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叔是筋膜槍

跑完 800 米，我躲在被窩用震動按摩儀。
小叔叔闖進來，語氣冷淡：「就那麼舒服？」
我點頭如搗蒜。
按摩真的爽。
後來，他扯下領帶綁上我手腕。
「它太小了。」
？
「速度也慢。」
？？
「你試試我。」
？？？
小叔叔，那就是個筋膜槍啊！
1
學校有病，下了晚自習還要跑圈。
我罵罵咧咧掏出網購的筋膜槍，打開開關。
一陣酥酥麻麻瞬間從大腿傳來。
蘇爽直衝天靈蓋！
我正忍不住長嘆一聲，門忽然被撞開。
小叔叔就逆着光立在門口，眼底晦暗不明。
我嗓子裏那句：「啊~」就這麼卡在那，尷尬得立刻坐直。
「小叔叔回來了。」
怕被發現罰跑，我心虛伸手關它。
腳卻慌亂踢到最大震動檔。
於是寂靜的房間裏，只有一根奇怪的凸起躺在我的兩腿中間。
發出瘋狂的嗡嗡聲。
「你在幹什麼?」
他的聲音有點啞。
「我在用這個……」
我伸手向下抓住那個亂震的東西，他忽地別過頭。
耳尖攀上一抹紅。
「你怎麼好意思拿給我看。
「關上！」
年紀大了，連按摩儀都接受不了嗎？
那他平時伏案工作多辛苦！
心頭忽然湧上一絲心疼。
我決心把好用的按摩儀安利給他。
所以我清清嗓：
「不用關，你正好可以坐過來試試。
「這個用起來好舒服的！」
2
他眉心肉眼可見地一跳。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也不怪小叔叔會害怕。
這麼大個按摩頭在被子裏瘋狂突突，是有點猛。
我連忙給它調到舒緩檔。
右手握拳，隨着震動在手心一下下按着解釋。
「它是模擬人的動作，誇張一點而已。
「而且它可以直達深處，讓身體徹底放鬆，比真人還管用！」
小叔叔眉頭緊鎖，聲音都不自覺沉了幾分。
「你還試過真人？！」
「那倒沒有。」
看他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我心底突然就有點愧疚。
因爲撿了我回來，他忙得早出晚歸。
所以纔沒時間接受新事物。
我痛定思痛，擼起袖子抱住他大腿。
「小叔叔你別怕，我先用手幫你熟悉熟悉，你會喜歡的。」
這肌肉，真緊。
我趁機胡亂摸了一把，美滋滋地把頭靠上去。
這波不虧。
突然覺得少女漫男主有了臉。
我要是那些女主角，我也心甘情願淪陷！
然而就在距離腹肌只有 0.01 毫米時，整個人突然被拎小雞一樣無情提溜起來。
「鹿溪！」
我嚇得一個哆嗦。
口袋裏和閨蜜上課傳的小紙條忽然就很巧地抖落地面。
和閨蜜的聊天記錄不能見人啊！
「別看！」
可我大驚失色伸手去夠時，內容已經在他修長的手指下徐徐展開了。
閨蜜：【發什麼呆？】
我：【想和我老公親親呢，別吵。】
那不是真的老公。
愛豆而已，我女友粉。
但自己如果說了，在小叔叔這種老頑固那裏只會越描越黑。
沒想到我的沉默讓他失了態。
「你有……男朋友了？」
我第一次聽到他聲音冷得發顫。
「你買那個是因爲他？」
他眸子濃得像無邊無際的星夜，隨時都有星會滑落下來。
這款筋膜槍確實是我愛豆代言的。
這麼說……也沒錯。
所以我硬着頭皮點點頭。
他鼻息略重，紙條被團成一團扔到地上，手都在抖。
「你用的時候，都在想他？」
算是吧。
我愛豆代言的東西就是好用。
所以我又點了點頭。
「你給我離他遠點！」
他幾乎是咬着牙擠出來的這句話。
「還有，以後別讓我在家裏看到這種東西！」
他爲什麼不讓我用筋膜槍！
我差點哭出來。
「可是……我很難受怎麼辦？」
他深吸一口氣，語氣無奈。
「你就這麼喜歡這種感覺？」
我點點頭，咬着下脣撒嬌祈求：
「要不然，你幫我？」
心想，小叔叔要是給我按摩累了，說不定就允許我繼續用了呢？
他眼眸深邃得彷彿可以滴出墨。
「求你了。」
我撇着嘴，手伸進睡裙裏揉揉越來越酸的腿。
晚自習前就跑了 5 圈，結果自習說話，又被巡課的輔導員罰了 5 圈。
誰家美少女受得了一天 4 公里！
他咬着後槽牙按住我的手：「你別亂動！」
然後無奈地闔上眼，長出一口氣：
「先去洗澡，樓下等我。」
太好了！
3
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我一定要好好享受。
所以我不僅把沙發放成一整張沙發牀。
還把珍藏已久的網劇大片投屏。
就等着小叔叔過來！
沒想到刷手機時，突然冒出個新鮮熱乎的同城帖。
【暗戀的女孩有男友，卻還叫我共度春宵，該怎麼辦？】
哪裏來的吾輩楷模，雌性中的雌性。
我火速點開博文。
【陪伴十五年的女孩今天坦白有了男友，卻還叫我幫她紓解，我該怎麼辦？】
陪伴十五年？聽起來有點熟悉。
又哪裏有點怪怪的。
不過向來愛喫瓜的我，自然沒想那麼多便回覆。
【她心裏肯定有你，不然十年早不理你了。】
這位名叫【心碎大狗】的老哥是真的很難過。
幾秒就立刻回覆，想來是守着手機的。
【可她平日總躲着我，好像很怕我的樣子。】
不知爲什麼我突然想到小叔叔平時沒收我小說。
還有十點門禁超一分鐘都要出去抓我。
就不禁打了個寒戰，屏幕上手指翻飛：
【是不是你平時比較兇？】
【我比她大幾歲，平時管她多了點。】
這不破案了？
我繼續寬慰：
【她肯定喜歡你，說不定有男友是騙你的，不信你一會試探下，她一定破功！】
熄滅屏幕，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真好！又幫助了一個迷茫的少男！
我很欣慰。
就是不知爲什麼，小叔叔的模樣突然鑽進我腦海裏，揮之不去。
他也很喜歡管我，有時候管得我有點煩。
但是……我很清楚，我離不開這種煩。
甚至，會因爲他的佔有而感覺被在乎的開心。
我捂着臉，覺得自己這種想法有點變態。
也不知道，小叔叔會不會有不一樣的一面。
會給我看嗎？
臉就突然有點熱。
而樓上也傳來小叔叔的腳步聲。
越來越近。
我不禁抬眼看向他，瞳孔驟然緊縮！
因爲亮着的屏幕上就是我剛剛回復的帖子！
小叔叔不會就是心碎大狗吧？！
我立刻垂下頭，心底一陣異樣的情緒翻湧。
我要想辦法搞清楚。
4
「害羞？」
頎長的身影慢慢靠近。
我感受着沙發下陷，舌頭就打了結。
「有一點。」
在男人松木香氣的包裹中，我慌亂抓起遙控器，點開投影，隨機選了個好萊塢大片。
「小叔叔，咱們先看電影！」
「嗯。」
他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點着我身後的沙發靠背。
身上沐浴露的香氣漸漸鑽入我的鼻腔。
好聞到心裏癢癢的。
「電影可以幫你進入狀態。」
成功人士都這麼講究嗎？按摩還要進入狀態。
我正思考怎麼回他，就看到大屏幕上出現男女主的身影。
他們擁抱着接吻。
曖昧的聲音在寂靜的客廳裏顯得格外明顯，又勾人。
我慌亂地別過頭，卻撞上他滾燙的眸子。
「他知道我們在看這種電影嗎？」
小叔叔在說什麼騷話！
還有，這個口中的他是誰？
曖昧氤氳蒸騰，我本就不聰明的腦子轉得比平時還慢了些。
而且……
電影裏男生怎麼開始解女生的襯衣釦子了！
我吞了吞口水，後背爬上一股莫名其妙的酥麻癢意。
口乾舌燥。
而小叔叔湊近，伸手撩開我耳後的碎髮。
聲音蠱惑般地飄入我的耳朵。
「他知道，我們要開始了嗎？」
說着，他的手慢慢從耳後的脖頸遊走到鎖骨的扣子。
指腹劃過，一片電流躥過。
心跳就莫名其妙地不停加速。
好討厭小叔叔啊。
爲什麼我整個人已經被這莫名的熱氣搞得頭昏腦漲，呼吸加速。
而他卻可以那麼端坐在沙發上。
噙着掌控一切的笑意。
在他手滑向我領口的扣子時，我突然抓住他的指節。
他一愣，倏地望着我。
眼裏帶着些期待。
「你要坦白什麼？」
坦白？
不。
你才應該坦白。
說你是不是那個，陪在身邊十年，喜歡我很久很久的人。
5
所以我故意把他要收回的手放在鎖骨上。
抓着它，引導着它。
「小叔叔，你爲什麼一直在問我別人？」
他的手猛地一縮，扼在鼻腔裏的呼吸驀然短促。
像極了一個被發現祕密的，慌張大狗狗。
所以我更得寸進尺了。
餘光瞄着電影裏女生坐在男生腿上的樣子。
手腳並用地，有點狼狽地爬到他膝蓋上。
手指在他明顯緊繃的大腿上畫圈圈。
「怎麼，你喫醋啊？」
不承想身子沒坐穩，大腿又酸。
伸手時直接重心不穩，往後栽去。
就在我以爲自己這次玩脫了時，一隻有力的大手忽然牢牢托住我的後背。
我整個人，就這麼躺在他的手臂上。
甚至不用動，就被他穩穩帶回沙發。
喉結滾動。
粗糲的手掌劃過我微微張開的脣瓣。
「嗯。」
囫圇一聲，算是對剛剛問題的回答。
「你怎麼哪裏都小小的。」
我被他擺弄得跨坐在大腿上，竟一時忘了動彈。
只感受着那隻剛剛救了我的手，摩挲着我的衣角，伸向我腰間的軟肉。
然後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
忽然抽出手，緊緊攥着我的衣服。
好像忍得很難受，聲音都啞了。
「還沒問你，可以嗎？」
6
投屏裏傳來槍聲。
好像是個特工間諜片，雙方要隱瞞自己身份。
傳來的那句：who are you，忽然就讓我丟了魂。
「不……不按了。」
我幾乎是嚇得從他腿上蹦了下來。
驚魂未定坐回牀上，緊緊抓着睡裙一角。
上面還殘存着他掌心的溫度。
他的手，剛剛就是從那裏……
心猛地一跳，扯得我又羞又惱。
可心裏卻不自覺地貪戀他剛剛握着的力道。
我怎麼會變成這樣……
而屏幕正好亮起【心碎大狗】的新動態。
【要用什麼理由，才能多靠近你一點？】
我藏在被子裏，忍不住翻來覆去地腦補。
他會不會是小叔叔，說的人又會不會是我。
【多想擁抱我的月亮。】
過了一會兒，他又刪除了。
【是我不配，算了。
【可我能不能，等一等再放棄？】
我就像個變態，一字一句地琢磨他言語裏隱藏的愛和遺憾。
雖然，我不是情場高手福爾摩斯。
但我有身經百戰的海王閨蜜做軍師啊！明天去學校就問。
所以我截了圖，心滿意足裹緊小被子。
而屋外好像隱隱約約傳來水聲。
小叔叔不是洗過了嗎，我想着。
不過沒等我想出個答案就睡着了。
夢裏，他變成了一隻大灰狼，要把我吞入腹中。
怎麼求饒都不行。
7
小叔叔不讓我用筋膜槍，那我就把它帶去學校。
正好這幾天開運動會。
我一邊按摩得齜牙咧嘴，一邊給閨蜜黎蔓形容昨晚。
她頂着一看就又折騰一宿的黑眼圈拍拍我的肩。
「姐妹，一看就沒喫過，聞個味兒都嚇成這樣。」
我樂：「你喫得好，這麼虛。」
她抱着我的脖子鬼哭狼嚎。
「別提了，新找了個小三歲的奶狗，那可真不是人。
「要不是我求饒今天有比賽項目，昨晚就別想睡！」
她吐槽着，不知從哪變出一束花。
「上午那誰剛剛拿了短跑第一，就特別像你愛豆那個！」
說着將花一股腦塞我懷裏，香氣撲鼻。
「別說閨蜜不幫你啊，你就拿着你的小筋膜槍去後臺，絕對增進感情。
「親不到愛豆，還親不到平替嗎？」
還得是閨蜜，自己喫肉，也不忘讓我喝湯。
她又語重心長地拍了拍我肩，語氣穩如老狗。
「而且真到了那步，自然就知道你心裏是誰了。」
不愧是軍師。
我興沖沖跑到後臺。
看着一米八的黑皮體育生在我的筋膜槍下醉生夢死，極大地滿足了虛榮心。
「爽不爽？」
「爽！」
「想不想再快一點！」
「用力！」
折騰了十幾分鍾，也不知什麼時候滿頭大汗的。
就在我勸他穿好衣服準備上臺領獎時。
門忽然開了。
頒獎臺上坐着的，除了校長老頭。
還有一個熟悉的墨色西裝。
兩條長腿交疊，整個人姿態隨意地靠在軟棕色沙發裏。
那雙熟悉的眼睛，就那麼冷冷盯着我。
「玩得開心嗎？」
他笑，指腹摩挲着茶杯邊緣。
完蛋了，怎麼忘了小叔叔是校董啊！
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你聽我說……」
8
他幾乎是把我拽到地下車庫，只是站在那就壓迫感十足。
「上車。」
沒等我反應過來，就覺得身體騰空。
下一秒眼前景物一個天翻地覆，整個人被他抱起來塞進後排。
他的袖口掃過我的衣領。
手掌牢牢扣住我的後腦勺。
「爲什麼？」
他看着我，眼中疾風驟雨如淬了毒的刀，隨時要把我吞噬殆盡。
車忽然顛了一下。
我手忙腳亂躲到角落，後背抵住車門，一片冰涼。
心直接跳到嗓子眼。
「過來！」
他的嗓音因爲攥拳而顫抖。
「怎麼，不願意？」
他的嘴角在笑。
可眼底全是痛苦和不甘。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小叔叔。
所以比起嘴上的解釋和推辭，身體本能地想要安撫他、順從他。
於是我緩緩湊過去。
只是昨晚的四公里和沒有拉伸，扯得很痛。
抿起的嘴角落在他眼裏，染上一層我看不懂的霧氣。
「爲了他，你就這麼不愛惜自己？」
他捏着我的下頜，手收着力。
他在生氣。
該怎麼辦，撒個嬌嗎。
我掐着嗓子放低姿態，額頭抵着他的，感受到他整個人因爲我的傾壓而緊繃顫抖。
「小叔叔，疼。」
可我的示弱沒有換來男人的憐憫。
反而激起他嘲弄的笑。
「剛剛在後臺怎麼沒聽你說疼？」
因爲剛剛用按摩儀的不是我。
但我不敢說，只好低着頭認錯：「以後不會了。」
「不會了？」
他的語氣沉冷。
「鹿溪，爲什麼他可以，我不行？」
汽車忽然穿過一個橋洞。
剛剛習慣的天光消失不見，眼前只有一片暗黑。
而在這種時候，視力以外的感官就會格外敏銳。
所以我聽到他難耐的鼻息撲在我的耳後，癢癢的，卻很舒服。
「小溪，試試我，好不好？」
還有帶着繭的指腹，在臉頰摩挲。
「你喜歡什麼告訴我，我可以學。」
直到手機因爲橋洞的顛簸，從口袋滑出。
上面是那個男生剛剛給我發的信息。
【沒給你添麻煩吧？
【你真的太棒了，我舒服多了！】
屏幕泛起的藍光照到他漆黑的雙眸上，那雙平日溫潤的眸，絕望如一滴凝固的淚。
完蛋了……
小叔叔很生氣吧。
我平時多溜出去玩一陣都要寫檢查。
這次他會怎麼辦……
會兇我？
還是把我扛起來暴打一頓？
我腦海想着最可怕的事。
越想，車裏的沉寂就越令我恐慌，如在海上漂泊，眼睜睜感受自己緩緩沉入海底。
他握着我下頜的手掌就僵在那。
不知過了多久。
只知道汽車駛出黑暗時，他像平時無數個普通的早上一樣幫我整理好亂掉的衣服。
只是眼尾帶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紅。
「小溪……
「……算了。」
9
他讓司機掉頭，把我送了回去。
恰逢運動會結束，黎蔓組局去 KTV，三三兩兩熙熙攘攘。
人潮推着我往前走。
也是這時我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小叔叔不要我了。
10
他從溪水裏撿我回去時才 13 歲。
兩個沒人要的孩子，就在村子旁生鏽的門裏頭，搭棚過日子。
那時有傳染病，人們都說我燒壞了腦子，救回來也流口水。
他卻執拗地不撒手。
「爲什麼我們的命，都在你們大人手裏攥着？
「自己想生就生，不想負責就丟出來，我們就配等死嗎？」
後來他在村子裏挨戶磕頭求來小米，熬成糊糊餵我喝。
手沾着烏黑的柴，給自己燙掉層皮，還在那傻樂。
冒着被牛踹成瘸子的風險，從牛棚偷奶。
那會兒我 3 歲，醒來張口第一句話是叔叔。
有意思吧，不是爸爸不是媽媽，是叫一個 13 歲的男孩叔叔。
還沒柴火高的他扔下木頭愣住，然後笑得眼淚都飆出來。
這一聲小叔叔，從我扎羊角辮揹着書包上學開始，一喊就是 15 年。
他那時窮得偷個窩頭被人追二里地時也沒不要我。
現在不要我了。
11
我抱着黎蔓點的十八個男模嗷嗷大哭。
她一邊喝雞尾酒一邊笑話我沒出息。
「你呀，喜歡上他了！」
這是喜歡嗎？
這是被拋棄後的難過！
閨蜜還在那裏拱火。
「好一個僞骨科，我今晚就做你倆物料。
「喜歡就去做啊！做起來就發狠了，忘情了，沒命了……」
我嘴巴一撇：「還說我，你怎麼點了這麼多也不上手。」
她不好意思地嘿嘿笑。
「突然就覺得沒勁，你知道吧，我看誰都想到那個小奶狗的臉。
「我可能就，也陷進去了吧？」
這是陷進去嗎？
我現在看誰，也都是小叔叔的臉。
一邊氣得不想理，一邊又想爬上去捏，最好還要咬上一口，叫他疼了，疼得再也不敢拋下我纔好！
我點開【心碎大狗】的主頁。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換了一個全黑的頭像。
名字也改成一個【.】。
我心裏不知怎麼就酸得難受，像被人揉了一把。
我不知道怎麼讓自己好一點，氣得抓起一瓶啤酒懟到嘴邊。
氣味上頭，我灌得不得要領嗆得咳嗽。
喝暈了，手指在屏幕上打了好多好多字。
又全刪掉。
直到門口忽然出現一個身影。
細細長長，斯斯文文。
再一看，閨蜜臉色都變了。
「你聽我狡辯……我來這是寫論文的，你信嗎？」
她的小奶狗把她抓走了。
「姐姐，要寫論文，去我身上寫啊。
「是不是我的論文不夠多，嗯？我們回去一起用功好不好啊？」
擦肩而過時，回頭對着後面的人道了聲：馳哥，謝了。
馳哥？顧……馳？
KTV 的光線昏暗，只有幾個燈球閃爍。
樓道里那光就打在他白色襯衣上。
眉眼深邃，皮膚冷白。
手中把玩着張 VIP 卡，拿給一旁身着朱裙的女孩。
那女孩燙着大波浪，笑起來有兩個酒窩。
就那麼帶着一絲怯生生的，又害羞地望着他。
像極了很多次，我看他的眼神。
而小叔叔，就那麼站着，對着她微微笑了下。
我呢？
坐在那，一個字也說不出。
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在心臟上狠狠掐了一把。
12
「玩得開心。」
他看向我，禮貌地笑笑。
禮貌得像是陌生人。
說着抬腳要走。
我忽然就哭了出來。
跑過去蹲在他腳底下，抱着大腿不撒手。
「你別不要我。」
聲音吸引了來來往往不少人駐足。
也包括那個酒窩姐姐，拉着他的袖子往後。
可能覺得我是什麼怪胎吧。
「別哭……」
小叔叔甩開她纖長的美甲，皺眉蹲下抱住我。
抓着我從上看到下，手足無措。
「小溪，別哭啊。
「你一哭，我就傻了。
「我們回家吧小溪，我們回家。」
跑了一天，幾乎都是強撐着。
所以靠在他懷裏，直接就泄了力。
「小叔叔，我腿好酸。」
他抱着我的手一僵，故作輕鬆地長出一口氣。
「回去給你揉。」
如果不是抱着我的胳膊死死攥着，我就信他沒事了。
於是我轉了轉身子，抱住他。
「在那之前，我有個問題，小叔叔可不可以回答我？」
「什麼？」
我將將仰起脖，他就配合聽話地低下頭。
耳廓湊到我面前，慢慢染了粉色。
「這個問題是這樣的……」
我不禁嚥了咽口水。
他可真好看。
這麼好看的人，我真不想讓別人搶了去。
然後我就閉上眼，在他懷裏穩穩搖晃，聞着他身上肆意鑽入我鼻腔的松木香，舒服地鉤住他脖頸。
在脈搏加速中，輕輕吻了上去。
感受到他身體不自然緊繃，才緩緩睜開眼，撞進那雙放大的瞳孔。
寫滿了不可思議。
「問完了，可以給我答案嗎？」
我有些害羞地低頭縮了縮。
13
小叔叔一直是個克己復禮的。
小時候來例假，以爲自己得了什麼絕症。
他給我買衛生巾，還親自用洋娃娃示範穿戴。
就這麼個事，臉紅了一整天，見我就低頭，走路就順拐。
可今天……卻幾乎要把我揉進骨髓裏。
「小叔叔……」
我扭動着手腕，問：「爲什麼要用領帶，把我綁上？」
「嗯。」他吻在我的掌心，輕咬，「你太壞。」
修長的手指，一下又一下，輕輕揉在我的膝蓋上側。
像是羽毛掃過，好癢。
直接癢進心底，身體忍不住縮起來。
鼻息也這麼一點點加重了。
領帶的尾緣，被他扯過覆蓋在雙眼。
手指也一點點往上，從掌根，過渡到指尖。
「小溪，這裏他有過嗎？」
我叮嚀着將他靠近的肩膀向外推，手上不自覺碰掉了領帶。
眼前的那雙眸子，就這麼注視着我，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小溪，看着我。
「小溪，叫我的名字。」
……
我沒有章法地，踢到了牀尾偷偷藏起來的筋膜槍。
它的探頭，最低檔速度也應該很快的。
但現在感覺似乎也沒有多厲害。
而小叔叔的嘴角就慢慢揚了起來。
「你不應該買筋膜槍。」
他笑着拿了過來。
「你應該買水槍。」
「水槍？」
「嗯，那個更像你，各個方面來說，都是。」
我眼前忽然一晃。
有瞬間的失神。
反應過來時，氣得咬在他壞笑到顫動的小臂上。
「嘶……」
他倒抽一口氣，吻我卻更發了狠。
「小沒良心的，我明明對你那麼好。」
「小叔叔……」
我有氣無力，頭埋進他熱到潮溼的頸窩。
「嗯？」
「頭像……換回那條小溪吧，現在那個黑黑的，我不喜歡。」
我心怦怦跳着，猜測他被戳穿的反應。
腰忽然變得更酸了。
可他遲疑片刻，低下頭，又一次堵住我的脣。
用極盡平淡的語氣說：
「社交軟件，我從不用那些。」
14
難道心碎大狗真的不是他？
我怎麼想都不相信，便趁他洗澡去了動了別的想法。
「小叔叔？」
我故意提高兩分音調，衝着水聲嘩嘩的淋浴間試探。
沒有反應。
我看了看三樓的隔間，他的書房。
莫名血脈僨張。
十五年。
無論這個家，還是他，早裏裏外外看了無數遍。
我一邊爬樓梯，一邊想。
佔有他的想法，應該很早就種下了。
所以小時候有人想做我小嬸嬸。
給我買糖喫，賄賂我。
我就一邊收下甜甜的糖果，一邊故意甕聲甕氣地對着那些女孩的耳朵：
「可是昨天才有一個叔叔進了小叔叔的房間�G！」
然後享受地看她們臉色詫異的模樣。
心裏的得意都快溢出來了。
我安慰自己，小叔叔那麼嚴厲對我，他也別想好過！
可那種尾巴翹到天上的開心，似乎早已經超過了家人的佔有。
那時什麼也不懂。
現在反應過來，我就是不想他離開我。
我不能接受，有任何人讓他喜歡，喜歡到超過我。
他應該也一樣吧？
不然爲什麼電腦桌面，就是從前那個頭像。
那條撿到我的小溪。
我興奮地搓搓手。
這還是第一次偷看他的電腦。
人都是有祕密的。
手機瀏覽器、電腦歷史記錄、閨蜜小紙條。
我稱之爲不可能三角。
沒有一個人，可以活着從這裏出去。
我今天，就要打破他的祕密。
所以我的心跳難耐得激烈。
幾乎要從血管蹦出來。
我馬上就要……窺探到小叔叔心底最深的一面了。
我打開他的社交軟件。
卻頓時呼吸停滯。
因爲那個他聲稱從不使用的頁面。
密密麻麻，貼滿我的照片，和背後不爲人知的絮絮念。
全部，僅自己可見。
我點開看。
越看，心跳越快。
倒不是因爲他的心思，而是……
他能不能保存一些，我好看的照片啊？
這些不經意間拍攝的，實在實在，好醜啊……
爲什麼對着這麼醜的照片，他都能碎碎念說好喜歡，好可愛。
我真的不懂。
15
我下意識關掉電腦，往後退。
就撞上了一堵溫熱的胸膛。
「在看什麼？」
「沒什麼，我……走錯了。」
總不能告訴他，我看見他偷拍我了。
「嗯，很可信。」
男人的聲線在身後，慵懶調笑。
腳就像是生了根。
只能靜靜感受他從後面抱住我。
用帶着一點青茬的下巴蹭着我的耳朵。
「這纔多一會兒，就自己追過來了？牀單都沒換好。」
在我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後，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手肘撐着牆試圖躲開。
牆紙是絲制的，划過去冰冰涼涼。
而他從身後掐住我的腰，一把拽回身前。
「小溪，敢作敢當。」
……
是誰說男人花期短要找小奶狗的。
黎蔓這個傢伙到底喫沒喫過好東西……
我累到眼神渙散時，他不知從哪裏變出一支小水槍，塞進我掌心，握着我的手指扣動扳機。
「你看, 多適合你。」
我又氣又惱地用水槍噴他。
他就乾脆耍起流氓。
「不夠多。」
我氣得爬到身上咬他。
新仇舊恨，連帶着拍我醜照的仇一起報！
窗外帷幔搖曳。
吹鼓起一整個夏天的笑聲。
直到我再也鬧不動，在他懷裏翻了個身。
「小叔叔, 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嗎？」
他的手頓了頓。
脣湊上眉心一吻：「我會永遠愛你。」
他答非所問。
我想到剛剛看見的, 他主頁的動態裏藏着一個突兀的點贊記錄。
是當年撿到我的那條小河，是小愛豆每天晨跑的必經之路。
那天他爲運動會準備時, 恰巧河水抽乾，河底浮現一具白骨。
DNA 測算需要 7 天。
我的右眼突然跳了一下。
16
我做了一個夢。
夢見和 13 歲的小叔叔, 一起回了過去的村子。
他說我是小溪, 他就是小魚。
我們像從前一樣, 在草垛上坐着。
然後一個瘋男人從身後衝了出來。
單手攔着我的腰就要跑。
一邊跑，一邊喊什麼：傻子、媳婦、5 萬塊。
那瘋子抱着我。
親暱之態, 卻噁心得我想吐。
「寶貝兒啊，你真是爹的好大兒！」
再後來，我記不清了。
就記得那一片的月季後來開得特別茂盛。
那夜的風也很甜。
然後……
小叔叔手裏好像有塊磚來着。
那是屬於我們兩個人的祕密。
17
我把水槍偷偷藏在他的枕頭下面。
如果他說這是我，那希望他看見它，就能想到我。
小叔叔已經對我很好了。
好到沒有他，就沒有我這條命。
所以我做了沒告訴任何人的決定。
我去了那個村子所在的地方。
決定替小叔叔頂罪。
那時我還沒成年呢。
只是那個老警察很訝異。
「什麼網紅髮的假消息？
「昨天 DNA 檢驗就出來了，現在的網絡信息啊, 太不靠譜。」
我瘋了一樣翻開小叔叔的主頁。
他點讚的那個博主，不知什麼時候改了名。
【love xx】。
假的……
都是假的。
就連這條消息, 他都掐準做了錯的時間！
小叔叔，真是一隻狡猾的狐狸。
我抓着老警察不放手。
好像鬆開了，就意味着要失去什麼了。
我絕對不能讓那種事情發生。
「小溪。」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我回頭，黎蔓就站在那, 一個箭步衝過來抱住我。
「小奶狗是律師, 他在裏面, 你別慌，你別慌啊。」
她抖得比我還厲害。
18
她帶我去古城散心。
是小叔叔開發的一塊地，一應風格都是我的喜好。
他做這些的時候, 想的是什麼呢？
想我嗎？
想到我的時候，會笑嗎？
我看着那個門口的水槍, 樂着樂着，眼眶就溼了。
後來, 我白天就躺在牀上發呆。
夜晚去溪邊釣魚。
偶爾試圖從閨蜜那裏聽到一些小叔叔的消息。
但好像什麼都沒有。
日子就這麼不鹹不淡地過着。
直到一天我握着垂竿，傻乎乎地看着溪面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不輕不慢的腳步聲。
「噓, 你吵到小魚了。」
身後的人沒說話。
細細簌簌間，一注水流湧入河面。
我猛地回頭。
一個高大的身影手中擺弄着一把粉色的小水槍。
「纔沒有, 有些時候，你更吵。」
後記
「小叔叔，我們真的不能出去玩嗎？」
男人認真地搖頭。
「不行，我不能走出這間屋子，不然就要被抓回去，這是非常嚴格的緩刑。
「所以啊, 你得在這裏陪我。」
他扯掉領帶，笑着壓下身子。
「可是……連着一週了啊！」
我欲哭無淚。
而隔壁的閨蜜碰了碰小奶狗。
「不是打報告就隨便出門嗎？」
奶狗捂住她的嘴巴：「祖宗，馳哥火氣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