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爲顧星沉墮胎倆次,一次是大學初談,我們偷喫禁果,不慎懷孕。
去醫院墮胎後,醫生叮囑:「可別再有下次了,小姑娘不懂事,你作爲男人也不懂嗎?」
他那時拉着我的手,寵溺地哄:「我絕不再讓你受到一點傷害,以後老公會照顧得很好,我們還會有新的寶寶。」
可後來,他的小青梅回來了。
暴雨天,他將我丟在路邊,去給小青梅買蛋糕。
發燒時,他任由我呼喊,不願給我一杯水,去跟小青梅雙排打遊戲。
生日時,他不顧我的要求,去給小青梅辦畫展。
……
我都原諒了。
直到我在醫院流產,失去孩子,他卻再一次丟下我,去給小青梅找丟失的貓。
顧星沉,我要徹底離開你了。
-1-
打電話給酒店取消訂婚宴之後,我下了車,在樓下寵物醫院門口遇到了顧星沉。
他懷中逗弄一隻長毛三花貓,跟身旁的景珊珊笑得開心:「團團要當媽媽啦,送團團一個禮物。」
我親眼看到他將一枚長生金鎖戴到貓咪脖子上,祥雲紋,上面刻着一隻葡萄,那是原本要送給我們未出生的寶寶的。
「晚星姐,你別誤會,是團團懷孕了,星沉哥哥才把金鎖送給她的,你不會生氣了吧?」景珊珊看到我,不好意思的鬆開挽着顧星沉的胳膊,臉上帶着小心翼翼的歉意。
我還沒回答,顧星沉已經皺起眉:「你別多想,團團是珊珊爺爺留給她唯一的念想,一個金鎖而已,寶寶不是還沒出生嗎?等他出生了,我再給他定製一個就是了。」
我下意識地摸向小腹,心中酸澀,眼前一片模糊。
但凡他今天沒有丟下產檢的我,去陪景珊珊找丟失的貓,現在也該知道,母體抑鬱,胎兒受損,我辛辛苦苦養了三個月的孩子,已經流產了。
我和顧星沉在大學相識,連續三個月,我都在圖書館見到他,後來有一天,他用一個蛋糕,求我替他第二天幫他佔個座位,我們就這樣相熟起來。
那時我愛他愛得太深,不到一年就懷了孕,兩個人都很害怕,又不敢告訴家裏人,最終東拼西湊了兩千塊,在一傢俬人小診所裏做了人流手術。
也許是那年手術傷了身子,這次懷孕後,我總是各種不舒服,下身時不時出血,經常嚇得我一身冷汗。
不僅每天都要喫藥打針,每隔三天,還要去醫院掛水。
最嚴重的一次,連續吊了一週的硫酸鎂,才勉強保住這個孩子。
可是今天……我的淚水落下來,我始終跟這個孩子沒有緣分吧。
「晚星姐,對不起啊,我不知道星沉哥哥在陪你做產檢,不然,我也不會給他打電話,你沒事吧?」景珊珊道歉的聲音響起來,帶着一絲哭腔。
「能有什麼事?她隔三差五都要去醫院,每次都小題大做,這不是好好的嗎?」顧星沉不耐煩地看我一眼,似乎是看到我眼中的淚水,語氣更加煩躁,「沈晚星,你每天都這副樣子,你不煩我還煩。」
「我早說了我跟珊珊只是朋友,你能不能不要疑神疑鬼?」
我抬頭望着顧星沉,只是朋友,就可以讓他把剛剛懷孕的我丟在路邊,開車專程給她送蛋糕。
只是朋友,就可以扔下孕中發燒的我,跟景珊珊一起雙排打遊戲。
只是朋友,就可以讓他在我的生日聚會上當衆丟下我,給我難堪,去參加景珊珊的畫展。
如果他們這樣都只是朋友,那我又算什麼呢?
算六年來始終不肯結婚,最終用孩子逼他就範的女人嗎?
可是現在,我們的孩子沒了,到醫院時,醫生就告訴我孩子已經流產,我獨自做完清宮手術,流乾了眼淚,他卻拿着原本該給孩子的出生禮物,討好景珊珊的一隻貓。
他還不知道,連續兩次流產,已經讓我的子宮壁全是斑痕,醫生說,受精卵很難再着牀。
我們或許,再也不會有孩子了。
「顧星沉,你記不記得我說過,我會原諒你九十九次,到了一百次,我就離開你。」我哽咽開口。
那是我們剛在一起時,我說的話。
他那麼愛我,愛到日日夜夜都要跟我膩在一起,離開一秒都要想念。
他那時拉着我的手,寵溺地說:「那你沒機會離開我了,我那麼愛你,怎麼會做那麼多對不起你的事。」
顧星沉愣了一下,像是終於回想起來,但很快,他眼中煩躁愈盛:「然後呢?」
我顫抖着脣張了張嘴,還未開口,他打斷了我:「我們已經要訂婚了,就算是爲了孩子想,你也總別沒事找事。」
我慘笑一聲:「你今天丟下我去找景珊珊的時候,想過孩子嗎?」
景珊珊的眼淚比我掉的還多,她立刻後退一步:「都是我不好,讓你們之間產生了誤會,星沉哥哥,你以後別管我了。我就知道,我這樣的人,天生就是沒有人愛的。」
她轉身往外面衝過去,街邊的汽車響起頓時響起刺耳的喇叭聲,景珊珊在被撞到的前一刻崴了腳,痛叫一聲跌在地上。
顧星沉猛地撞開我,我猝不及防跌倒在地,掌心被碎石劃破,剛手術完的傷口也猛地撕裂,我疼得臉色慘白,倒吸一口涼氣。
他卻抱着景珊珊,緊張的查看她的腳,又回頭剜我一眼,那眼神里盛滿了恨意:「你知不知道珊珊昨天才燒炭自殺過一次?你明知道珊珊有抑鬱症,你是不是要她死你才高興?」
「沈星沉,我以爲你只是懷孕了心情不好,可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惡毒?」
說完,他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抱着景珊珊上去,再也沒有看我一眼。
我疼了好久才緩過來,抱起地上還在發懵的三花貓,良久,摸了摸她的腦袋,又摸了摸她脖子裏戴的金鎖。
小三花,你看,你和我一樣,都只是他們秀恩愛的工具。
其實根本沒人在乎我們。
長生鎖送給你,希望你能順利生產,當個好媽媽。
至於我……
我垂下眼睛。
顧星沉,九十九次已經到了,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爲你爭風喫醋。
再也不會打擾你和景珊珊。
-2-
回了房間,我重新包紮好自己的傷口,掃了一眼桌上每日要喫的藥,連同帶血的繃帶,一起扔進垃圾桶。
做完這一切,我已經失去了所有力氣。
我環視着這個我和顧星沉一起住了六年的家,眼淚不停在眼眶打轉,腦子裏卻很理智地思考着,如果要搬家,似乎也沒什麼需要帶走的。
他電腦前的杯子和檯曆,都是景珊珊送的,他衣櫃裏應季的衣服,也全都變成了景珊珊買的。
他掛在書房的畫,是景珊珊畫展上最受歡迎的一幅。
就連洗浴間裏,他的沐浴液和洗面奶,也是景珊珊送給他的男士套裝。
是啊,他早就扔掉了我們六年間的所有羈絆,換成了景珊珊的痕跡和氣息,除了門口的那盞星星還亮着,或許是他們忘記了。
只有我還在傻傻地數着,記着當年的救命之恩,固執地要原諒他九十九次。
小三花似乎察覺到我心情不好,用腦袋蹭了蹭我的手,又蹭了蹭我的肚子。
我彎起嘴角,摸了摸她的腦袋,眼淚大滴大滴砸在地板上。
連小動物都能看出我的難過,相處六年即將訂婚的男友,卻只會讓我別鬧了。
微信忽然響起,是顧星沉發來的消息。
「你應該慶幸珊珊只是崴了腳,否則,我不會這麼輕易原諒你。」
「還有,珊珊的貓呢?你現在把她送過來,我既往不咎。」
我按滅手機,真好笑,他把我當什麼?給他們送東西的傭人嗎?
又休息了一會兒,我恢復了力氣,正要收拾自己的東西,門卻砰地被人打開。
是顧星沉,他滿臉怒火地衝進來,一進來就指着我的鼻子罵道:「你到底存的什麼心思?明知道團團是珊珊的親人,還偷她的貓,你就是想要她死是不是?」
我的眼淚已經耗盡了,沒有解釋,只平靜地說:「你把她帶走吧。」
顧星沉抱起小三花,動作溫柔得讓人眷戀,我想起過去無數次與他相擁,他眼裏也是這樣的柔情。
那時候我跟他商量,想養一隻貓咪,他卻說他貓毛過敏,也受不了給貓鏟屎的臭味。
可如今只是愛屋及烏,他就願意對小三花這麼好。
原來不是不可以,而是景珊珊可以,我不可以。
算起來,這是一百零一次了吧?
「房間裏的星星燈拆了吧,醜得要死。」他在出門前忽然停下腳步,轉頭對我說。
「珊珊送了我新的掛燈,我希望明天回來的時候,能看到這裏的牆壁是空白的。」
心頭還是難免一痛,我怔怔地看着他:「這是你親手裝上去的,你說,我們兩個人名字裏都有星字,是註定的緣分,星星燈亮着,就好像……」
就好像我們永遠不會走散。
「你有意思嗎?」顧星沉打斷我的話,「我們就要訂婚了,你總追求表面上的東西幹什麼?」
「珊珊又不會跟你搶我,她只是希望有個精神寄託,希望她送的燈能陪着我,我已經如你所願,一個月後就是訂婚的日子,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淚水落下來,心臟一抽一抽地疼。
這間我們一起住了六年的房子裏,已經全都是景珊珊的痕跡,他居然問我,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大概真的是心如死灰,我連爭辯的力氣都沒有了。
「九十九次,已經夠了。」我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
其實已經一百零一次了。
顧星沉一怔,回過頭來看我,不出所料,又是一副煩躁的表情:「醫生說你要放鬆心情,好好養胎,別總是動不動就哭。」
我張了張嘴,最後露出一個笑:「沒事,你走吧。」
顧星沉頭也不回地走了,門被重重關上。
三秒後,門再次打開,他望着我的臉,嘆了一口氣,耐心跟我解釋:「沈晚星,景珊珊真的很可憐,她從小沒有父母,被爺爺帶大,高考那年爺爺也去世了,好不容易出了國,又遭到霸凌,她患了重度抑鬱,好幾次在生死邊緣徘徊……」
「知道了。」我平靜地打斷顧星沉,「你去陪她吧,我沒事。」
再也不會有事了,顧星沉,因爲我已經放棄你了。
-3-
顧星沉鬆了一口氣,似乎是想抱一下我,可是他懷中抱着貓,猶豫了一下,他連貓都沒捨得放下,只是語氣柔和地對我說:「我就知道,你很善良,不會看着珊珊那麼可憐的女孩子去死的。」
我垂下目光,不再爭辯:「嗯。」
就算景珊珊真的很可憐,又怎麼樣呢?
她的可憐又不是我造成的。
「你放心,我再去定製一個金鎖,比原來的克數更重,多畫一點葡萄,送給我們的小葡萄,讓他平平安安地長大。」
我懷孕初期挑食,唯獨喜歡喫葡萄,於是寶寶的小名就叫小葡萄。
「我給你買葡萄,一會兒外賣送過來。」他拿起手機給我點外賣。
他這樣的舉動,再一次提醒我,我已經失去了我的孩子,痛苦襲來,我渾身都顫了顫,身子止不住地搖晃。
「你好好休息一會兒,別再鬧了。」他頓了頓,又補充一句,「也別再裝可憐。」
突然,他像是看到什麼一樣,問我:「你怎麼把這些藥都扔了?還有這些血,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我總是時不時出血,你知道的。」我努力平復着情緒,「醫生給我開了新的藥,以前的不用喫了。」
他狐疑地看我一眼,很快放了心:「也是,要真有事,你早就跟我鬧了。」
等他走後,我渾身都沒了力氣,擦乾眼淚,將病歷整理好,從懷孕開始,一次又一次的檢查單和處方單積攢了厚厚一沓。
我將流產手術通知單也放了進去,眼淚打溼在紙上,我跟這個孩子的緣分,跟顧星沉的緣分,就到此爲止了。
外賣的葡萄送過來時還很新鮮,我心裏堵得難受,一顆也喫不下去。
「晚星,葡萄好喫嗎?」他的電話打過來。
我有氣無力地嗯一聲。
「你還想喫點別的嗎?」他又問。
「不想。」我這樣回答他,心中卻又忍不住對他升起期待。
他還是在意我的,對嗎?
「晚上我訂了餐廳,我陪你喫飯。」他說。
我心中一片酸澀,忍不住問:「景珊珊呢?你不用陪她了嗎?你還是更在乎我是不是?」
我跟自己說,如果他說是,只要他說是,只要他說最在意的人是我,我仍然會毫不猶豫、堅定地跟他訂婚,跟他結婚。
可電話那邊的顧星沉卻沉默了一瞬,支支吾吾地說:「晚星,我找人算過了,我們訂婚的日子不是黃道吉日,往後推一天好不好,就一天……」
「到底怎麼了?」霎那間,我的心底一片冰涼,直覺告訴我,又是景珊珊。
「晚星,」顧星沉頓了一下,「珊珊上次的畫展辦得很成功,漂亮國的大畫家彼得先生邀請珊珊去國際畫展,那是很難得的機會,可是你知道,珊珊受過霸凌,她現在對異國他鄉有種恐慌感,所以我想陪她去,你放心,只要一個月……」
「好。」我掛掉電話。
痛哭出聲。
滿意了嗎,沈晚星?
我跟自己說。
九十九次還不夠嗎?爲什麼還不走,爲什麼還要對他抱有希望?爲什麼還要一次次允許他傷害自己?
我痛恨自ẗû⁰己的懦弱,痛恨自己時時刻刻對他抱有期待。
我害怕我會越陷越深,我害怕顧星沉勾勾手指,我就會像飛蛾撲火一樣回到他身邊。
我要離開顧星沉,徹徹底底地離開他。
我拿出手機,顫抖着撥通了一個六年沒撥通的電話:「楚硯澤,你還願意娶我嗎?」
-4-
電話那邊的楚硯澤很久很久沒說話。
「對不起,我昏了頭……」我低聲道,沒忍住嗓音裏破碎的哭泣聲。
我大概是真的昏了頭,又自私得要命,這六年來,我連一句簡單的問候都沒跟楚硯澤發過,現在遇到問題,卻妄想着他能來當我的救命稻草。
就算他說過非我不娶,可我……
「剛做完手術,還疼嗎?」他低沉的嗓音帶着一絲隱忍和心疼。
我的眼眶又一次模糊起來。
原來他知道,他居然知道。
「等我五分鐘,」楚硯澤說,「如果你害怕,就不要掛電話。」
我將麥克風關掉,在手機的這一端痛哭出聲。
只有人在意景珊珊是不是害怕,從來沒有人問我會不會害怕。
一個人籤手術同意單會不會害怕?失去孩子會不會害怕,一個人包紮會不會害怕?一個人忍着傷口的疼痛,會不會害怕?
會,我真的很怕。
可我沒有抑鬱症,我沒有被霸凌過,我沒有景珊珊失去雙親那麼慘的身世,所以我的害怕,顧星沉不在意。
敲門聲響起,我擦掉了眼淚,在門口的落地鏡中看到自己依舊通紅的雙眼。
打開門,楚硯澤好像還是六年前的樣子,穿着寬鬆的白色毛衣,門口的暖光打在他身上,顯得他整個人格外溫柔。
我已經冷靜了很多:「對不起……」
我真的太自私了。
楚硯澤當着我的面掛掉電話,目光落在我臉上很久,聲音發澀:「你要不要再問我一遍?」
我愕然抬起頭,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之後,隨即心底升起一陣愧疚:「我剛做完流產手術,而且,我可能以後都不會有孕……」
「那又如何?」楚硯澤的語氣不屑一顧,似乎這個事實根本無關緊要。
他抓起我的手腕:「給你做手術的醫生是我安排的,從前的事我不追究,我只問你,要不要把你剛纔問我的話,再問一遍?」
我心中一跳,這樣對楚硯澤,會不會很不公平?
跟楚硯澤相識於大學辯論社,他是楚氏集團繼承人,也是京海市最年輕的醫學教授,像他這樣與我有云泥之別的人,我始終不明白他爲什麼喜歡我。
只是我當時已經愛上顧星沉,我們每天黏在一起,我愛他愛到無法自拔,心裏根本容不下別的男人。
拒絕楚硯澤後,他出了國,再聽到他的消息已經是四年後,他在漂亮國創業成功,帶着估值上百億的美金的公司重新殺回國,將楚氏集團拔高到比原本更高的位置。
之後,楚硯澤頻繁出沒於各個新聞版面,更加高如雲端,遙不可及。
這樣的人,原本不該跟我這種普通人有任何交集。
要不是他的電話號碼一直沒有換,我也不可能找到他。
他仔仔細細地看着我,似乎不願放過我臉上的任何表情:「還是,你仍然沒有放下顧星沉?」
顧星沉這三個字讓我心中頓時一痛,我抬起頭望向楚硯澤,毫不猶豫:「四月二十一,是訂婚的良辰吉日,你願意娶我嗎?」
那是一個月後,我原本要跟顧星沉訂婚的日子。
他抱住我,將我的頭按在他懷裏,我聽到他炙熱的心跳聲,他將我抱得那麼緊,那麼緊,彷彿失而復得的珍寶。
「晚晚,我會給你最盛大的訂婚宴。」
他喊「晚晚」喊得格外溫柔小心,彷彿我是什麼不小心就會碎掉的珠寶。
顧星沉也這樣喊過我,他也曾帶我如珠如寶。
一瞬間,我沉溺在這樣的感情裏,將楚硯澤抱得更緊。
如果是他,一定可以幫我忘掉顧星沉吧?
-5-
離開和顧星沉生活了六年的家時,我什麼也沒帶走,包括原諒他九十九次的日記。
帶走,只會讓我難過。
楚硯澤帶我去喫了晚飯,又將我帶回別墅,似乎是怕我不自在,他只留了一個傭人周媽照顧我,囑咐我好好休息,養好身體。
他對我關懷備至,就像最初的顧星沉。
在他臨走前,我給了他一個擁抱,他的懷抱很暖,就像顧星沉的一樣暖。
只是顧星沉沒有他這麼高,不會像他一樣激動,也不會像他心跳得這麼快。
周媽包紮得很專業,將我小腹的傷口再次包好,柔和地安慰我:「有我們少爺在,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沈小姐要不要跟家裏人打個電話?免得他們擔心。」
我這纔想起,是該跟爸媽說一聲,我的結婚對象換人了。
手機已經沒電,我接上充電器重新開機,卻發現有十幾個未接來電,全是顧星沉的。
我下意識心中一痛,點開微信,也全都是他的留言。
「不是說好晚上一起喫飯嗎?你人呢?怎麼關機?」
「給你十分鐘,要是不出現,我就跟珊珊一起喫了。」
「我還真是高看了你,以爲你善良,能接受珊珊,原來你還是跟原來一樣。」
「你怎麼不在家?人呢?」
「讓你把門口的星星燈摘了,你怎麼不摘?你以爲留住這些表面的東西,就能留住我嗎?」
「已經凌晨十二點了,沈晚星,半小時內回家,否則,我們的訂婚宴取消。」
最新的這一條,是剛剛發過來的。
淚水又落下來,我回了一句「好,訂婚宴取消」,刪除了顧星沉的微信。
之後,我給我媽打電話。
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只是說,我跟顧星沉分手了,準備嫁給別人。
我媽愕然一瞬,似乎是聽出我心情不好,她笑盈盈道:「好,女兒做什麼我都是支持的,那個顧星沉,媽從來就沒看上他,只是你的新結婚對象是誰呀?靠譜嗎?」
「明天再說吧……我有點累。」
我媽安慰我好好休息,掛了電話,一分鐘後,我爸給我轉賬十萬塊。
「乖女兒,別委屈自己。」他給我發微信。
我嘴角彎起一個笑容,看,沒有顧星沉,我也一樣可以過得很好。
只是電話卻突然響了起來,是顧星沉打來的。
我按掉,他又打過來,再按掉,他再打過來。
我直接拉黑了他。
他用陌生的號碼給我發消息:「沈晚星,我給你想要的存在感,羣發了我們訂婚宴的電子請帖,一個月後等我回來,我們就訂婚,你滿意了嗎?」
「珊珊說了,她要親口給你道歉,你接電話。」
看到這句話,我實在沒忍住發出一聲笑。
真好笑,他和景珊珊兩個人相親相愛,能不能不要把我當作他們 play 的一環?
「看在孩子的份上,只要你接電話,我可以原諒你今晚做的一切。」又是一條短信。
提到孩子,我心中又是一疼。
顧星沉,你還不知道我們的孩子已經沒有了,就在你陪着景珊珊找貓的時候,我躺在冰冷的手術牀上,眼睜睜地感受着那個生命從我身上一點一點流逝,與我再無關係。
我忽然在想,等他發現了我留下的日記和流產手術單,又會是什麼樣子呢?
「這已經是我最後的讓步,我絕不可能不陪珊珊出國,沈晚星,你適可而止。」
我將這個號碼也拉黑。
打開朋友圈,發了一條信息:「一月後訂婚宴,沈晚星&楚硯澤,歡迎大家光臨。」
我不知道我是用什麼心情發的這條動態,將自己的名字和楚硯澤的名字寫得清清楚楚,避免了任何誤會。
動態剛發出去一分鐘,新的陌生號碼又瘋狂打電話。
打一個,我拉黑一個。
直到我們共同的羣聊裏,顧星沉加了我:「沈晚星你到底在鬧什麼?胡鬧也得有個限度,我都說了一個月後回來訂婚,你有什麼不滿意的?」
-6-
這是我和幾個好朋友的羣,當初將他拉進來,是想讓他融入我的生活圈,可他卻一直視而不見,進羣之後一句話都沒說,沒想到這居然會是他說的第一句話。
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沒有了,顧星沉,從我決定離開的時候,就沒有了。
幾個好朋友看到消息都來問我,是不是吵架了。
問的人多了,我索性將那條朋友圈截圖發到羣裏:要結婚了,前男友自重。
其他人也沒有給顧星沉面子,紛紛在下面祝福我。
「恭喜晚晚即將訂婚,到時候一定給你一個大紅包!」
「祝晚晚跟楚硯澤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什麼時候把新郎拉進羣給我們認識認識?」
「??????」
最後那一串問號,是顧星沉發的。
我毫不猶豫將他踢出羣聊,將楚硯澤拉了進來。
「介紹一下,這是我的男朋友,結婚對象。」
楚硯澤一進羣就發了紅包,我看着他跟我的朋友們聊天,他說,感謝大家這些年對我的照顧。
「以後晚晚就交給我來疼愛,我一定會好好愛她。」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什麼時候開始惦記我們晚晚的?」
「可不許欺負她啊……」
羣裏熱熱鬧鬧,楚硯澤很耐心一個一個回覆。
「很多年前就開始惦記她了,第一次見到她在辯論社,一個人將對面四個人懟得啞口無言的時候,她不知道那個時候的她多麼有魅力。」
「怎麼會欺負她?我楚硯澤發誓,絕對會給沈晚星我能給的最好的一切。」
看着羣裏的文字越來越多,我卻忽然恍惚起來。
當初將顧星沉拉進羣,又何嘗不是抱着這樣的期待。
期待他能在衆人面前說他如何愛我,如何惦記我,如何對我好。
可是現在,做這一切的,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眼前一片模糊,反應過來的時候,淚水大顆大顆滴落在屏幕上,模糊了楚硯澤發的「永遠愛沈晚星」六個字。
電話再響起來,看到標註是「快遞外賣」的時候,我以爲是楚硯澤給我準備了什麼,沒有絲毫防備地接了起來。
可我沒想到,電話那頭居然是顧星沉的聲音。
他居然借了外賣小哥的手機,無論如何也要找到我。
我心中一痛,想掛掉,可那一絲縈繞在心頭的思念和痛處,卻讓我的手都在顫抖。
我回頭看了看,周媽不在附近,起身到窗戶邊上,忍無可忍開口:「你煩不煩?我們已經分手了你知道嗎?」
或許是我語調裏的不耐煩讓他一時錯愕,他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
「不說話我掛了。」我聽到自己心跳起伏的聲音。
我不能再陷進去了,這一百次的委屈已經忍無可忍,再糾纏下去,受傷的只能是我自己。
我要離開他,我一定要離開他。
電話那頭的聲音及時響起:「我不同意分手。」
「分手只需要一個人同意。」我說。
顧星沉冷Ṱű⁶笑:「沈晚星,你差不多得了,我們在一起六年,我也說了下個月回來就跟你訂婚,你要因爲這點小事就分手?你爲孩子想想可以嗎?」
「你還知道孩子?」失去孩子的痛苦讓我再一次險些崩潰,「你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我們的孩子已經沒有了!他早就沒有了!就在他的親生父親陪景珊珊找貓的時候!
可他的話並沒有停,他像是發泄一般,一股腦地連續責備我好幾句:
「你已經爲我打過一次胎,難道要再打一次?我拜託你,你眼看就三十了,這麼大的人,能不能長點腦子,跟我賭氣之前想想後果可以嗎?」
「你隨便 P 個訂婚帖,不就是想刺激我嗎?我說了多少次,我跟珊珊只是朋友關係,我只是陪她一個月……」
心臟像是被一隻手緊緊攥着,我終於忍不住尖聲打斷他:「你跟景珊珊是什麼關係關我什麼事?」
連我自己都沒想到,我的聲音拔高起來,那麼像一個潑婦。
我深吸一口氣,恢復平靜,握着手機的手卻仍然忍不住顫抖:「我們已經分手了,我要跟別人訂婚了,以後別再打擾我。」
顧星沉仍然是冷笑:「你愛了我六年,還有孩子,真的捨得?」
我無聲擦掉眼淚,回答得斬釘截鐵:「我原諒你,早就超過了一百次。」
顧星沉沒有再說話。
兩秒後,景珊珊的聲音響起來:「星沉哥哥,晚星姐姐還是不願意回來嗎?都怪我……」
「跟你沒關係。」
我實在是噁心透頂,險些真的吐出來。
深夜,凌晨。
這麼晚了,他們居然還膩在一起。
都分手了,還不忘打電話來噁心我。
我正要掛斷電話,顧星沉卻在這時語調軟了下來,他輕聲哄我:「晚星,我知道你在氣頭上,可是你爲我懷孕兩次,孩子也不能沒有爸爸,我們是一定要結婚的。等我一個月後回來,我一定好好補償你,好嗎?」
等 XXXX,我就好好補償你。
要是顧星沉有心,就該知道,這樣的話,他已經說了無數遍。
「別再打擾我。」
我深吸一口氣掛斷電話,又拉黑了一個號碼。
-7-
第二天,周媽給我準備了熱乎乎的早飯。
「衣服已經準備好了,沈小姐等會兒隨意挑,沈小姐想回家的話隨時說,司機就在外面等着。」
我下意識把「我打車回去就行」這句話給嚥了下去。
楚硯澤跟我不一樣,他出身豪門,生活優渥,他的生活,跟我這種平凡人,有着天壤之別。
忽然間,我有了一瞬間的退意。
他的爸媽同意他娶一個我這樣的女人嗎?他自己又真的不會後悔嗎?
等他跟我相處時間久了,當年那點白月光濾鏡消磨殆盡,還會喜歡這樣一個普通平凡的我嗎?
重重心事中,我任由周媽給我挑選了衣服,是一件素雅的長裙,吊牌我不認識,但顯然價值不菲。
訂婚這麼大的事,還是要跟父母說一聲的,我換好衣服,跟司機報了地址,回了家。
見到爸媽的時候,他們眼圈都泛着紅,明顯一夜沒睡好,知道我流產之後,他們憤恨痛罵顧星沉不是東西。
「我們把女兒交給他,他就是這樣對你的!」
媽媽把我抱在懷裏,拍了又拍,心疼道:「沒事的,早點離了一個爛人。」
我嗯一聲,垂下眼睛,看,所有人都說顧星沉是爛人,離開他,是對的。
抱了一會兒,我跟爸媽說了楚硯澤的事,答應他們帶楚硯澤回家,之後又抱了抱家裏的小狗朵朵。
朵朵開心地撲在我身上,又跳又舔,尾巴都要搖出殘影。
我很喜歡小動物,可跟顧星沉同居之後,我再沒碰過貓貓狗狗,因爲他不喜歡。
朵朵如今已經十二歲了,明明是我將他帶回家的,我卻錯過了他整整一半的生命。
鼻子一酸,我主動請纓出門遛狗。
朵朵走不了多久就累了,我們一人一狗在亭子裏休息,我打開手機,直播軟件給我推薦了「可能認識的人」。
景珊珊碩大的腦袋出現在我屏幕上,佔了幾乎百分之百。
我一時無語,這些軟件也太不懂事了,我爲什麼「可能認識」卻沒有關注,他們心裏沒點數嗎?
正要划走,我卻忽然被什麼東西吸引了注意力。
景珊珊手上拿着的是我留下的那本寫了「九十九次失望」的筆記和我的病例。
再仔細看背景,那居然是我的臥室!
景珊珊翻動筆記本的動作讓我看清了背後的牀鋪,被子有些散亂地堆在牀上,她居然睡了我的牀!
我纔剛剛離開,顧星沉就迫不及待把她接進了家,任由她翻看我的東西。
不,那已經不是我的家了……
她翻開筆記本,眼中滿是調笑:「來,寶寶們,給大家看看,我親親男朋友的前女友有多麼矯情,難怪我男朋友要跟她分手。」
「x 年 x 月 x 日,我痛經,肚子好疼,可你卻只顧給景珊珊買褪黑素,忘了我的止痛藥——喲,女人痛經不都那樣,我不也次次疼,也沒喊着要什麼止痛藥,睡不着失眠纔是大事。」
「x 年 x 月 x 日,約好的爲我慶祝生日,朋友都到場了,你卻臨時放了我鴿子,害我在朋友面前尷尬,後來才知道,是景珊珊車禍崴了腳——生日有什麼要緊的,被車撞了不才更重要嗎?她真矯情,半點分不清輕重緩急。」
直播間的粉絲們也被她引導:
「是啊,男人是要做大事的,她半點都不能理解自己的男朋友,就知道拿這些小事發作。」
「什麼型號的嬌妻,這也值得專門記下來,她的生活裏是隻有男人嗎?」
「你沒看她留了那麼多病例,就是想讓男人心疼她。」
「難怪成了前女友,舒服了。」
我緊緊握着手機,顫抖的手忽然停了下來。
沈晚星,那些事情跟你已經沒有關係了……你已經分手了,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我勸完自己,深吸一口氣,不再聽ṭű⁻景珊珊如何品嚐我的痛苦。
正要划走,忽然一個男人的聲音:「你在幹什麼?」
我一怔,就見景珊珊立刻跳起來,將我的筆記本收起來,連同那些病例一起,可她的動作太過慌亂,各種檢查單子撒了一地。
「星沉哥哥,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要買日常用品嗎?」
顧星沉沒有回答她,我看到他將地上的病例撿起,一張一張看過去。
「哥哥,我是想着或許晚星姐姐還會回來取,替她收拾一下……」
屏幕上,顧星沉的側臉凝重,手上的病例一張又一張,最後,他停了下來,手上顫抖不已,呼吸聲也重了不少。
我看到他紅了一半的眼眶。
他終於看到了嗎?
霎那間,我的心頭升起一股報復的快感。
你終於知道,你的孩子沒有了嗎?
「這是主播的男朋友嗎?看起來挺帥的。」
「男朋友打個招呼唄?」
「看看正臉,我刷火箭。」
彈幕一條條刷過去,顧星沉似乎是看到了,他的聲音冷得厲害:「誰是你男朋友?」
尾音只說了一半,直播就被掐掉了。
我冷笑了一聲,卻有冰涼的液體滴在手上。
我擦掉眼淚,顧星沉啊,那也是你的孩子。
可你今天才知道,他早已經死了。
朵朵在腳下蹭了蹭我,我伸手摸摸他的腦袋,他舒服地嗚一聲。
不知又過了多久,我準備帶着朵朵回去的時候,卻忽然被一個高大熟悉的身影擋住了去路。
顧星沉風塵僕僕,頭髮都沒有定型,成了一灘鳥窩。
「沈晚星……」他眼裏全是痛楚。
我後退一步,將朵朵拉走:「我說了,我們已經分手了。」
「爲什麼不告訴我,孩子流產了?」顧星沉聲音發澀。
我聽見自己更加冰冷的聲音:「你沉浸在團團當媽的喜悅中,還把金鎖給了她,我怎麼能掃你的興。」
似乎是我的表情太過冷漠,他的眼神明顯痛了一下,向前一步想靠近我,朵朵卻忽然叫了起來,一口咬住他的褲腿。
一向那麼討厭貓狗的顧星沉,這次卻一退不退:「晚星,對不起,我們好好聊聊好嗎?」
我也樂得沒拉住朵朵:「我們沒什麼好聊的,等會兒別讓我陪你打狂犬疫苗的錢。」
他伸手撐在牆上,將我圈在臂彎裏:「晚星,我不希望我們之間有任何誤會,就算要分手,有些話也該說清楚。」
說到最後,他幾乎咬牙切齒。
我想推開他,卻怎麼都推不動,朵朵叫得更厲害,他深色的褲腿上明顯更深了一大片。
他流血了。
「我們六年的感情,不值得你給我一個交代嗎?」他又變成了哀求。
我無可奈何:「等我把朵朵送回去,去小區門口的咖啡館找你。」
我沒有把他來找我的事情告訴父母,只是說我要出門走走。我到咖啡館的時候,顧星沉已經爲我點好了咖啡,是一杯黃油拿鐵。
他主動將咖啡遞給我:「晚星,我沒有忘了你的喜好。」
我一怔,忽的想起,我在筆記裏寫過,他每次帶咖啡回來,都是無糖冰美,那是景珊珊喜歡的,不是我喜歡的。
垂下頭,我慘然一笑。
原來他知道啊,他明知道我喜歡的是黃油拿鐵,但景珊珊回來之後,他就一次也沒買對過。
無非是因爲冰美第二杯半價,他給景珊珊買完之後,可以把半價的那杯拿來敷衍我。
他的聲音越來越澀,伸出雙手抱着自己本就凌亂的頭髮:「我不知道,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那天你會……」
「我明知道你這一胎來的不容易,我不應該去找景珊珊,我跟你道歉,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兩天不見,他的話變得多了很多,比這一個月加起來還要多。
「對不起有什麼用呢?換不回小葡萄的命了。」我淡淡地嘆了一口氣,心卻再一次痛得無以復加。
也許我天生就不配當媽媽,我主動打掉了第一個孩子,上天收走了第二個孩子,以後也不會再給我孩子了。
強忍着,纔沒讓眼淚落下來。
「我們重歸於好,好不好?我保證,這次之後,我不會再跟景珊珊有任何聯繫。」
他說着,從口袋裏翻出一個紅絲絨盒子:「我早就想跟你求婚了。」
他當着我的面打開盒子,單膝跪地,裏面那枚鑽戒閃閃發亮。
-8-
我們剛畢業的時候,顧星沉就說過,等他工作步入正軌,就正式向我求婚。
可是時間一年一年的過去,他也從剛畢業的毛頭小子變成了現在的技術部組長,結婚的事卻再也沒提過。
如果不是那個孩子……
現在,孩子沒了,他終於兌現當初的承諾。
可惜的是,晚了,一切都晚了。
「晚晚,你只是在生氣,我們六年的感情,難道你真的放得下嗎?難道你真的不愛我了嗎?」
盯着他眸光中的期待,我緩緩拿起那沒戒指。
模糊的淚眼中,我看到窗戶一個熟悉的人影一閃而過。
似乎是楚硯澤。
等再細看,卻又什麼都沒有了。
我懷疑是自己看錯了,楚硯澤是什麼身份,醫生職業本來就忙,像他那樣高貴的身份,怎麼可能出現在我家小區附近。
我搖頭,眼淚卻終於掉下來:「我不想跟你結婚了,我要跟你分手,你聽到了嗎?分手。」
我隨手將鑽戒扔到了桌邊的垃圾桶。
這纔看到,他的腳邊一灘暗紅色的血。
原來朵朵咬得這麼狠。
我移開目光,當做沒看見:「該說的也都說清楚了,別再來找我了,我要回去了。」
別再來找我了。
我怕我忍不住,再一次陷落。
這世上明明有更好的人值得我去愛。
他緊緊抿着脣,盯着垃圾桶裏的鑽戒看了很久很久,才笑着問我:「你已經過了二十五,再過兩年就三十了,又爲我打了兩次胎。沈晚星,除了我,你還能嫁給誰?」
他的身子突然往後,靠在了椅背上:「你不就是不滿意我對景珊珊好嗎?行啊,我讓別人陪她出國,這一個月,我陪你準備訂婚事宜,可以嗎?」
「或者,你覺得還不夠,我們別訂婚了,直接結婚,現在就去領證,這樣你滿意了嗎?」
他眼中帶着一種看獵物的笑意,彷彿我已經被他拿捏得絲毫動彈不得。
我搖搖頭,即便控制不住眼淚,但我知道我在說什麼:「我最後說一遍,我們分手了,沒有任何關係了,我以後要嫁給誰,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我滿不滿意,也不用跟你說。」
說出這些話,已經用完我全部的力氣。
我好累,我不願再困在他和景珊珊共同編織起來的絕望牢籠裏,不想被一點點蠶食掉。
「你就當做從來沒認識我吧。」我站起身,不想讓父母察覺異樣,給他們也打包了兩杯咖啡,準備帶走。
「沈晚星!」顧星沉純色蒼白,追上來一把抓住我的手,「你忘了嗎?我們的名字裏都有星字,這是上天安排的緣分,你怎麼能說不要就不要?」
「星星燈早就被扯下來了!」我甩開他,再也忍不住,「我求你了離我遠一點好嗎?除了傷害,你能帶給我的還有什麼?」
「你去跟別人親親蜜蜜,別再來糾纏我了好嗎?」
顧星沉瞳孔中,倒映着我落淚的樣子,他語調幹澀:「你在喫醋,你還是喜歡我的。」
屁!
我拿走打包好的咖啡,轉身就走。
「你想好了,如果你真的走了,我們之間就再也沒有可能了!」他的話在我身後響起,追我到單元樓門口,我越走越快,直接鎖上了單元門,將他擋在外面。
-9-
我不想讓父母看到我傷心的樣子,免得他們擔心。
當晚,我回到了楚硯澤的別墅,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電話那頭,他的聲音帶着一絲嘆息:「我以爲你不會再回來了。」
「什麼?」我愕然。
「二十分鐘,很快就到。」他又恢復了以往那種溫柔神色,彷彿剛纔的嘆息都是我的錯覺。
掛了電話,我看看時間,晚上九點半。
二十分鐘,對現在的我來說,也足夠漫長。
我看着秒針一點點過去,想起這一個月,我是如何每天都像現在一樣,數着時間,眼巴巴地等着顧星沉回來。
我不要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屋子裏,我不要這樣孤單,我真的好冷……
顧星沉,你爲什麼不回來,爲什麼要一直陪着別人,明明我纔是你的未婚妻,爲什麼你要爲了別人捨棄我?
「周媽,有酒嗎?」往事縈繞在心頭,將我的思緒打碎得一乾二淨,我討厭這樣沉溺悲傷的我。
周媽給我拿來紅酒,心疼地看我一眼,在我表示沒事後,她才又回去。
我將紅酒倒進高腳杯裏,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喝到腦子裏混混沌沌,連杯子都拿不穩的時候,終於,楚硯澤回來了。
「晚星,你怎麼能這麼喝?」他關切地跑過來,我起來迎接他,眼看我要摔倒,他一把將我半抱在懷裏。
他穿着西裝外套,上面有消毒水和風塵僕僕的味道。
顧星沉身上也經常有風塵僕僕的味道,那是他忙着見完景珊珊趕回來的。
我的眼淚再一次落下來:「有錢人都不會像我這樣喝紅酒,是不是?我好像一個暴發戶。」
不懂得欣賞。
我忽然想起,我今天明明穿了很貴的衣服,但是顧星沉還是說了「除了我還有誰會娶你」,他和我一樣,都認不出這些名牌。
「你怎麼能娶我?你爸媽不會同意的。」我靠在他懷裏,喃喃。
楚硯澤一把將我橫身抱起,我順勢摟住他的脖子。
從前顧星沉也是這麼抱我的,不過,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的婚姻,他們不干涉。」楚硯澤的聲音很輕,很溫柔,他將我放在牀上,伸手縷了我的髮絲。
我看到他的眼睛,那樣深邃,那樣清澈,最重要的是他眼裏全部都是我。
「你真的愛我嗎?真的不會離開我嗎?也不會傷我的心,是不是?」我睜眼看着他,楚硯澤眉眼的輪廓,那麼好看,好看到讓人心動,卻全都模糊在我的淚水裏。
楚硯澤俯下身來,將我抱得更緊,聲音如山澗流水:「我都在你朋友面前說過了,此生只愛你一人,絕不會辜負你,晚星,嫁給我,做我的妻子。」
我聽到他如鼓的心跳聲。
嫁給我……做我的妻子……
這樣的話,我盼了好多年。
「我也愛你,我好愛你。」我抱住楚硯澤的脖子,抬頭吻上他的脣。
或許我自己都分不清楚,這句話究竟是說給誰聽的。
楚硯澤一滯,任由我貼着他的脣吻他,我親夠了,又舔了舔他的脣,聲音喃喃:「我也喜歡你,想要一輩子跟你在一起,你不能喜歡別的女人,你只能愛我,要永遠永遠對我好,不能再想什麼景珊珊……」
我大概真的醉了,直到景珊珊三個字從我口中說出來,我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麼,連忙慌亂地看着楚硯澤。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硯澤含笑低聲,眼中是我看不透是光芒。
我僅有的一點清明神智又消失了,幸好我的聲音足夠小,他沒聽見,太好了。
「抱抱我,今晚陪我一起睡好不好?」我將他抱緊,縮在他懷裏。
我不要一個人睡,太冷太孤單了。
楚硯澤安撫着我的後背,好半天沒有說話。
我生怕他會離開,連忙道:「我們已經要訂婚了,我是你未婚妻,不是嗎?」
他不知道在想什麼,良久,開口仍然是那副溫柔哄我的語氣:「是,陪你一起。」
我放心了,還要再主動吻他,卻被他躲開。
我疑惑地看着他:「怎麼了?」
他似乎有些生氣,呼吸也變得粗重,忽然一把將我按下去,捏着我的下顎,狠狠吻住了我的脣。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吻得很粗暴,像是懲罰和發泄,故意咬着我的脣,讓我疼。
與他平日裏的溫柔判若兩人。
跟顧星沉更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此刻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我居然跟另外一個男人上了牀,就在剛分手沒幾天的時候。
是另外一個男人,不是顧星沉。
下意識就想掙扎,兩隻手卻被楚硯澤按在頭頂,被子早已被踢開,裙子也被他推了上去,他眼角猩紅地看着我:「從前的事都過去了,現在,你是我楚硯澤的,聽到了嗎?沈晚星。」
這樣一個溫柔的人,我從來沒想過,他會這麼瘋狂。
我本就決定忘掉顧星沉,心一橫,乾脆迎合他,折騰了很久,我們終於一起攀上雲端,累倒在牀上。
他長臂一伸,將我抱在懷裏,低頭吻了吻我的額角:「我們還有一輩子,我會等你愛上我。」
我想要解釋,他卻打斷我的話:「睡吧,晚安。」
-10-
第二天,我徹底清醒過來,看着滿屋的狼藉,想起昨晚發生的一切,恍惚了很久,下定決心跟楚硯澤重新開始。
我再也沒有關注過顧星沉的消息,上次的直播軟件也卸載,一心一意圍着楚硯澤轉。
白天,我們會一起約會,喫飯,看電影,就像最開始跟顧星沉在一起的時候一樣。
到了晚上,就相擁而眠,孤獨的靈魂被他抱緊填滿,彷彿身體和心靈都有了歸宿。
醫生給我下過診斷,兩次的流產讓我的子宮斑痕累累,已經很難再有孕,所以每一次,我都沒有措施。
訂婚前,楚硯澤請了假,帶我去了孤島上旅遊。
是一座私人島嶼,主人規定了每日進島人數上限,遊客並不多,腳下的沙子綿軟細膩,耳邊的海浪聲一陣一陣,與靈魂共鳴,直達心底。
楚硯澤一身休閒裝,陽光下,舉手投足都散發着貴氣,引來不少人朝他看過來。
還有兩個姑娘躍躍欲試,最終鼓起勇氣上前,跟楚硯澤攀談起來,看樣子是想要聯繫方式。
我連忙過去,楚硯澤看到我,臉上忍不住露出笑意,順勢拒絕了那兩個人:「我未婚妻會不高興的。」
那個姑娘向我道歉,表示不知道他名草有主,之後趕緊離開了。
楚硯澤伸手抱住我,在我腰上不輕不重地掐了一下:「怎麼,喫醋了?」
「纔沒有。」我反駁,心頭卻湧上一絲甜蜜。
海鷗陣陣,從天際線飛過來,開闊的視野,讓我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一高興,在沙灘上跑了起來,跟他玩你追我趕的遊戲。
很幼稚,但是很開心。
難爲他這樣平時穩重又一本正經的人,能跟我玩這麼幼稚的遊戲。
忽然,遠處一個熟悉的背影一閃而過,我心中一驚,腳下正好被貝殼硌到,差點跌在沙灘上。
「沒事吧!」楚硯澤眼疾手快接住我,我的腳踝迅速紅腫起來。
再定睛看去,是我認錯人了,那個人只是背影跟顧星沉有些像,並不是他。
「我帶你塗藥。」他將我抱起來,我低聲應了,心中卻還是因爲那個身影起伏不定。
一個月了,我還沒有忘記顧星沉嗎?
只是一個影子,就會讓我激動至此。
忽然腳上一痛,將我拉回現實,楚硯澤溫柔地替我塗紅花油,見我發呆,又迅速在我脣上吻了一下:「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我一顆心忽然空落落的。
跟顧星沉在一起的第二年,學校運動會,我不小心崴了腳,顧星沉也是這樣給我塗藥。
他那時吻着我的額頭,哄我說:「不疼不疼,很快就好了。」
「怎麼了?」楚硯澤忽然開口。
我笑了笑:「沒事,謝謝老公。」
已經要訂婚了,這樣喊也沒什麼吧。
他很明顯地頓了頓。
我笑出聲:「你該不會害羞了吧。」
楚硯澤搖頭:「又是他做過的事嗎?」
我的笑容僵在臉上。
他看出來了,他說「又」,可是,這分明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起顧星沉。
「我……」我一時無措。
「六年的感情,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我知道。」楚硯澤伸手,輕輕揉了揉我的腦袋,「我們餘生還很長,我說過,我會等你愛上我,你今天爲我喫醋,我已經很開心了。」
鼻尖酸了酸,我捧着楚硯澤的臉:「我以後都不會再想他了,以後只有你。」
楚硯澤笑了笑:「帶你回家,要訂婚了,總要見見我爸媽。」
即使我心中有些害怕,但他牽着我的手敲門時,我卻也心安了一點。
楚硯澤的爸媽看起來很溫柔,跟我想象中的豪門趾高氣揚完全不一樣,楚硯澤身上的氣質,完完全全繼承於他的爸媽。
他媽媽溫柔地拉着我的手:「我家小子惦記你惦記了這麼多年,終於要娶到了。」
「得到了可不能不珍惜,以後也要對晚星好,知道嗎?」他țù¹爸爸嚴肅地警告他。
楚硯澤嘴角的笑意越來越多,朝我投過來一個眼神。
彷彿在說:我早說了,我父母會喜歡你。
-11-
訂婚當日,楚硯澤接了一單手術,原本院方是體諒他要訂婚的,但病人風險係數太高,這樣的心臟手術,也只能交給他。
「我會盡快趕回來,不會耽誤吉時。」臨走前,楚硯澤這麼跟我說。
我和爸媽在訂婚宴上等了很久,主持人一直在催,賓客們也開始議論紛紛。
不少人都是商界的名流,有些人等不及了,忍不住議論起來。
「楚家該不會後悔了吧?怎麼可能娶一個沒有家室沒有背景的女人,聽說這女人還爲了別人流產兩次。」
「楚氏集團怎麼能允許這樣的女人進門,照我看,趙家的千金就不錯,前兩年楚爺子不是還注意她當楚家的兒媳嗎?」
我在後臺進門的地方聽完他們議論,只是聳聳肩。
楚硯澤給我的安全感,是任何人都無法挑撥動的。
如果說我一開始還疑惑他會不會跟顧星沉一樣,最終拋棄我,現在已經完全放心了。
只是別人的議論我管不住,也懶得聽。
正要回去,卻猛地心頭一跳,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突然襲來,我下意識朝門口望去,果然看到了顧星沉。
一月不見,他鬍子拉碴,抱着一個公文包,整個人看起來憔悴了不少。
他在宴會廳裏四處看了看,沒找到我,便朝我爸媽走了過去:「晚星呢?她不可能跟別人訂婚是不是?都是假的對不對?」
見我爸媽有些無措,我只能走出去,賓客們看到一身嫁衣的我出現,也都紛紛停了聲音。
「晚星!」顧星沉連忙朝我走過來。
他臉上滿是焦急,而我看到他的樣子,不知爲何覺得有些諷刺。
「我沒想到你居然真的要訂婚,我以爲你想一想,就能冷靜下來……」
我打斷他的話,伸手倒了杯酒給他:「來都來了,喝杯喜酒吧。」
我如今是楚家的未婚妻,總要保持些風度,不給楚家丟臉。
顧星沉沒有接,他猛地伸手一指門外:「你沒聽見他們在說什麼嗎?楚家是豪門,那是什麼人家?是我們高攀不起的!」
「我不知道那個楚硯澤跟你說了什麼,但他絕對不是真心要娶你,否則,怎麼會把你晾在這裏?」
見我不說話,他又朝我爸媽道:「叔叔阿姨,你們是知道我對晚星的心意的,我們在一起六年,我愛她愛到骨子裏……」
「你別牽扯我爸媽。」我不耐煩地打斷顧星沉,這一刻,終於覺得他有些煩。
「晚星,跟我走好嗎?我沒有跟景珊珊出國,這一個月我都沒有找她,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這一次,我們明天就訂婚,喜帖我都發出去了,就等你……」
大門猛地被推開。
「誰要跟我楚家搶媳婦?」開口的是楚硯澤的爸爸,他臉上威嚴十足,顧星沉顯然被嚇了一跳。
他身後,是已經換好衣服姍姍來遲的楚硯澤。
賓客們給楚家面子,嘴上紛紛說着恭喜,我向楚硯澤一笑,放下酒杯,朝他走過去。
走近了,聞到他西服上消毒水的味道,他該不會在醫院就已經換好衣服了吧?
「楚家……居然真的是楚家……」顧星沉難以置信地望着我,彷彿不願意相信,楚硯澤居然會娶我。
「你怎麼會娶一個這樣的女人?」顧星沉忍不住問出聲。
我眉頭一皺,楚硯澤將我擋在身後。
「這樣的女人?」他眉眼中散發着冰冷,「沈晚星是怎樣的女人?你口口聲聲說愛她,就是這樣瞧不起她的嗎?」
「我沒……」
「今天是我訂婚的好日子,你要是來喝喜酒,我歡迎;要是還要生事,別怪我把你扔出去。」
顧星沉愣住,隨即又看向我:「晚星,你跟我走好不好,我們在一起六年……」
「她不想跟你走,她要跟我訂婚了,你看不出來嗎?」楚硯澤上下打量顧星沉,眼中滿是不屑,彷彿不明白自己當初怎麼會輸給這種人。
楚硯澤牽住我的手:「時間到了,我們要開始訂婚儀式了,顧先生自便。」
「你別碰她!」顧星沉猛地叫起來,卻被眼疾手快的保安攔住。
「笑話,這是我未婚妻,輪得到你來說?」
顧星沉被保安攔着,近不了身,我移開眼,眼中一片霧氣,卻不想看他。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一切都已經晚了。
他卻急着將抱着的公文包打開,從裏面一通翻找:「晚星,你說過不會嫁給別人的,你這輩子都只愛我一個人,我也答應過你只會娶你。」
「你看,這是我們認識那天,我給你寫的佔座紙條。」
「這個,是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我用柳枝編的戒指。」
「還有這個,是我們的星星燈。」
「你喜歡的葡萄,我們一起去電玩城的會員卡,我們互贈的情侶手鍊……」
他將那些代表過往的東西一樣一樣翻出來,每一樣,都在提醒着我,這些已經隨時間煙消雲散。
「我們六年的感情,抵不過九十九次傷害嗎?我答應你,再也不會Ṭü₋去見景珊珊,我從來都沒有愛過她,我愛的人一直都是你!」
楚硯澤揚聲:「保安,把他拖走!」
「還有我們未出生的孩子——」眼看保安要將他拉走,顧星沉更大聲了。
我忍不住笑了,強忍住眼淚:「你也知道我們之間有六年的感情?我當初拿着六年的感情讓你不要去見景珊珊時,你在乎嗎?現在又何必拿着你不在乎的東西來說服我在乎呢?」
「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你跟楚硯澤一點感情都沒有,你不能因爲跟我賭氣,就嫁給他!」
我不願再跟他多說,我跟他的一切,在我攢夠九十九件事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
「再不走,我就報警了。」
「我不相信你會這樣對我!」顧星沉大聲開口,「你那麼愛我,怎麼可能說變就變?我不相信……」
我直接跟我爸要了手機,當着他的面打了 110。
「有人闖入我的訂婚宴,一直在鬧事。」
「不可能……」顧星沉還在難以置信地望着我。
不怪他覺得不可能,換了以前,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能。
我曾經那麼愛他,最在乎的人就是他,沒有他,我幾乎不能活。
我怎麼可能報警抓他。
可是,曾經到底是曾經。
警察來之前,保安已經先把他拖走,爭執中,他公文包裏所有的東西都掉出來,洋洋灑灑落了一地。
我扭過頭不去看:「叫人來打掃一下垃圾。」
-12-
訂婚宴很順利,當晚,我跟楚硯澤回了他的別墅,他比原來更加兇狠地佔有我,折磨我,帶着前所未有的佔有慾。
我有一點痛,險些哭出聲來。
他吻掉我的淚水,一邊繼續佔有我,一邊問我:「結婚的日子定在什麼時候?」
我緊緊抱住他,我喜歡這樣被愛,被佔有,被人當做心肝寶貝。
抱着楚硯澤,連靈魂都得到了安撫。
「都好,你決定就好。」我抱着他,很真誠地說,「我會跟你在一起一輩子,我們以後都會幸福的。」
跟他在一起,以後都只剩下幸福。
訂婚之後,我越來越離不開楚硯澤,已經不滿足於每天下班才能見到他,經常會帶着喫的去他的醫院找他。
醫生總是很忙,就算楚硯澤這樣的身份,也不例外。
連續兩次下午給他送飯之後,我在醫院樓下見到了顧星沉。
他比原來更加偏執,眼神里帶着瘋狂,將我攔在樓下:「你只是訂婚,還沒有結婚,我們還是可以在一起ƭű̂ₐ,只要你取消婚約,我還是會娶你。」
眼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我不想影響到楚硯澤,只能先安撫顧星沉:「我們去樓道說。」
偏僻無人的樓道,他一把將我按在牆上:「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再也沒有打理過景珊珊,真的,不信我給你看聊天記錄。」
他說着,就要拿出手機給我看。
我想要推開他,他又猛地欺身上來:「晚星,以前是我不好,你走了我才知道我有多後悔,才知道我有多離不開你,我們有六年的感情,人生能有幾個六年?」
我正要反駁,餘光卻看到不遠處的楚硯澤。
「還有我們的孩子,我們有過兩個孩子,沒有人比得上我們之間的羈絆。」
我急着推開顧星沉,他卻更加兇狠,居然直接將我按在牆上,不管不顧地吻了上來。
六年來與他朝夕共處,一瞬間,那種熟悉的感覺縈繞心頭,彷彿我的身體比我更懷念他。
等我推開他的時候,楚硯澤已經不見了。
我一巴掌狠狠打在顧星沉臉上:「再跟你說最後一遍,別再糾纏我,否則,我就報警!」
我猛地推開他,拎起食盒去找楚硯澤。
楚硯澤正是休息時間,他的同事們看到我,都殷勤地喊一聲嫂子,之後很有眼色地離開,讓我們獨處。
「我……」
「謝謝你的飯。」楚硯澤打斷我的話,拉住我的手,輕輕嘆息,「不是說了,讓周媽做飯就行,何必總是自己動手。」
彷彿剛纔的事都沒有發生。
彷彿剛纔看到的人不是他。
「你不問我嗎?」我忍不住開口。
楚硯澤輕聲道:「我說過,會等你喜歡我。」
我撲在他懷裏,淚水再一次落下來:「我喜歡你,我只喜歡你。」
楚硯澤摸着我的頭髮:「這話,是跟我說的嗎?」
我有些摸不着頭腦,抬起頭問他:「什麼?」
他笑了笑:「沒事,你先回去吧,下午還有手術,有點忙。」
我點點頭,囑咐他別忘了喫飯,才戀戀不捨地離開。
之後的楚硯澤依然對我十分溫柔,我們一起養花,一起追劇,互相給對方買衣服,我也會經常在他加班的時候給他送飯。
除了偶爾會遇到顧星沉那個陰魂不散的人以外,這段日子的幸福,像是飄在雲端裏,讓我暈暈乎乎,找不着北。
兩個月後,姨媽推遲半個月沒來時,我抱怨兩句之後,猛地想起了另一種可能。
驗孕棒測過之後,我的喜悅成了真實,我又懷孕了。
-13-
我高興壞了,楚硯澤也高興壞了。
天知道我能有這個孩子是多麼不容易,上一個孩子在我辛辛苦苦的保胎之下還是流產,連醫生都說,我很難再懷孕,可是現在,上天又賜給我一個孩子。
「你要當爸爸啦!」我抱住楚硯澤,激動得無以復加。
楚硯澤也抱住我,滿眼愛意道:「嗯,那我以後要多管管你,不能亂喫東西,也不能勞累了,你就好好在家養胎。」
我抬眼笑着望向他,手卻落在了小腹。
這個孩子是我的珍寶,我一定會保住他,我要給他這個世界最好的一切。
「我不是婦產科的,但我會安排好人,專門照顧你的身體,放心,一定不會有問題的。」彷彿是看出了我的擔心,楚硯澤笑着跟我承諾。
我重重點頭,暗自下了決心,無論有多辛苦,我都會保住這個孩子,這是我得來不易的禮物。
我開始更加頻繁地去醫院,但想到上一次,是因爲跟顧星沉爭執之後才流產,這一次我絕對不會讓他來影響我的孩子了。
於是我讓周媽給我安排了保鏢,每次出門,都讓保鏢跟着,避免顧星沉有接近我的機會。
醫生再三叮囑,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我都一一應了,現在的我最重要的事,就是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楚硯澤找我商量婚期的事情,要定在孩子還看不出來的時候。
我想到訂婚時的繁瑣程序,擔心我會撐不住,於是跟他提議,等孩子生下來以後再結婚,他同意了。
就這樣辛辛苦苦過了六個月,我突然收到了一條陌生號碼的彩信。
是我的家庭相冊。
爸媽小時候,在那個相機還沒有普及的年代,拍照是很不容易的事,爺爺奶奶去得早,跟他們相關的照片,一共也就那麼幾張。
離開顧星沉的時候,我一賭氣,什麼都沒有拿走,居然連相冊都忘了。
「我想,你還是想要的吧?明天下午三點,我在上次醫院走廊等你,別帶保鏢。如果你不來,我就燒掉。」
沒有署名,但我知道,是顧星沉。
我嘆息一聲,相冊我是不可能不要的,看來這一面非見不可了。
第二天中午,我打過針,感覺腹中寶寶還算穩定,去了醫院。
幾個月不見,顧星沉又變了不少,這次雖然剃了鬍子,但還是難掩從內到外的憔悴。
「相冊呢?」一見到他,我就開門見山,多餘的話一點都不想跟他說。
他張了張嘴,輕聲道:「你就這麼不想理我嗎?你只是訂婚,還沒有結婚,無論什麼時候,你都可以反悔,我還是會娶你的。」
現在的我對他確實沒了什麼感情,我毫不猶豫點頭:「我懷孕了,等孩子生下來就結婚,你放過我吧。」
顧星沉猛地抬頭看我:「你懷孕了?」
「楚硯澤的。」我毫不留情,「我和他現在很好,我們緣分已盡,你別再來打擾我了。」
顧星沉苦笑一聲,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了現狀。
但我懶得看他這幅苦大仇深的樣子:「相冊呢?還給我。」
他搖了搖頭:「看來,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你能不能陪我兩個小時,去看電影,或者喫飯,就當做是爲我們六年來的感情畫個圓滿的句號?」他抬頭看我,眼中滿是期待。
我毫不猶豫拒絕他,一如當初我喜歡他時,毫不猶豫拒絕楚硯澤。
我跟他不一樣,我的心裏,從來是不可能同時容下兩個人的。
「我不想跟你看電影,也不想跟你喫飯。」
他又道:「那就在這裏,你陪我聊聊天,也不用兩個小時,就一個小時,聊完,我就把相冊還給你,以後再也不會進入你的生活。」
他眼中的哀傷實在太過,這個條件也不算太過分,我點頭同意了。
他欣喜萬分,讓我在一旁的長椅上坐下,之後絮絮叨叨說起了我們的從前。
從前很久,有六年,足夠他說一個小時。
「你ṱùₔ答應我的告白時,我就在想,我何德何能,能被你這樣的女孩子喜歡,我以後一定會好好珍惜你,只愛你一個人。」
「我們在一起這六年,是我最開心的六年,如果能重來,那天我一定陪你熬夜看劇,一定好好陪你過生日,一定會把我們的家佈置成你喜歡的樣子。」
「那串星星燈,我沒有拆下來,還在門口掛着,等着他的主人回家。」
「……」
他說,我聽,不知爲何,聽着他說的這些關於我的事,就好像是看了一場漫長又無趣的電影。
或許是愛的時候太過用力,現在不愛了,這些事情在我心裏,再也激不起任何波瀾。
很快,一個小時到了。
「相冊。」我伸手。
顧星沉苦笑,眼中滿是不得不接受現實的無奈:「晚星,最後一次,我可以抱一抱你嗎?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糾纏你。」
我狐疑地看着他,他又補充一句:「只是抱一下,我會把相冊還你。」
我嘆一口氣,任由他將我抱住,輕輕摸了摸我的小腹。
這動作實在越界,爲了相冊,我強行忍住了。
好在他很快就放開我。
「對不起,」他在我ţũ₃耳邊輕聲,「傷害了你,恭喜你,又有了孩子。」
我敷衍地推開他:「好了。」
他從包裏把相冊拿出來,交到我手上,我接過相冊,毫不猶豫轉身離開。
-14-
見完顧星沉之後,我順便去科室做了檢查,醫生對我的身體狀況還算滿意。
「情緒不要大起大落,忌油膩,忌辛辣,多喝水,不要勞累。」
我鬆了一口氣,看來剛纔見了顧星沉,確實沒有太大影響。
「記住醫囑,這孩子現在七個月,算是穩住了,繼續堅持,沒有意外的話,應該能平安生下來。」醫生收起胎心監測儀,頗爲欣慰道。
我熱淚盈眶。
終於!
我緩緩撫上小腹,我的孩子,我終於要有孩子了。
寶寶,寶寶,你知道媽媽有多期待你的降生嗎?
你是上天給我最好的禮物。
回到別墅,楚硯澤坐在沙發上,骨節分明的指間夾了一根菸,卻並未點燃。
在我面前,他從來都是不抽菸的。
我一把將他抱住,抱得很緊很緊,滿是喜悅地跟他分享:「我今天去看過醫生了,醫生說,孩子很健康。」
他只是淡淡嗯了一聲,沒什麼表情。
我疑惑地從他懷裏起來,抬頭望他:「怎麼了?你不高興嗎?」
「沒有。」他說。
我想了一會兒:「是不是工作太忙了?上次你不是說,國外的醫療團隊要來交流研究,指名要你去……」
「晚晚。」他忽然叫我的名字,手上未點燃的煙也整整齊齊放在桌上。
我看向他,有種奇怪的感覺。
「我一直在等你愛上我。」楚硯澤說,他的聲音帶着一些顫抖,「我等了很久很久。」
我蹭過去抱住他:「我愛你呀,很愛你,特別特別愛。」
今天的楚硯澤好像有點奇怪。
「那你對顧星沉呢?」良久,他才抱住我,問道。
「早就不愛他了。」
「也沒有再見他嗎?」
我搖頭,見前男友這種事,就不用跟楚硯澤說了,他那麼愛我,知道了會傷心的。
況且,我確實再也不會見他了。
「沒有,」我在他懷裏蹭了蹭,幸福地閉上眼睛,「我只在乎你,只愛你,我們一家三口,以後要幸福美滿,快快樂樂。」
「是嗎?」他放在我後脊背上的手突然停住,聲音也變得冰冷起來,是一種我從未聽過的陌生。
「那我問你,你肚子裏的孩子,究竟是誰的?」
我不知道他爲什麼會問出這種話。
「當然是你的。」我說。
可他好像不信。
「是我的?他爲什麼會那麼深情地撫摸你的肚子?」
一瞬間,我整顆心都迅速下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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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去見了他,可是我只是爲了拿回我的相冊。」我連忙起身,從包裏拿出那本相冊來,「這裏面有我爺爺奶奶的照片,很難得,如果不見他,他不會給我的。」
「我不是有意騙你,但我跟他真的什麼都沒有!」我急着解釋,焦急地看着楚硯澤,「真的,我跟他什麼都沒有,不告訴你是怕你難過。」
那本相冊,楚硯澤看都沒有看一眼,他站起身,用無比冰冷的語調審判我:「怕我難過?你是覺得我是個傻子吧?」
「沈晚星,我是不是特別好騙?」楚硯澤抓住我的手腕,一雙眼睛緊緊盯着我,那裏沒有柔情,只有冰冷,「我就像一個舔狗一樣,日日夜夜跟在你身後,舔你舔了這麼多年,最後成了你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不是……」我搖頭,淚水奪眶而出,不是這樣的,「我是真心……」
「你跟我第一次上牀那晚說了什麼,你還記得嗎?你說讓我只陪着你,不要再找景珊珊,我究竟是誰?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東西?顧星沉的替身嗎?」
我猛然想起醉酒那晚,我是說了這樣的話,可是,他那個時候不是沒聽到嗎?
「你很早就說過愛我,在你跟我上牀的時候,在你跟我看電影的時候,在你給花澆水喊我一起看的時候,」楚硯澤眼眶微紅,抓着我的手臂上,青筋也凸起,「你每次說喜歡我,透過我看到的,究竟是誰?」
「不是這樣的,我是真心喜歡你的,」我連忙解釋,生怕他不相信,「一開始的時候我確實沒有忘記顧星沉,可是後來我真的全心全意喜歡你,只喜歡你一個人。」
「你沒有忘記他的時候,尚且能真心實意的說喜歡我,現在要我怎麼相信你的話?」他冷笑一聲,甩開我的手,重新坐了回去。
「我說會等你喜歡我,你就真把我的真心當做了玩物,我以爲訂婚之後就好了,你總該不見顧星沉,可是你還是一次次見他,你以爲每次你們見面,我都不知道嗎?」
我想起顧星沉在醫院對我的糾纏:「不是我要見他,是他來找我,是他要纏着我不放。」
「你不想見他,你們能在偏僻的樓道親吻擁抱?醫院那麼多保安,他能把你強行拖過去?光我看到的就有兩次,看不到的時候,還不知道有多少次呢!」
「我以爲你給我送飯,是體諒我辛苦,是你終於想通了,要愛我,原來是在我眼皮子底下跟顧星沉勾搭,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傻,特別好騙?騙一個真心對你的人很好玩是嗎?」
「我沒有,我一共只跟他見過兩次!」
「那就這麼巧,兩次全被我看到了?」楚硯澤冷笑,不知道是笑我,還是笑他自己。
他又將那根菸拿在手裏,拿起打火機,又不知道想到什麼,明明沒有點燃,他卻將煙狠狠碾碎在桌上。
「你一直不肯結婚,因爲孩子是他的,對不對?等你生下孩子,就會跟他重歸於好,那我算什麼?沈星辰,我到底算什麼?」他猛地將菸灰缸摔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不是的,孩子當然是你的,我跟他沒有任何交集了,你相信我,我喜歡的人只有你,不結婚是因爲怕勞累影響孩子……」
他站起身,猛地抓住我肩膀,憤怒的一巴掌抬起來,落在我臉上時,卻變成了溫柔的撫摸。
楚硯澤摸着我的臉,眼睛裏佈滿血絲,滿是痛楚:「沈晚星,我真的真的很珍惜你,可我們訂婚快一年了,你下午還在跟他擁抱,他還溫柔撫摸你的肚子,這一年裏,你們都瞞着我做了什麼?你要是還喜歡他,忘不掉他,我給你機會,我們的訂婚作廢,你回到他身邊去吧。」
「不要,不要作廢。」心臟像是被剜掉一塊,巨大的恐懼感襲來,我又要被丟下了嗎?楚硯澤也不要我了嗎?
突然間一陣痛楚,我猛地捂住肚子,臉色慘白。
上一次流產的經歷讓我心中一下子慌亂無比,一模一樣的感覺,孩子,我的孩子……
「晚星?」他聲音裏帶着一絲焦急。
「送我去醫院,送我去醫院……」我抓着他的胳膊哀求。
像極了當初我抓着顧星沉,求他送我去醫院一樣。
我好怕楚硯澤也像當初的顧星沉一樣,將我仍在一邊不理我。
幸好他沒有。
他迅速給司機打了電話,將我帶去醫院。
-16-
路上,我死死抓着他的手,感受着小腹墜落一般的疼痛。
我不能失去這個孩子,他是我辛辛苦苦養到七個月大的寶寶,我費了那麼大的力氣才保住他,我不能失去他……
淚水奪眶而出,我想起醫生說,不要大喜大悲,連忙調整呼吸。
我不能再繼續傷心,我的寶寶需要我,他要活下來,他不能再出事。
聽着楚硯澤焦急的呼喚,我的眼前越來越模糊,肚子也越來越疼,隱約間,我感覺下身一片溼熱。
巨大的不詳感淹沒了我,楚硯澤的手臂上被我抓出劃痕,在看到醫院大門的那一秒,我已經沒有了力氣,身子一軟,陷入了黑暗。
夢裏全是黑暗,沒有一絲光亮,我焦急着想要尋找出口,卻踩在一片又一片黏膩滾燙的血液上,燙得我渾身皮膚都在疼痛。
夢裏的我忽然尖叫起來,這是我肚子裏孩子的鮮血!
是大學時期不懂事打掉的第一個孩子,是跟顧星沉爭執之後流產的第二個孩子,還有第三個辛辛苦苦保到七個月大的孩子。
我猛地睜開眼,看到楚硯澤滿是複雜的眸光。
肚子裏靜悄悄的,良久都沒有感覺到胎動,好久,我才顫抖着手,摸向我的小腹。
很平坦,彷彿那個孩子從來沒有出現過。
內心巨大的悲愴讓我渾身都在發抖,我又一次失去了一個孩子。
晚晚,沒關係的,沒了這個孩子,我們還可以重新開始。」楚硯澤澀聲朝我說道。
他是笑着的,可是那笑裏究竟是遺憾,還是慶幸?
「啊——」我尖叫一聲,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居然能發出這麼慘烈的聲音。
我的雙手因爲用力而發抖,我抓住楚硯澤的手,尖聲問他:「你是故意的對不對?醫生明明說我這一胎可以保下來的,他明明可以生下來的!」
已經七個月了,就算是早產,放在保溫箱裏也可以活下來,我明明可以有一個孩子的!
楚硯澤的臉色一下子僵住了。
我顧不得他的神色,只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我聽到自己嘶吼的絕望:「你以爲這個孩子是顧星沉的,所以故意殺了他是不是?」
「晚晚,你冷靜一下,」楚硯澤輕聲叫我的名字,抓住我的手,身後的護士們想要上前,被他止住。
可我如何冷靜?
「我告訴過你了,這個孩子是你的,是我們的孩子,你爲什麼不信我?爲什麼一定要殺了他?你個殺人兇手!」
霎那間,我忽然想起剛剛和楚硯澤在一起的時候,他說:你的流產手術是我安排的,你的身體狀況我一清二楚。
或許這根本不是他殺害我的第一個孩子。
「你是不是覺得,如果我當初沒有流產,就不會離開顧星沉?所以你故意安排了人害死我的孩子,是不是?」
「只有我流產了,只有我不能再生育,我纔會絕望之下來找你,一切都是你設計好的是不是?」
接連失去兩個孩子的痛楚疊加在一起,幾乎要將我擊潰。
「你不信任我沒有關係,可你爲什麼要傷害我的孩子?」
他才七個月大啊,他已經成型了,他明明可以平平安安地降生!
楚硯澤不再安撫我,他抬手,將我的雙手製住,我被按在病牀上動彈不得,穿着粗氣。
我流着淚看他冰冷的眼眸,昨晚這雙眼還滿是珍惜地看着我,他還說等孩子生下就結婚,我們會有一家三口美好的生活。
才過了一天,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是心更痛還是身體更痛?我竟分不清楚。
「沈晚星,我愛了你七年,在你心裏,我就是這樣不堪的人?」
「如果不是你,我們的孩子怎麼會死?」
楚硯澤的眸中倒映着我痛苦絕望的臉,他忽然笑了:「孩子是誰的,你心裏清楚。」
他放開我,站直了身子:「我從來沒有想要強迫你,如果你忘不了他,婚約作廢,你隨時可以回去找他,我不會阻攔。」
「對了,需要我通知他來醫院看你嗎?」
「楚硯澤!」
他的話像是一把刀,狠狠在我心口剜掉一塊肉。
「再熱的心,也會有冷卻的一天,再多的愛,也會有消磨殆盡的時候。」楚硯澤對我的失控無動於衷,「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希望你冷靜下來,想清楚。」
-17-
肚子再一次傳來劇痛,痛到無法呼吸,我死死捂着疼痛的地方,也許是這次流產的月份更大,相比上次,疼痛更重,連範圍也更大了。
楚硯澤走了,臨走前,他讓一個女護工來照顧我,一日三餐都十分周到。
我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中,拒絕了所有來看我爸爸媽媽,將自己封閉在醫院病牀的小房間裏,什麼話都不肯說。
噩夢驚醒時,也會一遍又一遍地想,如果我沒有跟楚硯澤吵架,是不是那個孩子,現在還好端端地在我肚子裏?
我痛恨自己的不懂事,從大學時痛恨到現在,是我不配當一個媽媽,上天再一次收走了我成爲母親的權利。
我不會再有一個孩子了,永遠不會再有了。
淚水止不住地流出,不知渾渾噩噩了多久,女護工將病房的窗簾拉開,留下午飯囑咐我多喫一點,之後離開。
外面明亮的陽光照進來,我才終於生出一絲力氣。
跟楚硯澤的微信記錄停留在半個月前,這些天,他沒有再找過我。
忽然,微信羣裏跳出一條信息。
「晚晚,準備什麼時候結婚啊?」
我的淚水再一次落下來,手指滑動屏幕,翻到了將楚硯澤拉進羣聊時的聊天記錄。
「以後晚晚就交給我來疼愛,我一定會好好愛她。」
「很多年前就開始惦記她了,第一次見到她在辯論社,一個人將對面四個人懟得啞口無言的時候,她不知道那個時候的她多有魅力。」
「怎麼會欺負她?我楚硯澤發誓,絕對會給沈晚星我能給的最好的一切。」
我握緊手機痛哭出聲。
當時的我,任由他在羣裏自說自話,居然沒有給過他一絲回應。
可他不是說會好好愛我嗎?他不是說要給我最好的一切嗎?
纔不到一年,爲什麼一切都變了?
腹部忽然又傳來一陣劇痛,眼前猛地一黑,我咬緊牙關,深吸一口氣,好半天才緩過來。
剛纔離開的護工去而復返,她手中拿着一張打印出來的報告單子,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怎麼了?」我問他。
小姑娘沉默良久,將單子遞給我看。
看着她悲痛的表情,我卻不覺得有什麼。
現在的我,還有什麼好失去的呢?
可我看到診斷結果的時候,還是愣住了。
——胰腺癌晚期。
-18-
我當即辦理了出院手續,找了出租屋,將自己關在房間裏,不願見人,也不回覆任何消息。
或許我應該去找楚硯澤,我該跟他解釋誤會,可我已經沒有了絲毫力氣,每日只是苟延殘喘地活着。
楚硯澤和國外交流團隊合作的項目很順利,連官媒都在推他,我在各個新聞上看到他的名字。
他沒日沒夜進行項目研究,提取出新的抗生素,挽救了無數人的生命。
他繼承了楚氏集團,舞池裏,無數名媛爭相與他跳舞,他身上散發着貴氣,高入雲端,又變成了那個我遙不可及的人。
我有一種預感,我可能真的已經失去他了。
果然,又過了一個月,我看到新聞,是他跟趙家千金求婚成功的消息。
我渾身一顫,淚水模糊了雙眼,我記得這個趙家千金。
我和楚硯澤的訂婚宴上,聽賓客們說起過。
他們門當戶對,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我想起楚硯澤的話,他說:再熱的心,也會有冷卻的一天,再多的愛,也會有消磨殆盡的時候。
所以現在,他對我的愛已經消磨殆盡了嗎?
我捂着腹部,疼得彎下了腰,我早就想到了,他這麼長時間沒有聯繫我,一定是對我失望透頂,再也不想找我。
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我的診斷書,到了現在,我反而不希望他看到。
我們之間的感情,就像清晨的露水,漂亮美好,可太陽一出來,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留痕跡。
楚硯澤很深地愛過我,我也很深地愛過他,直到現在,我也特別想要他的愛。
可我知道,我已經不配了。
他有了自己的幸福,我應該爲他高興。
我像一隻蝦一樣彎下了腰,痛得流下眼淚,又哭又笑,像是一個傻子。
腦子裏走馬燈一般浮現了我的前半生,有疼我愛我的爸爸媽媽,有相愛六年的顧星沉,他們都是我愛過,付出過很多的人。
可楚硯澤呢?
我對他的愛來得太晚太晚,我有無數次看着他的臉,想着的卻是別的男人,我真正愛上他的時候,已經是他愛我很久以後的事了。
如果人生有遺憾,除了我失去的三個孩子,我唯一後悔的,就是沒有時間好好愛過楚硯澤。
我永遠沒有時間了。
楚硯澤,再見了。
「番外·顧星沉」
我叫顧星沉。
我和沈晚星相戀六年,說實話,兩個人在一起時間長了,難免會膩。
所以我的青梅景珊珊從國外回來的時候,我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走了。
景珊珊身上有股小鳥依人的氣息,她漂亮,清純,又有抑鬱症,很能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一見到她,我就眼前一亮,不可抑制地想要跟她靠近一些。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辜負沈晚星,我跟景珊珊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雖然我很享受她對我的喜歡和追捧。
這些年只有沈晚星一個女人,眼看以後要結婚,不試一試別人,真的太可惜了。
沈晚星不止一次因爲景珊珊的事情跟我鬧過脾氣,但我問心無愧,不算出軌,再加上她那麼喜歡我,又懷了孕,我沒有觸及她的底線,她不會跟我分手的。
鬧一鬧也好,我更加順理成章地去找景珊珊。
景珊珊應邀去國外參加畫展,讓我陪她一起去,我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同意了。
一場不算越界的曖昧而已,能有多大事,何況我承諾沈晚星,回來就訂婚。
但是,沈晚星居然跟我說什麼「原諒我九十九次」,要將事情鬧大。
她要鬧我就陪她鬧嗎?懷了孕,有了孩子,我又沒出軌,真不知道她有什麼不滿意的。
對於她的胡鬧,我無動於衷,我想着,大不了等我出國回來,再哄哄她,就好了。
她以前也是這樣,只要我哄一鬨,再生氣她也會原諒我。
可我沒想到,她居然敢夜不歸宿。
好啊,膽子大了,敢耍小性子了,現在慣着她,以後豈不是要蹬鼻子上臉?
我要讓她知道,這個家裏我做主。
我給她發短信,再不回來,就永遠不要回來了,誰知道她居然真的不回覆我,我只能暫時讓步,把我們要訂婚的消息發出去。
我還專門發到了我們共同的羣聊。
她不就是想要跟我訂婚嗎?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她該滿意了?
可事情接下來的發展,卻讓我怎麼都沒想到。
她說她要訂婚了。
訂婚?開什麼玩笑?她要跟誰訂婚?她都有了我的孩子,這麼短的時間內,她哪來的訂婚對象?
不就是不想讓我陪景珊珊出國嗎?
想拿捏我,絕對不可能,這一點,我絕對不會讓步的。
我不信,她有了孩子,還能真的離開我不成?
我讓景珊珊登堂入室,住進了沈晚星的房間,雖然我們什麼都沒做,但是那種刺激的感覺,還是讓我着迷。
第二天,我去找景珊珊商量出國的日用品,卻意外看到了沈晚星留下的東西。
我原本嗤之以鼻,不就又是那些矯情做作的話,直到我看到了那張流產手術單。
我們的孩子,居然流產了?
怎麼會?
我腦子裏一片空白,餘光撇到景珊珊居然在直播,那些彈幕都說我是她的男朋友,一瞬間,我再也忍不住朝景珊珊吼了起來:「誰是你男朋友?」
這一刻我才明白,沈晚星根本沒有說氣話,孩子沒有了,她真的很傷心。
我奪門而出,電話打不通,我只能去她小區找她,我沒有抱多少希望,可我還是遇到了她。
她眼神里是我從未見過的防備,她說我們已經分手了,她讓我離她遠一些。
哪怕我拿着鑽戒跟她求婚,給她最想要的東西,她也無動於衷。
她將鑽戒扔進了垃圾桶,我知道她看到了我腿上被狗咬的傷,可她卻半點也沒有關心我。
我開始慌了。
我的晚星怎麼會變成這樣?我的晚星,就算我只是擦破了皮,她都要緊張半天。
我眼睜睜地看着她離開,想要道歉的話又停在嘴邊。
什麼訂婚,一定是假的吧?她爲我打了兩次胎,怎麼會有別的男人娶她。
我這樣安慰着自己,決定再等一等,等她冷靜下來再說。
晚上回去,景珊珊問我機票定好了沒,我煩躁地讓她滾。
我第一次對景珊珊的眼淚無動於衷,第一次覺得她哭起來那麼惹人厭煩。
景珊珊伸出手腕,給我看她傷痕累累的刀疤,那是她抑鬱症的證明,以往每次看到,我都會無比心疼她。
可是現在,我卻更加憤怒地朝她吼:「讓你滾沒聽到嗎?要不是你,晚星怎麼會沒了孩子,又怎麼會離開我!」
我和晚星這六年來都好好的,如果不是景珊珊出現破壞我們,我們怎麼會走到這一步?
我這時還抱着希望,晚星只是在賭氣,等再過一個月,她消了氣,我再去找她。
我們之間有着六年的羈絆,她不會那麼輕易放開我。
可我親眼看着她跟楚氏集團繼承人訂婚,親眼看到他們手挽着手,任由我拿出再多的回憶,晚星都無動於衷。
看着他們那樣幸福,我突然開始格外心慌,像是生命裏最重要的東西開始流逝,她再也不會回來了,我什麼都抓不住。
我不信邪一樣一次次找她,得到的只是她一次次的拒絕,我以爲再堅持下去,一定可以重新打動她,可是她懷孕了。
她有了楚硯澤的孩子。
我失魂落魄地醉酒好幾天,不得不接受現實,她以後的人生,跟我徹底沒有關係了。
我將自己關在屋子裏,一遍遍整理着晚星留下來的東西,後悔和心痛的情緒將我淹沒,我這才知道,物是人非,是多麼殘忍的一個詞。
看到晚星的相冊時,我瘋了一樣湧出一個念頭,我要再見她一次。
相見的地點還在醫院偏僻的走廊,她眼中對我沒有了絲毫情誼,只是不耐煩地跟我索要相冊。
我很無恥,我仗着這是她在意的東西,強行給了她一個擁抱。
沈晚星,我是個爛人,離開我是一件好事,希望你以後都能平安順遂,一生喜樂。
「番外·楚硯澤」
我叫楚硯澤,是楚氏集團的繼承人。
我的父母從來沒有限制過我,從小到大,我喜歡的東西,喜歡的人,他們都絕對支持。
所以哪怕我對沈晚星一直念念不忘,哪怕我要娶一個打過兩次胎,不能生育的女人,他們也從未反對。
第一次見到沈晚星時,她在辯論社舌戰羣儒,耀眼得像是天上的星星,讓我再難移開目光。
那一瞬間,我知道我找到了畢生所愛,我告訴我的父母,她會發光。
可是星星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她低着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拒絕了我的告白。
我想過我到底輸在哪裏,無論是家世門第,還是性格,我都遠遠比不過顧星沉。
可,或許星星就是星星,只能遠觀,無法握在手中。
於是我成爲了一個觀星人,看着她和顧星沉相戀六年,期間做了不少或是甜蜜或是荒唐的舉動,直到另一個女人的出現。
沈晚星不快樂了。
她臉上掛着難以言說的憂愁,她一天比一天沉默寡言,我很想勸她,放棄顧星沉吧,他還有我,我會一直守護在她身邊,保護她,愛她。
她失去孩子的那天,忽然給我打了電話,問我願不願意娶她。
我像是被餡餅砸到了腦袋上,巨大的喜悅讓我竟然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當然是願意的,那是我的珍寶,是我早就決定要守護一生的人。
即使我知道,她是被顧星沉傷透了心,將我當做一個過渡,即使我知道,我只是她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訂婚宴那天,她趕走了來鬧事的顧星沉,我爲她戴上了戒指,她臉上的笑容也還算逼真。我想,至少她是真心要嫁給我的。
以後的歲月那麼漫長,我有足夠的時間,讓她愛上我。
但我想錯了。
她從來沒有跟顧星沉斷聯,她的心裏一直有他。
有好幾次,她望着我的眼睛說愛我,我都在懷疑,她透過我看到的,到底是誰?
如果她真的那麼喜歡顧星沉,我是不是應該放手?
沈晚星說她懷孕了,我本該很高興,可不知爲什麼,我的心頭卻閃過一絲疑慮,這孩子真的是我的嗎?
我搖了搖頭,將這份疑慮驅散,我不該懷疑她的。
我相信她,即便她還沒有那麼喜歡我,但她做事會有分寸的。
懷孕後,沈晚星全心全意撲在孩子身上,飲食運動都嚴格遵循醫囑,生怕孩子有一點閃失。
我知道,她很珍惜這個孩子,這可能是她此生唯一的孩子。
我答應她,等孩子生下之後再結婚,免得她因爲婚禮的繁瑣流程勞累。
「你說,我們以後會不會是幸福的一家?」晚晚不在的時候,我問周媽。
周媽笑着說:「當然,少爺跟沈小姐,會恩愛美滿。」
我嘴角揚起笑容,我和我的沈晚星,會幸福美滿。
——如果我沒有親眼看到顧星沉和她擁抱,小心翼翼撫摸她肚子裏的孩子的話。
我忽然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她可以不愛我,爲什麼要騙我?
懷疑的種子在我心中滋長,我無法再忽視,這個孩子究竟是誰的?
我和沈晚星大吵一架,意外中,她的孩子又沒有了。
我爲她傷心,也鬆了一口氣,我可以接受不能生育的她,只要她全心全意愛我,不再想着別人。
但她醒來後看我的眼神,幾乎像是看着仇人。
罷了,我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不愛就算了吧,星星終歸是星星,可望而不可及,從一開始,我就不該抱有幻想。
絕望中,我讓她想清楚, 究竟是選我,還是回到顧星沉身邊。
我開始沒日沒夜地工作,拒絕任何人告訴我關於她的消息, 也強忍着沒有去找她, 而她同樣沒有再來找我。
我終於知道, 她的選擇很明確。
她從來沒有愛過我, 我們也不會幸福美滿。
我在一場宴會上遇到了趙家千金。
舞池裏, 燈光照在翩翩起舞的她身上,彷彿一隻優雅的天鵝。
「要認識一下嗎?」我問她。
「番外·劉芸」
我叫劉芸, 是一名護工,被楚氏集團的繼承人請來,照顧他剛剛流產的未婚妻。
——豪門是非多,不該打聽的別瞎打聽。
領導是這麼跟我說的。
所以我堵住耳朵, 不聽,不問。
沈晚星也不願搭理我,每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我雖然有些心疼, 但也鬆了口氣。
當一個送飯機器人也挺好,錢多事少。
可是她確診了胰腺癌。
這是一種急性癌症,確診到死亡,通常只有幾個月時間。
再次看向她時, 她在我眼中, 變成了一個馬上就要死亡的可憐人。
她卻讓我不要告訴任何人, 收拾東西離開了病房。
我答應了她, 反正這醫院跟楚家少爺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我不說, 別人也會說。
可誰知道, 居然真的沒一個人告訴楚硯澤。
楚硯澤整日泡在實驗室, 我拿着病歷單, 一遍算着沈晚星的死亡時間, 一邊猶豫到底要不要告訴楚硯澤。
領導的話徘徊在我耳邊:不該打聽的別瞎打聽。
我一個護工, 管這麼多事幹嘛。
沒多久, 家裏拆遷了, 爸媽決定帶着我離開這座城市,既然要走了,也就不猶豫了。
我等在楚硯澤從實驗室出來的必經之路。
「楚教授, 我是照顧沈小姐的護工。」我從包裏準備把病歷單拿出來, 眼角撇到他的眉眼幾乎是立刻垂了下來。
然後他的臉上卻又忽然露出笑容:「蓁蓁, 來接我下班嗎?」
我轉身, 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從身後走來,臉上帶着同樣的笑意。
「是呀。」她的聲音溫柔又嬌俏。
楚硯澤問我:「有什麼事嗎?」
我的手一滯,思緒一頓:「沈小姐出院了, 我忘了跟您說。」
楚硯澤點頭,表示他知道了,隨即,那個女孩子挽上了他的手臂, 是他的新女朋友。
我將病歷扔到一旁的垃圾桶。
領導說得對,豪門是非多,我何必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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