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第六年，霍之堯愛上了趙小姐。
他愛她，卻又不肯離婚娶她，最終看着她嫁給了別人。
訂婚宴上，霍之堯破天荒地露了面，體面地送上了價值百萬的賀禮。
人人都說他放下了。
可是事後，他在太平山頂上坐了整整一天，喝得爛醉。
我這個聯姻對象過去找他時，他滿臉不甘心地問我。
「不就是一場 23 分鐘的煙花嗎？區區 1800 萬而已。
「她要是喜歡，我能給放她十場，可她卻嫁給了別人。
「你說，如果當初我沒和你聯姻的話，是不是就可以娶她了？」
我終於釋懷，將《離婚協議書》遞到霍之堯手裏。
「如你所願，我們就到這兒吧。」
冷落了我兩年的霍之堯卻瞬間紅了眼。
「憑什麼？」
-1-
接到霍之堯母親的電話時，維港的夜空正被千萬朵煙花點亮，好不熱鬧。
這場耗資一千八百萬的煙花秀，是周家送給新媳的訂婚禮物。
「你們爲什麼還不過來？我不是一早就通知之堯了嗎？
「之堯爲什麼不接電話，你把手機給他……」
我過了好久纔開口。
「他不在家，今天是趙葭宜訂婚的日子……」
霍之堯的母親是何等的聰明。
不用我把話說得太明白。
她就已經知道自己的兒子爲什麼缺席家宴。
「那是你的丈夫，難道還要別人教你怎麼抓住丈夫的心嗎？
「如果今天之堯不過來的話，你也不用來了。」霍之堯的母親同我講話時一向不客氣。
她並不喜歡我。
最愛霍之堯的那一年，我加倍討好他的家人。
無論是屢次刁難我的婆婆，還是不喜歡我的姑姐，我都笑臉相迎，卑微到骨子裏。
而現在，我突然不想再繼續從前那樣的日子了。
「那就不去了吧。」我輕聲開口。
「你說什麼？」霍之堯母親驚訝的聲音傳了出來。
「陳璟初，你剛纔是在和我頂嘴嗎？」
我並沒有理會手機裏持續傳來的指責，掛斷了電話。
「太太，司機打來電話說，先生在觀景臺那裏。」
從小看着霍之堯長大的沈姨遞來一件外套。
她已經六十多歲了。
算是看着我和霍之堯一起過來的。
從濃情蜜意，到相對無言。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我和霍之堯之間的過往。
沈姨曾經是自梳女，後來被選中成了照顧霍之堯的專屬阿姨。
她說她不相信愛情。
最初嫁給霍之堯的時候，我以爲沈姨是年輕的時候沒有遇到喜歡的人。
現在才明白，沈姨活得多麼通透。
「太太，要不還是算了吧，你的病剛好，外面的風又那麼大。」
沈姨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開了口。
我知道，她並不想我去找霍之堯。
我也知道，她是爲了我好。
我將早上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放進包裏。
「最後一次了，以後就不去了。」
我曾經以爲，我可以一輩子和霍之堯這麼耗着。
可是，太痛苦了。
我突然很想放過自己。
-2-
太平山頂的觀景臺上，風的確很大。
山下是燈火輝煌的香江。
2013 年的燈光音樂匯演《幻彩詠香江》上，我和霍之堯曾在這裏定情。
那一年，我 18 歲。
仔細想想，那時好年輕。
霍之堯隨意地坐在地上，地上散落着四五個空酒瓶。
看見我以後，他灌下最後一口威士忌，聲音嘶啞。
「不就是一場 23 分鐘的煙花嗎？區區 1800 萬而已。」
我站在霍之堯的對立面，平靜地看着他。
心口處早就不疼了。
已經麻木了。
「趙葭宜要是喜歡，我能給她放十場，可是她卻嫁給了別的男人……」
我踩着高跟鞋走到霍之堯的身邊，輕輕拿走他手裏的空酒Ťų³瓶。
「風好大，回去吧。」
霍之堯抬頭看我，那雙平日裏冷漠的眼睛裏滿是不甘心，紅血絲格外明顯。
「你爲什麼會來這裏？」
霍之堯是真的醉了，看起來比平時遲鈍了很多。
他不喝酒的時候，我們是沒有辦法好好講話的。
因爲，他一看見就會走。
他說，他不想看見我。
「陳璟初。」霍之堯似乎認出來了我。
「如果……如果當初我沒和你聯姻的話，是不是就可以娶趙葭宜了？」
山上的風真的很大。
霍之堯的話更是帶着寒意。
我沉默了很久很久，對上了霍之堯的視線。
我們曾是這世間最親密的人。
所以，霍之堯太清楚怎麼一句話就把我傷得講不出話。
將眼角的淚抹去，我從包裏拿出一份離婚協議。
「霍之堯，我已經簽好了。」
「你這邊簽完字後，文件就生效了。」
霍之堯愣了一下，接過文件的時候手指顫抖着。
指尖相觸的瞬間，我感受到了來自他手心的體溫。
兩年來，這是我們爲數不多的肢體接觸。
「什麼意思？」霍之堯的眉頭緊緊擰着。
「陳璟初，你要和我分開？」
「我知道這是你想要的，我給你。」最後的時刻，我不想再鬧那麼僵。
前些年，因爲一個「愛」字，無數次地撕破臉。
這一次，也是因爲僅剩的、爲數不多的愛，我想先一步離開。
再耗上幾年，彼此之間，未免太過不體面。
「我不同意。」霍之堯一臉固執，撕碎了那份我一個字一個字敲出來的協議。
「陳璟初，我從來沒有想過和你分開。」
我愣了一下，很快恢復了正常。
如果是從前，我可能會欣喜，甚至會思維發散地認爲霍之堯不願意和我分開，是因爲心裏還愛着我。
但是，空歡喜了太多次。
我不打算再給自己畫餅了。
-3-
「協議我會重新打印的，到時候，不要再撕了。」
下山的路上，霍之堯醉得厲害。
管家和司機兩個人一起扶着他。
余光中，我感受到了來自霍之堯的目光。
轉頭看向他的時候，霍之堯並沒有收回視線。
而是依舊盯着我。
「爲什麼你不來扶我？」
到了嘴邊的話被我嚥了下去。
我嘆了一口氣，覺得心裏還是喘不過氣。
「霍之堯，既然要分開了。
「這些話題，就不要再談了。」
霍之堯停住了腳步。
管家和司機也停了下來。
風越刮越大。
「璟初，以前不管我怎麼鬧，你從來不會這樣。
「你不愛我了嗎？」
這一次，我沒有回應霍之堯的話，也沒有依着他。
「不願意同我一起回去的話，就算了。」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很輕。
「我先回去了。」
……
客廳裏的燈總是很亮。
從前我無數次等霍之堯回家的時候，會覺得家裏好安靜，燈光刺得眼疼。
無數個夜晚，我總是等不到他。
等着等着，我就不等了。
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和霍之堯之間只剩下了無止無休的爭吵。
第一次吵架的時候，我給了霍之堯一巴掌，他沉默了很久。
第二次吵架的時候，趙小姐也在場。
那一晚，我和霍之堯鬧得不可開交。
也是在那一晚，我失去了期盼已久的孩子。
我甚至還不知道她的存在，她就離開了。
那一晚上，霍家的人都守在醫院裏。
霍之堯的奶奶勸我放寬心，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霍之堯的母親並沒有指責我，而是轉頭甩了趙小姐一巴掌，問她爲什麼纏着別人的丈夫不放。
霍之堯趕走了所有人，一遍又一遍地說對不起。
那時，他擦去我眼角流不盡的眼淚。
「是我錯了璟初，我們以後再也不吵架了好不好？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和你吵架了，我們以後好好過……」
霍之堯一遍又一遍地安慰我。
可我知道，我們不會再有孩子了。
年少的那場意外發生後，我一直體寒。
能有那一個孩子，已經是極其幸運。
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
……
那時候，我以爲我和霍之堯的感情會一點一點被修復好。
可是，只是假象罷了。
愛情，尊嚴，孩子，我全都失去了。
曾經的我，說會一輩子喜歡霍之堯。
後來的我，不知道還能拿什麼去愛霍之堯。
我的身後，空無一人。
我再也沒有什麼能給的了。
……
-4-
司機的車停在了院子裏。
管家和司機手忙腳亂地扶着霍之堯進了客廳。
我轉身走向臥室，不想再和霍之堯產生任何爭執。
霍之堯踉蹌着，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一把拽住我的手。
「陳璟初，這是第一次……」
「什麼？」我扭頭，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管家和司機悄然離場。
偌大的客廳裏，只剩下了我和霍之堯。
「這是第一次，你第一次拋下我，一個人離開……」
「ṱú₊陳璟初，你不愛我了嗎？」
在山上的時候，霍之堯也說了這樣的話。
可這一次，他多了些許肯定。
「你之前從來不會這樣的……」霍之堯喃喃自語，眼淚順着往下掉。
「爲什麼？爲什麼要自己一個人先離開，爲什麼要留我一個人？
「陳璟初，你怎麼能不愛我呢？」
霍之堯很少在我面前哭。
從前，都是我在他面前哭到崩潰。
「霍之堯。」我一根一根掰開霍之堯的手指，抽出自己的手。
「自從失去孩子後，我再也不能吹風了。
「你忘了嗎？」
霍之堯抬頭，對上我的眼睛。
身體往下滑，跪倒在了地上，眼淚也砸在地上。
看着滿臉崩潰的霍之堯，不知道爲什麼，我突然很想笑。
可我實在是沒有力氣了。
我知道，霍之堯他不是忘記了。
他是一直都沒記得。
距離我們最相愛的那一年已經太久了。
他早就不愛我了……
-5-
早上醒的時候，霍之堯並不在家裏。
我下樓的時候，傭人們正在準備早餐。
見我走到廚房，有人出來問我。
「太太，先生早上走的時候什麼都沒有喫，要不要我煮點醒酒湯，您待會兒送過去。」
「不用了。」我長呼一口氣。
「早上煮點面吧，最清淡的那種，只做我一個人的份量。」
霍之堯不會再回來。
我也不會再去找他。
有人照做，有人疑惑地看着我。
我沒有解釋，坐在沙發上。
大概所有人都不明白，爲什麼前兩年我還熱衷於給霍之堯做湯做糕點，讓人送到他公司裏，而現在突然停手了吧。
只有我自己知道，人心不是一天涼的。
我是真的沒有力氣去糾結愛不愛了。
我見過霍之堯愛我的樣子。
所以，他不愛的時候，我輕易就能看出來。
……
剛和霍之堯結婚的那一年，他總是推掉各種不重要的商業活動，早早地回家陪我。
回去的路上，甚至能給我發幾十條消息，問我開不開心。
有時候，我因爲加班沒有準時回家，他會給我打一個又一個電話。
「霍太太，爲什麼還不回來？」
「你是不是忘記了你家裏還有個獨守空房的丈夫？」
「唉，可憐呀，小白菜，地裏黃，有人年紀輕輕，老婆就開始不回家了。可能是我沒有魅力，留不住老婆吧，唉……」
……
往往是，我剛開口解釋一句，霍之堯就耍起了無賴。
「我不管，反正我不管。」
「如果半個小時後，老婆你還沒有回來的話，我就要去岳父的公司找你了。
「如果你正在看報表呢，我就找個旋轉椅坐在你面前盯着你看，讓你比較一下是報表更好看，還是我這個賢良淑德兼具的丈夫秀色可餐……」
「如果是岳父留你在公司加班呢，我就去敲岳父辦公室的門，問他能不能放我老婆回家喫飯……」
霍之堯總是有那麼多的歪理。
每次我以爲他只是在開玩笑時，他真的會提着自己煮的養顏湯來找我。
一見我就笑。
離很遠就笑。
還沒等他把湯遞到我手裏，自己反倒先笑場了。
辦公室裏，霍之堯總是在我喝湯的時候拿着我放在抽屜裏的鏡子照來照去。
「老婆，我剛纔來的時候，和工位上每一個加班的人都打了招呼，給他們點了甜品和燉湯，我是不是很懂禮節？」
「不愧是我，這新做的髮型就是好看。」
「剛纔我過來的時候，又被岳父撞見了，他還問我怎麼又從自己的公司翹班來給妳送喫的了……當然是因爲我賢惠愛老婆嘍。可惜呀，某人只顧着喝湯，根本就不關注我……」
那時的我和霍之堯，總是有說不完的話，見不完的面。
那是我天真地想，像我們這般相愛，必定一生長長久久。
不料，世間的感情，總是變得那麼快。
-6-
找出遙控器，我順手打開了《港城時報》的晨間新聞節目。
霍之堯的照片瞬間出現在大屏幕上。
我握着遙控器的手僵在半空中。
換來換去，都免不了避開霍之堯那張臉。
趙葭宜嫁給周公子和霍之堯在太平山頂上待了一天買醉的消息輪流被播報。
其實這並不讓人感到意外。
早在昨天那場煙花結束的時候，無數的人就拍到了霍之堯喝酒的視頻。
晚上的時候，輿論已經有了爆的趨勢。
到了今天早上，越發地不可收拾。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霍之堯母親打來的電話。
我剛一接通，她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璟初，網上的消息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有沒有讓人去處理？」
「趙葭宜那個女人真是陰魂不散，訂婚就訂婚了，給霍之堯發什麼請帖。我看她就是故意的，她這樣的女人，巴不得全天下的男人都因爲她爭風喫醋纔好……」
如果非要說霍之堯的母親和我有什麼共同之處的話，那大概是我們都無比討厭趙葭宜。
不過，現在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
晚上的時候，霍之堯讓人送來一件禮服，讓我陪他參加晚上的港城聯合商宴。
我打電話過去拒絕的事情，霍之堯發了脾氣。
「璟初，你到底在和我鬧什麼？我從來都沒有說過要離婚，你不要再想了。」
「爲什麼？」這一次，我沒有直接掛斷電話，也沒有沉默不語。
「霍之堯，我不明白。」
我是真的不明白。
「你明明都已經不愛我了，爲什麼不願意放手？」
霍之堯掛斷了電話。
門外，響起了車鳴笛的聲音。
我以爲是霍之堯派來的司機。
可是從車上來的卻是霍之堯的母親。
「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怎麼會這麼憔悴？」霍之堯的母親上來拉我的手。
與往常相比，她多了幾分真心。
霍之堯的母親早年是個狠角色，
和霍之堯的父親結婚後，她相夫教子，把家裏打理得井井有條。
可是，霍之堯七歲那年，她的丈夫像發了瘋似地愛上了自己的祕書，還在外面有了私生子。
那些上流社會的風流韻事，總是會長久流傳。
一直到現在，哪怕已經過去了二十年，當年的事情還依舊能在網上找到報道。
那個體面事事穩妥的霍家太太，在大庭廣衆之下，掌摑第三者，換來的是丈夫的一巴掌和當面羞辱。
那個總是溫和待人的豪門太太，早在日復一日地爭吵中，變成了潑婦的模樣。
從前我總是不明白霍之堯的母親爲什麼總是咄咄逼人。
現在，我依稀讀懂了。
人在絕望過後，總是會性情大變。
霍之堯的母親向外發泄感情，所以，她的名聲變了。
而我，向內擠壓情緒。
看似風輕雲淡，心裏早就把自己逼瘋了。
「今天是多麼重要的日子，趙葭宜夫婦也會去，你難道就甘心被趙葭宜永遠地壓一頭嗎？」
「爲什麼不甘心？」從前的心氣，早就散得一乾二淨。
「媽，我不想和任何人爭了。」
「現在的你，哪裏還像以前的陳璟初？」
霍之堯的母親讓我坐在梳妝檯前，去親自爲我打理頭髮。
「當年的那個陳璟初去哪裏了？最剛開始的時候，我不同意你和霍之堯在一起，那時候的你總是據理力爭，說永遠不會放棄自己在乎的人嗎？現在呢？你就這麼算了嗎？」
-7-
我望着鏡子裏的自己。
30 歲的陳璟初，比以前多了端莊優雅，眼裏卻是一片荒蕪。
霍之堯母親的話讓我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
22 歲那年，我和霍之堯打算結婚。
那時候的婆婆，揹着自己的兒子把我約出去一次。
語氣並不算好，也沒有過多的開場白。
一開口就是「你和我兒子不合適。」
我愣在那裏，霍之堯的母親又添了一句。
「不是配不上，只是因爲不合適。」
那時候的我太年輕，總是無比固執，非要一個理由。
霍之堯的母親沒有賣關子。
「因爲你愛他。」
「就因爲我愛他？」
「是的，就因爲你愛他……」
霍之堯的母親爲了點了最苦的黑咖啡。
「你以爲愛情是什麼很好的東西嗎？拆散你們，是爲了你好。你或許不相信，那是因爲你太年輕。」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有了愛，那就一定會生出佔有慾。你愛霍之堯，我當然知道，一個人的眼睛騙不了人。我兒子也喜歡你，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他才發自內心地開心。」
「但是，霍之堯是我的兒子，我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瞭解他。他這個人，太ţũ⁻喜歡自由了。
「一個人，熱愛自由，勢必不會永遠爲一個人沉淪。
「他的確是心甘情願地愛你，可是，這份愛能有多長時間呢？十年，五年，還是更短的時間，誰都說不準。」
說到最後，霍之堯的母親甚至有點苦口婆心。
「豪門聯姻，求的是穩固，最不需要的就是愛情。如果你和之堯不相愛，我絕對不會阻攔你們兩個。因爲，不愛，纔是一段婚姻穩定的關鍵。
「之堯未來的妻子不需要愛情，只需要爲了自己的孩子守住家業就可以了。因爲不愛，所以，不管霍之堯做什麼，他未來的妻子都不會痛苦，可以安安穩穩地做好自己的事情……」
我承認。
聽到最後，我覺得霍之堯的母親的話是有道理的。
可我沒有心動。
因爲我覺得，我會是個意外。
我愛霍之堯。
12 歲跳進湍急的江面救下意外溺水的霍之堯。
18 歲，與霍之堯互相坦白心意。
22 歲，在他最艱難的時候陪着他。
我說我會永遠愛他，那不是假話。
在國外一同留學的四年，我們從來沒有分開過，我無時無刻不在規劃着和霍之堯的餘生。
我對霍之堯的愛永遠拿得出手。
可我，是如此的愚昧。
只看得見自己心中的愛的分量。
卻從未想過，霍之堯的愛是否有保質期。
孤注一擲的愛，讓我如同飛蛾撲火，不管不顧。
也是那份愛意，使我一步一步走入死衚衕。
「我恨她。」轉過頭，我看着霍之堯的母親。
她已經不年輕了。
可那雙眼睛越發銳利。
-8-
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對的。
「我恨趙葭宜……」眼淚奪眶而出。
「媽，我原本以爲我可以做到大度ṭů₈，我以爲我可以像網上說的那樣，裝作什麼都不在乎，但我好恨她呀……
「爲什麼？爲什麼她總是裝作一副楚楚可憐很單純的樣子？
「爲什麼我和霍之堯從小到大認識那麼多年，我們在一起那麼多年，爲什麼到頭來抵不過外人的一句話？」
「我也恨霍之堯，我們曾經那麼愛對方，可是，在那個女人面前，爲什麼我總是被責怪的那一個？
「霍之堯說我無理取鬧，說我不夠大度，他當着那個女人的面說他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認識我？
「爲什麼一個人可以變得那麼快……爲什麼他任由外面的人說我的壞話，任由那個女人看我的笑話……
我哭得連話都說不好。
「我也恨我自己，爲什麼，爲什麼我一直忘不掉霍之堯，爲什麼我那麼愛他，我甚至卑微到去求趙葭宜放過霍之堯……
「了讓霍之堯覺得我是一個大度的人，我甚至去討好趙葭宜，關心她，在她生病的時候跑前跑後，只是爲了讓霍之堯覺得我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人……」
最卑微的那一年，我甚至願意接受趙葭宜的存在，只要霍之堯不厭惡我。
可是，終究是徒勞無功。
霍之堯依舊是不想看見我。
那些難聽的話，輕飄飄地從霍之堯嘴裏說出來。
我總是睡前恨他。
可是，醒來的時候，那些從前美好的記憶，一遍遍地湧現出來，壓倒了我的理智和恨意。
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會卑微到那種地步。
我甚至有時候會想，要是我和霍之堯的那個孩子如果沒有離開就好了。
這樣，或許我們之間的關係或許就會得到緩和。
無數個失眠的晚上，我靠着大量的藥物才能勉強入睡。
突然有一天晚上，我突發奇想要去天台上看月亮。
坐在那裏整整一夜，我終於願意承認，我生病了。
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在朋友的陪同下，我去看了醫生，得到了一張重度抑鬱症的診斷單。
從醫院回來的那一天下午，手機裏彈出娛樂新聞。
頭條版面上，趙葭宜在拿到最佳新人獎那天，官宣了要與周家少爺訂婚的消息。
霍之堯當場失了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那一刻，我突然很想放過我自己。
所有的一切，我都不要了。
……
霍之堯的母親將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讓我在她懷裏哭了一場。
不管她喜歡我還是討厭我。
但她確確實實是唯一一個我喊了母親的人。
我出生的那一天，是母親的忌日。
我從來沒有見過母親，更沒有喊她的機會。
從小，父親把我撫養長大。
我想，我是太缺愛了。
纔會像抓救命稻草一樣，緊緊地攥住每一份我得到的情感。
……
-9-
港城聯合商宴上，趙葭宜果真來了。
看着我，她有些驚訝，但更多的是得意。
從她身邊經過，我並沒有停留，也沒有對上她的視線。
趙葭宜實在是太懂得玩弄人心了，
最初的時候，我從來沒有把她放在心上。
她是年輕，是漂亮。
可是，在這個圈子裏，年輕漂亮的實在是太多了。
我自認爲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比不過趙葭宜，也不覺得趙葭宜身上有什麼沒有的特質。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讓我栽了無數的跟頭，喫了不少的虧，
我恨她。
我曾以爲我可以釋懷。
可是每一個夜深人靜的晚上，我總是控制不住那些負面情緒。
當她模仿我的妝容模仿我的穿衣風格的時候，我恨她。
當她故意在我面前摔倒卻要誣衊是我推的時候，我恨她。
我更恨她在我失去孩子那段日子裏，故意發來俏皮的話，說孩子與我沒有緣分，不想選我當媽媽……
明明，是因爲她，我和霍之堯那一天晚上纔會發生爭執。
可我恨來恨去，我只是恨霍之堯不夠愛我。
如果他沒有變心。
如果他始終像我愛他一樣愛我，我們之間沒有任何人能插得進來。
舉杯，我將紅酒一飲而盡，將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強行壓下去。
這次來宴會，我不爲見任何人，只是來尋找商機。
愛情不復存在。
可是，日子要接着過下去，
前兩年，在我狀態慢慢變差的時候，父親也生了一場大病。
後來，病雖然好了，可是精神大不如從前。
公司的業務砍了又砍，規模不如從前。
那是是家族幾代人的心血，我有義務撐起那個擔子。
等和霍之堯離婚後，我打算正式接手父親的公司。
至於霍之堯，就當作不認識。
……
和一個很熟悉的伯伯打了聲招呼，我自在了很多。
一轉頭，趙葭宜正饒有興趣地盯着我。
她像一條吐着信子的毒蛇，極其危險。
我離開了她的視線，和一個剛成立沒多久但發展勢頭非常好的 Ŧů⁺AI 公司的創始人聊了起來。
趙葭宜，始終沒有挪開視線。
……
-10-
休息室裏，我剛準備掛斷電話，趙葭宜推門而入。
「好久不見呀，霍太太。」
看得出來，她是存了心思想和我炫耀。
時時刻刻盯着我，一心想着湊到我面前。
趙葭宜隨意地坐在另一側沙發上，順手拿起一瓶主辦方提供的依雲。
「說來好笑，霍太太之前不是覺得因爲我的存在，你的丈夫纔會變心嗎？
「現在，我和別人訂婚了，怎麼你看起來狀態並沒有好很多。難道你的丈夫還沒有回心轉意嗎？」
我看了一眼未掩的門，一句話都沒有回應。
「霍太太不是從前對我很友好嗎？怎麼，兩年沒怎麼見面，我們之間怎麼反倒是生分了。」
「你不會真的覺得，我和別人訂婚了，你這個霍太太的位置就穩了吧？」
「你到底想幹什麼？」將手機放回包裏，我看向趙葭宜。
「我告訴你陳璟初。」趙葭宜站了起來。
「就算是我和別人訂婚了又怎麼樣？訂婚了又不代表我會結婚，我遲早會嫁給霍之堯的……」
趙葭宜明顯是得意忘了形。
兩年沒接觸，她浮躁了很多，也露出了更多的馬腳……
「陳璟初。」趙葭宜的臉上突然湧現出不甘心。
「之前是我低估了霍之堯對你的感情，以後不會了。」
說着，她冷笑了一聲。
「這兩年，我和霍之堯的關係一直沒有大的進展，一直是我進一步，他退一步，我退一步，他進一步。
「我們兩個甚至還沒有你和他分居之前親密。既然這樣，那我也只能再逼他一把了。我先暫時退場，霍之堯才能能知道我有多重要。」
「事實證明……」趙葭宜越發得意。
「我的想法是有用的，霍之堯果然比平時在乎了我很多。我訂婚那天，霍之堯在太平山頂上坐一天，難道不是嗎？
「陳璟初，你大概永遠也想象不到我告訴霍之堯我要訂婚的時候他有多震驚，後悔……
「如果他早一點，我是不會嫁給別人的，只可惜，我每次和霍之堯提讓他和你離婚把我娶進家門的時候，他總是說讓我再等等……」
趙葭宜說着走向我。
「周家只是跳板，如果不是霍之堯一直不娶我，而周霆明恰好對我有意思，我是不會成爲周家這樣的破落戶家族的兒媳的。
「等霍之堯看清自己的內心和你離婚以後，我會和周霆明解除婚約。到那時，你就看着我嫁給霍之堯吧……」
我沒有開口，就那樣和趙葭宜無聲僵持着。
趙葭宜說我大概猜不到霍之堯有多麼在乎她。
可我怎麼會想象不到呢。
作爲霍家唯一一棵獨苗苗，霍之堯是爺爺奶奶放在手心裏捧着長大的。
雖然他的父親不怎麼關注他，他的母親後來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與第三者爭鬥身上，但永遠改變不了霍之堯命好的現實。
他只是沒有在成長過程中得到父愛母愛。
除此之外，霍之堯什麼都不缺。
在港城，人人都知道他是千億帝國的繼承人。
無數的人因爲他身上自帶的光環喜歡他。
商界的叔叔伯伯護着他。
那麼多圈子裏的少爺小姐們擁護着他。
霍之堯，他永遠都是人羣中的焦點。
想要什麼，從不用費盡心思得到。
自會有人捧到他面前。
霍家唯一的繼承人，多麼風光的身份。
所以，他喜歡一個人。
會把天底下最好的東西送給她。
會給那個人獨一無二的愛。
會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千寵萬寵之下，趙葭宜的胃口被一點一點撐大，她也越來越猖狂，早就忘了低調兩個字是怎麼寫的。
「是嗎？」婆婆出現在門口。
「趙葭宜，你想嫁給我兒子，問過我這個當媽的同不Ṱŭ̀₆同意了嗎？」
霍之堯的母親和我站在一處。
-11-
趙葭宜的神色不太好看，但她很快恢復了鎮定。
「阿姨，晚上好。」
「如果你滾出我的視線，我恐怕心情會更好。」
「那我就做不到了。」趙葭宜無奈地攤手。
「阿姨，您也知道的，霍之堯與您這個當母親的並沒有很多的感情，他不會聽您的話的。」
「剛纔你說的那些話，我全部聽見了，如果我告訴之堯，他絕對不會喜歡你的……」
說着，婆婆就要離開去找霍之堯。
我伸手拉住了她：「媽，不用。」
看見我阻攔，趙葭宜收起了驚惶失措。
「阿姨，你沒有證據證明我剛纔說了那些話，霍之堯不會相信你的。我知道你討厭我，但是，你的討厭什麼都改變。當年霍之堯娶陳璟初的時候，您也不同意，可是，霍之堯還不是把人娶回了家？」
「是什麼讓人覺得，你配和趙葭宜比？」霍之堯走了進來。
趙葭宜臉色煞白，愣在那裏。
過了好久，她才恢復正常。
「之堯，你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什麼時候過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說的那些話，我全部聽到了。」
趙葭宜跌坐在沙發上，手指發抖。
「之堯，剛纔那些不是我的真心話，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嫁給別人，是……只是因爲我想讓你喫醋，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
「我現在只問你一句，當年你說璟初推你，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從未見霍之堯那麼憤怒過。
可是，太晚了。
已經過去兩年的事情，他現在才懷疑，實在是太晚了。
我早就不需要那一份公道了。
電話聲響起，趙葭宜拿起手機，驚慌失措地離開休息室，並沒有回答。
婆婆把空間留給了我和霍之堯，她剛把門關上，霍之堯就跪在了我面前。
「璟初。」霍之堯的聲音沙啞，眼眶通紅。
「是我對不住你，是我錯了。
「是我錯了……」
霍之堯緊緊地攥住我的手腕，眼淚砸在我的胳膊上，滾燙。
他死死地咬緊牙關，防止哭聲溢出來。
「是我錯了，對不起，我錯了……」
我笑了又笑，拉開了與霍之堯之間的距離。
「霍之堯，從前的我是一個很善良的人……真的，所有人都那麼說……」
「我爸從來都沒有把母親的死亡怪在我身上，他很愛我，把我這個唯一的女兒教得很好……
「在成年之前，我甚至不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十惡不赦的人……所以，我總是對這個世界抱有最大的善意。
「我會主動幫助別人，我會爲災民捐款，甚至……看到路邊被車流撞死的小貓小狗，我都會難過地流眼淚……
「可是，遇到你之後，我成了一個爭風喫醋的妒婦。你說你愛我，可是，你不相信我的話。你說你愛我，卻把我變成這樣……」
「你總是說你好愛我，可是，如果愛我，爲什麼要那樣對我？」
霍之堯一巴掌又一巴掌扇在自己的臉上。
「是我虧欠你很多……」
「對不起，對不起璟初，是我讓你受了那麼多委屈……」
剛纔我在休息室接的那個電話是霍之堯打來的。
在我掛掉之前，趙葭宜進來了。
我並沒有掛斷電話，甚至還點了通話錄音。
趙葭宜說的每一句話，霍之堯都聽到了。
就算霍之堯的母親不把趙葭宜的那些話告訴霍之堯，霍之堯也知道。
所以，我伸手攔住了婆婆。
趙葭宜以爲我打算像從前那樣又一次饒過她。
她想錯了。
我恨她入骨。
恨不得所有的報應都報在她的身上。
-12-
「霍之堯。」我抹去眼角的眼淚。
「你以爲我會感動於你的追悔莫及嗎，我恨你，我恨不得你把我受過的所有委屈和罪全都嘗一遍……
「是你讓我覺得自己是一個很有心機的人，是你把我無數次逼進了死衚衕……」
「我真的，好恨你……
從前，我有多愛霍之堯，現在就有多恨他。
「我一定會彌補你的璟初，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我笑到眼淚都流出來了。
「霍之堯，在此之前，我不是沒有和你解釋過，我不是沒有爲自己辯解我……
「我求你不要和趙葭宜走那麼近，她總是在人前尊敬我，人後冒犯我，你沒有相信，你讓我不要針對你的女下屬，霍之堯，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樣的人……
「趙葭宜在片場摔倒的時候，她私下告訴你是我推的，我解釋了，我解釋了無數次，可你一次都沒有相信，你說我變了，變得很陌生，你一點都不認識了。
「霍之堯，在你爲了另一個女人質疑我們之間十年的感情時，你有沒有想過我會難過得心臟抽痛被送進搶救室……
「我甚至把監控視頻給你發了過去，可你依舊沒有相信我，你說我誤會趙葭宜了，她不是那樣的人，監控可能是錯位……
「霍之堯，殺人誅心呀，趙葭宜不是那樣的人，難道我就是那樣的人嗎？我們認識了那麼多年，可是你卻相信一個陌生人……」
「失去孩子後，我日日夜夜地痛苦，總是睡不着，趙葭宜卻故意給我發來那樣的短信……
「我告訴你的時候，你看我的眼神瞬間變了，你說讓我不要學那些妒婦，不要用那樣下三濫的招數污衊別人……你說，趙葭宜只是想安慰我，是我誤解了她……
「霍之堯，在那之前，你說我們好好過，你說你再也你和我吵架了，可是，你又一次因爲趙葭宜和我產生了爭執，那時候，距離我們失去孩子只有三天，你曾經說過的話，你一句都沒有做到……」
我從未見霍之堯的臉上露出那麼絕望的神色。
可我沒有停止講話。
「你求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可是，我已經給過你太多次回頭的機會了。
「整整兩年，每一天晚上，我都在失眠，我總是在幻想，如果你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該有多好，就像是我們剛結婚的那幾年，可是，我一次都沒有等到你……
「爲什麼，爲什麼在我拿命愛你的時候，你卻袒護另一個人；而在我決定和你分開的時候，你卻又跑過來說你愛我？
「霍之堯，你憑什麼覺得，我會一直等着你回頭……」
……
-13-
商宴快結束的時候，大屏幕上突然放出一段音頻。
那段音頻截去了我和霍之堯的母親說話的聲音，放出了趙葭宜所有說話的內容。
我知道，那是霍之堯的手筆。
他愛一個人的時候會把她捧上高位。
不愛的時候，會把從前的偏愛全部收回。
在趙葭宜之前，他也是這麼對我的。
周家的人當場就發了脾氣。
周霆明的母親給了趙葭宜好幾巴掌，而周霆明則將趙葭宜拽出去拳打腳踢。
聽說，禮服都扯壞了。
視頻被人傳到網上，一時之間，趙葭宜成了羣嘲對象。
而我和霍之堯之間的愛情，也令無數人唏噓。
曾經郎才女貌門當戶對的金童玉女，如今，走上了分道揚鑣的道路。
那一場世紀婚禮，並沒有讓我們的愛情從一而終。
無數人感慨，霍之堯最終還是走上了他父親的老路。
那個曾經愛妻如命的霍之堯，親手殺死了當年的自己。
……
我搬回了自己的家，把離婚協議給霍之堯寄了過去。
霍之堯要娶我的那一年，在自家老宅的花圃裏種滿了我喜歡的紅玫瑰ťū́⁾。
後來，我每次回孃家，霍之堯死皮白咧地非要跟我回去，並把我住的那棟小洋樓前的花圃全部整修了一遍，也全部種上了空運到港城的紅玫瑰花苗。
從刨土，到栽種，全是霍之堯一個人親力親爲。
他那時心裏美得很，美其名曰要忙岳父家裏提升園林質量，讓我回自己家也可以每天看到喜歡的花。
那時的霍之堯 22 歲，我們剛結婚。
如今的霍之堯 30 歲，我正準備同他離婚。
我們之間，早就物是人非了。
……
玫瑰生長了八年，深深紮根於地下，清理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管家僱用了一批新園丁，整整三天，才把那些玫瑰老樁全部拔除。
那些被翻出的土壤裏，還夾雜着被剷斷的根系。
動工之前，我就想過那是一個大工程。
我也想過，人之間的事情，或許不應該牽扯到花卉。
可是，往事種種，就如同刺扎進肉裏。
也許剷除的那一刻是疼且麻煩的。
可是，一切過後，便不會受其困擾。
我想，我應該往前走。
往前走，就意味着拋卻之前的一切。
……
父親從國外請了一位心理醫生，無需預約，無需排期，每三天來家裏一趟，只爲我一個人服務，以便讓我更快地調節好情緒。
我也拾起了往日的愛好。
每天上午，花藝師會上門教我插花。
下午的時候，油畫老師會教我新課程。
沒事的時候，我會在家裏和管家打打網球，或者去自己家的山上看風景。
日子過得相當充實。
漸漸地，我不需要藉助安眠藥和褪黑素也能睡着了。
看着我的狀態一天一天好起來，父親也終於放心了。
任由負面情緒摧殘我的那兩年，我最對不起的就是父親。
所以，情況好轉好，我開始陪着父親去公司。
說是上班，實際上，父親根本不捨得給我安排任務。
而是把他的祕書團裏那些又高又帥的員工，都調到了我身邊。
美其名曰，陪我下棋。
閨蜜沈怡知道後，自己家的公司也不去了，項目也不管了，每天待在我的辦公室不走了。
說是美男誤國一點，一點都不錯。
可偏偏她每次死活都不承認。
「陳璟初，我明明是爲了好好陪你才待在這裏的，你怎麼能這麼惡意揣測我呢？」
嘴裏這麼說，她的視線可從來都沒有離開過那幾個比男模還要帥的祕書，還時不時地念叨一句「我家老爺子怎麼就沒有這麼通情達理呢……唉，要是能讓我得到這些人，就是讓我中彩票我也願意呀」。
我每次都被她逗笑：「你是一點苦都不願意喫啊。」
……
-14-
直到霍之堯的名字衝上熱搜，我才恍然發覺, 我已經很久沒有想起他了。
曾經我以爲我一輩子都放不下的人，原來, 也沒有那麼難忘記。
我不怎麼上網的這個月，趙葭宜被周家整得很慘。
終於有一天, 她忍不了了，偷了周家公司的機密發給了霍之堯，想以此求得霍之堯的原諒ŧú⁾, 讓霍之堯帶她脫離苦海。
可霍之堯轉頭就把證據交給了周家，又連同周家以經濟罪把趙葭宜送了進去。
網友直呼大快人心。
……
做完這一切後，霍之堯守在了公司門口。
看見我出來後, 他面露喜色。
「璟初, 我爲你出了那口氣……剩下的, 我慢慢彌補你, 可以嗎？我會用我的餘生來彌補你……」
我並沒有因爲霍之堯的話而欣喜萬分。
我說過的，所有的補救都爲時晚矣。
「霍之堯。」我一字一句地開口。
「和從前一樣, 你給你並不是我想要的……
「如果你真的想補救的話，那就儘快和我走離婚流程吧。
「該分的東西，我一分都不會少拿。至於你的感情, 我不要……
霍之堯站在原地停留了很久, 眼淚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
看得出來，這段時間他過得並不好。
眼下烏青, 早沒有了之前的意氣風發。
可是，他承受的痛苦, 都是我曾經遭受過的, 甚至遠超過他。
如果我對他有半點心疼, 就是對不起曾經的我。
「往後餘生, 你再也不會原諒我了，是嗎？」
「是。」
「我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對嗎？
「對。」
-15-
霍之堯捂着胃緩緩蹲下, 頭上冒出冷汗。
我知道, 他的胃病犯了。
以往, 我肯定會無比心疼地撥打家庭醫生的電話。
可這一次，我一秒都沒有過多停留。
三日後，霍之堯把助理簽好字的離婚協議和財產分割協議送到我的辦公室。
他分給我的東西遠超我的設想。
我沒有推脫，拿起桌子上的筆, 將兩份文件全部簽好。
最後，將簽好的文件遞給霍之堯的特助。
「讓霍之堯去做公證吧, 感謝他的配合。」
助理走好，霍之堯的母親給我發來了信息。
霍之堯因爲胃出血住進了醫院, 她請求我去看自己的兒子一眼。
我沒有回覆, 而是將霍之堯的所有聯繫方式刪除。
兩年前, 我在醫院病得暈倒時, 我也曾給霍之堯發消息讓他來看我一眼。
可我等呀等，他始終沒有出現……
最相愛的哪一年，我沒想過我和霍之堯終將在時光洪流中走散。
而現在，當愛情以悲劇收場, 我想堅定一點，堅定離場。
從此，我不再盼不回家的人歸來。
而那些枯死的玫瑰。
也不會再有下一個花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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