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女主和真太陽

我在工地扛水泥還債的時候,彈幕說我是惡毒女配。
最缺錢那年,我模仿女主蘇晚晚,搶先接近男主顧之硯。
因爲顧少爺實在太有錢了。
從手指頭縫漏點,就夠我還債付學費了。
我是個能爲了錢不擇手段的窮鬼。
爲了博得這位冷淡小少爺的喜歡,我裝了一年的清純柔弱小白花。
眼看要攻略成功嫁入豪門,蘇晚晚卻突然出現在顧之硯面前。
我以爲攻略失敗了,不過債也還了。
我不裝了,我回貧民窟了。
無家可歸的那晚,我遇到了一個攻略者。
他把我認成了女主,撿回了家。
1
顧家司機讓我下車的時候,我就知道我被顧之硯厭棄了。
「抱歉衛小姐,今天不是來接您去陪少爺下棋的。少爺給蘇晚晚小姐辦了生日宴,讓我來接她。」
司機態度還是蠻客氣的。
都是打工人,我也沒鬧起來讓他爲難。
我關上了車門,「這樣嗎?那我自己回去了。」
其實我不太意外,蘇晚晚出現的時候,我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不過,連圍棋都不下了?
他好愛。
顧之硯愛棋如命,這大半年裏每天都讓我去陪他下棋。
我住的地方遠,他就給我租了一個離顧宅不遠的小區;來回麻煩,他就專門配個司機負責接送我。
顧之硯真的很不好攻略。
冷玉一般的貴公子,天性涼薄又眼高於頂。
禁忌比愛好多,深居簡出,情感淡漠,唯一的興趣是下棋。
女主蘇晚晚不會的圍棋。
我去學了。
我忍痛少幹了幾個兼職,泡在了棋館裏,從零開始學。
我學什麼都很快,很快就成爲了少數能與他對弈的棋友。
這才得了他的青眼。
因爲棋友,顧之硯也樂得同我說些話,下棋的時候他感慨過一次。
當時中式庭院和合窗外翠林竹柏。
茶室焚香徐徐嫋嫋。
寒玉般的少年把玩着手上的沉香串。
清冷烏黑的眼彷彿能洞悉人內心最深處。
「觀棋如觀人,阿涼在棋盤上倒像大殺四方的賭徒,真令人意外呢。」
我確實是個孤注一擲的「賭徒」
但我輸了
圍棋是我殺手鐧了,結果蘇晚晚出場一秒鐘,我一年白乾
——還好,我還有顧之硯給我租的房子可以住
彈幕看到這一幕,爽了:
【就這個打臉爽!!學人精終於要被拋棄了哈哈哈哈】
【我們親親女主只需要一露面,顧之硯的心瞬間就能被勾走,這就是正品和假貨的區別!】
【我真的服了,你們看學人精那個表情,不會又要作什麼幺蛾子吧!】
【求惡毒女配早點下線!別出來噁心人了!】
我坐在馬路邊上,揉了一把臉。
我沒空理這些彈幕。
因爲我剛收到了房東的微信。
顧之硯給我租的房子今天正好到期了!
我沒錢續租,我現在面臨一個嚴峻的生存問題:
——今晚睡哪兒?
……
我先回出租屋收拾行李,不過我窮得也沒什麼東西可收拾。
搜了一下 A 市最便宜的酒店旅館價格。
果斷放棄。
——早知如此,我就不學蘇晚晚清高那套了。
我後悔沒多從顧之硯身上撈點錢。
身無分文的我,拖着行李箱,只好從 A 市最繁華的區域,回到了最破爛的貧民窟。
【奇怪?按照劇情,衛表不是應該去找顧之硯賣慘嗎?她這是要去哪兒?】
【笑死,她不會以爲她出走幾天,顧之硯就會主動來找她吧?】
【她肯定在憋個大的,全書第一惡毒反派,她現在肯定覺得是晚晚搶走了顧之硯,準備報復晚晚呢!】
我只是覺得好餓。
胃裏空的時候,我脾氣就會很差。
彈幕是一團空氣,我發不了火,我現在連貧民窟最便宜的旅店都住不起。
地圖上顯示附近有家 24 小時營業的麥當勞。
我沿着導航拉着行李箱走過去,打算先在麥當勞趴桌子上睡一晚。
途經昏暗的小巷。
突然躥出幾個虎背熊腰的黑影。
五個流裏流氣的地痞流氓,把我團團圍住了。
【啊!這個橋段怎麼出現在這裏?】
【好像是女三號嫉妒蘇晚晚,僱傭了這幫社會閒散成員,要……不過後面有男主英雄救美情節】
【可是顧之硯現在和蘇晚晚在一起,趕不過來的吧?】
【衛涼活該!誰讓她處處都學我們晚晚的,活該落到她頭上!】
【那惡毒女配也不應該有這個下場啊!女配快報警!】
越來越餓,更煩了。
不過彈幕剛纔說——
社會閒散人員?有過前科嗎?
我若有所思地打量那五個二流子,突然開口:
「你們身上有多少錢?」
2
五分鐘後,地上七歪八斜地癱倒了四個。
我正冷着臉掐着其中一個人脖子。
「一年多沒回來了,不認識你爹我了!你們第一天出來混的?什麼貓貓狗狗都敢來我面前撒野?」
「我幹碎兇犯顱骨的時候,你們還沒放出來呢!」
我一手把零零散散的錢收進口袋,一手把他腦袋哐哐往牆上撞!
動作和語氣都是熟練的陰狠:
「你們五個大男人有手有腳的,就這麼點錢?騙鬼啊!」
「還有沒有?說話!!」
彈幕死一般的沉寂。
【不是、不是,她、這、剛剛發生了什麼??】
【女配原來是這種人設嗎??爲什麼看起來比對面還要熟練啊??!】
【我靠我剛回放好幾遍了!對面可是五個成年男子!她她她一拳就把人家下巴幹脫臼了??!】
其他四個混混立刻哀嚎求饒:「沒了!真沒了啊!姑奶奶!」
「都是道上的,給個面子!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有大量,放我們一馬吧——」
一個白衣服的青年突然闖進來,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我忽然聽到了一道電子音。
【系統:宿主,你快救——誒?不是??這是小白花女主嗎???】
【陌生青年:我也不道啊,系統,不是你說這個世界的劇情崩了,要我過來救小白花嗎?】
我有些意外地看向這個不速之客。
昏黃路燈下,挺落拓的一道高瘦身影,白衣白褲,眉眼好看得像天上的神仙。
形輕氣輕,像一捧輕飄飄落在這污濁之地的雪。
……
麥當勞裏,我狼吞虎嚥地啃漢堡。
陌生青年說他叫白奚。
是路過見義勇爲的熱心市民。
彈幕也在冒問號。
【這帥哥是誰??書裏沒白奚這個人啊!】
——看來只有我能聽見白奚和系統對話。
【系統:齊ṱųₙ劉海,白裙子,窮——看起來沒錯啊,她就是小白花女主!】
小白花女主?看來是在說蘇晚晚了。
原來他們把我認成女主了。
【白奚:看起來……?你這系統怎麼比我還不靠譜,你沒看劇情介紹嗎??】
【系統:我要負責的世界那麼多,哪裏記得住每個世界的男女主名字?】
【這個小世界出了些問題,女配偏離了主線,導致女主還留在貧民窟。
能獲取的有限信息只有這些——她每條都符合女主設定!她肯定就是!】
——不知道女主的名字嗎?
白奚問我叫什麼名字,我嚥下漢堡肉。
「……衛涼。」
那系統果然沒意識到不對,繼續跟白奚商討。
【系統:英雄救美的片段沒走也不要緊,總之和女主接上頭了就行。
你的任務是頂替男二號的戲份,救贖貧民窟小白花女主!】
我嘴角一扯。
忍不住在心底冷笑。
我和蘇晚晚都是貧民窟出來的。
她家庭幸福,一個貧困生還能進貴族私立高中。她爸媽砸鍋賣鐵也要供。
一輩子順風順水,還被裏面家世最好的公子哥看上,嫁入豪門。
最苦的就是出生在貧民窟,她有什麼好救贖的?
我那對出生爹媽沒給我出過一分錢,義務教育階段的學雜費都是好心的鄰居借的。
初中畢業就被他們抓着送給老光棍換十萬彩禮。
是我拿了菜刀發了瘋,鬧大了斷了關係跑出來的。
四處借債又去工地搬水泥,幹一堆兼職賺學費還被彈幕罵惡毒女配。
怎麼沒人來救贖我?憑什麼所有好東西都搶着給蘇晚晚?
——兩個認錯人的蠢貨。
我有些惡劣地想,最起碼我白嫖了一頓麥當勞。
喫完飯,白奚說要送我回家。
我看了他一眼,「我今晚睡這兒。」
白奚一愣,「睡這兒?」
我往桌子上一趴,語氣冷淡,「我無家可回。」
【系統:大好機會啊宿主!】
【你正好帶她回家!還能促進感情!打敗男主上位是你的額外任務!】
我在心中冷笑。
卻不想下一刻白奚拿出手機,點了幾下,翻轉頁面給我看。
——是已經訂好的連鎖酒店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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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奚:哪兒能把人一小姑娘往家領啊,你這什麼腦殘系統。】
白奚朝我沒心沒肺一笑:「酒店就在附近,錢我已經付了。」
「你登記的時候把信息改成自己的就行——需要我送你嗎?」
我愣住了。
我看了訂單頁面好半天,「……我一分錢都沒了,這錢我還不了。」
白奚倒吸一口涼氣。
【白奚:天啊竟然有人比我還窮!系統,小白花女主快餓死了!快拿點錢!】
【系統:沒錢。】
【白奚:什麼??沒錢怎麼救贖女主?】
【你看不出來她渾身上下最缺錢了嗎??】
【系統:能把你安排進來,沒成黑戶就不錯了。】
【你們剛剛麥當勞和訂酒店的錢——還都是走的花唄呢。】
白奚的表情卡了一下。
【白奚:……那很尷尬了。】
——走的花唄???
這下我也傻了,小說裏系統不是萬能的嗎?
我還以爲能坑他們的錢呢!
原來對面也是窮鬼。
我把手機還給他,點了點訂單上支付途徑:「你用的是花唄。」
然後我又趴了回去。
白奚的尷尬並沒持續很久。
「但是沒關係。」他打了個響指,「我有辦法賺錢。」
……
白奚帶我去了最繁華的市區路口。
然後支了個攤子,給人算命。
【我笑不行了!我還以爲是什麼賺錢辦法,算命是什麼鬼啊哈哈哈哈】
【帥哥果然都有點大病,衛涼坐在旁邊,好命苦的感覺。】
【剛從顧之硯和晚晚那邊過來,男女主那邊養雲安縵酒店辦生日宴,頂奢老錢。
這邊惡毒女配和不知名男配在十字路口喂蚊子。好割裂的畫風。】
【我也剛從隔壁過來,但有一點很奇怪,總感覺和看的小說不太一樣,顧之硯有點太冷淡了吧,隔一段時間就看一下手機。】
【正常,他人設好像就是那樣,而且他們剛接觸,很快就會被妹寶這種小太陽感化的!
衛涼用了半年多才能和他下棋,遇見晚晚沒多久連生日都給辦了。】
我面無表情地看完彈幕,拍了拍身上落下的蚊子。
一夜回到解放前。
反正我是什麼招都試過了,攀不上那個階級我有什麼辦法?
我掏出二手機,想看看消息。
——無網絡,您的手機已欠費。
呵呵。
我看了一眼旁邊的攻略者。
白奚氣定神閒地坐在馬紮上,超絕鬆弛感。
我忍不住指了指那塊牌子,「五十一次,誰會算啊?」
白奚老神在在:「會有的,我剛卜了一卦,今天絕對不會露宿街頭。」
我做不到那麼泰然自若,我已經計劃好明天去送外賣了。
「卜卦?你真的會算?」
白奚:「還可以——瞧,這不來人了麼?」
第一個客人是有錢有閒的都市麗人,一身行頭比我倆的命都貴。
她是被白奚的長相吸引來的
「喲,小帥哥,會算命啊?」
白奚只是抬眼看了一下她,突然說道:
「官司纏身,小鬼作祟——女士。」
「回去儘快查一下你父親那邊還有沒有別的孩子吧,你的財運在三十五歲後撲朔迷離。」
女人臉色一變,立刻收起了輕浮調笑之心。
「大師,能不能再多告知些?」
白奚坐直了些,神色淡淡:「生辰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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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奚測算卜卦的時候,垂眼凝心,彷彿變了個人。
最吵鬧的十字路口在一瞬間慢了下來,青年方纔活似沒骨頭的懶怠消散不見。
取而代之的空靈冷淡的斷言,命運彷彿聚焦在他指尖。
女人千恩萬謝地走了,轉了一大筆錢。
——不是,他真會啊??
人流來來往往,有不少看見這邊情況的,圍了幾個湊熱鬧的。
「你給我也算算唄?」
「給我也算算」
「喲呵!真準!大師加個聯繫方式唄!」
白奚年紀輕,長得帥,靈驗得客人心服口服,竟然吸引了更多的行人。
圍的人越來越多,甚至大排長龍起來。
我光舉着收款碼,就忙得什麼也顧不上。
一晚上猛猛進賬。
彈幕也在瘋狂刷屏。
【我靠好牛啊!這是神算子啊?要不也給我算算?】
【哎你別說,剛剛這帥哥算命的時候,確實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樣子。】
我在旁邊看得歎爲觀止。
不過彈幕不知道的是,它們剛剛瘋狂誇讚的「仙風道骨」的白奚。
現在正跟系統抱怨。
【白奚:統哥,當初誰坑我來幫忙當攻略者,忽悠我能體驗一把富二代生活的?】
【我都準備好揮霍金錢了,你現在告訴我是『從零開始的異世界生活』?沒想到我還要重操舊業。】
【系統蒼蠅搓手:對不起嘛,大神——奚哥!叫我老弟就好~】
【瓦達西是實習期來的,不要跟主系統大人告狀啊嗚嗚】
——實習系統和半道子攻略者?
我突然感覺迷茫的前路更迷茫了。
不過白奚意外地脾氣很好,跟系統說
【算啦,走一步算一步吧。】
好佛系的心態。
夜半中天,大街上的人越來越少,我翻來覆去地看餘額裏的錢。
白奚看了下錢,「收攤走吧,現在的錢夠你一個月食宿了。」
我頓了一下。
「你是……要包養我嗎?」
白奚:「我都窮成這樣了——不過我掐指一算,咱倆有緣。」
「正好能彼此擋命煞,以後我算卦,你保護我行嗎?」
我一愣,但秉持着「有便宜不佔王八蛋」的原則,還是點了點頭。
白奚掏出手機訂酒店。
我立刻按住他的手!
「都已經這麼窮了,就別分開訂酒店了!」
「租房便宜!兩室一廳一個月的租金,比住一個月的酒店便宜一大半!」
都窮到這種一清二白的地步了,異性合租又怎麼了呢
——省錢啊!
白奚「嘶」了一聲:「可是現在這麼晚了,沒法找租房的地方啊。」
「我找得到。」
我在貧民窟跌爬滾打十多年。
薅羊毛和最便宜最實惠的窮人技巧非常嫺熟!
我快速在腦海內搜尋:「我知道地方,押金甚至只要兩百,跟我來!」
白奚被我拉着七彎八拐,火速看完房子,正巧撿漏了一個不錯的兩室一廳筒子樓。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房主老大爺要價兩千,白奚還價到一千八。
我直接開口「一千二」。
坑坑外人就得了,我打小在貧民窟長大的。
簽下合同,白奚欽佩地朝我豎了個大拇指。
今晚確實沒有露宿街頭。
5
清晨我就醒了,給手機充上話費後,二手機終於有了網絡。
我點開微信,顧之硯的消息框裏有個未接電話。
我沒理。
點開外賣軟件,一頓操作註冊成騎手。
出門送外賣的時候,我被白奚攔住了。
他頭髮有點亂,明顯剛醒,被系統喊起來的。
白奚:「你們不是八點到學校嗎,你五點幹什麼去?」
「送外賣。」
我理智冷靜地同他說我的計劃:「昨天睡太晚了,今天早上還有兩個小時可以送外賣,賺幾單。」
「明天開始我計劃早起幾個鐘頭,去早餐店幫忙,這樣就是一份兼職。」
「學校的午休時間也很長,我一下課就可以去送外賣,電動車也方便。你算卦一個人就夠了,我放學後看能不能接點家教的單子吧。」
「上這破學校唯一的好處就是,都是有錢人,我今天去問問那些學習差的富二代們……」
【我天,女配好慘,我怎麼感覺她比女主苦多了。】
【生活苦跟她惡毒有什麼關係?我們妹寶一樣在貧民窟長大,也不像她心機深沉!】
白奚愣住了,下意識喃喃自語:「我們孤兒院都不這麼虐待未成年……」
我一頓,試探地問:「孤兒院?」
白奚不怎麼在意地點了下頭,「嗯,我是孤兒院長大的——但你別去兼職了,錢的事我想辦法吧。」
他揉了把臉,清醒了些:「我給你算一筆賬,照你的計劃,這樣幹上一個月也沒有昨天晚上我算命的錢多。」
我:「可這樣的收入很不穩定,白奚,A 市的物價很貴,房租開銷都沒着落,還有我後面上大學的學費……」
白奚定定地看着我。
我聽見他在跟系統驚呼。
【白奚:小白花怎麼這麼慘啊!!系統打錢!!!】
【系統再度蒼蠅搓手:私密馬賽,我還沒找到猝死的富二代身體讓你穿過去……】
【白奚:算了,還是我來吧——系統你開啓自動接單。
只要檢測到有富豪需要風水算命業務,就把我頂上去。我剛來這個世界,還沒名氣呢。】
【系統:瞭解,這就爲您接單。】
白奚心裏有了底,把我推回房間
「回去睡覺吧,這些錢怎麼也夠你休息幾天的。你都高三了姑娘,專心學習。」
我睡了一個多小時的回籠覺,搬到這裏後,上學要比平日早起一個小時。
我去客廳翻行李箱,想把校服找出來。
行李箱卻是空的。
我一皺眉,抬頭卻見陽臺上掛晾着洗的乾乾淨淨的校服和其他衣服。
6
「昨天晚上我順手把你的衣服都洗了,剛纔我看了一下,已經幹了,你換上來喫飯吧。」
廚房裏叮呤咣啷,一道高瘦的身影在廚房裏忙碌。
【白奚原來是賢惠型嗎!好愛!】
【樓上的姐妹我懂你!好反差!以爲他是不修邊幅的那種類型,沒想到其實很會照顧人!】
我恍惚了一下。
我家的廚房從沒開過竈,酗酒賭錢的爹早晨在牀上呼呼大睡,我小時候上學必須得特別輕纔行。
不然就會被他遷怒,小則辱罵,大則毒打。
我不怕打,但我怕遲到。
我的早飯通常是餓着的,我媽不管我,每次喝酒被我爹打一頓後,就抱着我哭訴苦,然後第二天不管我,仍然給我爹做飯。
老師看我可憐,就讓我早點去,分我她的早飯。
——沒人給我做過飯。
我自己也不做飯,忙着兼職打工,做飯太費時間了,有什麼就喫什麼。
我換好校服去衛生間洗漱的時候,又是一呆。
被胡亂塞在行李箱裏的牙刷杯子,此刻被整齊地擺在洗手檯上。
下面還墊着紙巾。
昨晚的洗手檯我記得沒現在乾淨——他擦過了。
【女配別看啦,剛纔你回去睡覺,白奚把家裏擦了一遍。】
【就這個人夫感爽!感覺比隔壁男女主好磕,我住在這兒了!】
我洗漱完了,白奚正關火盛飯
「本來想點外賣的,沒想到這裏位置有點偏,我看配送時間太長了,失算了。」
「你湊合喫,墊墊肚子。」
他盛出兩碗清水掛麪,我剛要去拿筷子。
白奚已經熟練地將筷子遞給了我。
我忽然問:「你很習慣照顧人嗎?」
白奚大大咧咧地在對面坐下:「我是孤兒院最大的孩子嘛,照顧小孩們習慣了。」
「其實我這樣算懶的,我有個比我小一兩歲的妹妹,比我能幹多了。」
他剛要喫,看我沉默,以爲做錯了事,連忙道歉。
「啊對不起,是不是冒犯到你了?我給小孩們收拾東西習慣了,我看見你行李箱,順手就——」
「沒事,謝謝。」我打斷他的道歉,「但我不是小孩。」
白奚:「未成年都是小孩。」
我忽然想起沙發上整齊擺着的其他東西,放內衣的袋子被掖在裏面,這是唯一一個他沒整理的。
我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喫麪,但轉念一想,白奚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習慣集體生活了,男女意識看起來不太重的樣子。
我喫着面,突然又聽到了白奚和系統對話
【白奚:天啊!竟然有人能喫得下我做的飯,這小白花以前過得什麼日子啊??好可憐。】
我一頓,我不挑食來的。
小時候最餓的時候,垃圾桶也翻過鄰居剛倒的剩菜。
7
回學校的日子不太好過。
經過昨天的生日宴,他們一致認爲我這個前任「灰姑娘」已經失寵了。
有錢的小姐公子們很樂意添把火,看兩個底層貧民女互相扯頭花。
不知道從哪兒傳開的流言不脛而走。
他們大肆談論着我酗酒賭錢的爹,造謠出來賣的媽。
嘲笑我在貧民窟曾經在垃圾桶裏翻飯喫的過往。
將蘇晚晚和我放在一起對比,高下立判。
大把的人開始說是我搶了蘇晚晚的特招名額。
譏諷我心機貧窮女來貴族學校就爲釣個金龜婿,盡是不堪入目的話。
我一下子就被故意孤立開。
有心人推波助瀾,有意要我難堪。
我埋頭學習,不太在意。
連更吵的彈幕我都能過濾,何況是這些流言蜚語。
不過中午去餐廳喫飯的時候,我遇到了點麻煩。
不,確切地來說是有人找我麻煩。
【糟了,那幾個惡毒配角往女配這邊來了!這幾個少爺千金平時就老欺負衛涼!】
這浩浩蕩蕩幾個富哥富姐過來。
跟班不少,瞬間就隔開一大片空間。
能來餐廳喫飯的都是普通家庭的學生,看這架勢都端着餐盤躲遠了些。
這些「貴族」有特供的單獨午休室,幾乎從不踏入他們稱之爲「平民食堂」的地方
一看就是來找茬的。
「衛涼,你怎麼還有臉出現在學校啊?」
【這不是喜歡顧之硯的那個大小姐嗎?兩個惡毒女配對上了?】
大小姐誇張地捏着鼻子,「哪裏的臭味?衛涼,聽說你很喜歡去垃圾桶裏撿喫的啊?」
「這麼艱苦,需不需要我們給你捐點錢啊。」
我抬頭,一臉平靜:「——好啊,捐多少?」
對面一愣,然後十幾個男男女女誇張地笑作一團。
一個男生嗤笑道:「真搞笑,還真張嘴要錢啊?」
另一個公子哥惡意地撇了我一眼。
「這種撈女就喜歡裝成這種清純樣,不知道從顧之硯身上撈多少了,還想撈?給她點教訓!」
他說着搶過我面前的餐盤,兜頭潑下——!
我躲得很快,沒被淋到頭髮。
但還是有一大片菜湯淋到了衣服上。
「我靠,她長本事了,還敢躲??」
彈幕里正義爆棚地猛敲鍵盤!
【我靠!我以爲就是言語奚落呢,這幫人也太欺負人了!這不就是欺凌嗎!】
【女配反擊啊!衛涼不是很能打嗎?揍他們啊我要看爽文!】
【她沒法打!她賠得起嗎?這是一幫少爺小姐,他們捏死底層人就跟螞蟻一樣簡單!】
【女配怎麼不說話?】
我偏頭沉默地盯着那塊污漬。
校服是白奚洗的。
——現在洗不掉了。
飯又被人掀了,還是我很喜歡的東坡肉。
我一旦開始餓,脾氣就會非常非常差。
我被兩個男生拽起來,低頭神色陰沉地被他們帶走。
又是這裏。
我剛來的時候,他們經常把我帶到午休室。
這些富家子弟從不當衆動手。
不過是扇幾下耳光,踹幾腳,扯頭髮再辱罵一頓而已。
自從我靠下棋能出入顧宅,攀上顧之硯後,他們就不敢再欺凌我了。
眼下看我「失寵」了,看架勢鐵定心要新仇舊恨一起算。
8
幾個男生堵了門,我被他們推到牆角。
大小姐帶着跟班向我走來,我隨手抄起旁邊化妝桌上的瓶瓶罐罐。
「我靠她還敢動我的香奈兒??賤女人,碰了一點我就宰——啊!!!!」
那瓶香奈兒迎頭擊中了她的臉!
在她尖叫聲裏,我冷着臉,一個又一個砸了過去——精準地命中每個人的臉!
霎時滿室香水瀰漫,混雜燻人。
在他們尖叫了一聲朝我飛撲過來後。
我面無表情地扯過一個人,直接甩到牆壁上!
連帶着肘擊下一個,在羣架裏,沒一個動作是浪費的,都能予以重擊。
——隔音真好,也沒有監控。
養尊處優的廢物們,真脆弱。
就一下,就抱着胳膊抱着腿,倒地上慘叫個沒完。
我還收着力度了,只是讓他們疼,驗不出明顯的傷。
【臥槽!!!!這個打得也太爽了!!爽得我給了沙比老闆一拳!】
【好爽給我看得熱血沸騰的!打得好!】
我反鎖上了門,堵在門口。
潑我餐盤的公子哥慘叫聲音最大,面容扭曲地被我踩着肩膀跪在地上亂嚎。
我扯過剛纔被我卸掉的手臂,煩躁地扇了他一巴掌!
「閉嘴,蠢貨!不就是手臂斷了嗎?我給你接上。」
又是一聲慘叫,「咔嚓」一聲,接了回去。
我轉着從他們身上收繳的刀,聲音很冷:
「都閉嘴,誰再出聲,我就用這個捅他眼睛裏!」
他們瞬間嚇得縮成鵪鶉,一個也不敢出聲。
「看見了嗎?我在午休室裏埋了針孔攝像頭——真有意思,裏面有幾百條欺凌同學的視頻,甚至還有……」
我特意拖長了聲調,他們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哎呀,怎麼還有禁品啊?要是這些出現在你們爸媽公司的競爭對手的郵箱裏——你們猜猜,他們會花多少錢助力視頻上熱搜?」
「那是多大的損失啊,反正不小吧,要是驚動上面成立調查組……」
他們眼裏的驚恐更真心實意了。
「當然,這些也完全可以永遠不見天日——
那我們來談談,我曾經遭受過的欺凌,你們是不是該付些醫藥費、精神損失費什麼的?」
他們連忙點頭,此起彼伏地應和:
「應該的,應該的……」
我:「現金。」
【——我嘞個衛姐牛根!!原來反派角度這麼爽!!有腦子又能打,衛姐我以後跟你混了!誰罵你我替你噴回去!】
【你說你們惹她幹啥,現在好了吧,都被打成智障了還得賠錢。】
【笑成智障了,這場面好像在收保護費,社會!】
【這幾個炮灰反派,在我衛姐面前都是弟弟!看清楚了這可是全文最大反派!
一個個分不清大小王。】
【小弟膜拜膜拜你】
訓彈幕就像訓狗一樣簡單,齊刷刷地刷屏大呼爽文,風評兩極反轉。
十分鐘後,我收好錢,瞥了眼那個公子哥。
「我的校服——」
「我賠我賠!」他連忙又抽了一大沓現金,低聲下氣,「我賠!別動手,好商量……」
離開前我再次警告了他們一下。
「如果再敢找我事,我敢保證,那些視頻會立刻從黑客的手上,攀上熱搜。」
「想想那是多大的損失吧,跟你們今天付出的代價,簡直是九牛一毛。」
我推開門走了出去。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們比我更怕。
午休還有點時間,我穿過走廊,等電梯回餐廳喫飯。
電梯門突然打開。
我對上了一雙清冷鴉黑的眼睛。
緞面的黑色襯衫貼着冷白的頸側,像覆了層霜的白瓷。
泛着幽光的帝王綠翡翠,像一條冰冷的蛇盤在少年鎖骨。
很淡的沉香味絲絲縷縷蔓延開來。
——顧之硯不該在這裏。
他中午從來不在學校。
還在刷屏「衛姐牛根」的彈幕瞬間停了下來。
然後大寫的三個字鋪滿了彈幕——
【——我靠??顧之硯!!!】
【男主怎麼來了??】
【剛纔餐廳裏有人好像去聯繫顧之硯了,沒想到還真來了,唉,又要回歸兩女爭一男的雌競戲碼了】
「……阿涼。」
少年的視線落在我肩頭的污漬上,嗓音很涼,「他們欺負你了嗎?」
9
我沒什麼表情地望着他。
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跟這位,我上位失敗的、前任「僱主」相處。
但姑且我這也算出局了吧,用普通同學的方式對待就可以遠離主線了吧?
所以我否認了。
「沒有。」
然後禮貌地側身給他讓開路,轉身進了電梯。
顧之硯神情微凝。
我已經摁下了一樓的按鈕。
少年轉過身,卻只見電梯門緩緩合上。
顧之硯站在原地,清清冷冷的一雙眼睛凝在我身上。
我面無表情地回盯着他,又加快地按了閉合鍵。
電梯門徹底將那縷幽暗的沉香阻斷,也隔斷了那道探尋的視線。
門被打開。
房間內一片狼藉,一羣人互相攙扶着起來,一個個狼狽地頂着傷,罵罵咧咧。
看見門口那道黑長的人影,瞬間嚇得噤了聲。
冰冰冷冷的,看什麼都像在看死物的眼睛,像蛇信子一樣。
緩慢地在每個人的傷處掃了一圈。
顧之硯轉動眼珠,眼底深處陡然亮起異樣的光彩。
冷透骨髓的聲音黏稠地豎起衆人的寒毛:
「……真有意思。」
……
周圍的人不斷地對我投以同情的目光。
我毫不在意地頂着肩上的菜漬,上完了下午的課。
有錢的時候,我可以原諒世界。
放學我甩上書包走的時候,有個女生實在忍不住。
拉着我走到一旁:
「衛涼,你是怎麼做到的?那些人今天下午全部被遣送回家反省了,聽說受了很嚴重的處分。」
我腦袋上冒了個問號,下意識抬頭看彈幕。
【不愧是衛姐,兩個字讓顧之硯把那堆炮灰們打包送走了。】
【什麼啊,明明是我們善良晚晚開口提的,心機女配少自作多情了,可千萬別拿這個去顧之硯面前刷存在感!】
【樓上的腦殘粉你怎麼跟我們衛姐說話的,我找一車麪包人弄你。】
【先別吵了家人們,顧之硯好像往這邊來了!】
【我要買股衛涼了——等會兒衛姐怎麼走了?】
關我屁事。
我着急去 ATM 存款,把燙手的現金變爲銀行卡上溫暖的數字。
【我靠她還加速了!】
【窩趣直接開競走了!!】
【怎麼直接疾跑了?!!!!】
不跑快點不行啊。
即時彙報顧之硯和我的距離,實在是有種追逐戰的刺激感。
……
回來的時候,貧民窟裏停着好幾輛豪車。
青年鶴立雞羣地被衆人圍在中間。
「哎喲喂白大師!您怎麼能住這種地方!太屈尊了!」
一眼暴發戶的男人挺着個大肚,在我的刻板印象裏,這種大老闆向來是拿鼻孔看人的。
此刻在白奚面前,竟然顯得有點諂媚。
「我那兒有套空着的半山別墅,那才配得上您的身份——要不,您賞個臉?」
「不必了,小隱隱於山,大隱隱於市。」
白奚婉言謝絕,端得一副高深莫測的大師派頭,語氣冷淡:
「修行之人一切從簡,王老闆不必破費,您的報酬我已經取了。」
王老闆立馬同祕書誇讚,「你們看這纔是真大師呢!不像之前我找的那些騙子,酒肉財色比我都精通,瞧瞧白大師這通身的氣度!」
我揹着書包,和他們對上視線。
白奚自然地朝我打了聲招呼:「放學了?」
王老闆來回看了我和白奚一眼。
「哎喲,這位是——?」
我對有錢人過敏。
但看在「白大師」的面上,我剛要拿出禮貌,白奚就笑嘻嘻地搶在我前頭開口:
「我妹妹,膽子小,你們可別嚇着她。」
10
我微微挑眉,看向白奚。
白奚瞬間移開視線,有些不自在地撓了撓頭。
王老闆眼珠一轉,忙親切地在我手裏塞了一張還熱乎的支票。
明顯是沒成功塞到白奚手上的支票。
「多俊的小姑娘!拿去買點衣服首飾。」
神醫。
對有錢人的過敏突然就好了。
我終於對這個世界露出了好臉色。
王老闆走後,我皮笑肉不笑地故意拖長了聲調。
「——白奚哥哥。」
青年渾身打了個顫,面上騰地升起薄紅。
我含着小白花的腔調,又喚了一聲。
滿意地看見他又顫了一下。
白奚連忙作揖告饒,「姑奶奶,我錯了我錯了!」
「怎麼,你那些弟弟妹妹們不這麼喊你麼?」
白奚:「這個、他們要麼喊我『小白哥哥』,要麼喊『奚哥』」
但凡大了點的,都毫無尊重地直接連名帶姓地喊他。
大約是他這人脾性出奇地好、又吊兒郎當的緣故。
我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喔」了一聲。
小白。
真貼。
我朝他揚了揚支票,「那白大師,你怎麼不攔着我收下?」
白奚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我只能拿我分內的,多了的就是憑白沾因果——我不能收,又不代表你不能收。」
他朝我笑得狡黠,半分沒有方纔世外高人的端莊唬人:
「給你的話,算贈與。」
青年的目光掃過我校服上的污漬時,那笑嘻嘻的聲音一頓。
而後他自然無比地攬住我的肩。
我渾身一僵。
而白奚像是一點也沒意識到男女有別,攬着我大大咧咧地朝外走。
在我眼前晃了晃他手機銀行上的一長串數字。
「信我了吧?這下你學費生活費全夠了,不用打工了」
然後悄悄看了一眼我的校服。
語氣自然,像是不經意地提議:
「現在我們也有錢了,你要是不喜歡現在的學校,我們可以換一個。」
我偏頭看向他,白奚有些緊張。
落日餘暉溫柔地掃過青年雪砌玉堆的眉眼
……好癢。
心口好像有什麼東西溫熱地化開了,向四肢百骸涓涓細流。
我斂了斂心神,想起白日跟富哥富姐們收的「保護費」。
一個個人壞還蠢錢多。
此處實乃風水寶地。
去別處還不能這麼心安理得、爲民除害地中飽私囊。
「不用換,這裏挺好的。」
白奚聞言沒再堅持,因爲系統在阻攔他了。
【系統:奚哥,你剛纔違規了,不能帶女主離開主線劇情關鍵地點!】
【白奚:你沒看見她被欺負了嗎!】
【系統:那肯定是需要男主英雄救美的劇情,不然怎麼推進感情線啊。】
【白奚:讓人小姑娘穿着被弄髒的校服穿了一天,你們系統和男主純廢物!真**不是東西。】
白奚跟系統義憤填膺了半天,拉着我的腳步更快了:
「哎我們去添置點東西吧,給你買幾件新衣服,你那點衣服也太少了。」
我說不用。
我有的這幾件,也是當初學蘇晚晚穿搭,窮鬼也就咬牙買了幾件。
輪着在顧之硯面前穿了一年。
他有看不下去的時候,送我的衣服,最便宜的也是奢侈品牌子貨。
都被我找途徑賣了。
顧之硯問起來,我說我弄丟了。
依然穿着廉價的便宜貨在他眼前晃。
如今都不用攻略顧少爺了,我連衣服的錢都不想花了,能省點是點。
白奚聽了點了點頭,「哦,那你幫我看看衣服唄,我現在可就這一身,沒法換洗。」
這話令人難以拒絕。
我也不想拒絕。
在顧之硯面前裝陽光小白花裝得違心,顧家管傢俬底下誇我懂分寸,熱情但不打聽事,沒過界。
但我其實是真對顧之硯的私事沒什麼興趣。
懶得問。
不過我對白奚的事情很有興趣。
路上問他如何讓那王老闆言聽計從的。
白奚也果然如我所想,是個有點愛誇耀的性格。
講得不說跌宕起伏,也挺喋喋不休的。
做大生意的老闆,越有錢越信風水,家宅出了點問題。
後面就是小說一樣,隱世高手打臉爽文,一出手技驚四座,衆人跪下喊大師救命的橋段。
我支着腦袋,饒有興味地盯着尾巴快要翹上天去的人瞧。
比故事還精彩靈動的表情。
有些得意揚起的下巴。
頭頂微微翹起的一綹頭髮,一晃一晃。
——好鮮活的人。
我聽得有趣,適時遞話頭。
這小玩意能一直高高興興說下去。
我還是第一次和人出門同行,說說笑笑。
有點像約會呢。
然後,掛斷了顧家司機的來電。
11
下車看到目的地,我眼皮跳了跳。
有錢也不能這麼造啊!
白奚直接精準選中 A 市最繁華的商圈,寸土寸金,商品價格也是。
我還沒來得及制止,就被他拉進去了。
「我沒什麼Ṭū⁽眼光,你幫我挑挑唄。」
我說「你拉我進去的這家好像沒有你能穿的。」
一眼掃過去,整一層都是,女裝。
白奚沒什麼被抓包的心虛,反而坦坦蕩蕩:
「你能穿就行,先把你這身換下來吧。」
我估計他導航裏搜的是「女孩子最喜歡逛的購物天堂」,看見華麗漂亮的店名裝修還沒意識到不對。
拉着我走進去,迎面撲來的 BLACK PINK 音響和琳琅滿目的漂亮衣服,彷彿在對我們進行靈魂洗禮。
熱熱鬧鬧的年輕時髦女孩們穿梭其中,像色彩繽紛的百花蝶。
白奚被震撼到了,他這個順直男明顯沒見過這場面。
後撤一步的條件反射想溜。
但回頭看見了我,又收回了腳。
白奚有點不自在,緊張地問我喜歡哪個區域的衣服,或者有沒有不喜歡的風格。
一向遊刃有餘的人,難得露出窘迫的尷尬。
我太喜歡看了。
便故意說:「沒有不喜歡的,都行。」
我對衣服類型確實不挑,也沒得挑。
我聽見白奚在小聲給自己打氣:「沒關係的沒關係的,這裏面沒有不好看的衣服。」
說着自己沒什麼眼光。
卻比誰都快地把我手上的白裙拿走,遞過來的衣服換上確實更好看。
【衛姐衛姐,吊帶工裝褲那套巨帥!!白奚審美很絕啊!】
【我喜歡那套斜肩短褲的辣妹裝!我靠了衛姐身材這麼好,以前那些衣服真的醜死了!】
【灰色吊帶白蕾絲短裙的芭蕾風也好好看,哈哈哈哈白奚在玩奇蹟衛涼對吧?給他小子玩爽了。】
【啊啊啊啊沒人關注衛涼每次從試衣間出來,白奚的眼睛一亮又一亮嗎?!
超級明顯的被驚豔到了啊啊啊啊!】
【我受不鳥了,衛涼爲什麼如此有姐感!
好一個冷臉超 A 御姐 X 陽光散漫道士!我大喫特喫!】
這彈幕終於開始說些我愛聽的人話了。
我心情好了不少,拉開簾子的時候,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就一點不好。
白奚太招搖了,豪華都市美女遍地走,帥哥是稀有品。
往那一站在男性人類裏鶴立雞羣,氣質上又有股山野間閒雲野鶴的飄逸出塵。
平淡溫潤得像白開水。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波來要微信的女孩子們了。
好煩。
要是能把他藏起來就好了。
卻見白奚指了下我這個方向,眉眼含笑:
「抱歉,我女朋友在那邊的試衣間。」
聲音很低,我卻聽見了。
白奚沒看見我,彈幕們卻已經看見我了:
【哦喲喲喲女朋友呢,小情侶這個甜。】
【報告衛姐,這小子從第一次被要微信,就指着你說是他女朋友。】
【誒我靠,衛涼好像笑了,我磕的 cp 是真的啊啊啊】
我挑了挑眉,悄無聲息地突然出現在白奚背後。
「女朋友?」
冷白的後頸瞬間竄起漂亮的淺紅色。
白奚猛地回頭,又立刻避開我的視線,若無其事:
「我、我拿你擋擋……要微信的太多了。」
說完他又飛快地看了我一眼,不自然地補了一句:
「下次要是你遇見這種情況,也能拿我當擋箭牌。」
我微微一笑,「好啊——小白」
我肯定要擋回來的。
12
彈幕說好看的衣服,白奚全買單了。
結賬掃的五位數。
店裏有同城快送服務,白奚填地址的時候,我震撼地跟他說沒必要買那麼多。
白奚朝我眨了下眼,笑嘻嘻的補了刀。
「這些又不是奢侈品牌,賣二手和收廢品一個價,你只能自己一個人慢慢穿了。」
可惡
堵死了我想掛閒魚的心
窮鬼果然瞭解窮鬼。
我以爲他要下一站要去男裝區,可扶梯直接下到了一樓。
這回可是那幾個如雷貫耳的英文品牌了。
我想把白奚拽走,但被其反拉進去。
「我又不需要化妝品!」
「不是化妝品——你好,麻煩給她配套護膚品。」
導購細緻地詢問判斷我的膚質,然後根據我的年紀,配了套貴得要死的瓶瓶罐罐。
白奚在旁邊等着,倒也不嫌麻煩。
「我說小衛,我們男生好歹也有潔面,你是真的什麼都沒有啊。」
行李箱讓他收拾一頓,真是連我的底都摸得清清楚楚。
我說「不是有強生嬰兒面霜嗎?」
白奚:「……在我們那,這都是給小孩子用的——我那倆不愛打扮的妹妹,在春媽媽的要求下,也起碼有基礎的水乳。」
他眼也不眨地又掃了一串讓我滴血的數字。
我說有必要買這麼貴的嗎??
白奚兩手一攤:「我又不懂,越貴的越好咯。」
——那怎麼到了你買,就進的屈臣氏啊Ţū́ₒ?
白奚理直氣壯:「女孩富養,我一個男人有得用就行。」
【我不行了,朝哪磕能談到這樣的!】
【白奚在這我們還看什麼男主,哇,這裏直播間好多人,全來看小情侶逛街了是嗎?】
【我不行了,白奚人夫感太強了,逛超市這段兩個人老夫老妻的感覺誰懂啊,一本正經討論家裏還需要添置什麼】
君子遠庖廚,現代年輕人都遠庖廚。
白奚倒一點不像,我只以爲有油鹽醬醋,他生抽料酒都得挑牌子。
又挑了好用的鍋鏟,家居生活用品那邊,更是拿出早就列好的單子。
我倚在旁邊的架子上,不耐煩地又一次掛斷彈出來的電話。
逛街的時候ƭų₎,司機打了幾通,剩下的全是顧之硯的來電。
我早就設了靜音,現在被擾得索性直接關機了。
我抬起頭,看見白衣的身影,下意識語氣溫和下來:
「你怎麼那麼有經驗?」
白奚比對着牀單的成分料子,頭也不抬:
「我經常跟着李叔張姨採購。」
「福利院人口多,消耗大,怎麼在有限的預算裏買好東西,我也算有點經驗?」
我:「在那裏的生活好麼?」
白奚露出懷念的神情,笑了一下。
「很好。」
出了商城,華燈落下夜幕,轉角夜市美食街。
我和白奚齊齊停在烤冷麪的攤前,然後彼此對視一眼。
夏夜晚風涼。
話題說到他長大的地方。
白奚最開始是在山上道觀里長大的,無父無母。
師叔師伯們什麼都教點,他好像天生就深諳此道,旁聽也囫圇學了個完全
大點的時候就正式被師父收做了關門弟子。
「十歲的時候跟着師叔們下山歷練,小孩嘛,愛熱鬧,走散了。」
「我就給人算卦,然後就被春天福利院的院長,也就是春媽媽撿回去了。」
「過幾天師叔趕過來接我,掐指一算說這是我的造化,就給了錢把我放那安排我上學,說不讓我和社會脫節。」
「對我來說,就是從山上換到了山下,而且春媽媽比我那幾個不靠譜的師叔伯更會帶孩子,我更喜歡春天福利院。」
按理說,該到我講了。
但我小時候還不如孤兒過得好。
講起來字字都讓童年幸福的人聽了硌得慌,不用渲染都能收穫一大片聽衆的眼淚。
今晚的風這麼好,我實在不想提那些晦氣的過去。
便纏着他問個沒完。
「那你後面還回道觀嗎?」
「每年都回,主要是暑假去的多,因爲山上涼快嘛。
所以每年夏天,都有幾個小不點跟着我回道觀,被師伯一塊抓着練功打太極。」
我聽着羨慕,沒忍住插了句:「我也想去。」
白奚回頭,一雙橫波目定定地望着我。
春風化雪般地朝我一笑。
「……下回一定帶你去。」
鬧市街頭,橘黃路燈,天橋下有人彈着吉他,正好唱道
「我不愛無聊人間。」
「只偏愛你眉眼。」
繾綣小調裏,我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震耳欲聾。
13
回到出租屋,白奚已經自覺地去收拾擺放新買來的東西了。
洗漱的時候,那些瓶瓶罐罐已經拆開擺好了。
白奚正抱着新買的牀單被套和衣服去洗衣機那邊。
洗澡前找毛巾的時候,不經意地一抬眼。
陽臺上亮着白熾燈,青年低頭認真地搓洗着衣服。
是那件被潑了菜湯的校服。
他身後是快要吞沒一切的漆黑。
幼時我最恐懼夜晚,落下的不止是夜幕,還有父親的酒瓶。
長大後我一個人住,也不喜歡夜晚,透過窗戶是萬家燈火,和隨風飄進來的飯菜香。
後來在顧之硯身邊,顧宅的夜晚壓抑死寂,厚重得能壓斷窮鬼的脊樑。
但現在,白衣服的青年只是站在那,就有種異常安心的穩定。
彈幕還在誇誇白奚,而我只是望着他。
這是我遇見白奚的第 24 個小時。
彈幕都以爲白奚是來救贖我的 CP
但只有我知道他是異界來客。
認錯了女主的攻略者。
就連這一天,都像偷來的一樣。
剛開的手機,又彈出了顧之硯的電話,彷彿在一遍遍地叫醒我。
我直接掛斷了。
拒接和關機的反應不一樣,手機下一刻就彈出了微信消息。
【顧之硯:你搬走了?】
【轉賬:100000 元】
【顧之硯:你在哪?】
【轉賬】
我點開微信,十幾個微信未接電話。
然後點開設置,退出登錄。
——現在不需要錢了,所以就不用應付男主顧之硯了。
彈幕在之前只會罵我心機欲擒故縱,如今也是換了畫風。
【哈哈哈男主還打電話呢?女配跟人跑啦。】
【你老婆不要你咯~】
【樓上的沙比粉絲別碰瓷我家衛姐和白大師,開團警告。】
【我已經在微博超話『反白衛勝』簽到了,你也來試試吧~】
洗澡的時候來了月經,晴天霹靂,沒有衛生巾了。
我隔着門喊了聲白奚。
白奚即刻就過來了。
「樓下超市應該有,你別叫配送了,我去買。」
緊接着聽到他抓起鑰匙出門的聲音。
白奚回來得很快,將一個塑料袋掛在浴室的門把手。
對我喊了聲他先進屋,然後關上了門。
我將塑料袋拿進來,日用夜用都買的全面。
甚至是透明塑料袋,一路提回來的。
換好出來的時候,白奚沏了杯紅糖水,又塞給我一包暖寶貼。
「給,喝點睡覺吧,我順手買的。」
我接過,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這麼熟練?談了幾任女朋友?」
白奚撓撓頭:「沒談過。」
可他也太會照顧人了。
尤其是衛生巾,很多男人都避之不及,彷彿是什麼污穢。
白奚頭頂一個大大的問號。
他十分不解,「衛生巾和衛生紙本質上有什麼區別嗎?不都屬於日常用的消耗品嗎?」
「衛生巾也在採購單裏,你不知道,日用和夜用也是有定數的,日用的要多一倍。」
「紅糖水?我們每天都供應,有些人喝了會好受很多,暖寶寶也是常備品……」
我深吸一口氣,發自內心地感慨道:
「我真的越來越想去你們那了。」
白奚說 OK 啊,「我們那可熱鬧了,你當然可以過去玩了,正好我們那經常缺義工——」
「不缺義工!活我幹就行!你在那享受幾天被照顧的日子。」
我笑着說好啊。
轉過身的時候又慢慢收回了笑容。
隔着兩個世界,我怎麼去見見你長大的地方?
14
第二日是週六,喫早飯的時候,白奚接到了個電話。
是來找他處理風水的。
白奚確認了一遍地址,正在喝湯的我瞬間就頓住了。
朝他做了個口型:「免提。」
白奚一愣,然後開了免提。
——果然是顧宅管家的聲音!
掛了電話後,白奚也在看我。
他表情糾結,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跟我開口。
現在的情況是,我知道他們是攻略者,他們知道劇情但不知道我知道。
【系統:哦摸奚神,男主顧之硯找上門來了,我的自動接單可沒匹配到顧家。】
【現在有一半的概率是顧家風水真出了問題,另一半的概率是他來找你興師問罪的——你現在可把女主拐跑了!】
我在大氣層,系統和彈幕不互通,系統和白奚還不知道我是女配。
【白奚:……鴻門宴啊。】
——顧之硯有病吧。
他家風水好得很,能出什麼問題——竟然這麼快就讓他查到白奚了。
不過這位顧少爺脾氣乖張。
我不回他消息和電話。
他竟然直接讓人聯繫上了白奚。
我腦子轉得飛快,一直在擔憂地剖析顧之硯的底層動機。
白奚喊了我兩聲。
「小衛姑娘?你怎麼了,認得電話那頭的人?」
我定了定神,選擇坦白一部分。
把能看見彈幕和男女主設定這回事刪掉,把我主動蓄意接近顧之硯夜刪掉。
大衆版本就是以棋會友,意外結識,去過幾次顧宅陪顧之硯下過棋。
白奚若有所思地點頭。
突然問:「你跟他……關係很好麼?」
白奚的神情有點緊張。
我勾脣一笑,「只下過幾次棋,不太熟。」
白奚的電話又響了。
「白大師,我們的車到您樓下了。」
我和白奚、彈幕和系統同時臉色一變。
……
我和白奚一起坐上了顧家的車。
前頭坐着的司機還朝我打招呼:「衛小姐,又見面了。」
看得出來他滿臉八卦,很想問些什麼,但奈何旁邊坐着端莊持重的管家。
管家也向我回頭致意,又皺起眉掃了一眼車窗外的髒亂環境。
他的話也故意透着我和顧之硯的熟稔。
「衛小姐,這裏實在配不上您的身份,少爺從前給您租的小區不好麼?」
我微微一笑,一句話就給他堵了回去。
「沒錢續租。」
管家一噎,轉而盤問起白奚,話裏話外都在打探他的信息。
我瞥了一眼專注於問顧宅到底出什麼事的白奚。
看來顧之硯手眼再通天,也沒辦法探查到這位「異界來客」的具體信息。
豪車駛進圍牆,停在了一處私家園林外。
一下車白奚就忍不住感慨。
「喲呵,龍脈啊,風水旺得很。」
管家恭敬地側身讓開路:「大師謬讚了,不過祖上基業——請。」
一路分花拂柳,亭臺樓榭。
每走一處白奚就在我耳邊低聲科普,這塊石頭幾十萬,那棵樹幾百萬……
彈幕也在科普,恨不得直接在每朵花上標上刺痛的價格。
我:「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我來了好幾趟都不知道腳底下踩的磚和石子這麼貴。」
白奚:「去的多,他們自會顯擺。」
兩個窮鬼交換了個眼神,不約而同地罵了一句。
真他爸的燒錢。
管家瞥了一眼交頭接耳、連說帶笑的兩個人,皺了皺眉,開疾走了。
庭院深處,隔着一叢竹柏,廊下立着個清冷的少年。
因爲他胸口那塊帝王綠翡翠,水頭幽得發光。
黑衣如水鍛光滑,通身氣度華貴不可言。
他遙遙地往這邊望了一眼。
當時我的手正摟住了白奚的手臂,說着悄悄話。
顧之硯的神情,驟然一沉。
待走近了,才瞧見旁邊還站着個女孩。
是貨真價實、齊劉海小白裙的小白花女主
蘇晚晚
15
——我知道她在。
所以我才非要跟白奚一起來。
我垂下眼,掩住那些陰暗見不得光的心思。
蘇晚晚三步兩步跳下臺階,自來熟地拉住我的手:
「衛涼,我生日那天一直在等你,你怎麼沒來呀?是出了什麼事嗎?」
【啊啊啊晚寶好可愛!雖然一起長大的女配這麼模仿她,她一點都不生氣呢,還這麼關心女配!】
系統看不見彈幕,直接開麥攻擊:
【女配真 strong。】
不愧是真正的小白花女主,比我硬裝的明媚大方多了。
從小到大,同在貧民窟。
我陰鬱暴戾,蘇晚晚陽光活潑,比我討人喜歡得多。
但我現在又不需要攻略顧之硯了。
所以我演都不演了,直接冷聲堵回去:
「我這種窮鬼可進不去酒店大門,而且你根本沒有邀請我。」
蘇晚晚的笑容一僵。
剛要說什麼,卻被身後的另一道聲音打斷。
「——阿涼。」
顧之硯從階上走了下來,鴉黑的眼睛在我身上冰涼地劃過。
——今天出門前,彈幕在給我出餿主意。
【衛姐,性感在可愛面前不值一提,把你的齊劉海和小白裙扔遠點,昨天那套斜肩吊帶短褲辣妹裝給我狠狠穿好嗎!】
【加一,愛看——誒她還真換了那套!
她不會真能看見彈幕吧??】
我確實聽了彈幕的,它們雖然有病,但是審美比我強。
【嘶哈嘶哈,老婆看我,紅色吊帶好辣~】
可惜出門的時候,白奚看見我眼皮一跳。
說着什麼早晨溫度低,怕我凍着。
然後把他那件白色半袖襯衫扯了下來。
現在正穿在吊帶外面。
他的衣服,在我身上,正好當 over size 的開衫穿。
顧之硯的視線凝在那件男式襯衫上,眼神微變。
而後徑直穿過蘇晚晚,少年停在我面前。
「爲什麼不接電話?」
他語氣出奇的平靜。
「阿涼,沒看到我給你發的消息麼?」
白奚的視線瞬間掃過來。
我懶得裝,隨口胡扯:「我手機欠費了。」
庭院一片沉寂。
顧之硯從喉嚨裏溢出聲笑,直勾勾地盯了我好一會兒。
白奚下意識不動聲色地擋在我面前。
顧之硯這才注意到了白奚。
語氣莫名:「你就是白奚——白大師?」
他的眼神像是看到了什麼新奇的玩具。
白奚微微皺眉,直接開門見山:
「顧少爺,你們說家中出了邪祟——先領我去看看吧。」
顧之硯:「趙伯。」
管家朝我們頷首,白手套做了個請的動作:
「大師,請跟我這邊來。」
我剛走了兩步就被攔下了。
我涼颼颼地看了眼管家,挽住白奚的手臂更收緊了些。
強調重申:「我們是一起的。」
管家一頓,爲難地看向我們身後。
顧之硯慢條斯理地轉着沉香串。
盯着我們兩個人的眼瞳漆黑:
「你們?」
白奚剛要開口,就被我搶先:「是啊,我們。」
我毫無退意地反盯回去,字正腔圓:
「顧少爺,白奚是我男朋友。」
16
然後我趁機將旁邊的人,拽得離我更近了些。
太高興了,沒忍住笑了出來。
顧之硯轉着沉香串的手指一停。
【哦喲哦喲這是我男朋友呢~衛姐你現在滿意了吧,要開修羅場了】
【我要笑死了這四個人的表情怎麼能如此精彩,他看她她看他他看她……各看各的哈哈哈哈哈】
【白奚手都不敢動了哈哈哈哈,小白這個純~】
【兩人都承認過了,怎麼不算在一起了?】
白奚渾身僵直,我理所當然地藉機湊近。
脣畔故意擦過白皙的下頜,輕到幾乎是氣音:
「你說的,擋回來。」
白奚:!!!!!
青年瞬間指骨攥得發白,聲音都在打飄:
「我、我……行、行……」
【系統:奚神你好像發燒了。】
白奚和顧之硯,兩人的臉,一紅一白。
顧之硯嗓音冰涼:「男朋友?」
少年語氣平靜得嚇人。
「阿涼,你這樣——屬於早戀吧?」
你哪兒來的臉說我的?
我手一攤,直接耍無賴。
「說的是,那你告老師吧。」
顧之硯:……
【告老師哈哈哈哈什麼小學生行爲,我好喜歡衛姐這朵小毒花。】
管家在顧家練出了人精的本事,瞥見少爺臉色難看,便出來打圓場:
「衛小姐,在車上好像聽見您身子……不方便,我們要去祠堂那邊,特殊時期的女性是不能進入的。」
「所以很抱歉,您不能進去——」
「等會兒吧你。」
白奚眼神震撼,彷彿在看什麼老清朝封建餘孽:
「你們家這麼大的基業,能被月經血剋死?」
管家臉色一變,「大師,這等污穢的話怎麼能——」
白奚:「哪兒就污穢了?剛問了 deepseek,它鼓勵你報名『月經去羞恥化』運動,六十多歲正是闖的年紀……」
【笑飛了,小白會雲多雲!】
【我的豆包(刻薄版)說管家月經血流腦子裏去了。】
實際才五十多歲的管家眼前一黑。
旁邊的蘇晚晚「撲哧」一下忍不住笑出了聲。
管家也不愧幹了幾十年,依然強行挽尊:
「白大師,規矩是這樣的,來月經的女性是不允許燒香進廟的,顧家祠堂貴重,更是——」
白奚嘖了一聲,疑惑地反問:「誰這麼跟你們說的?」
「香火旺盛的道觀寺廟都沒這種規矩,當然得是正規的——你們是去的不正規的嗎?
就連荒山破廟都不怕月經,你們這龍氣那麼充沛,有何可懼?」
話音未落,彈幕已經刷屏刷瘋了!
【Ṭû⁻大師!家人們這纔是真正的大師!某些地方再敢講一句經血不潔不讓進廟呢?】
【小白真的被道觀和福利院教得很好欸,此男簡直正得發邪!】
【哈哈哈沒人發現白奚開了戰鬥狀態嗎?王老闆比管家迷信多了,白奚只是科普也沒這麼咄咄逼人】
【好好好你小子,一進情敵家門,連錢都不想掙了!】
「——大師果然是行家。」
顧之硯冷不丁開口,面上含笑。
「老一輩總是迷信些,不過邪祟寧可信其有,就留下阿涼陪我敘敘舊吧。」
「不了我不覺得有什麼舊——」
「——阿涼。」
少年笑眯眯地截斷了我的話。
「前兩日,伯父伯母曾來拜訪過我呢。」
後面的話讓我如墜冰窖:
「他們好像,在找你。」
17
我瞬間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凍住了。
手臂忽然垂落。
我聽見我的聲音在說:「小白,你先去吧。」
白奚一頭霧水地被管家拉走。
顧之硯脣角勾起一抹笑容,輕飄飄地看了一眼蘇晚晚。
蘇晚晚立刻笑容明媚地湊到白奚那邊。
「白大師,昨晚祠堂的情形我看見了!我跟你們一塊去吧,正好見識見識~
我對這方面可好奇了,你比我大不了幾歲,竟然這麼厲害嗎?」
我剛纔就沉下去的臉色,此刻更是難看無比。
白奚還沒說話。
我就猛地一把將蘇晚晚扯過來!
女孩誇張地尖叫一聲,彷彿很痛的樣子。
【蘇晚晚有點太裝了吧,Big 膽!竟敢搶我衛姐的男人!】
【哎呀小白你可不許整誤會幫蘇晚晚說話那出!
我們衛姐根本沒怎麼着她!要是用力了,蘇晚晚那胳膊還能要嗎?】
——其實這回蘇晚晚沒裝。
我確實故意扯她了。
我磨了磨牙,陰惻惻地貼在蘇晚晚耳邊。
惡意毫不遮掩地在齒間翻滾:
「蘇晚晚,你再演那死出在白奚眼前晃呢?」
「我能把你家街尾的惡霸肋骨打折,你猜猜我能不能打斷你的?」
庭院裏死一般的寂靜。
場上所有人震撼驚愕地對我行注目禮。
就連旁邊掃地的傭人都停下了掃把,瞪大了眼睛。
彷彿聽見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系統尖叫了一聲【我嘞個豆!!!!!】
彈幕也沸騰了:
【我超直接正面剛啊!】
【衛姐,男主顧之硯還在旁邊呢,你怎麼能有種成這樣??】
【陰暗批嗎?我很喜歡了。】
蘇晚晚的小臉煞白。
我攥住她手臂的手微微用力。
蘇晚晚瞬間尖叫一聲,嚇白了臉,立刻向顧之硯和白奚遞上求救的目光——
「你看誰呢——我警告你,他是我的。」
「你給我離他至少兩米遠,不許碰小白一下,聽懂了嗎?」
蘇晚晚像見鬼一樣驚恐地看着我,嚇得連連點頭。
白奚腳步踉蹌了一下,瞬間一個右轉背對所有人——
【系統:奚哥你臉紅了~!】
白奚立刻捂臉,無聲尖叫
【我那是熱的!!!】
管家和傭人眼神立刻瞟向顧之硯。
少年沉默地站在中央,黑眸沉沉,像一道幽魂。
一旁的綠叢葳蕤,投下的陰影遮住他的上半張臉。
下半張臉上,脣邊笑容依舊。
17
園林四處燃着香,棋室的沉香是濃郁之最。
幾乎每一寸海南黃花梨都浸透了沉香,我猜顧之硯的八字喜水木。
室內的氛圍一時有些凝滯。
離了兩個小太陽的照耀。
棋盤兩邊,一個比一個陰冷沉鬱。
白奚一走,我連最後一層都懶得僞裝了。
翹着腿往後一靠,手臂支在扶手上,冷淡地盯着顧之硯。
舌尖滾過一遭夾槍帶棒的微妙惡意和戒備:
「顧少爺,您這是什麼意思?」
【六百六十六,衛姐演都不演了,什麼大佬坐姿!這是在對峙嗎?】
【歡迎收看金字塔頂貴公子 VS 貧民窟地頭蛇】
【衛姐你早這麼演,小弟當初哪兒敢罵你,這哪裏是惡毒女配?這分明是男主和大反派!】
對面的顧之硯絲毫沒有生氣,反倒黑眸裏隱隱沸騰着愉悅。
「原來這纔是你真實樣子麼?」
少年低眸淺笑。
「……果然有意思。」
我翻了個白眼,問他:「你說那對出生,找到了你,是嗎?」
少年敲着棋盤,漫不經心地抬眼。
「真令人意外。那樣的底層蛆蟲,竟然能養育出你這樣的人。」
我不爲所動:「他們跟你要錢了是麼?」
「看來你很瞭解他們,你接近我不過兩個月的時間,你已經斷了關係的父母就像臭蟲一樣聞着味找上門來——
那時候,我真以爲是你們是共謀。」
「不過既然登門了就是客,趙伯親自招待的,拿錢打發過幾次。」
我忍不住皺眉:「你還給錢?你該讓人把他們打出去。」
「嗯?我以爲你會感謝我,不然他們早就找到你了。」
顧之硯眉眼含笑,興味頗濃。
「雖然他們令人厭煩,不過你這人很有意思,一棍子打走了,豈不ṱŭ̀⁵是很沒趣?」
「——或者,你想一勞永逸麼?
不然以後他們將你告上法庭,你還要按照最低贍養費繼續供養,這對吸血的螞蟥。」
我眉心一動,「你有什麼條件?」
「手談一局?你若贏了,怎麼都行。」
「——我若輸了呢?」
顧之硯往後一靠,若有所思,忽然抬起了手指——
「那就把這個輸給我吧。」
我表情一變,面無表情地起身。
「那兩個出生可不夠賠上我自己的。」
顧之硯點了下頭,「那加大賭注吧,同理置換——」
指尖調轉。
我順着指尖看向他胸口的帝王綠翡翠。
之前打聽過市價,八位數都打不住,最少一個小目標。
我瞬間坐了回去。
——兩個賭徒。
顧之硯在側邊按了個鍵,黑玉棋盒緩緩升到我面前。
「這局是我棋差一着,那麼由你先手,請吧。」
18
白奚他們不到半個小時就趕過來了。
【祠堂那段好精彩,邪祟果然是子虛烏有的事,白大師可是專業的,三言兩句就逼問得管家漏洞百出。】
【小白還以爲是調虎離山,意識到是假的,緊趕慢趕就追過來了,生怕衛姐出事。
十多個保鏢都沒追得上哈哈哈】
顧之硯對外頭說了句「讓他們進來吧。」
白奚推門進來的時候,看見的正是這幅畫面:
樹影婆娑,三層高打通的中式頂奢屋舍,空曠寂寥。
房間中央的棋桌上,對坐的兩人神情俱平淡如水。
棋盤上黑白兩軍卻一來一往,殺意流淌。
彈幕都在對我無腦誇。
真正熟悉顧之硯的我卻皺緊了眉頭。
顧之硯在放水。
我聽到聲音抬頭的時候,正好瞧見白奚愣在原地,跟我對上視線剛要對我笑
他身後的蘇晚晚就像是沒剎住腳步一樣。
撞上了他後背。
——我捏着黑玉的手指一僵。
白奚一驚,彈跳一個右撤步!
蘇晚晚捂着腦袋,直接哭着蹲在了地上,白奚下意識去扶。
「你沒事吧?」
蘇晚晚抓着他的手,說着沒事就站起來了。
——「咔嚓」
【我超啊啊啊啊衛姐手裏的棋子捏碎了!!!】
【白奚,危】
【蘇晚晚,危】
全場被我手上的動靜嚇了一跳。
白奚「蹭」地就甩開了蘇晚晚的手!
蘇晚晚也嚇傻了,驚恐地迅速躲在保鏢身後!
顧之硯瞳孔震顫,我朝他禮貌一笑:「不好意思,我會賠的。」
隨後我若無其事地換了顆新子。
不一會兒,白奚狗狗祟祟地摸了過來。
站在我身後,湊過來盯着棋局瞧。
我頭也不抬,直至最後一子堵死白子所有退路。
顧之硯又恢復笑容:「我輸了。你父母的事情我會解決。」
「那麼,我們的賭注,你贏了,你現在得到了——」
「那個。」
顧之硯順着我的指尖,低頭看向他脖子上掛着的帝王綠。
他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
輕笑了一聲,「這個?」
「我指的可是——」
我打斷:「不行算了,剛纔不小心弄壞的棋子就算作賭注吧。」
「當然行。」
少年指尖一挑,利落地將那塊一直貼身戴着的帝王綠,解了下來。
管家瞪大了眼,想要阻攔:「不行啊少爺,這塊可不行!我再拿塊別的翡翠吧!
這可是老夫人送您的出生禮,是以後要傳給——」
「趙伯。」
管家閉上了嘴。
彈幕可閉不上嘴。
【老天奶這劇情是不是走瘋了??顧之硯在原小說裏,這塊翡翠都沒給蘇晚晚。怎麼現在給衛涼了?】
顧之硯將手心的項鍊遞給我。
「那就送你了,阿涼。
以後拿它來找我,我能應允你任何條件——任何。」
我一點沒客氣地收下了。
婉拒是女主的戲份,我是反派,不給我還要搶呢。
管家看向我的眼神已經變了。
「衛小姐,今日少爺特意做了您愛喫的菜,幾位移步餐廳吧。」
白奚看向我,我衝他搖搖頭。
於是他放心開麥:「不了,我們還有事。」
然後拉着我要走。
身後顧之硯冷聲叫住我們,追問:「什麼事?」
白奚一本正經:「星期四,去 KFC 辦點事。」
我也認同地點頭:「瘋狂星期四,那確實得去一趟了。」
那些有錢人一時之間都沒反應過來我們在說什麼。
管家看我的眼神彷彿在看傻子。
……
一出顧宅,傻子就把白奚抵牆上了。
「你跟蘇晚晚都說什麼了?」
【我靠,開到隱藏款了,女配原來是病嬌嗎?】
【白奚你有福了。】
她可是真貨。
要不是顧之硯擡出我那對出生爹媽,我也不能放任白奚和蘇晚晚單獨相處。
若是他和系統發現什麼不對……
白奚連忙解釋:「我都沒怎麼跟她說話!趙大叔可以作證!」
【白奚泥……】
【就這個樂在其中是吧,被老婆管爽死你了。】
我放開了他。
系統卻突然出聲。
【奚哥,救贖女主進度能查看了!就在你一見到男主顧之硯和女配蘇晚晚的時候,不過破譯解碼費了點時間。
——有點奇怪啊,任務進度怎麼是零呢。】
19
【白奚:嘶,難道是小衛剛剛生氣了?還是錢賺得不夠多?】
我緊張了半天。
結果白奚心超級無敵大,沒心沒肺地啃炸雞了。
我鬆了口氣,心想大約還能再瞞些日子。
只是千萬、絕對不能,再讓他們接觸到女主蘇晚晚了!
【系統:……奚哥】
系統的聲音突然響起,語氣小心翼翼的。
【我、我闖禍了……後臺剛剛聯繫上了負責這個世界的系統……】
【白奚:你又怎麼了,出去打聽打聽,誰好人家系統天天需要攻略者給它平事。】
【系統:不是,我——咱找錯人了!】
系統欲哭無淚:【我說怎麼攻略進度是零,我們找錯女主了!】
【這是女配衛涼!女主是蘇晚晚啊嗚嗚嗚嗚】
20
白奚啃炸雞的動作一頓。
——我突然感覺到耳鳴。
彷彿全身血液倒湧,鋪天壓地的恐懼壓倒了一切。
我手腳冰涼。
稍微緩過來一點,有知覺的時候,系統已經跟白奚解釋完了所有的前因後果。
甚至包括那些
我是如何模仿蘇晚晚,如何心機深沉地接近勾引顧之硯,企圖代替女主上位的過往。
太快了。
怎麼這麼快。
認錯的第二天,我還沒來得及坦白。
白奚現在已經知道了。
全知道了。
他已經知道了,我是一個
手段卑劣、自私狠毒的
小偷
我感受到了對面青年的視線,我掩飾般地捏起一根薯條。
機械地往嘴裏塞,木然地嚼着。
怎麼辦
怎麼辦
怎麼辦
我活了十七年,除了貧窮以外,生平第一次碰見無能爲力的事。
無能爲力的人。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嘲笑譏諷辱罵毆打我全都碰見過,父母親友的背刺也都經歷過,我早就習慣了被討厭。
但是。
我現在卻突然特別恐懼。
對面的人,說出那樣的話。
【系統:完蛋啊奚哥,白耽誤你兩天的時間,你還跑上跑下去接單賺錢養活女配,全白乾了啊嗚嗚嗚】
【不過不過,也是有好消息滴!蘇晚晚和顧之硯那邊進度好像也是零呢哈哈哈哈
蘇晚晚對你的好感度挺高的,你倆纔剛見面,就快超過她認識一個月的男主顧之硯了!】
【太好了總算是有點收穫,奚哥,你應付完女配就去找女主吧。
據我和這邊的系統分析,男主顧之硯——他有點子變態啊
我說怎麼要救贖甜寵文裏的女主,原來男主是個神經病。】
系統還在喋喋不休,白奚啃雞翅的動作慢了下來。
他似乎在醞釀,欲言又止。
最後還是深吸了一口氣,張了張嘴。
別說
別說
別說
「……小衛。」
他語氣嚴肅。
「——你爲什麼不蘸番茄醬?」
我呆愣地看着他。
白奚仍舊一副懶散隨意的樣子。
撕開了袋番茄醬遞過來。
在我驚慌地拿起一杯可樂的時候,還推給了我另一杯。
「這杯是給你點的常溫的,你現在別喝冰的了。」
我心裏亂成一麻。
這麼大的事情壓下來,他怎麼還有空記得這種細枝末節、無足輕重的小事。
我一直惴惴不安。
系統也一直在喋喋不休地給白奚出補救的主意。
白奚本人像是一點也不着急,悠閒地拉我在街上溜達,美其名曰消食。
系統着急上火,白奚慢慢悠悠
還拐進了生鮮超市補了點貨,路過地標景點還進去轉了一圈
回去之後,系統終於憋出了辦法
【奚哥,現在最快最有效的機會來了!
明天顧之硯和蘇晚晚會在遊輪晚會上被綁架!】
【只要你救出蘇晚晚,咱救贖女主的任務就算完成了!救也算救贖啊!】
白奚終於搭理它了。
【……行吧】
21
系統鬆了口氣。
我要一口氣上不來了。
白奚要走了。
但這個人這點真是太討厭了,明明已經計劃好了離開,爲什麼還在整理新買回來的物品。
在收衣服、冰箱補貨、打掃衛生的空隙
還沏了一杯紅糖水
我發愣的時候,手機銀行突然彈出大額轉賬提醒
我手一顫,點進去看
是筆夠我下半輩子衣食無憂的數字
我死死地攥着手機,用盡全部力氣纔沒有丟出去
我聽見自己很平靜地在問
「……你這是什麼意思?」
白奚全然沒意識到不對,正翻着外賣軟件
「我明天要出趟門,不一定什麼時候回來。你缺錢用,先放你這。」
我眼眶一熱
——白奚不會回來了
王老闆和顧家結的錢,他全都給我了
所有人在甩開我這個累贅之前,都是拿錢打發我的
我媽是,親戚也是,所有人都是……
我藉口不舒服,回房間了
所有人的嘴臉在我眼前閃,嫌惡、憎惡、恐懼……
它們扭曲成可怖的怪物
上一秒是酒氣熏天的男人落在身上的拳頭,我疼得蜷縮在角落,看着女人哭着被打,又炒好了飯盛出來端給他
廚房關燈後,我才爬起來摸着黑,偷偷嚼着鍋裏已經冷掉的炒米飯
下一秒是穿着白 T 恤的青年在廚房忙忙碌碌,笑着端出早飯,還擺好了筷子
怪物影影綽綽
「她是個怪胎,別跟她玩」
「衛涼她爸借錢不還,家裏都叫人砸了,潑了紅油漆呢」
「衛涼把紅姐和她混社會的男友給打了,真嚇人,可別跟這種人牽扯上」
「我上回在廢品回收站看見她在那幹活,都窮成這樣了怎麼不開募捐?」
一晃又是白奚的聲音
白奚的臉
小時候抹了媽媽的香膏被她發現,撕扯我的頭髮咒罵我不配用這麼好的東西
從小到大穿的都是表姐妹不要的舊衣服
然後是白奚眼也不眨地付錢,語調散漫地笑着說姑娘你這也太糙了,護膚品我不懂,貴的肯定好吧
我快瘋了
雙手想去抓頭髮,卻摸到了一臉的淚水
我怎麼哭了
彈幕圍在我身邊,也很驚愕
【女配被感動成這樣嗎?】
門忽然被敲了敲
我應了聲,白奚來送飯,瞧見我一驚
「這麼疼嗎?」
他匆匆去接了熱水,和布洛芬一起遞給我
「你先喫藥吧,一會兒我再把飯熱一下」
又給我貼上暖寶貼才走的
——他不能走
不能讓他走
22
白奚夜裏翻身的時候,手臂一扯
金屬冰得他立刻警覺地從睡夢中醒來!
「我靠?!」
他被站在牀頭的我嚇了一跳
更嚇到他的是他手腕上的手銬
白奚一扯,銬得嚴絲合縫
我垂下眼「你別亂動,會很疼的」
白奚:「他爹的這玩意你哪兒來的??衛涼你幹什麼?」
我說這都不重要
彈幕已經快瘋了,滿屏在問我是不是在玩捆綁 play
【系統:我靠什麼情況,我就走開了一會兒——女配瘋了嗎?奚哥啊啊啊你要被宰了,我就知道!】
我輕聲反駁:「不,我沒瘋,我也不會宰他。」
白奚瞬間睜大了眼!
系統爆發出一聲尖銳爆鳴!!
直接明牌了「我靠啊啊啊你聽得到我說話!!」
彈幕傻了
我看着「所有人」,平靜地將我能看見它們講了出來
……
彈幕炸蒙了!
我沒空管彈幕也沒空管系統
我盯着白奚
「是我耍了你,我一開始就知道你把我認成了女主,可我是女配。」
白奚錯愕地看着我,艱澀開口
「……是我認錯了,這不賴你。」
「蘇晚晚到底有什麼值得救贖的!怎麼沒人來救贖我?既然你都認錯了,爲什麼不能繼續將錯就錯下去?」
我攥着手機的手發顫
「我不要你的錢!」
全轉了回去後拿給他看
「——我要你!」
白奚一怔。
「我知道你要去救蘇晚晚,可你不準去!」
眼前實現開始模糊:「白奚,你不能這樣,前十七年我都沒被人好好待過,沒被疼愛過……我從來不知道自己可憐。
我一個在黑暗裏行走了十七年!」
「要麼就一直別出現!你這樣算什麼,短暫出現幾天,對我那麼好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在對我好,你就是這樣的人。」
滾熱的淚水一串串地從眼眶滑落
「你爲什麼要這麼好……我情願你跟他們一樣!嘲諷我看不起我,這樣我就不會、我就不會——」
就不會那麼難受了
我沒管白奚伸出的手,痛苦又崩潰地趴在他懷裏。
徒勞又哀求地死死抱住他。
淚水洶湧地徹底模糊了視線,那些痛苦的記憶和他來回在我腦子裏閃,快要瘋掉了
「你應該像他們一樣對我的!這樣我連恨都不會恨你——我寧願恨你,也好過現在這樣!」
愛比恨可怕
臉貼在青年脖頸上,灼熱的眼淚,一寸寸地順着他脖頸流下去,逐漸洇溼了衣領
「你竟然就想一走了之?你現在讓我怎麼忍受沒有你的日子?!」
如果見過了太陽,人又怎麼能繼續忍受黑暗?
「……衛涼,你先聽我說——!」
白奚:!!!!!
他猛然被我一推,渾身僵住了,倒在牀上震驚地看我逼近
冰涼的帝王綠翡翠貼上他的臉
我聲音很平靜
「白奚,這個賣了,我們就有很多錢了,你留下吧。」
「之前你賺錢,現在換我養你了。」
【……哇噢】
【姐妹們先別管那些有ṱū́₈的沒的了,我之前就覺得他倆劇本拿反了】
白奚怔然,剛想說些什麼
直接被我堵了嘴
——白奚腦內轟然炸開
【我超!!!親上了親上了!!好好好我喜歡看霸王硬上弓,怎麼不算天賜姻緣!】
彈幕一方有難八方添亂,前所未有的暴湧,紛紛出昏招
【衛姐你這綁的不對,光有手銬怎麼行,點擊鏈接查看捆綁教程】
系統卻很着急
「他不去不行啊,救贖女主是我們的任務,完不成主線任務,攻略者會消散的啊!!」
「——什麼?」
我猛然抬頭,下面的白奚還沒回過神來
我被轉移了火力
「那你不能把救贖女主的任務改成救贖我嗎?救贖我的話,現在就完成了啊!」
系統只會道歉:「私密馬賽,任務是上面定的,我做不了主。」
「而且現在出了變動,女主搞不好真會死在遊輪上,男女主可是世界中樞,他們死了就全完了。」
「所以說。」我打斷它,「只要救下蘇晚晚他們就行對吧。」
白奚猛然反應過來,急忙要攔我:「不行,衛涼——」
「那我去救,然後把功勞算在他身上,不就行了嗎?」
系統陷入沉思:「好像可以這麼操作?」
我按住白奚的另一隻手,聲音冷靜
「是我耽誤了你的任務,害你現在只能走最險的路補救,你去不就是送死嗎?」
白奚想爬起來,「不是,衛涼你更不能去!策劃綁架案的不是普通混混,是國際犯罪團伙!」
我直接把他按回去!
「所以你不許去,你這麼弱,會死在那裏的。」
「你不用擔心我,你問系統和彈幕就能知道,我衛涼——可是這個世界最大的反派。」
彈幕/系統難得意見統一:「這倒是」
「——你一個小姑娘你胡鬧什麼!衛涼!」
「白奚」
我深深地望着他,然後一把將早就備好的毛巾捂住他的口鼻!
「我靠你哪兒來的麻藥——?!」
「睡一覺吧,白奚」
我輕聲對他說。
「睡一覺,醒來就什麼都解決了——我只是想最後問問你。」
「你的任務完成後,剩下的時間……能不能再陪陪我」
白奚眼眶紅了
嗚咽淹沒在毛巾下:「衛涼,別做傻事……!」
他倒了下去
是我害了他
如果不是他們認錯了人,這兩天早能完成救贖女主蘇晚晚的任務
哪裏還需要他冒險救人
綁匪又不會信風水玄學,法師都是脆皮,我不一樣
我去尚還能有一線生機
我解開了牀頭的手銬,盯着牀上昏迷的人看了許久
「系統,把任務發給我」
23
上船之前,我聯繫了警方
遊輪上有不少權貴,不能打草驚蛇,綁匪已經控制了遊輪,所有人都會是他們的人質
駛離港口後速度就在加快,沒一個小時就到了公海
富豪們不以爲意,反正他們上船進行的也不是什麼合法生意
【我靠原文這段可驚險了,顧之硯和蘇晚晚是等到了顧家的贖金送來,才九死一生逃下船的】
【衛涼跟這段劇情沒關係,顧家的保鏢都死了,她能行嗎】
【你們發點有用的,別干擾衛姐行動】
樓上突然響起槍聲和尖叫
不到二十分鐘,船上的所有客人竟全被控制住了
系統還算有用,能暫時讓我被綁匪團伙誤認爲同夥,侍應生打扮並沒讓他們起疑
法外之地,荷槍實彈,屍體和血痕
身臨其境就好像踩在鋼絲上,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你恐懼,是不是被發現了
系統導航帶我進入了加密的控制室
【——好!我連接上他們內部系統了!顧之硯和蘇晚晚在 7 層,他們身邊的人被殺了不少!
你先去救人,儘量別驚動其他人,否則同類模糊道具會失效!】
蘇晚晚尖叫救命,被扯着頭髮往牀上拖
「之硯!之硯救我!」
顧之硯沒動,他脖子上抵了把刀
我抬腳邁過屍體,一拳重擊在前面的人腦幹區域!
綁匪轟然倒下,露出蘇晚晚驚恐的臉
她還沒張口,另一邊顧之硯脖子上的刀就動了!
刀飛了出去
那人捂着被踹斷的手,還沒開始嚎,就被我扯過了領子,下了死勁往牆上撞!
很快就沒聲了
【我靠我說衛姐怎麼不讓白奚來,不愧是大反派啊我的姐!】
蘇晚晚大大喘了口氣,劫後餘生地爬到了我身邊
我冷臉鎖上了門,顧之硯一雙眼睛牢牢地黏在我身上
聽起來竟然有些眷戀:「阿涼?」
「閉嘴。」
我警告地剜了一眼他倆,扔出侍應生的衣服,「換上」
【系統狗腿:衛姐~小弟膜拜膜拜你~】
我領着兩個廢物,聽着系統的指引走暗道,格外小心避開沿途的綁匪
【系統:他們切斷了所有網絡通訊,但我在一上船就給國際刑警共享了即時定位,距離他們趕來還有四十分鐘。】
但不到十分鐘,綁匪就已經發現了顧之硯不見了!
我拖着兩個毫無自保能力的廢物男女主,五分鐘之內就被幾個綁匪追上了!
「可真能跑啊顧少爺,五億美金半小時內到賬,我們不就放您回去了嗎?」
我們三個人被團團圍住
三把槍,兩把尖刀,我身上就藏了一把槍
我不會用槍,不能強來,我不是他們的對手
於是我乖乖舉起手,放棄抵抗
其中一個人一把扯過我的頭髮,拽了個趔趄
「喲,怎麼多了個人——那五億美金可不夠了」
「別動她!!」顧之硯猛然出聲,「你們要加多少錢都行!」
那人笑了,陰狠的目光在我臉上掃了一圈
「好啊,那就——」
我忽然被一陣猛衝出來的巨力推出了十米遠,旁邊就是樓梯間!
我連忙躲了進去,抬眼望去,根本沒人顧得上我了!
一道白衣身影迅疾地在與那些綁匪纏鬥!
竟是三兩下就將他們手上的槍支震脫了出去!
行雲流水,隱約像是太極,幾息之間就連人帶武器地打飛了出去——
精準地撞碎了大片的玻璃!齊齊摔進了海里!
「——白奚?!」
24
彈幕都在【我嘞個去!!!】
白奚停下手,看向我的方向——
眼神突然一凜
第六感本能地預知到危險,我一個轉身手肘重擊身後!
一隻大手力氣極大地攥住了我的手臂
是個快兩米的外國人,渾身繃滿肌肉,又高又壯,身上極重的殺氣,像是僱傭兵
刀疤臉像拎小雞仔似的掐住我脖子,把我提了起來
身後猛然捲起一陣罡風
青年腳踩兩下直接蹬上了牆,凌空躍起,手中長刀兜頭直接劈了下來——!
我脖子上的手驟然松力!
只聽一聲粗糲的慘叫,我就被人攬進懷裏往後撤退
好像有一瞬騰空
落地後,白奚警惕地把我拽到身後
那刀疤臉吐了口血,怒罵了一聲,
直接掏出了比那些綁匪手上更嚇人的衝鋒槍!
白奚一把推開我!
「又是槍?你們真以爲我能在一個坑裏掉下去兩次嗎!」
青年兩指併攏,飛速掐訣,一張血字黃符突然貼在了刀上!
「你他爹的這回掏真理也沒用!」
情況緊急連牆都沒蹬,三兩步躍到半空,握刀橫劈了下去!
槍竟然直接被一刀砍碎了!
瞬間削鐵如泥
白奚攻擊凌厲,刀尖擦過刀疤臉手腕。
男人彷彿被挑斷了手筋,雙手顫抖得厲害,驚恐地抬起眼
——然後被青年長臂一撈,直接從樓梯滾下去,撞開玻璃摔進了海里!
我們三人震撼地目送他清掃完剩下的漏網之魚
他都沒下死手,殘留着饒其一命的善心
但又想着卸掉對方的反擊,所以都扔進了海里
「沒事,反正一會兒警方就趕來了——快走!」
白奚在前面帶路清怪
我心臟怦怦跳,實在忍不住問:
「你明明打得過我,爲什麼不反抗?」
白奚腳下一個趔趄
「你你你用麻藥了,而且我只在遇到危險的情況下才動手」
「還有你簡直太胡來了,我來晚一會兒你不就沒命了嗎!下次能不能跟我商量啊喂」
白奚砍怪如切菜,滿屏的【好帥】都快堵住我眼前的路了
他的手牢牢地抓緊我,行動飛快
一路闖進總控室,白奚解決掉裏面的人扔海里後,暫時安全了下來
距離救援抵達還有十五分鐘
四個人背靠着合金門,不由得同時鬆了一口氣
系統忽然出聲
【白奚,你還有十五分鐘】
「……足夠了」
白奚突然走向蘇晚晚,「蘇姑娘。」
蘇晚晚一愣,「啊?」
下一瞬她後頸一痛,昏了過去
白奚什麼表情地拖着她放到房間的中央位置,我疑惑地跟了上去
他突然回頭看我,指了一個點
語氣柔和,「小衛,你盤腿坐那,無論發生什麼都別動。」
我一頭霧水,但我信任他,依言照做
白奚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一支毛筆,擺好蘇晚晚後,他半跪在地上,低頭專心致志地畫着什麼
隱隱約約像是個陣法
「衛涼,我知道你生辰八字的時候,就給你卜了一卦。你的命格不對,氣運也很奇怪。」
白奚一邊用硃砂畫着,一邊突然開口:
「我暈過去的時候,我妹妹聯繫上了我。
我還沒跟你說過,她是主系統,我來這裏也是幫忙」
「她說,蘇晚晚用系統偷換了你的命格,瞞過了世界中樞,你纔是這個世界的主角。
你原本遇到顧之硯的時間更早,他被綁架到了貧民窟,你救了他——他喜歡上了你」
「你看到的彈幕,都是她更改了主線劇情後造成的影響之一,之二就是我們出現」
說實話到這一步,我已經沒有什麼是不能接受的了
我:「那你打暈她,又畫陣法是做什麼?」
Ṭű⁼「啊,因爲不打暈她的話,那個系統很大概率會上她的身反擊,到時候會很麻煩。」
白奚畫完了所有繁複的圖案和符籙
「衛涼,我幫你換回來」
他直起身,坐在了最後一個陣眼上
白奚看向顧之硯
「待會兒你一定要護好她,她不能離開陣眼,一旦出了差錯,她會——」
顧之硯開口:「我知道了」
總控室的燈突然熄滅了,漆黑一片
地上的陣法卻亮着暗紅色的光,空氣中彷彿有什麼在流動,慢慢彙集進入我的體內
眼前所見遠超常理
可不知道爲什麼,我看着白奚在對面打坐
心臟突然快速跳動起來,有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
白奚突然咳嗽起來,吐出來大口鮮血
整個人彷彿被抽空了所有精力,形銷骨立
單薄的肩背忽然佝僂下去
「——白奚!!快停下、停下!!!」
我想站起身,身後的顧之硯死死地按住我
他嗓音顫抖,「阿涼,別過去,你現在不能打斷他」
白奚猛然又咳出一大片鮮血
白 T 瞬間被大量的鮮血染紅,青年臉色蒼白,脣邊不斷溢出鮮血
「——白奚!!!!」
我目眥欲裂,用盡全身的力氣想掙開顧之硯!
「停下、你給我停下——!你不要命了嗎!你會死的!!!」
白奚充耳不聞,雙眼緊閉,掐訣的手都在顫抖
不知過了多久,一切終於結束,地上的符文法陣慢慢消散融化
白奚倒下了
我瘋了一樣撲過去,顫抖地把他扶起來
白奚靠在我肩上,臉色灰敗,像是耗光了所有力氣
「天道的氣運之子……果然因果太強……」
「——你簡直是瘋了!女配就女配!他爹的我又不要這命格!」
眼淚一滴一滴落到他臉上
白奚進氣沒出氣多,艱難地想要抬起手
「不換不行……她的死劫也應在了你身上,蘇晚晚死在了這次的綁架案裏」
「今天不換過來,你會替她死……」
【系統:白奚,還剩三分鐘】
我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所以你就替我去死是嗎?誰讓你自作主張!死了那也是我的命!」
「——可你不該有這樣的命,別哭了」
白奚朝我揚起一抹笑,一如他出現那天
「我其實沒有想走,在知道真相前,我就算出了你的死劫——我瞞着你,是不想讓你去」
「我知道認錯人的時候,也沒有想扔下你一個人,真的」
我死死地抱住他,哭得難以念清每一個字
「——我知道、我知道……對不起,對不起……」
我的臉貼他胸口,淚水和鮮血混在一起
「白奚——!我求求你了,你別死、別死……」
白奚:「你別哭……我不會死……對不起,我有一件事一直沒告訴你——
完成任務的那一刻,我就會脫離這裏」
「我沒法陪你多待些日子了……」
心臟猛然敲下重錘
我竭力擠出個笑容,「沒、沒關係,你能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我想、我想謝謝你……我一個人沒關係,沒關係」
外面忽然響起防空警報,直升機嗡鳴嘈雜
救援終於抵達了這裏
「——衛涼」
白奚突然喊我,「……好好活着」
門被特警打開,蘇晚晚被擔架抬了出去
我扶着白奚跟在他們後頭,一步步向甲板走去
不住地說「白奚你再堅持一下,醫務人員來了」
海面地平線,緩緩升起了一輪紅日
【攻略者白奚,救贖女主任務已完成】
肩上驟然一空,隨風消散在空氣裏
長夜盡散,海上日出,天亮了
——可我的太陽落下了
眼前密密麻麻的彈幕,也如灰塵般消散
我再也看不見彈幕了
遊輪靠岸,甲板上親人團聚,劫後餘生,人聲鼎沸
信號恢復的一瞬間,手機裏彈出昨夜的轉賬通知
我終於再也忍不住
蹲在地上抱着腿嚎啕大哭起來
遇見白奚的第三天
他離開我了
—正文完—
尾聲
所有人都不記得白奚了
他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手機銀行裏的錢,變成了我買彩票中的獎
但我人生前路上所有的荊棘,都被他清除了,留下的是一條康莊大道
顧之硯想起了兩世的記憶
被我第八次拒絕求婚
他笑得慘然
「他離開了,我還是沒有機會嗎?」
「阿涼,兩輩子,你都沒愛過我。上輩子我能用錢留住你——」
這輩子我把帝王綠翡翠還給了他
一年裏,我找了一座又一座道觀,去了一家又一家福利院
我知道徒勞無用,這個世界不可能有白奚
春遲是某天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的
她身邊的小光團聲音也十分熟悉,是白奚身上的系統
「你好,衛涼,我是白奚的妹妹,也是主系統春遲」
「你的願力太過強烈,我應召而來——嫂子,我哥沒事。
兩個世界流速不一樣,這裏過了一年,白奚卻剛在山上躺了一個月
你確定要放棄在這個世界的一切,同我綁定麼?」
山林綠濤,拾級而上,道觀外雲海縹緲
香火不斷,遊客如織
我付錢買了香火,排隊進殿參拜
伏拜起身時,餘光窺見了一角白衣
耳邊響起了一道熟悉的、吊兒郎當的聲音
「有人求財,有人求緣——施主,你爲求什麼而來?」
神像旁的青年眉眼含笑,與我記憶裏的身影逐漸重疊
人未語,淚已先流
白奚嚇了一跳,急忙跑過來給我擦眼淚
「我我我逗你的,你別哭呀」
我握住他的手腕
熱的,他活着
白奚一愣,反扣緊我的手
我望着面前的人
輕聲回答
「——爲求前緣,爲求一人」
「我爲你而來」
我的太陽,終是又照耀在了我身上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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