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配原諒的愛

我死後一年,男友和妹妹訂婚了。
訂婚宴上,他突然想起我來,低聲冷笑道:
「怎麼,訂婚宴你姐姐都不來,是沒臉見我嗎?」
「只要她認個錯,我可以不計前嫌。」
得知我的死訊後,一向清冷自持的他,突然瘋了。

-1-
因爲執念,死後我的靈魂只能跟着周律懷。
看着他沒日沒夜地忙,僅用了一年的時間,就將公司起死回生,然後和趙氏集團聯姻。
訂婚當天,來了不少人。
周律懷穿着一身黑色西裝,肘腕處縫了一隻醜陋的兔子。
那是我當初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三百塊不到,他居然在這種場合穿,根本配不上他的身份啊!
我抬頭看了一眼二樓,趙晴穿着一身高貴的禮服,像極了高傲的白天鵝。
「姐姐是不是還在生氣呀?」
「我的訂婚宴,姐姐會來嗎?要不,我把律懷哥哥還給姐姐吧!」
哦!還是熟悉的配方。
可惜媽媽一直選擇性眼盲,心疼地將趙晴攬在懷裏安撫。
「說什麼傻話呢?周律懷就該是你的,趙倩那麼惡毒,又蠢笨,哪裏配得上?」
「你放心,她今天要是不來,我就不認她這個女兒。」
可是,媽媽,你認不認我,我都不在了。
哥哥在一旁繼續給我打電話,依然無法接通後,他低聲罵了一句。
「趙倩這個賤人,這種時候給晴晴找不痛快,等她回來看我不打死她。」
聽到這話,趙晴的嘴角忍不住向上扯了扯,但只是一瞬又恢復平靜。
沒錯,她贏了。
作爲假千金,她先是霸佔了我的家人,又搶走我的未婚夫。
而我這個真千金,連命都沒了。
「要打死誰啊?」
周律懷落在欄杆上的手,微微收緊,手背上的青筋直跳。
喂!你這是幹嗎?
他們可是你未來的家人呢!
看到周律懷,所有人的表情換了樣,沒人敢再提起我一句。
生怕他想起我,再舊情復燃丟下他們的寶貝疙瘩趙晴。
趙晴的臉頰漫上紅暈,拉着裙襬在周律懷面前轉圈圈。
「律懷哥哥,你看我這穿身裙子好看嗎?」
當然好看了。
這可是我親手做的,狗穿上都好看。
當初我拿着畫好的設計稿,在周律懷面前顯擺。
「你看,我給自己設計的婚紗,好看吧?」
周律懷從一堆文件裏抬起頭,目光寵溺地看着我。
「好看,你穿什麼都好看,我們結婚那天,我一定找手藝最好的人給你做這件婚紗。」
「不,我要自己親手做。」
可惜啊!
這件衣服我做好了,如今卻穿在了別人身上。
我圍着婚紗欣賞了一圈。
就是腰身被改粗了,失了一些美感。
周律懷看着婚紗,神情有些恍惚。
沉默幾秒後,他突然冷笑一聲,伸手將趙晴攬在懷裏,低聲道:
「怎麼,訂婚宴你姐姐都不來,是沒臉見我嗎?」
「放心,只要她認個錯,我可以不計前嫌。」
趙晴臉上的笑意僵住,眼淚瞬間充盈眼眶。
「姐姐,姐姐她……可能還在生我的氣呢!」
又來了。
就是這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惹得爸爸媽媽和哥哥心疼,讓我輸得一敗塗地。
被偏愛的人,纔有資格裝可憐。
而我,從來都沒有資格。
「都是我不好,當初瞞着家裏賣血湊錢給你週轉公司,這才讓姐姐誤會,狠心丟下你。」
「要不,律懷哥哥,你還是回去找姐姐吧!我不會像姐姐一樣生氣的。」
我聽得一頭霧水。
她賣血湊的錢?
當自己是鱟呢?那麼值錢。
周律懷不知想到什麼,眉頭蹙起,似是突然沒了耐心,一把推開趙晴。
「行了,抓緊讓她過來吧!宴會要開始了。」
沒等趙家人說話,就聽到一聲冷笑自不遠處傳來。
「她過不來了。」
我飄到周律懷身後,看着自旋轉樓梯走上來的人。
喂!別亂說啊!
你忘了答應過我什麼啦?
周律懷轉過身,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你是誰?她爲什麼來不了?」
「我叫楊凱。」
聽到這兩個字,周律懷的眼睛亮了,一向面癱的他,竟有幾分慌亂。
也不怪他慌。
誰能想到給自己戴綠帽子的,會是面前這個長腿、大波浪的女孩呢!

-2-
當初爲了讓周律懷死心,我跟他說我在外面有人了,讓他不要再來打擾我。
起初他還不信,眉頭都沒皺一下,直到我拿出一張合照。
我靠在一個身材高大,渾身肌肉的男人懷裏,笑容燦爛。
周律懷氣瘋了,紅着眼逼問我是誰。
「楊凱,一個海歸,人帥,技術好。」
「最主要的是錢多,不需要我跟着他喫泡麪,也不需要我拼命掙錢幫他交房租。」
我知道,周律懷這人骨子裏傲氣得很,這些話無疑是在他心上插刀子。
我閉着眼,深吸了一口氣,乾脆再插得狠一點。
「周律懷,你公司馬上就要破產了,你還想我一直跟着你過這樣的生活嗎?我才二十多歲,我應該有自己的幸福。」
是啊!我才二十多歲,該有幸福的,可是老天不允許啊!
周律懷眼圈泛紅,緊緊咬着牙,沉默了半晌,最終還是認命般地鬆開了手。
我拉着行李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那個承載了我們所有回憶的房子。
從那以後,他忙得昏天黑地。
本就不愛笑的他,變得更加清冷。
公司上市那天,我眼看着他撥通了我的電話。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冰冷的提示音響起,他頹廢地坐在沙發上,半晌,他撥通了我爸的電話。
「聯姻的事,我同意了。」

-3-
周律懷盯着楊凱的臉,似乎是在和記憶中那張照片做比對。
那張照片,是我花錢在網上買的。
怕他找人麻煩,我又將楊凱的臉 P 了上去。
反正就算他找到楊凱,應該也只會認爲是長得像罷了。
誰能想到,楊凱不打自招,親自送上門來。
周律懷到底是在商圈裏摸爬滾打多年,又經歷了大起大落,比其他人心態穩得不是一星半點。
很快,他的神色就恢復了平ƭů¹靜。
「你說她來不了是什麼意思?」
楊凱輕笑一聲,目光在所有人身上一一掃過。
我伸手想堵住她的嘴,可手指虛虛地穿過她的身體,什麼也擋不住。
「意思就是,她死了啊!」
楊凱收回目光,戲謔地看着周律懷。
「死人怎麼能來?」
「不可能,我不信,她怎麼會死?」
生意場上廝殺,幾十億的單子談判時,眉毛都不皺一下的人,此時竟慌了神。
顫抖着手從裏面掏出手機。
一個沒拿穩,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他乾脆直接蹲在地上,瘋狂地撥打我的電話。
回答他的始終都是那句「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我嘆了口氣,坐在他身邊。
這是何必呢?
不告訴你,就是不想你這樣啊!
都分開一年了,該忘了吧!
孤零零站在一旁的趙晴,偷偷翻了個白眼,又將手小心翼翼地放在周律懷的後背。
「律懷哥哥,姐姐她一定是生我的氣纔會讓人來說這種謊話來騙你的,我們以前也經常被她騙的。」
「晴晴說得沒錯,趙倩就是個撒謊精,她就是故意來破壞訂婚宴的。」
我哥義憤填膺地在旁邊幫腔。
我:……漂亮,這時候還不忘插我一刀。
不過,周律懷可不是我哥,三言兩語就會被帶偏。
這點小心思在他面前,根本翻不起浪花來。
周律懷嫌惡地推開她的手,連一個餘光都沒給她留。
「走開。」
被周律懷吼了一聲,趙晴立馬眼眶含淚,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卻也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其他人聽到聲音,紛紛投來八卦的目光。
打了十幾通電話無果後,周律懷又將目光落回到楊凱身上。
「她到底在哪?」
「你不是應該問問,她怎麼死的嗎?」
短暫的沉默後,楊凱再次開口。
「艾滋病。」
三個字猶如一顆炸彈,在場內炸開,趙家人紛紛開始討伐我。
「我就說當初不該把她接回來,真給我們趙家丟臉。」
「姐姐看上去不像那麼隨便的人啊!或許有什麼苦衷。」
趙晴抬起手,食指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眼神不停地窺探周律懷的臉色。
「能有什麼苦衷,這個賤人,當初就應該死在外面。」
我看着向來沉默寡言的爸爸,和我有同樣血脈的爸爸,一口一個賤人地罵我。
哥哥更是氣得砸了桌子。
「晴晴,你不要替她說話了,就是你太善良了,纔會頻頻受她欺負,我看她死了正好,免得日後再來禍害我們。」
我忍不住冷笑。
趙晴受我的欺負?
也是,在他們眼裏,趙晴就是一朵潔白的蓮花。
而我,曾生活在爛泥裏,就算回到趙家接受最好的教育,也擺脫不了惡毒又小氣的本性。
可令我落入爛泥裏的是誰呢?
難道不是因爲他們當年的疏忽嗎?
一個兩歲的孩子,被拐賣,他們在兩年後卻找回來一個假的。
直到我十五歲纔將我接回來。
這麼多年裏,他們難道沒有懷疑過,沒有去做過親子鑑定嗎?
只不過是裝瞎罷了。
要不是姥姥在彌留之際堅持幫我尋找親人,或許我根本就不會再見到他們。
所以他們對我說出什麼話,我已經不在意了。
我飄到周律懷對面。
你會怎麼想呢?
周律懷低着眸,眸中的情緒隱ṭù⁰在長睫下,我看不出來。

-4-
「都閉嘴。」
周律懷猛地抬起頭,眼眶紅得似能滴出血來。
像一隻受驚的獅子,隨時能發狂。
周律懷雖然平時看上去冷漠無情,殺伐果斷,但從未如此憤怒過。
我清晰地看到,他額角的青筋跳動,渾身散發着戾氣。
在場的人,都噤了聲。
「她不是那樣的人,你肯定在騙我。」
周律懷喃喃着,匆匆轉身離開。
趙晴不死心,提起裙襬追了上去。
「律懷哥哥,訂婚宴……」
「取消。」
周律懷冷淡地答着,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趙晴呆愣在原地,提着裙襬的手,無力地垂了下去。
我飄在他身後,用手指戳他的背,絮絮叨叨。
「你這樣怎麼行?這個時候得罪趙家,會被人戳脊梁骨,罵你不懂得感恩,過河拆橋的。」
「你沒有必要爲了一個死人這樣啊!喂!」
可他根本聽不到。
一樓的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到周律懷走下來,有人端着酒杯過來敬酒。
周律懷彷彿看不到一樣,推開面前的人,踉蹌着走出宴會大廳。
不少人在背後指指點點,他絲毫不在意。
黑色卡宴正停在門口。
周律懷坐進後座,將頭埋在膝蓋上。
我坐在旁邊,多想抱抱他,告訴他:「沒事的,都過去了。」
可我什麼也做不了,只能沉默地看着他。
有液體從他的指縫滴落,後背不規律地起伏着,哽咽的聲音卻遲遲未能發出。
車輛駛進小區,在樓下停了許久,周律懷才緩緩抬起頭來,胡亂地擦了把臉上的淚水。
我看着熟悉的環境,不由得嘆出口氣。
都什麼身份了,還住在這個破舊的出租房裏。
睹物思人嗎?
這樣你要怎麼走出來啊!
他平靜了一會情緒,撥通了南笙的電話。
南家是圈子裏的百事通,手段比私人偵探更厲害。
南笙也是唯一不會對我惡語相向的人。
電話剛被接通,南笙就率先開口。
「想知道趙倩的事?」
「多少錢?」
南笙斬釘截鐵地吐出三個字。
「五百萬。」
我:……
讓我活,五百萬我也可以。
周律懷想都沒想一口答應下來。
我不免感嘆,有錢真好啊!
想當初,周律懷爲了五十萬的項目,喝到胃出血,也沒談下來。
他躺在醫院的病牀上,臉色蒼白,還在擔心員工的工資發不下來怎麼辦。
如今,只是爲了打探我的消息,就可以花出去五百萬。
我們當時要是這麼有錢,是不是我也不會輕易死掉了?
可惜事實就是那麼殘酷。
回過神的時候,周律懷已經上樓。
孤零零地坐在沙發上,眼睛盯着落地鏡旁空蕩蕩的位置。
那裏,曾掛着我親手做的婚紗。
有不少人紛紛打來電話,周律懷就像沒聽到一般,呆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直到第二天中午,南笙罵罵咧咧地敲響了房門。
「周律懷,你個傻 X 趕緊給老孃開門。」
「我倒要看看你那腦子裏都裝的都什麼東西,居然信趙晴那個小妖精的話。」
周律懷打開門,一夜之間,胡茬都長出來了,眼底是濃重的黑眼圈。
許是沒見過這麼疲憊的周律懷,南笙怔愣了幾秒,隨後一個白眼回過去。
「呵!現在裝出這副可憐巴巴的模樣給誰看?」
「遲到的深情比草賤,懂?」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南笙嗎?
印象裏,她從來都是高傲且冷漠的。
她看不起趙晴的小把戲,也看不慣那些狗腿一樣擁着趙晴的那些人。
但她對我的憐憫,也只是冷淡地丟給我一張紙巾,告訴我:「你自己不站起來,誰也幫不了你。」
她到底查到了什麼,纔會變得如此暴躁?

-5-
周律懷沒理會南笙對自己的態度,直接開門見山。
「趙倩在哪?」
「你先告訴我,你不會真的相信是趙晴賣血湊錢幫你週轉公司吧?」
周律懷在南笙對面的沙發坐下,輕聲嘆了口氣。
「她那是血,又不是金子,就算把她抽光也不夠用。」
「但錢的確是趙家給的,我也沒必要去拆穿她。」
南笙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還算你有點智商,但是趙倩是真的死了,被人害死了。」
我是被人害死的?
可我的確死於艾滋病啊!
楊凱說過,艾滋病毒傳染途徑,除了那個,還有血液和母嬰。
趙家顯然是沒有這個基因。
我到死也都是清白之身。
和周律懷戀愛三年,同居兩年,但從未行過夫妻之事。
他說:「我的女孩,我怎麼捨得。」
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
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畫面,那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那天,我剛出家門,就被人撞倒。
手臂被劃出一道口子。
鮮血染紅了我新買的白裙子。
但傷口不是很大,很快就止住了血,所以我沒想太多,以爲是那人有急事,便也沒留意。
以至於我並沒有懷疑過這件事與我生病有關。
後來,我連着高燒一個月。
那段時間周律懷出差,只有我一個人在家。
到醫院一查,確診艾滋病。
主治醫生就是楊凱。
接受了一段時間治療後,情況並沒有明顯好轉。
周律懷那時候公司正處於瀕臨破產,我不想成爲他的累贅。
於是,我做了一個腦殘的決定。
分手。
我以爲這樣他就會忘了我。
總比親眼看着我受病痛折磨,死去,要好得多吧?
可事實真的如此嗎?
我現在有些不確定。
周律懷佈滿紅血絲的眼睛,蒙上一層水霧。
看着監控視頻裏我被撞倒在地的時候,我明顯地看到他咬着後槽牙,握着手機的手止不住地抖。
我也是透過監控,纔看清那人手裏拿着的針管。
他是故意等在那裏,看到我才撞上來的。
「艹。」
周律懷低聲罵了一句,將手機重重摔了出去。
「我要殺了他。」
南笙低頭撿起地上的手機。
「他早在趙倩之前就發病死掉了。」
周律懷停住腳步,像是剛剛找回理智,回過頭來問南笙:「他背後的人是誰?」
南笙抬起眸,對上週律懷的視線。
我也跟着緊張起來,飄到她對面,看着她一字一句說着:「你的好未婚妻,趙晴。」
我一直以爲趙晴只是害怕我搶走她公主般的生活,纔會處處爲難我。
可我沒想到,她居然想要我的命。
周律懷蹲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心臟,喃喃自語:「對不起,我只是想用趙晴氣氣你,想讓你後悔。」
「只要你後悔,新娘可以是你的。」
南笙冷漠地看着他,起身走到他身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周律懷,別把自己說得那麼深情,你不是不知道趙晴以前怎麼對待趙倩的,你還答應和她訂婚,用她來氣趙倩。」
「如果趙倩還活着,她會有多痛苦,你平心而論,你真的心疼過她嗎?」
周律懷沒有回答,只低頭看着面前的方寸之地。
南笙走到門口,想了想又回過頭來。
「趙倩死了一年,這一年的時間裏,你的確是很忙,但真的忙到沒時間去找她嗎?」ţū⁵
「你寧可用趙晴來氣她,也不願意親自去找她,是爲了什麼?是你堅信她劈腿了,你認識她多少年了?不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
「周律懷,你愛的,從來都是你自己。」
我飄在兩人中間,突然覺得心臟鈍痛。
好像有什麼事,是被我遺忘了。

-6-
南笙走後,周律懷又在沙發上坐了很久,這次不一樣的是,他打開了電視。
新聞里正播放着趙家的新聞。
趙家畢竟是本市有頭有臉的企業,訂婚宴當天被爽約,面子上下不來。
於是他們想了一個背鍋俠,那就是,我。
記者面前,趙晴哭紅了眼,抽抽噎噎地說着:「律懷哥哥只是聽說了姐姐的消息,纔會情急之下走開的,並不是悔婚的意思。」
「姐姐,姐姐她……」
趙晴哽咽着,表情悲壯,像是遭受了什麼重大的打擊。
平靜了片刻後重新開口:「姐姐她得了艾滋病,我們全家都很擔心她。」
「姐姐,如果你看到了這條新聞,就回家來吧!我們一家人陪着你,一起渡過難關。」
「如果你真的喜歡律懷哥哥,我也可以讓給你,只要你回來就好。」
趙家人也都在鏡頭面前痛哭流涕,求我回來。
這場溫情大戲引得無數觀衆落淚。
縱使知道是假的,我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我曾經是多麼渴望他們能真的這樣愛我啊!
在被拐走的那些年,我被無情地虐待,養父母有了自己的孩子後,更是直接把我丟在山裏。
是姥姥將我撿回來,給我喫的。
姥姥是我人生裏唯一的光,但她走了。
臨走前,她將我交給趙家。
我以爲回到親生父母身邊,就會幸福快樂。
但事實卻是墜入更深的深淵。
在準備結束生命的那天,周律懷出現了。
他將我拖出黑暗。
我陪着他從山頂跌落山底,又陪着他從淤泥裏爬出來。
Ṭù²
可惜啊!我沒能堅持到他重新站在山頂的那一刻。
也許,這就是宿命吧!
趙家順利躲過了被退婚的輿論,趙晴也被譽爲美麗善良的知心妹妹。
而我變成了不孝女,搶妹妹男朋友的小三,被網友紛紛討伐。
「真噁心,得這種病還來禍害別人。」
「小三就該死,還找她幹什麼,死外邊最好。」
「好人誰能得這種病?要我說,就該讓她自生自滅。」
我看着網友的評論,心臟的疼痛更加劇烈。
那些自以爲是的正義使者,在網絡上肆意地攻擊和謾罵着我,完全不在意真相如何。
房門再一次被敲響,這次來的是周律懷的助理。
我注意到他手裏拎着的塑料袋,裏面是那件禮服。
周律懷小心翼翼地打開包裝,卻發現禮服已經被撕壞了,還沾上了不少灰塵。
原本潔白美麗的婚紗,如今卻變成破爛不堪的碎布。
與此同時,周律懷的手機響了,是趙晴。
「律懷哥哥,我那天追着你的車跑了好久,摔了好幾跤,把婚紗也摔壞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她是當我瞎還是周律懷瞎?
周律懷的手指拂過婚紗,將破碎的位置,一點點拼湊好。
眼神一寸寸涼下來。
「知道了。」
見他沒有發脾氣,趙晴試探性地開口:「律懷哥哥,我們的訂婚宴?」
「我最近很忙,訂婚的程序略過,下個月結婚吧!」
「我沒問題的。」
聽到趙晴幾乎雀躍的聲音,我忍不住泛起噁心。
周律懷找了一位手藝很好的人來修補婚紗,又坐車去了楊凱的醫院。

-7-
「我想知道,她走前有沒有留下什麼話。」
楊凱推了推眼鏡,平靜地回了他兩個字:「沒有。」
我最後的時光,是楊凱陪着我的,她一直都是現在這個平靜的模樣。
在我痛得想一頭撞死的時候,她告訴我:「這針打完就不痛了。」
沒錯,就是這麼冷酷無情。
但我想到的是,得知周律懷要和趙晴訂婚時,她第一時間衝到現場,替我打抱不平。
雖然結果不是那麼盡人意。
「怎麼可能?她沒有什麼對我說的嗎?」
我看着楊凱的臉,努力回想,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沒有。」
楊凱不耐煩地丟下手裏的東西。
「她臨走前,恨你還來不及。」
我飄在楊凱身邊,用拳頭捶她。
就算爲了懲罰周律懷,也不用編這種謊話吧?
誰不知道,我到死都愛周律懷?
哦!周律懷自己不知道。
但楊凱的神色卻異常肯定。
我錘她的拳頭,不自覺地停在半空。
我到底忘記了什麼?
又是什麼樣的執念,將我綁定在他身邊?
楊凱沒有多說,而是將一個文件夾丟給周律懷。
裏面有一份合同,還有一張保證書。
再次看到這兩樣東西,我竟然覺得有些恍惚,似乎是上輩子的事一樣。
在得知自己的病的嚴重程度後,我就決定放棄了。
浪費錢不說,還要遭更多的罪。
我算了算自己手上的存款,連周律懷公司需要的零頭都不夠。
於是,我找人將手裏那張婚紗設計稿賣了出去。
幸運的是,那張設計稿被國際某知名品牌相中了,付了很大一筆費用。
但也還不太夠用。
我也不是沒有嘗試過給家人打電話。
爸爸聽說要錢,就以各種理由搪塞我。
媽媽直接說我是個要賬鬼,然後掛斷電話。
哥哥更是連電話都沒有接通。
無奈之下,我撥通了趙晴的電話。
以一張終身不回趙家的保證書換了三千萬。
原本我沒有想到趙晴真的能拿出來三千萬,畢竟我爸這個人挺摳門的。
他雖然疼愛趙晴,但在他心裏,趙晴還是個外人。
喫喝上可以供養她,給她最好的生活,但絕不會讓她接觸到趙家的財產,零花錢也不會給太多。
至於這三千萬怎麼來的,我不想深究。
我將所有的錢湊到一起,爲了不給周律懷造成困惑,我找人以趙家的名義投資給了他的公司。
只是我沒想到的是,當週律懷到趙家表示感謝的時候,趙晴認下了。
聽說那天,她臉色蒼白,胳膊上貼着醫用採血貼,跌跌撞撞地從旋轉樓梯上走下來,一頭栽倒在媽媽懷裏。
在媽媽的逼問下,趙晴咬着下脣,艱難地開口:「我只是想幫幫律懷哥哥,這點血不算什麼的。」
可她不知道的是,周律懷的公司哪裏是她賣一點血就能拯救過來的?
但所有人都選擇了相信她。
只因爲她是趙家的小公主。
我親愛的媽媽,心疼地將她攬在懷裏,替她做主逼着周律懷娶她。
而那時的我,在冰冷的病牀上痛苦掙扎着,緩緩閉上了雙眼。
哪怕是生命的盡頭,我也沒感受過家人的愛。

-8-
周律懷在醫院的走廊裏坐了很久,他低頭沉默着,沒有任何聲響。
若不是有淚水不停地滴落在地面,我還以爲他睡着了。
我坐在他身邊,安慰的話卻說不出口。
我想我應該是離自己的執念越來越近了,我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靈魂越來越輕。
周律懷,這次我真的快走了。
從醫院回來後,周律懷開始更加拼命工作,就連趙晴找他拍婚紗照,他都沒去。
不過他還是會抽空去籌備婚禮事宜。
明明婚禮的事不需要他親自負責,可他卻親力親爲。
看來是真的放下我了呢!
我心裏不免有些酸澀。
婚禮當天,周律懷又穿上了那件三百塊錢的西服。
這段時間他消瘦了很多,西服穿在身上竟顯得鬆鬆垮垮。
一進宴會大廳,就看到大屏幕上滾動的照片,不是婚紗照,而是兩人甜蜜的日常合照。
有的是周律懷做飯時拍的背影,有的是周律țűⁱ懷睡覺時拍的牀照……
看着那些照片,我Ṭűₔ的頭炸裂般地疼痛。
零星的記憶碎片攻擊着我的大腦。
我蹲在地上,蜷縮成一團。
我終於想起來了。
我蜷縮在冰冷的病牀上,忍受着蝕骨的痛意,但我仍然期待着自己能夠挺過去。
我想如果能夠挺過這一關,就去看看周律懷,哪怕是最後一眼也好。
手機不停地震動,我忍着痛意打開,看到的卻是一張張周律懷和趙晴的親密照。
他們一起做飯,一起看星星,一起參加宴會,甚至睡在一張牀上。
我不信。
就算我用那種方式離開他,他也不會和趙晴在一起。
因爲他知道趙晴對我造成的傷害有多嚴重。
可當我點開周律懷的朋友圈時,我看到了他最新的動態。
他說:「三年了,終於光明正大地牽起你的手。」
配圖是兩隻十指相扣的手,女生食指的戒指正是半年前我買的,卻因爲趙晴喜歡,被媽媽逼着送給她的。
寒意席捲全身,我用最後的力氣摘掉了氧氣罩。
許是這份恨意太強烈,靈魂抽離身體的時候,我選擇性忘記了。
但也因爲這份恨意,我執拗地想要知道他們有沒有受到報應,所以我被綁定在周律懷身邊。

-9-
吉時到,婚禮進行曲響起,趙晴身穿潔白的婚紗從門外緩緩走來。
周律懷站在臺上,眼神注視着她,目光卻涼得驚人。
在司儀再三催促後,周律懷依舊沒有走向趙晴。
見到周律懷的表現,趙晴再一次紅了眼。
哥哥在臺下喊着:「周律懷,你什麼意思?別在這個時候打我妹妹的臉面。」
呵!真是好哥哥呢!
你的親妹妹就在你身後吹風呢,你感受到了嗎?
周律懷緩緩舉起話筒。
「我今天不是來結婚的,而是來澄清一件事。」
趙家爲了趙晴,婚禮辦得盛大,驚動了不少當地的媒體和商圈的大佬。
此時,已經有不少攝影機對準了周律懷的臉,更有無數的手機在直播。
「我和趙倩戀愛三年,是我把她弄丟了,我愛的人一直都是趙倩,真正的小三是趙晴。」
此話一出,全場譁然。
婚禮的大屏幕上播放的照片,被換成了視頻。
視頻裏是趙晴花錢找艾滋病人謀殺我時被偷偷錄下的視頻,和我被人撞倒的畫面。
所有當時罵我的網友,又開始將矛頭對準趙晴。
「我艹,這是殺人犯吧?簡直喪心病狂。」
「我已經報警了,小三下輩子進去踩縫紉機吧!」
「可憐趙倩姐姐,失去了生命,還被帶節奏捱罵,我向趙倩姐姐道歉。」
「道歉+1。」
……
多可笑,當初聲聲討伐我的正義使者們,此時又紛紛向我道歉。
哥哥站在臺下,呆愣着說不出話來。
還是媽媽率先衝到趙晴面前質問,趙晴的妝容已經被淚水沖淡。
「媽媽,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
就在我媽又一次打算相信趙晴的時候,警察推門走進來。
耀眼的銀色手鍊扣在趙晴手上時,我媽還試圖阻攔,被南笙一把拽走了。
「阿姨,真相如何,警察會調查清楚的,但在這之前,我勸你還是先和趙叔叔查查公司的賬目吧!」
一直在旁邊裝聾作啞的爸爸,這時突然清醒過來。
「南笙,你這是什麼意思?」
南笙冷笑。
「趙叔叔,南家的消息可值錢哦!你想好了再問。」
我爸再也不多說,直接坐車回到公司。
一查才知道,趙晴哄騙我哥挪用公司大量財產。
公司財產的事還沒處理,一張律師函又送到了趙家。
國際某知名品牌以盜用設計稿爲由,將趙家告上法庭。
在我爸還焦頭爛額的時Ťųₑ候,周律懷用全部身家搶走趙氏集團最大的項目。
多方打擊下,趙氏集團瀕臨破產,我爸一夜之間愁白了頭。
法院判定結果出來那天,媽媽暈了過去。
我的靈魂已經不再拘束於周律懷身邊,我飄到媽媽身邊,看着她醒來後去了趟監獄。
監獄裏,媽媽再一次見到了她的寶貝女兒。
只是這次不同的是,媽媽明白了過來,我纔是她的女兒。
但我已經死了。
她聲淚俱下地質問趙晴:「你爲什麼要害我的倩倩?」
趙晴也懶得再僞裝。
「爲什麼?還不是因爲你和那個老不死的不肯將財產分給我?我以爲趙倩死了你們就能把我當成唯一的女兒對待,哪怕給我十分之一的財產也好,可是你們沒有,你們根本就沒有把我當作一家人,你們都防着我。」
「你不知道,趙倩來找我要三千萬的時候,我以爲她沒有得病,我想着她只要離開也行,沒想到她那麼傻,都快死了還幫周律懷要錢。」
「你的倩倩,哪怕到死也沒有想着你們,而是想着周律懷呢!哈哈哈……」
趙晴逐漸發狂,她的視線慢慢聚焦到媽媽身後的我身上。
「趙,趙倩?不,不是我殺的你,你別過來,不要。」

-10-
趙晴被判定精神失常,送進了精神病院。
媽媽心臟病發再一次暈了過去,這一次,她沒能挺過去。
我看着媽媽的靈魂抽離身體,消散前她看到了我。
她說:「倩倩,媽媽對不起你, 下輩子我們還做母女, 我來彌補你好不好?」
我回她:「不好, 你想要彌補的不過是你自己的心,跟我沒有關係, 下輩子我再不要遇到你。」
因爲挪用公司財產,哥哥被公安機關帶走,被判了五年。
爸爸最在意的公司破產了,房子被查收, 還欠了一屁股的債。
傲氣了大半輩子的人, 沒想到最後變成了過街老鼠, 誰也不肯收留他。
一切都要結束了,我回到出租屋, 看到那件婚紗被洗淨補好, 掛在落地鏡旁。
「倩倩, 你回來了。」
我回過頭,在周律懷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手腕上的血流到地板上, 染出大片的血花。
「我好想你, 你是來接我回家的嗎?」
我覺得有些好笑。
「周律懷, ṭū́⁼你知道我生命的最後時刻看到的是什麼嗎?是你和趙晴甜蜜的時刻。」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那些照片是趙晴用我手機發的,我發現後立馬就刪掉了。」
「你睡在她身邊也是她強迫你的?」
他眸中的光暗淡下來。
「對不起,那天我喝多了,我把她當成了你。」
「屁!喝多了這種藉口未免也太老套了,周律懷,如果你不想, 你根本就不會把她當成我。」
看到婚禮上那些照片的時候,我突然想明白,周律懷根本就不是能爲了還人情而去結婚的人。
說什麼爲了氣我, 都不過是藉口罷了。
如果他真的愛我, 在他功成名就後, 就會想盡辦法找到我。
而不是打幾通電話無果後,就扭頭和別人訂婚。
就像南笙說的, 他愛的從來都是他自己。
我指着那件婚紗,平靜地告訴他:「就像那件婚紗,壞了就是壞了, 哪怕還原得再像,也不再是當初那件了,周律懷, 我不會原諒你,也不會再愛你。」
「不論生死,你就懷着愧疚的心走下去吧!」
說完, 我聽到有人在呼喚我的名字。
不知哪來的風,將我的靈魂吹散。
再睜開眼,看到的是南笙。
她丟給我一張紙巾, 告訴我:「你自己不站起來, 誰也幫不了你。」
這一次,我對她接過她的紙巾,並握住了她的手。
「南笙, 謝謝你,這次,我會自己站起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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