都誇他呢。」
是啊,那種男人,天下有幾個女子能不爲之心動呢,我大抵也沒能免俗吧。
「喜不喜歡很重要嗎?剛纔我酷不酷,皇貴妃你家小姐都不稀罕哎,這件事能吹一輩子了。」
紫鴛無奈的扁扁嘴,翻了個天大的白眼。
馬車緩緩駛出了京城,喧鬧聲漸漸散去,入眼的盡是藍天白雲,高山闊水。
喜歡與否又能如何呢,我只知道屈在後宮了此一生不會是我想要的。
江湖雖遠,自有我的自在逍遙。
廟堂雖高,仍有他的壯闊人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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