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風流

聯姻對象風流成性。
傳聞他交往過的前女友能繞操場兩圈。
我做好婚後被綠的準備，卻不料這位情場浪子見我第一眼便紅了臉。
我愣住：「你這些年都怎麼浪的？」
他語氣彆扭：「就、就這麼浪的啊，要給你表演一下嗎？」
「……」這就不必了哈。

-1-
我是替林晚辭嫁給梁承允的。
原本與梁家聯姻這種天大的好事，是輪不到我這個私生女的。
但無奈梁承允的名聲實在是太差了。
傳聞他風流成性。
傳聞他前女友無數，交往過的女生甚至能繞操場兩圈。
慣來眼高於頂的林家大小姐林晚辭自然看不上這種未婚夫。
但梁林兩家的婚事不可退。
於是我這個不受重視的私生女被推到臺前，替林晚辭頂了這門親事。
今天是我和梁承允領證的日子。
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安靜地等着這位未婚夫來接。
心情稍許忐忑。
我其實沒見過他。
對他的印象，除了風流還是風流。
我想，像梁承允這種流連花叢的情場高手，應該是腳步虛浮、眼底青黑的吧……
腎虛的人，總歸不會太好看。
我做好心理建設。
卻在梁承允逆着光出現在門口時，微微愣神。
他穿着極簡單的襯衫和西褲，剪裁流暢利落，襯得身型格外挺拔。
面容竟然是俊秀的。
皮膚很白，眼底不見縱慾過度的青黑，相反，眼睛很清亮。
完全不像是作風有問題的樣子。
我猶豫着要不要站起，就聽身後不知何時出現的林晚辭笑着揶揄：「林紓，你未婚夫來接你了，還不趕緊和他去領證？」
我看她一眼。
淡定起身，走到梁承允的身側：「走嗎？」
「好。」
我走在前。
梁承允始終錯開我一個半身位，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跟在我身後。
大門外停着好幾輛豪車。
我不確定哪輛纔是他的，回頭看他：「請問你的車是——」
這一回頭，我徹底愣住。
陽光下，梁承允面頰的緋紅簡直藏都藏不住。
在我的注視下，他的耳尖也慢慢紅了。
像是在羞愧，又像是在窘迫。
焦灼的發頂彷彿要冒煙。
我禮貌移開視線，聽見他心虛地解釋：「天氣太熱了。」
他大步走在前。
拉開其中一輛賓利的後車門對我說：「上車吧。」
直到車輛平穩行駛在路上，我還在想——
梁承允這人真是情場浪子嗎？

-2-
領證其實只是走個程序。
梁林兩家的協議早已經商榷無數次。
所以哪怕林家臨時換人，至多在利益上損失幾個點，對兩家的結構同盟構不成威脅。
工作人員的小紅章一蓋，我和梁承允就成了夫妻。
我望着新到手的紅本本，偷偷看了身旁的新丈夫一眼。
不得不說。
梁承允這張臉很有縱橫情場的資本。
我簡直看一次驚豔一次。
我相信他哪怕家世不顯赫，僅憑這張臉，照樣能在女人堆裏混得風生水起。
畢竟這長相，確實很絕。
梁承允清了清嗓子，看過來：「怎麼了？」
我搖搖頭：「接下來的流程是什麼？」
「去看看婚房吧。」
他說，「你的一ŧűₒ部分東西已經送到那兒了，有些物品阿姨不知道怎麼歸置，可能還是要你自己來。」
「嗯。」我應聲。
林家將我掃地出門的速度簡直可以用火箭來形容。
林晚辭似乎是怕我反悔。
在我答應替她和梁承允聯姻時，她便開始張羅家裏的阿姨整理我的物品。
其實她大可不必如此着急。
畢竟在我看來，與夜夜笙歌的梁承允相比，還是表裏不一的林家人更可怕。
我甚至會期待梁承允的夜不歸宿呢。
車子很快駛入半山的別墅。
梁承允領我下車，交代：「這輛車以後就給你用。司機的聯繫方式我待會兒發到你手機上，你有什麼出行需求都可以找他。」
「……我今晚就住這兒嗎？」
原本大步往前邁的梁承允停下，回頭看我：「你不住這兒住哪兒？」
我抿緊脣：「好的。」
我只是沒想過會這麼快。
今早才第一次見面，今晚就要同住一屋檐……
這速度。
簡直比我被林家掃地出門的速度Ṱũ̂ₗ還快。
我放在林家的東西陸續被送過來。
在梁家阿姨的幫助下，我逐個歸置。這棟陌生的別墅漸漸有了我的色彩。
而梁承允自打將我送到這兒後，便不見蹤影。
大概是去見其他妹妹了吧……
關於梁承允風流成性這事，其實我早有打算。
聯姻豪門中，夫婦各玩各的案例不在少數。
雖說我不一定有玩的資格，但梁承允要玩，我也沒有辦法。
我只能做好被綠的準備。
我能從這樁婚事中獲取的，就是自由。
我ƭṻ₍不需要再看林家人的臉色，不需要再活在林晚辭的陰影下，不需要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這可比被綠重要多了。
至於梁承允，隨他去吧。
一頂綠帽子是戴，無數頂綠帽子也是戴，管他多少頂呢。
我愜意地躺在臥室柔軟的大牀上，掏出手機回覆閨蜜方時的消息：
【嘿嘿，我自由了。】
方時：【和情場浪子結婚的感覺如何？】
我敲字：
【爽！
【他竟然真的不回家欸，這也太爽了吧！
【我已經能想象我以後獨佔這棟半山別墅的美好生活了！
【等我以後混熟了，寶寶你也過來和我一起住吧。
【這房子要擱我買，得從秦朝開始打工，可它現在竟然是屬於我的！
【哇哇哇！】
和閨蜜一直亢奮聊到晚上十一點。
我美滋滋地去奢華高檔的浴室泡了個澡，換上吊帶睡裙繼續在牀上滾來滾去。
得承認，貴价的牀品確實有貴的道理。
我光是躺上去，就不想再起來。
我眯着眼睛懶洋洋地躺着，突然就聽一聲門響——
我怔愣抬頭。
和推門而入的梁承允面面相覷。
室內足足靜了五秒！
才響起我後知後覺的詢問：「你住這兒嗎？」
梁承允更蒙：「我不住這兒嗎？」
「住，住。」
我訕笑一聲。
忙坐起身，拉好剛纔被我滾來滾去弄亂的牀單。
梁承允走上前，解釋：「你在浴室洗澡的時候，我進來過一次。但你可能是唱歌太專注了，沒聽見我說話。」
ţŭ̀³「……」
竟然連五音不全的歌聲也被他聽去了。
我閉眼，暗自紅了臉。
梁承允看架勢是真要和我同牀共枕的。
他徑自掀開另一側的被子，挨着牀沿坐上來。
雙腿伸進被窩時，他又慢半拍地解釋一句：「我洗過澡了。在客臥的浴室，洗得很乾淨。」
「哦。」
彼此再無話。
察覺到梁承允已經躺下，我猜測他可能準備睡覺，也跟着躺下來。
梁承允順勢熄了燈。
昏暗的房間內，我甚至能聽見身側梁承允輕淺的呼吸聲。
好奇妙。
昨天還是陌生人。
今天就同牀共枕。
我還在感慨，就聽一陣悉索聲，再一回神，梁承允已經撐在我的頭頂。
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驚人。
聲音也很啞：「老婆，可以嗎？」
我第一反應是，他飢不擇食了！
緊接着在想，他果然不愧是情場浪子，集郵似的，連我這個名義上的老婆都不放過。
我還要尋思，突然就見他猛地低下頭。
他粗重的呼吸撩在我的臉頰，又溼又熱。
我後知後覺這情勢其實很危急。
在他的嘴脣堪堪要吻上我的鼻尖時，我趕忙叫住他：「等等等等！」
「嗯？」他尾音都發飄了。
我猶豫又踟躕說：「那個……我能先看看你的體檢報告嗎？」

-3-
梁承允萎了。
好像是字面意思上的。
他一翻身便倒回原處，呼吸聲仍舊粗重，眼睛直視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驀地，他很清淺地笑了一聲。
是氣音。
聽不太真切，像是自嘲的笑。
氣氛莫名有點尷尬。
我並沒有守身如玉的打算，畢竟我和他已經結婚。只是事發突然，情急之下我就把心裏話喊了出來……
誰讓他私生活混亂，我也得保護自己嘛。
原本我以爲這理由很正當。
但此時此刻，卻莫名顯得有幾分自以爲是。
或許他只是一時興起，根本沒把我當回事，我卻煞有其事地要他提交體檢報告……
太自以爲是了！
我不想領證第一天就鬧僵我和他的關係，慢半拍地解釋：
「沒有別的意思，你別多想。我也準備了我的體檢報告，你如果需要的話，我也可以給你看。」
「爲了健康考慮嘛。」我找補一句。
梁承允笑聲更大了。
像是終於憋不住，他藏也不藏，就那樣光明正大地笑起來。
胸腔震盪，牽扯到我這一邊。
笑得我微微窘迫。
我甚至在想，整件事到底哪裏值得他高興了？
「我沒病。」
梁承允清了清嗓子，聲音舒朗，「我明天去體檢，結果出來就給你，別擔心。」
「哦。」
我默默應聲，感覺他還挺好說話的。
他話語裏還有笑意：「你的理由很正當，畢竟……我名聲不太好，和我聯姻，是你受委屈了。」
「不是，沒有。」我忙否認。
哪敢提委屈啊。
就算是林挽辭本人和他聯姻都不敢說Ťù¹委屈了吧。
黑夜裏，他看向我：「還沒來得及問你，你對和我結婚的看法。」
我一時不清楚他在問什麼。
是問對這段婚姻的看法，還是對和他結婚的看法。
應該是前者吧。
畢竟我對他的看法對他來說，屬實不重要。
「我能接受，所以你以後不用顧忌我。」
「接受什麼？」
梁承允反倒不懂了。
「接受你風流。」
我緩慢吐字，「我不會管你的，我知道我也沒資格管你，所以你大可以當這段婚姻不存在。以前怎麼樣，以後還怎麼樣，我都能接受。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我甚至可以幫你——」
話語被他截斷。
梁承允的語氣前所未有地認真：「林紓，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有、有什麼問題嗎？」
室內靜默許久。
「沒有，沒問題。」
梁承允誇我，「你真大度。」
「……」
我正要解釋，就見他掀開被子坐起身，徑自朝門的方向走去。
終究沒不告而別，他丟下一句：
「我睡客臥。」
我敏銳察覺，梁承允好像不高興了。

-4-
梁承允的情緒好壞並不在我的憂心範圍。
他高興自然是好，不高興我也沒什麼辦法。
我一覺睡到大天亮。
收到閨蜜發來的問候消息：【有個賺錢的兼職，你做不做？】
我之前努力兼職是爲了大學畢業後能搬離林家。
但現在我都坐擁一棟半山別墅了，兼不兼職的也不再重要。
我回復：【嘿嘿，不做了，以後都不做了。】
方時：【我恨有錢人！】
我忙不迭敲字：【到時候在產權證上加你一個名字。】
她變臉超快。
【原來這就是一夜暴富嗎？謝謝，有錢的感覺真好。】
我被她逗笑。
在房間一直磨蹭到飯點。
我下樓喫飯時，驚喜地發現梁承允並不在家。
昨天幫我歸整房間的徐姨解釋：「少爺有事，一大清早就走了。」
我慢吞吞地點頭，並不太關心這個。
我問出我關心的問題：「那他今晚會回來嗎？」
徐姨看了我一眼。
「不太確定，」她謹慎地說，「不過少爺夜不歸宿的次數比較少。」
看來梁承允還是戀家型玩咖。
我莫名想到昨晚。
他在外結束花天酒地的生活，晚上回到家竟然還有興致和我來上一次，真是精力充沛。
飯後在影音室看了一部電影。
選修課老師推薦過的文藝片，看得我昏昏欲睡。
等一覺睡醒，已經下午四點。
手機上有梁承允發來的未讀消息。
一份 PDF 文件。
是他的體檢報告。
我這才明白他一大清早去做了什麼。
手指猶豫着要不要點開。
畢竟這報告好像有某種特殊意味，就像是我看完就要和他發生點什麼一樣。
梁承允消息又到：
【今晚有事，不回家喫飯了。】
我忙回：【好的。】
他引用那份 PDF 文件，問我：【看了嗎？】
趕鴨子上架般，我點開那份文件，從頭粗略地看到尾。
梁承允這份體檢報告十分詳細，連那玩意的活躍度都有。
所有指標都健康。
並沒有我擔心的問題。
我實在不知道如何回覆，硬着頭皮誇：【你好健康。】
梁承允：【嗯，健康的我今天會晚歸。】
「……」
是我的錯覺嗎？
怎麼感覺他在調戲我。
實在不țú₈知道如何回覆，我退出和他的對話框，接着電影睡着的地方繼續看起來。
晚上，獨自一人兼職的閨蜜給我打來電話：
「我看見你老公了！」
「梁承允？」我說，「你又沒見過他。」
「我看過你倆結婚證啊，」她語氣急切，「而且周圍的人喊他梁總，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然後呢。」
「他和一個女的一起進包廂了！」
此時此刻，我竟有一種「果然如此」的踏實感。
怪不得要晚歸呢。
原來是出去找樂子了。
「進了就進了吧。」
閨蜜錯愕：「什麼意思？你不來抓姦嗎？這才領證第二天啊！」
「他本來就是這樣……我好像也沒有管他的資格。」
閨蜜沉默許久，才說：「我想你還是過來看一下，現在進去第二個了。」
「……」
我還是沒打算去。
畢竟我覺得梁承允的私生活和我沒關係。
他愛玩就讓他玩好了。
我嫌他髒，避開和他有身體上的接觸便是。
但再堅定的想法，也會因爲閨蜜那邊激動喊道「第四個了！」而瘋狂動搖。
看熱鬧的心思勝過了一切。
我真的很想知道，梁承允這一晚上到底能召見多少個。
按照閨蜜給的地址，我來到她所說的私人會所。
閨蜜攥着我的手腕，一臉拘謹地說：「這次同時進去了兩個。」
「啊？」我錯愕。
光知道他玩得花，沒想到他能玩得這麼花啊！
閨蜜給我指明包廂號，還在攔着我：「你要不要做下心理準備再進去？」
「做什麼準備？」
「洗洗眼睛？」
我笑着說：「那還是等看完出來再洗吧。」
她手上端着的精緻果盤正是送往梁承允包間的。
我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
看她推開門，略微從她的身後探出腦袋，在包間內找尋梁承允的影子。
梁承允此時正坐在沙發上。
似有所感，他略微抬起頭，和我對上視線後，眼睛都睜大了幾分：
「嗯？」

-5-
包廂內並沒有我想象的限制級場景。
雙方衣着完整，規矩相對而坐，中間隔着一張茶几，而茶几上擺着一些文件，像是在談正經事。
閨蜜對此顯然也很意外。
她低着頭快速放置好手中的果盤，扯了扯我的手指，示意我開溜。
我正要轉身，又被叫住：
「來都來了，怎麼就走？」
「……」
我滿臉生無可戀。
閨蜜遞給我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獨自離開。
我只能硬着頭皮走到梁承允身側。
不知道如何開口。
昨天才信誓旦旦地說過以後不管他，今天就做出這近似於抓姦的行徑，我這打臉的速度也太快了……
梁承允卻不關心這個，只說：「你坐會兒，等我處理完。」
他拿起茶几上的文件，粗略看一眼，說：「一共十八萬六千七，我給你轉二十萬，合同到此爲止，同意的話就簽字。」
那女生火速在文件末頁簽上自己的姓名。
另一名女生也是同樣的流程。
我覺得這畫面有些怪。
文件上密密麻麻的字我看不清，只好看梁承允：「你是在遣散你的前女友嗎？」
穿黃色小吊帶的女生噗嗤一聲笑出來。
「哎呀妹妹，我們是假的啦。」
「嗯？」
「只是傳傳緋聞什麼的，我們和梁總可沒關係。」
我震驚又錯愕地看向梁承允。
他面容淡定，叉了個草莓遞到我嘴邊：「待會兒和你解釋。」
根本用不着梁承允解釋，領到錢的女生興奮地和我分享：
傳一條緋聞一萬塊，根據緋聞的可信度和傳播廣度還能拿提成，梁承允會按時給她結算錢，像是要把自己釘死在渣男的恥辱柱上。
我簡直懷疑耳邊聽到的內容！
隨後，更荒誕的一幕出現。
就像閨蜜之前給我彙報的那樣：
兩名女生面頰酡紅地走出去，緊接着又兩名女生春風滿面地走進來。
「……」
這哪是限制級場面啊，這分明是大型工資結算現場！
我看梁承允的眼神越發魔幻了。
原以爲他是風流浪子。
結果全是演的。
就連這成百上千的緋聞女友也是他花錢僱來的。
待一切解決，假風流的梁承允像是終於感覺到餓，一口接着一口吃起果盤中的櫻桃小番茄。
他面容清雋，氣質矜貴。
就連家世在富二代中都是頂尖的。
這樣的人，爲什麼要故意編一些風流往事來中傷自己？
「爲什麼啊？」我下意識這麼想。
等到梁承允看向我，我才發覺我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話難以收回。
我只能靜等着梁承允的回覆。
他將盤中最後一個小番茄遞給我：「本來該早點解決的，但我最近事情有點多，拖着拖着就拖到了今晚。」
「我是問，爲什麼你要假裝有很多女朋友？」
梁承允斟酌片刻：
「不想和林挽辭聯姻。」
我思索了幾秒，竟覺得他這辦法是行得通的。
林挽辭一開始是很樂意和梁承允聯姻的。
那是在飯桌上，林ṭü₂道州當衆宣佈了梁林兩家聯姻的喜事。林挽辭當時的臉上還有着小女生的嬌羞，情意切切，趾高氣昂。
只是隨着梁承允的緋聞日漸增多，林挽辭對這樁婚事的想法也逐漸變了。
她變得暴躁，易怒。
歇斯底里地在家裏喊着怎麼會讓她嫁給這樣的男人！
林家再無寧日。
直到這樁婚事被推到我身上。
梁承允看向我：「事情都已經解決好了，我們回家嗎？」
「好。」
就像領證那天那樣，梁承允始終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跟在我身後。
或許是我在注意他的緣故。
我隱隱感覺他的視線一直落在我身上。
可真等我看過去，又發現他只是在垂眼看路。
梁承允問：「怎麼了？」
「沒。」
我只是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如果他不情願和林挽辭聯姻的話，難道和我聯姻就情願了嗎？

-6-
閨蜜對此的解釋是，他喜歡我。
我不太信。
畢竟在她嘴裏，十個男人有八個都喜歡我。
我只能認爲我是梁承允的退而求其次。
既然他不想和林挽辭聯姻，兩家的婚事又不可退，那不就只能和我聯姻了嘛。
我相較於林挽辭的優點是：
怯懦，佛系，沒主見，逆來順受……
所有的缺點在變成聯姻妻子後都會是優點，畢竟這意味着好拿捏。
事實證明，梁承允對我好像真挺滿意的。
他會叮囑徐姨準備我喜歡喫的東西。
也會怕我無聊，耐心告訴我別墅裏或附近供人休閒玩樂的設備。
他甚至會每天和我報備。
他在幹嘛，幾點回家，他的行程……事無鉅細，我通通知道。
這和我當初設想的聯姻相差甚遠。
我以爲我和梁承允會互不打擾。
畢竟他風流、愛玩，肯定不着家，我一個人在家待着自由自在，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誰能想到這人設竟是假的！
他現在天天都回家，每天準時和我大眼瞪小眼。
偶爾找不到我，還會找遍整間別墅，就爲看一眼當時的我在做什麼。
我在林家是隱形小透明。
突然間變得如此有存在感，我有些無所適從。
好在梁承允熱情歸熱情，並沒再對我做出什麼。
沒有肢體上的碰觸。
我和他的關係純潔得就像是合租室友。
但今晚有些例外。
合租室友梁承允喝醉了。
他是被他的朋友送回家的，他的朋友還幫他解釋兩句：「一不小心多喝了兩杯，嫂子你多擔待。」
我被迫攙扶着梁承允，將他送往他的房間。
醉鬼梁承允腳步倒穩。
我原以爲這一路會走得很艱難，但他好像還有點神智，沒太讓我費心思。
梁承允倒在牀上。
我轉身要幫他倒水時，卻被他拉住手腕。
他嘴裏難耐地喊：「熱。」
我鼓了鼓臉頰，猶豫要不要幫他脫掉那件很顯身段的襯衣。
梁承允還在喊：「難受。」
我抿着嘴脣上前，鎮定地開始解他頸間的紐扣，一顆又一顆。
哼唧不停的梁承允突然看了我一眼。
我慢半拍地解釋：「不是要非禮你，你說熱，我才幫你解釦子的。」
梁承允大概沒聽懂，又開始喊熱。
我解他紐扣的動作更快了。
甚至不等我，梁承允自發坐起身，將襯衫從西褲中扯出來，輕鬆一拽，剩下的兩粒扣應聲而落。
他就這樣敞着懷，大喇喇地坐在牀沿。
肌膚白裏透紅，煞是好看。
腹肌的線條隨着呼吸而起伏，配上他那張清雋雅緻的臉，我眼前的每一幕都成了心跳加ṭű⁾速的利器。
我突然覺得這樣盯着看不好，有點趁人之危。
我移開視線。
又被梁承允抓住手腕，手掌硬生生地被他按在他腹肌上，被迫感受他滾燙的溫度。
「我是真的熱。」梁承允眼神迷濛地說。
「嗯嗯。」我敷衍他。
指腹的溫度實在太燙，我有些受不了，下意識地蜷縮了下手指。
梁承允驀地悶哼一聲。
「……」
這情勢甚至比領證那晚還要危急。
我思索要不要就範，就見梁承允滿臉緋紅地看向我：「林紓，我沒談過戀愛。」
「嗯……嗯？」
我不解地看他，「怎麼說這個？」
「那些緋聞都是假的，其實我不太會和女生相處。除了幼兒園做遊戲，連手都沒和別人牽過。我不髒的。」
「嗯。」我強撐着心思應付。
「今天是我第一次被人摸。」
他睜着瀲灩的眼睛看向我，「林紓，你摸我了，你要對我負責。」
大概是無措，我竟和醉鬼爭辯：
「可這是你抓着我摸的。」
「嗯。」
梁承允直接抓着我的手對他裸露的胸膛一頓騷擾，「你是我老婆，怎麼摸都沒事。」
他說：「我是你的。」
手掌下，他的心臟正蓬勃跳動着。
我無意識和梁承允對上視線。
清亮，澄澈。
他好像又沒醉。
那今晚這是……
我突然不敢再面對，一掌推開他，逃也似的出了他的房間。

-7-
梁承允晚上怎麼過的我不知道，反正我挺難熬的。
我懷疑他在裝醉。
但又找不到他裝醉的理由。
如果是想要和我更進一步的話，他直接說就好了。
我根本不會拒絕。
但他搞這一出，我反倒看不懂他的意思。
琢磨到半夜，第二天起牀已經十點。
我慢悠悠下樓，卻意外在樓下看到了梁承允的身影。
對上我疑惑的視線，他解釋：「今天休假。」
「噢。」
其實我對梁承允的工作並不瞭解。
只知道他目前在自家的公司任職，梁家家大業大，想必他是很忙的吧。
等我坐下喫早餐時，梁承允才進一步解釋：
「我今天陪你回林家。」
我一口牛奶嗆在嗓子眼。
咳了幾聲纔看向他：「你怎麼知道我今天要回——」
他抽了張紙巾遞給我。
「媽媽也給我打了電話。我們現在是夫妻，一起回家很正常。」
「……」
聽他這麼熟稔地喊我媽感覺好怪異。
我只能應下。
想到我在林家的處境，又多嘴解釋一句：「我在林家不太受寵。如果他們有慢待你的地方，是你被我牽連了，你不要多想。」
梁承允的眼底竟有心疼：「我怎麼會多想。」
我莫名不敢再看他那眼神。
畢竟再多看一眼，我就要多想了。
去往林家的路上。
我和梁承允各坐賓利的一端，彼此沉默。
我媽是三天前打電話通知我回林家的。
她的意思是帶梁承允一塊回，哪有夫妻領證後連家都不回的。但我從沒想過要帶梁承允去，林家一團亂麻，何必要帶他去趟渾水。
但此時此刻，梁承允就坐在我身邊。
他似乎也有心事，沉默了許久：「昨晚我沒做什麼不該做的吧？」
我有意粉飾太平。
「沒有，你喝醉了挺規矩的。」
「也沒亂說話嗎？」
「哪種話算亂說？」
「好比……」他停頓稍許才說，「負責之類的話。」
我的心猛跳一下。
我突然意識到他不是在擔憂。
他這是在試探。
他分明想知道我對他昨晚那番話的看法。
我顧左右而言他：「本來就該負責啊，我們是夫妻嘛，我會對你負責的。」
梁承允輕笑一聲，像是在笑我：
「膽小鬼。」
「……」

-8-
時隔半個月。
再次置身林家的別墅，我竟有種恍然如夢的錯覺。
但與以往不同的是，他們這次對我很熱情。
簡直是前所未有的熱情。
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就像是父母對女兒應該做到的那樣。
很快我就明白，這是看在梁承允的面子上。
我感覺有些可悲。
又很快看開，畢竟我的父母就是這樣，本就不該對他們有所期待。
和諧的氛圍一直延續到飯桌上。
我安心扮演隱形人喫飯，聽梁承允和他們閒話家常：
「最近工作有點忙，以後會多花點時間陪紓紓的。」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
「也不能總是忙工作，年輕人還是要多照顧自己的身體。」
「對啊，」在這和諧的音符中，突然摻雜進林挽辭的聲音，「承允，你們這都領證了，以後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了哈。」
她像是一位嚴厲的長姐，在爲我打抱不平：
「你要是在外面花天酒地，讓我妹妹受委屈，我可是要找你算賬的。」
我下意識看向林挽辭。
我很清楚她不是在爲我說話，她只是看笑話罷了。
她得意自己甩掉了梁承允這個包袱，還順便把他甩給了我。
於是在我面前以勝利者的姿態自居。
連帶着教訓起我的丈夫。
我下意識維護：「他是怎麼樣，不牢你費心。」
「我幫你嘛，你怎麼這麼說話？」
林挽辭輕嗔道，「做了幾天少奶奶，連好賴話都分不清了嗎？還是說，你這人就喜歡戴綠帽子啊？」
我正要反擊，被梁承允按住手背。
他輕笑一聲，向衆人解釋：「其實之前那些風流韻事，都是我花錢找人編出來的。」
「什麼？」
「有一點主觀上的原因吧。」
梁承允說，「所以大家不用擔心我讓紓紓受委屈。我很喜歡她，對她很滿意，我以後會好好對她的。」
「你現在說這種話誰信啊？」
林挽辭語氣尖銳，「搞笑，哪有人會平白無故編瞎話害自己？」
「我啊。」
梁承允就這樣大大方方的承認，「如果我不編瞎話，我不就要和你聯姻了嗎？」
他看向林挽辭，哂笑一聲：「幸好呢。」
「你！」
林挽辭臉頰都被氣紅了。
她視線環顧飯桌，偏偏這時沒一個人幫她說話，氣得摔碗離去。
我看向面容淡定的梁承允。
心裏莫名有點爽。

-9-
回程路上，我認真向梁承允道謝：
「謝謝你在喫飯的時候幫我解圍。」
他訝異：「我不是在幫自己解圍嗎？」
我笑着解釋：「其實林挽辭是針對我。如果不是我，她不會那麼說你。」
梁承允眨眨眼：
「以前也這樣嗎？她在林家一直這麼對待你？」
我無意訴說我過往的苦楚，只好陳述事實：「其實我是私生女。」
「嗯？」
「她爸爸，也就是我爸爸，婚內出軌我媽媽，然後生下了我。」
我不太確定地看向梁承允，「所以我其實能理解她看我不爽，畢竟是我和我媽破壞了她的家庭。」
「可這又關你什麼事。」
梁承允說，「上一輩造的孽和你有什麼關係，難道你就很想生活在這樣的家庭嗎？」
被他說中了。
從小到大我想過無數次，如果我不是林家的女兒就好了。
「林家那二位就任由你被她……」
梁承允言盡於此，我卻徹底明白。
張嘴解釋：「我爸更喜歡她，我媽也是。」
「親媽？」
「親媽。」
梁承允呵笑一聲，嘲諷意味拉滿。
「我小時候也很不理解，明明是我的親爸親媽，爲什麼對林挽辭卻比對我還要好。」
「後來想明白了嗎？」
我搖搖頭：「但以前怎麼也想不明白的事，現在有一點點懂了。」
「嗯？」
「對我媽來說，對林挽辭好是她向林道州投誠的方式，她想要坐穩林太太的位置。她以爲林挽辭會幫她說話。」
我補充，「其實林挽辭可討厭我們母女倆了。」
梁承允眉頭緊皺：「別管她。」
話匣子打開，我莫名想要傾訴：
「從小到大，林挽辭都很愛搶我的東西。即使她什麼都有，即使她什麼都不缺，但她還是想要我手上的。」
我笑了笑，「我一開始還會委屈，還會哭，會去找我媽討公平……慢慢地我就不這麼做了。」
梁承允：「嗯？」
「因爲沒用。」
我說，「林挽辭並不是想要我的東西，她只是想看我哭看我鬧而已。」
「所以她搶你的婚事也是想要看你哭鬧？」
「什麼婚事？」
我怔怔地看向他，「你是說我們的婚事嗎？這應該是她不要纔會到我身上的。」
「不，」
梁承允說，「我一開始定的聯姻對象是你。這樁婚事本來就是你的。」

-10-
一瞬間我彷彿聽到什麼天方夜譚。
原本要和梁家聯姻的人就是我？
這怎麼可能？
拋開其他的因素不談，我這私生女的身份能配上眼前這位梁家大少爺嗎？
梁承允無奈笑一聲：
「你在胡思亂想什麼？我本來就只打算和你聯姻的。」
我還是怔愣。
他向我解釋當初的事：「我很清楚地告訴你父親，我想要聯姻的對象是你。而他當時也答應了，誰能想到等公開那天，聯姻對象就變成了林挽辭。」
我抿緊脣。
意識到林挽辭背地裏又一次搶走了我的東西。
大概是這樣的次數過多，我竟也不太會生氣了。
我望着眼前的梁承允，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所以你才裝風流，勸退她？」
「對。」
他說，「雖然有些費事，但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我想要的原點。」
「爲什麼啊？」我下意識喃喃。
梁承允臉上是些許挫敗的表情：「林紓，我做得不夠明顯嗎？」
「好吧，看來確實是不夠明顯，是我的問題。」
他說，「我喜歡你。從我在玫瑰園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喜歡你了。」

-11-
是一見鍾情的俗套故事。
但梁承允的敘述讓故事變得有趣：「是一種很玄妙的感覺，我到現在還無法描述。看到你的第一眼，我有些嫉妒你手裏的花。」
「花？」我不解。
「花能被你拿在手裏，花能被你撫摸、被你輕嗅……我卻不可以。」
我納罕地看着此時面頰緋紅的他。
「我也知道我這想法很怪異，」他說，「但我真的很想被你擁有。」
從小到大，我被男生表白過許多次。
每個人表達愛意的方式都不同，但大多都會出現一句：「做我女朋友吧。」
而這是第一次。
有人對我說，我想要被你擁有。
主體性地位的改變，帶來的是難以抑制的心顫。
我看向此時的梁承允。
他面容俊秀，模樣嬌羞：「我想要成爲你的所有物，迫不及待想要打上你的標籤，我想要和你綁在一起，以任何方式。」
「所以你去安排了聯姻？」
「對，」他說，「如果當時我們就確定下來，還沒辦法領證呢。」
「……」
就算是現在的我，距離法定結婚年齡也才過一年。
「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梁承允說，「雖然有些許意外，但註定我要被你合法地擁有。」
他輕聲問我：「你願意嗎？」
我下意識轉移話題：「我們已經結婚了啊，我已經擁有你了。」
「我問的是你的心。」
我爲難地看着此時的梁承允。
頭腦混沌，連我自己都不明白我要表達的究竟是什麼：
「從小到大，我擁有的東西一直很少。哪怕很少，還是會被林挽辭搶走, 每一件我喜歡的東西都是……」
「我不會被搶走, 我永遠是你的。」
「雖然林挽辭問題很大, 但我本身也存在問題。我不會去爭, 我好像已經喪失了和她爭搶的能力……」
在梁承允灼灼的眼神中，我補充，「我只會讓。」
「不存在讓的問題。」
梁承允語氣堅定, 「我原本就是你的。如果不屬於你, 那我不要屬於任何人。」
「嗯？」
他說：「你不要我，我就去死。」
我靜靜盯着他看了幾秒, 終於聽清楚心底的聲音。
我想，這就是我需要的。
永遠被堅定選擇的感情。
他不會被搶走，他只屬於我。
即使不屬於我，那他也不會屬於任何人。
「你能說到做到嗎？」
他輕輕擁抱着我：「老婆，你看我日後表現。」

-12-
我和梁承允的關係進展飛速。
如果半個月前，有人告訴我, 我會在一天內和一名男性從牽手、擁抱、接吻再到上牀, 我會覺得荒誕。
可這件荒誕的事如今真實上演着。
梁承允正埋在我的頸窩小聲啜泣。
他的眼淚蹭在我的肌膚上，有些溼熱又有些癢。
「哭什麼？」
「有點像做夢。」他聲音有些啞。
我氣得翻白眼：「剛剛讓你停、你非不停的時候，你怎麼不說在做夢？」
梁承允雙手緊抱着我, 使勁耍賴：
「老婆, 你徹底擁有我了。」
「嗯嗯。」我敷衍他。
如果說一開始我聽到這句話還有些感動，那我現在就只剩下麻木。
畢竟誰一天聽二三十遍擁有，也會膩。
梁承允卻不膩。
一邊蹭我, 一邊用指尖撩我的髮梢：「老婆, 你可以在朋友圈官宣我嗎？」
「我才大三就結婚, 說出去不太好聽吧？」
「開學就大四了。」
我還是不想。
畢竟上大學就結婚對我來說是挺丟人的一件事。
如果不是被家裏趕鴨子上架, 我不會做出這種瘋事來。
我只能將話還給他：「那你怎麼不官宣？」
「我可以嗎？」
梁承允的眼睛亮得像小狗，「我這就官宣。」
相冊裏的結婚證照片甚至是他早就拍好保存的。
他如實發出照片, 並配字：【林紓的。】
「……」
我逗他：「乾脆我去刻一枚印章, 給你蓋上得了。」
「可以嗎？」
他重新抱住我, 「我想要，謝謝老婆。」
「……」我確實低估了這人的臉皮厚度。
徹底放開的梁承允我有些招架不住。
如果說他以前只是做一名聯姻丈夫該做的。
那他現在便是裝也不裝了, 直接化身粘人小狗, 一刻都不消停。
閨蜜對我和他的進展也感到意外。
對此, 我只能表示：
「婚都結了，我也沒別的辦法。」
「你想過辦法嗎？」她斜眼看我，「你束手就擒的速度比他表白的速度還快。」
我確實沒怎麼掙扎。
在林家寄人籬下的日子養成了我隨遇而安的性格，我已經不太會反抗了。
梁承允喜歡我，那就喜歡吧。
我也挺想看看他能不能做到他所說的那樣。
「你們倆真是……」
閨蜜笑罵，「什麼鍋配什麼蓋，鎖死吧。」
我坦然接受閨蜜的揶揄。
等我聚會完回到家，梁承允眼巴巴地湊上來：
「你已經三小時沒有理我了。」
「你不能這麼黏人。」
我推他，「我還有十天就開學了, 到時候你怎麼辦？」
「不能回家住嗎？」
他真誠地發問，「我記得你們學校大二就允許學生在外面租房了。」
可以是可以, 但我不太想。
實在是招架不住梁承允。
我找藉口：「拜託你給我一個完整的大學生活，好嗎？」
「好吧。」
梁承允委委屈屈地應答，「那你要經常回家，也要允許我去你們學校看你。」
我摸上他的頭：「你這樣真像小狗。」
他埋頭蹭蹭我：「永遠是老婆的小狗。」
我被他哄得心花怒放。
正感慨梁承允還挺符合我對另一半的期待, 突然之間就被他打橫抱起。
懸空的滋味並不好受，我嚇得抱緊他：
「喂！」
他聲音低啞：「只剩下十天了，我要爭分奪秒。」
「……」受不了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