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如願

竹馬來時,我把繼妹推下了水。
她表情驚惶,內心卻在沾沾自喜。
【男二終於親眼看見女配有多惡毒了,接下來他該保護我,和女配徹底決裂了吧?】
下一秒,竹馬警惕轉頭,開始給我守門。
(01)
陳之行看見了我把蘇欣悅推下水。
他的第一反應是觀察周圍有沒有人。
第二反應是把頭頂的監控打碎。
第三反應就是把門反鎖。
看上去很像要幫我毀屍滅跡。
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彷彿以前就做過相似的事情。
還在水裏假意撲騰的蘇欣悅表情僵硬了一瞬,甚至忘了動作。
【他這是什麼意思?】
蘇欣悅慌亂之下開始往下沉,終於忍不住出聲了,帶着哭腔喊他:「之行哥……」
她的臉色因爲嗆水有些發白,不斷咳嗽着。
我還是笑盈盈地看着。
蘇欣悅今天應該是刻意打扮過,這身白裙在溼透後近乎透明,烏黑的發,淺粉的脣,小鹿似的眼睛。
即使還沒出水,都有些我見猶憐。
但我不一樣,我是惡毒女配,我不憐惜她。
陳之行置若罔聞,在泳池邊看了一圈。
「沒事吧?」他走到我身側,聲音帶了點溫度,「你的手機忘在上面了。」
「掉下去的又不是我,當然沒事啦,」我對他彎眼,「是她忽然喊我下來,我忘拿了。」
蘇欣悅看見陳之行過來,虛弱地伸出手:「之行哥,救我……」
她在心裏咬牙切齒。
【爲什麼?劇情不是這樣的?他不是應該心疼地跳下來抱着我嗎?難道這個時候他還沒對我動心?】
陳之行看了她一眼。
他不喜歡說話,此時也只是言簡意賅地丟了一句:「自己不小心,不要指望別人。」
蘇欣悅:「……」
她在心裏氣急敗壞:【他是瞎了嗎?明明是女配故意把我推下去的!】
我差點笑出聲。
(02)
和陳之行走出泳池後,他帶我去喫早飯。
這次出行是學院的遊學,這座莊園的花園餐廳裝修很好,陽光透過翠色藤蔓,星星點點,微風拂過,它們跳躍如精靈。
我坐下後開始點菜,陳之行就站在我的椅背邊開始玩手機,似乎是在和誰聊天,神色認真,修長的手指敲打着屏幕。
陽光落在他深色的瞳孔裏,映出一片粼粼的波光。
我才懶得去看他的手機,想也知道他現在是在賠監控的錢。
是他打碎的,當然也是他賠。
雖然這莊園有陳家的股份,但陳之行不會讓泳池員工去承擔這份損失。
他本來就是個恪守原則、富有正義感和同理心、外冷內熱的人。
也是個世俗意義上的好人。
所以我還有點好奇:「真的不救蘇欣悅?你就不怕她淹死啊?」
「她不會死。」陳之行收起手機,「如果會,你就不會丟下她。」
其實他說得對,蘇欣悅會游泳,根本淹不死。
「我又沒有那麼善良,」但我還是慢吞吞地說,「我巴不得她去死。」
陳之行沉默了幾秒。
他忽然在我身前半蹲了下來,仰頭看我。
這是他平常有事和我商量,Ṫũ̂ₘ想要徵求我的意見時,慣常使用的姿勢。
我們青梅竹馬十八年,小時候女孩發育得快,他比我矮,就總是沉默地跟在我的身後,被家人笑說是我的小跟屁蟲。
但青春期的陳之行就像是春雨後的筍忽然拔高了許多,我每次看着他都要仰着頭。
我抱怨過一次抬頭有點累,他之後和我說話就總會低頭。
又或者是像現在這樣,故意保持一個比我矮的身位。
「穗穗,」他似乎有些猶豫,一向冷淡的語氣都溫和了許多,「就算真的這麼想,可不可以也不要去實施行動。」
我百無聊賴,隨口接話:「爲什麼?不被發現也不行嗎?」
「做任何事都會留下痕跡,」陳之行微微皺眉,垂眼思考,過於英俊的側臉逆着光,有種不近人情的冷峻,「如果你真的很討厭她的話……」
我太瞭解他了。

他一般不讓我做壞事,但是如果我很想做,他就會替我去做。
他的原則總是在我身上被破壞得徹底。
我:「……」
我意識到他已經在思考自己去把蘇欣悅處理掉的可能性了,於是打斷了他。
我雙手捏住他的臉,語氣認真:「陳之行你說什麼呢?我開玩笑的,我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你也是。」
我們靠得很近,呼吸可聞。
我很喜歡一種薄荷檸檬糖,陳之行身上總是會爲我準備一些,早上我們一起喫了兩顆。
因此一靠近,就能聞到一股淺淡的糖果香氣。
陳之行冷漠的表情驟然破裂,愣愣地看着我。
接着,我發覺一抹緋色從他的脖頸直接蔓延到了耳後根。
他猛地後撤一步,站起身。
我眨眨眼。
心裏忍不住想,這樣好的陳之行,怎麼會是蘇欣悅口中的男二。
哪個作者會把他寫成男二。
沒眼光的傢伙,寫一輩子小說也別想賺錢。
(03)
我父母離婚得早,我一直跟着母親。
蘇欣悅是我爸去年再婚後,他的新妻子帶來的女兒。
一開始我是沒注意她的,說到底她也和我沒什麼關係。
但是蘇欣悅轉學到我所在的學院那一天,我就擁有了讀心術。
只對她有效。
她好像不屬於這裏,總說些奇奇怪怪的話。
比如她是胎穿過來的。
比如這是個巨大的小說世界,叫《貴族學院的白月光》,她等了好久,終於等到劇情開啓。
我們都是小說中的角色,蘇欣悅是女主,憑藉自己的倔強、努力、清純、善良,終將成爲整個學院的女神,無數人拜倒在她的裙下。
我是惡毒女配,陳之行是深情男二,男主是我們學院的貧困生方知許。
一開始我覺得她腦子有病。
後來發現她居然知道一些我家的祕密,再加上我擁有了讀心術這種不科學的東西,甚至無法對任何人說出劇情相關的事情。
這種不可抗力不像是人類擁有的,我就逐漸相信了她的說辭。
但我也不在乎。
畢竟真實的世界和小說當然是不一樣的,蘇欣悅也不可能像她想象中的那樣全知全能,能掌控所有人的命運。
她的智商不高,但是又很自以爲是。
裝得像一朵小白花,實際上演技奇差,也騙不到幾個人。
但是偏偏,她好像確實有「女主光環」這種東西,我嘗試了各種方法,也不能讓她遠離我的世界。
她總是會出現在我的面前,頂着一張無辜的臉喊我「嘉穗姐姐」。
就好像一條頑固的主線,每次偏離一點,就會被掰正。
不過除了讓她轉學,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做。
所以我就當蘇欣悅是塊煩人的牛皮糖了。
說實話,我的人生從前沒有出現過這種人,所以我看蘇欣悅都有種新鮮感。
甚至偶爾會出於好奇,配合她走劇情。
我想測試她說的一些劇情會不會照常發展。
但這種放任止於這次遊學,陳之行陪着我出現在她眼前的那一秒。
她盯着陳之行看:【男二好帥……能不能快進到女配給我下藥的那一晚啊,想和他睡覺。】
我生氣了。
所以她約我去無人的泳池,我去了。
我把她推了下去。
剛想把蘇欣悅的頭摁進水裏,讓她把腦子裏的水換一批,陳之行就來了。
我遺憾地放棄了這次行動。
哪怕只是看到,他也會成爲我的共犯。
更何況他肯定會阻止我,然後說不定自己就把蘇欣悅弄死。
陳之行是個乾乾淨淨的人,沒有做過壞事,也沒有任何污點。
我不允許他爲了我走上歧路。
(04)
我的好心情沒持續多久。
用餐用到一半,身後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嘉穗姐姐……」

我轉頭看去,果然是裹着白色浴巾,神色怯怯,看上去楚楚可憐的蘇欣悅。
她的身側還跟着一個衣服都被洗得發白的清俊男生。
他對我頷首,笑容禮貌而溫柔,讓人如沐春風:「會長,副會長。」
——這是男主方知許,學院成績優異的特招生。
這篇《貴族學院的白月光》是古早文,我作爲惡毒女配,當然會瘋狂地迷戀男主。
原劇情裏我曾經把方知許從霸凌中解救出來,因爲喜歡他又幫助了他許多,他一直把我視爲他的救贖。
然而惡毒女配就是惡毒女配,我不是他眼中善良溫暖的樣子,只是擅長僞裝。
後面我到處陷害蘇欣悅,成爲了方知許和蘇欣悅之間的絆腳石,給他們製造了不少誤會,直到我的真面目暴露,男女主終成眷屬。
蘇欣悅搶了這段劇情。
她率先去拯救了方知許,雖然好像沒救到。
男主壓根沒被霸凌,這事她還在心裏嘀咕了好久。
得知這件事的我毫不在意。
我是學院的會長,爲了維護學院秩序,解決霸凌是正常的事,無論面對誰都是一樣。
在原劇情裏,我救下方知許一定是偶然。
我和他不熟,頂多只在貧困補助名額的事情上有所交集,對他也不感興趣,更別提迷戀。
他願意和蘇欣悅在一起是他的事,和我無關。
但我還是笑眯眯地和方知許打招呼:「方同學。」
陳之行也頷首。
我們直接無視了蘇欣悅。
她的面色微微一變,在心裏氣急敗壞:【該死的沈嘉穗,把我推下去,自己卻在這裏用大餐!】
蘇欣悅只是我爸的繼女,沒什麼錢。
這家餐廳價位偏高,她估計是捨不得喫的。
「剛剛謝謝你救了我,知許,」蘇欣悅攬了攬身上的衣服,聲音柔柔的,「我和嘉穗姐姐好像有點Ṫṻ₄誤會,剛剛她……」
說到這,她有點哽咽,看上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在男主和男二面前揭穿她的真面目,看她還怎麼裝高高在上的會長!】
【男二心裏應該早就對她不滿了,只是礙於家族在她面前裝得聽話……還有男主,女主這時候應該已經愛上他了吧?】
【男主喜歡我,肯定能幫我報復回去的。】
她微微低頭,泫然欲泣:「姐姐,我很想和你和好,你如果不願意聽我說話,那你聽聽知許的話好嗎?」
陳之行的動作微微一頓,垂眼離我近了一些,身側的氣壓都低了一些。
我沒注意到這些,只是發現方知許脣角精確到好像丈量過尺度的笑容有了一絲變化。
他不動聲色地把自己的袖子從蘇欣悅手中扯了出來,語氣疏離:「蘇同學,是你說會長和你在一起,又有事找我,我纔去泳池的。」
蘇欣悅呆滯地看着他。
方țūₙ知許語氣帶笑,話語卻不留情:「你下去遊了一圈又上來,我全程都沒下水,你就不要說救你這種讓人誤會的話了。更何況,你和會長也不是姐妹,你和會長能有什麼誤會呢?」
蘇欣悅被噎得說不出話,在內心狠狠咒罵起方知許。
【死裝男!一個窮鬼也配當男主!虧我這段時間噓寒問暖,他態度一點都沒改變,是人機嗎?不應該啊,是塊石頭也該化了吧!】
事實證明沒化。
人機男主方知許渾然不知蘇欣悅在想什麼,只是又往外退一步,和她持續拉開距離。
蘇欣悅臉都綠了。
這次我是真的笑出聲了。
(05)
蘇欣悅被我讓服務生「客氣」地請走後,方知許留了下來。
我和他不算熟,但是他剛剛的表現讓我覺得很有趣。
更何況我一直知道他是個聰明人。
我對待其他人的態度從來不會受到蘇欣悅所謂心聲的影響。
劇情是人想出來的,但人生是不可控的。
我問他:「你有什麼事找我嗎?」
方知許臉上溫和的笑容慢慢消散,但不知爲何,現在的他比平時看上去還要真誠。
我知道方知許應該不是一個像他外表那樣平易近人的人。
這世上的人總是習慣給自己戴一副友善的面具。
我是,方知許也是。
但是這世上又總是有人,只是不知道如何表達,看上去不近人情。
我不期然看向身側的陳之行。
他正垂眼思考着什麼,英俊逼人的側臉像是落了一層凜然不可侵犯的冰雪。
只有我知道他在放空自己。
於是我忍不住戳了一下他的腮幫子。

陳之行立刻看向我。
那層雪化了。
他的眼睛像是映着星星,乾淨又漂亮。
我彎眼,對他做了個口型。
「別發呆,要談正事了。」
陳之行好像有點窘迫,因爲被我戳穿了。
但他很快就點頭。
當他認真而安靜地看着誰的時候,被注視的實感往往帶着一種被珍視的錯覺。
陳之行從來不會對我說謊。
他很真實。
所以即使方知許的表演其實沒有太多痕跡,但我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內核。
是和陳之行截然不同的冰冷。
方知許向我垂頭,態度謙遜:「會長,我想爲自己要一張申請表。」
他沒有明說,但我們都清楚是什麼申請表。
方知許常年穩坐年級前十,所有可以獲取的獎學金他都拿到過。
唯獨一項,年度十佳。
年度十佳是伊連學院最重要的獎項,綜合測評學生的學年成績、人際關係、綜合素養、道德品質等多個方面。
一旦獲得,就能獲得極高的關注度,不提豐厚的獎學金,隱形資源也有無數。
學院內的所有大型活動都會對年度十佳大開綠燈,畢業後的前途也是一片光明。
對我來說,年度十佳不過是錦上添花,可有可無。
但對更多人來說,年度十佳是讓自己家族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必要資源。
這樣的獎項,雖然在考覈標準裏沒有提及家世,但這是一項潛規則。
即使我是會長,也無法打破貴族對於名額的壟斷。
或者說沒必要爲了一個獎項去和那麼多貴族作對。
所以這樣的榮譽,是不可能落在被特招進來的方知許身上的。
方知許是個聰明人。
他不會無緣無故和我提這樣的要求。
我笑吟吟地看着他:「方同學,哪怕我給你這份申請表,你應該明白,我們的全校公投,你不可能出線。」
我的話十分直白。
方知許應該知道沒人會給他投票。
哪怕學院裏他的人際關係不錯,有一些女生也表達過對他的傾慕,甚至爲此爭風喫醋,但是她們沒有一個會給他投票。
不會就是不會。
我和他都心知肚明。
「那些就是我的事了。」他微笑,「如果這一點都無法做到,我也不會來找會長。」
我沒說話。
我雖然點出了這一點,卻沒有直接拒絕他。
沒有直接拒絕,已經代表了我的態度。
我是伊連的學生會長,在伊連這樣自由度極高的院校,學生會擁有和校委會平起平坐的權利。
方知許要的是申請表,但如果沒有我,初選時他的申請表不會被看一眼,就會直接被刷掉。
他要的是一個通過初選的機會。
但是我憑什麼給他這個機會呢?
我只是看着方知許。
這是一場無聲的對峙。
方知許很快就服軟,幾乎不假思索。
他單刀直入,直接拋出自己的籌碼:「會長,特招會的就業協議還沒簽。」
各個家族之間關係盤根錯節,中高層的技術管理人員都有自己的背景。
沈家不同。
我爸媽最喜歡培養家世背景乾淨的學生。
也許是因爲他們也曾是毫無背景的普通人,是憑藉自己,一步一步走到現在。
我進伊連學院,當上這個學生會長,其實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爲了沈氏集團的人才吸納。
伊連是全國最好的院校,特招生更是優中選優。
其實除了蘇欣悅,我還沒見過一個笨人。
特招會由特招生組成,也有自己的理事人,就是方知許。
他既然這麼說了,那就說明特招會的其他人都同意了這個決定。
我抬眼,語氣饒有興致:「包括你嗎?」

方知許那雙形狀漂亮的眼睛平時總是彎成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顯得親切溫柔,有種清風霽月的少年氣。
但當他不笑的時候,眼尾微揚,目光明亮卻不清澈,像是一池幽深的水。
讓人想起「霧靄沉沉楚天闊」那句詩。
他說:「包括我。」
(06)
遊學結束,我回了沈家一趟。
我爸聽說我來了,特意親自下廚,給我做了一大桌子菜。
飯桌上,繼母蘇瑩依舊是溫婉少言的模樣,蘇欣悅也還是裝得乖巧,好像完全沒有和我在遊學時候的齟齬。
但我能聽見Ťũ̂⁺她在心底對我的咒罵。
【在學校不夠,還要來這裏膈應我!】
我看了她一眼,慢條斯理地說:「父親,今年的年度十佳我想要你推薦一個人。」
蘇欣悅表情一滯。
【年度十佳?沈嘉穗不是每年都是年度之星嗎?她想推薦誰?】
蘇欣悅雖然是我爸的繼女,但是和沈氏毫無關係。
我父母離婚是和平分手,他們都做過約定,這輩子只有我一個孩子,所有東西都必須留給我。
我爸娶的Ŧṻₓ第二個妻子蘇瑩是那種家世平平的小家碧玉,對我也規規矩矩的,從沒想過插手沈氏集團的事情。
所以蘇欣悅至今都沒改姓。
「哦?」我爸態度認真了些,「誰?」
「特招會的理事人,方知許。」
【方知許?年度十佳?女二果然還是喜歡上了男主!】蘇欣悅的腦子飛速運轉,【那說明相關的劇情很快就要開始了,有關她那些表裏不一的證據我得提前去搜集,在頒獎典禮上放出來。】
我:「……」
不太想繼續看這個不太聰明的繼妹,我偏過頭。
我爸若有所思地喝了口茶:「方知許,今年給他頒過幾次獎了,確實是個很有本事的年輕人。」
有些話不需要明說。
畢竟我是他的繼承人。
他拍拍我的肩膀:「畢業後沈氏就要交給你了,這些事我相信你都能做好。」
聽到這句話,蘇瑩都沒什麼反應,蘇欣悅卻急了。
「可惜方知許他家境不好。」蘇欣悅跟着搶話,「我看姐姐平時就對他照顧有加,這次還特意要推薦他,別人聽見了會不會覺得不太好啊?」
她的話音一落,滿屋寂靜。
蘇瑩皺眉,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蘇欣悅一眼,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語氣帶着責怪:「你叔叔和大小姐談事情,你插嘴做什麼,別坐這裏了,回房間。」
蘇欣悅想掙脫,卻掙脫不了,被自己母親拖走了。
我看着蘇瑩綢緞睡衣下微微隆起的肌肉線條,微笑道:「蘇姨功力不減。」
蘇瑩曾經是單槓運動員,雖然不是國家隊,肌肉力量也不容小覷。
我爸沉吟片刻:「我已經和你蘇姨商量好了,蘇欣悅畢業後絕對不能留在京市。你打算把她送去哪裏?」
我有些意外,但不多。
「再說吧。」我想了想,「蘇姨人不錯,還是別把蘇欣悅丟國外了。」
畢竟她那滿是情情愛愛和傻白甜劇情的腦子,我都怕她去了國外幻想什麼英俊霸道的軍火商和毒販愛上我。
到時候直接被人拿槍崩了腦子,也不太好和蘇姨交代。
(07)
伊連學院權力下放,一半事務都由學生自治。
我日常也要去學生會處理事務。
陳之行直屬於我,也算半個副會長,一般都會陪在我身邊,比如今天。
各部長彙報工作完畢,再查閱一遍學生信箱,我微微皺眉。
伊連不是純粹的貴族學院。
階級差異體現在平常的所有事務中,不可避免地會產生許多矛盾。
比如霸凌。
不需要肉體傷害,孤立就是最簡單的精神折磨。
我當上會長後,整個伊連很少再出現這樣的情況。
但年年有新生,其中總有桀驁不馴者,不知天高地厚,視規則於無物,自認爲掌控一切。
學生會有監察者這一職位,調查了幾天,今天得到了確切的結果。
「這件事,你們去處理一下。」我提筆唰唰寫道,「和以前一樣,轉班,警告,通報,公開道歉,賠償。帶這個叫羅盛的男生去做心理治療,保護好他的家人信息。」
其餘幹事並無異議。
再比如,任何長者以身份和地位對未經人事者的誘哄和侵害。
面前的監控裏,身着西裝看似風度翩翩的中年男人笑着把年輕女孩拉入了自己的辦公室。
幾分鐘後,女生衣衫凌亂,哭着跑了出來。

我的面色頓時沉如冰霜,隨後不可遏制地冷笑兩聲。
學生會的其餘幹事看着這個視頻面色各異。
桌面上是一封退學申請書,已經蓋了校理事會的公章。
如果不是學生相關事務必須經學生會的手,恐怕那位有恃無恐的「校領導」已經給錢讓這個女孩退學,成功瞞天過海了。
「報警。」我站起身,「給女生的臉做隱私處理,保護受害人信息,其餘公開,學院也要發致歉聲明。」
底下衆人噤若寒蟬。
有滿臉認可的,率先表明態度;
有欲言又止的,但最後還是選擇閉嘴。
舉手表決時,全票通過我的決定。
散會了。
走出會議室時,我發現會長辦公室的花被換了。
潔白的花,斜斜插了兩枝,翠色慾滴,還沾着幾滴露珠。
每天都會有幹事替我換花,今天的幹事品味很不錯,花很漂亮。
我的心情終於好了一點。
主動拉住陳之行的袖子,我輕哼一聲:「剛剛那個是理事會的領導吧?不知道是誰家的……」
沈家的地位本來就算一手遮天。
在伊連做這種醜陋的事,連累自己的家族也是他活該。
「他們家族除名的事情,我去吧。」從看到監控開始,陳之行的眉頭就皺得很緊,他思忖片刻,忽然對我說,「你馬上要接任沈氏集團,不能樹敵。」
「不用,」在陳之行面前,我說話總是無所顧忌,「當上會長以後我本來就得罪了很多人,他們不也都拿我沒辦法?」
「穗穗。」陳之行好像有些無奈,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睛望着我,有無法掩飾的情緒傾瀉而出,溼漉漉地包裹了他眼中的我,「你是我見過最好的人,也是ŧü₊最好的會長。」
我驟然一怔,隨後輕輕笑了,對他張開五指:「陳之行,你對我的濾鏡是不是有這麼厚啊?」
他不說話。
只是伸手,將我微涼的五指重新攏起。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
淅淅瀝瀝。
我最討厭下雨天,尤其是夏天的雨後,悶熱而潮溼,空氣中總散發着腐爛的苔蘚味道。
但是靠近陳之行的時候,他身上的那股淡淡的檸檬薄荷味,總會讓我忘記在下雨。
其實我和陳之行不一樣。
他是富有同理心和正義感的好人,我不是。
我只是討厭無序感。
我統管的學院不允許出現欺凌、壓迫、混亂。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
雖爲既得利益者,我不認爲這種不公平合理。
至少在伊連,我不允許日常生活出現那麼多不合理。
所以我願意內推方知許年度十佳。
和他開出什麼條件無關。
我不願意,什麼條件都無法打動我。
(08)
方知許入選了年度十佳的第三輪。
儘管這件事引起了議論紛紛,但最終還是沒人問到我面前來。
也不知道方知許是怎麼做到的,除了特招會的人,居然還真讓他在院校內拉到了票。
他來找我道謝。
教室外他出現的那一刻,全班都安靜了。
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方知許身上,他卻視若未見。
我聽到了久違的,屬於蘇欣悅的心聲。
【這樣的名額他拿來有什麼用!】
【讓他給我,等我也成爲年度十佳,說不定就能得到沈叔叔的認可,能進沈氏集團了。】
【我和沈嘉穗到底差在哪裏,憑什麼所有人都向着她,簡直是瞎了眼!】
【方知許偏偏不把名額給我,白眼狼,鳳凰男,什麼男主,還不如讓陳之行來當男主。】
蘇欣悅的碎碎念還是那樣無腦,讓人聽了就想笑。
這段時間我也想明白了,所謂《貴族學院的白月光》這條主線,也只是框定在學院內,一旦畢業ẗũ₎,那股不可抗力應該就會消失。
她在我面前晃悠的時間不多了,我選擇自動屏蔽她。
看在蘇姨的面子上,只要她不再冒犯我,我也懶得和她計較。
最近天氣不好,天空總是陰沉沉的。
我和方知許走在學院的湖邊。

就業協議已經擬定好——一份相當於賣身契的合同。
方知許得帶着自己的團隊在沈氏集團待滿十年才能脫身。
對於技術人員來說,最黃金的也就是十年了。
他能力出衆,研習課題也和沈氏要拓展的新產業相關,情商頗高,也很適合做項目的負責人。
我很滿意自己的這批新員工。
年度十佳的人選已經差不多敲定,沈家給了壓力,這一次的評選,家世背景這一條去掉了。
「會長。」聊完評選細則,方知許問,「今年頒獎典禮的首席還是你嗎?」
我看了眼滿是陰霾的天空:「如果年度之星是我,那首席也是我。」
首席需要爲年度十佳頒獎,今年我的票數和分數遙遙領先,大概率又是我了。
「嗯,」方知許垂眼微笑,「我也爲會長投了票。」
「是嗎?」面對自己未來的員工,我的態度也親切了一些,揶揄道,「你現在說也晚了,我沒給你投票。」
我的票年年都掛在陳之行頭上。
「會長,投票不是一種資源交換。」方知許頓了頓,繼續說,「我給你投票,只是因爲……」
他的話沒說完。
「穗穗。」
湖邊的綠色長廊裏,有人拂開枝葉,撐傘走來。
「你沒帶傘。」陳之行的聲音很平靜,眼睛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我來找你。」
天邊確實飄起了雨絲,隱隱約約,所以還沒太多人打傘。
我的頭頂卻撐起了一片墨綠。
檸檬薄荷的味道再次擠滿了鼻腔。
我不喜歡下雨天。
但是我也不需要帶傘。
因爲陳之行會替我打傘。
「那我們先走了,方知許。」我說,「雨要下大了,你也快回去吧。」
方知許很安靜地看了我幾秒,露出一個和平時別無二致的笑容。
脣角的弧度都彷彿經過精心算計,讓人如沐春風。
「好。」
(09)
雨並沒下大,還是一絲一縷的。
學生會的辦公室空無一人,今天本就是活動日,其餘幹事都在外工作。
窗邊放了一束新鮮乾淨的潔白花朵。
收拾完東西,我們回了家。
陳之行和我家從小就是鄰居,我媽媽和他媽媽的關係非常好。
他家修建了一個玻璃花房,還有一個可伸縮的遮光棚頂。
晴天時棚頂會展開,下雨天時棚頂會收起。
一整排的綠藤長廊和學院別無二致,因爲都是陳之行爲我修建的。
雨聲潺潺,卻落不進這方靜謐的小天地。
我常常坐在裏面聽雨聲。
除了在陳之行身邊,這是唯一一個讓我在下雨天不會煩躁的地方。
我歪頭看陳之行。
其實他的表情和平常別無二致,但我回家的路上就確定了一件事:陳之行好像不太喜歡方知許。
這種不喜歡其實不太明顯,但是方知許來找我時,我感覺到了陳之行身上那種對他淡淡的排斥。
我和陳之行之間不需要相互隱瞞。
可這件事,是我發現的,不是他告訴我的。
所以很稀奇。
我抬眼看他:「你討厭方知許?」
陳之行動作一頓。
「沒有。」
他的聲音悶悶的。
「你是不是騙我?」我坐在椅子上欺近他的身側,撐着下頜和他對視,慢吞吞地質問他,「陳之行,你變了。」
我們距離太近,他的眼神有一瞬慌亂,但很快又恢復平靜,微微後退一些:「……沒有,方知許還不錯。」
這句話生澀又勉強。
但確實是他的心裏話。
「他確實還不錯,」我贊同他的這句話,看見他微黯的瞳孔,下一刻便轉了話音,「但這和你討厭他有什麼關係?」
陳之行:「……」

其實我都猜到答案了。
但我只是惡趣味地想聽他說。
「穗穗。」陳之行最終還是開口,「馬上就要畢業了,方知許要進沈氏,以後就是你的下屬。」
「嗯?」
「他可以天天和你在一起。」他很艱難地說出這句話,「但是我……」
「他不會天天和我在一起,」我打斷了他,「你可以天天和我在一起。」
他愣住。
我們是比戀人更毫無保留,比親人更親密的關係,一起喫飯,一起讀書,一起旅行。
我生命的每一個時刻都有他的參與。
我們是從小比鄰而居的青梅竹馬,不是什麼所謂的男二女二。
畢業後我要接管沈家,他要接管陳家。
或許無法再像從前那樣親密無間,如影隨形。
但那只是或許。
沈嘉穗的人生裏,沒有這麼多的不確定性。
十八歲那年我們在海邊旅遊。
潮起潮落,海風嗚嗚。
那天是篝火晚會,遊輪的漫天煙火下,我聽見他許願:「穗穗如願。」
後來我困了,趴在他背上睡着。
我聽見他很小聲地對這片海域分享自己的祕密:「穗穗,我喜歡你。」
或許是因爲我們的人生有很多重要的事,課程和公司事務已經把閒暇時間擠滿,我們默契地選擇了繼續青梅竹馬這個關係。
他的心事從沒有正大光明地告訴我。
但每一句我都聽到了。
「好巧,」我彎眼,「陳之行,我也喜歡你。」ťű̂⁸
(10)
年度十佳的頒獎典禮其實就在畢業典禮的前三天。
我們所有人都在爲此做準備,包括蘇欣悅。
她這段時間兢兢業業地在全校蒐集我「作惡多端」的證據,甚至還跑回了遊學時的莊園,希望復原當時我把她推下水的監控視頻。
當然,她都沒拿到。
唯一拿到的那些,還是我默許的假「證據」。
她的動靜我當然都知道,其餘人詢問我該怎麼處理的時候,我沒讓他們阻止她。
我有預感,年度十佳頒獎典禮結束,所謂劇情的控制力就會徹底消失。
典禮當天,人聲鼎沸。
受邀參加的嘉賓要麼身世顯赫,要麼是行業大牛,都前來觀禮。
畢竟伊連是最好的人才溫牀,而年度十佳是公認全院最優秀的學生。
我依舊是年度之星,年度十佳之首。
由我爲其他人頒獎。
陳之行也位列年度十佳,就站在我身側。
爲他頒獎時,我在他耳邊輕聲說:「今晚你給我做飯。」
他沒說話,對視的眼睛卻漾出淺淺的笑意。
是默認。
方知許站在末位,身姿挺拔,孤峻如萬仞青山。
我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這是一場交易,也是一場合作。
他拿到年度十佳,是他的本事。
我能突破其餘貴族施加的壓力,送他到這個位置,也是我的本事。
方知許現在是沈氏的人。
他的入選,彰顯着沈氏不再受任何人的鉗制,不再受貴族圈子那套規則的桎梏。
沈家從微末而起,走到如今的地位,卻依然不得不屈從於某些限制。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我爲方知許頒獎,也是一場盛大的即位儀式。
我要做制定規則的人。
我做到了。
臺下倏而起了些許騷亂。
蘇欣悅的心聲吵鬧,再度響起。
【爲什麼!】
【不應該我順利上臺戳穿沈嘉穗的真面目嗎?爲什麼這羣人要攔我!】

【該死,我可是女主!他們在做什麼?他們怎麼和劇情裏說的不一樣!】
【爲什麼要把我拖走!其他人呢?不爲我說句公道話嗎?爲什麼他們就這麼看着?】
我不知道是該笑蘇欣悅的無知,還是嘲諷她的傲慢。
這是年度盛典,安保齊全,她那些衝進主控室播放所謂證據的想法,全都不切實際。
事實是,她會在說出第一句話前就被攔下,然後被帶走調查。
騷亂不過幾秒,就停止了。
我目不斜視,爲方知許授獎。
滿場寂靜,隨後忽然響起掌聲。
是我爸和我媽,還有陳之行的媽媽。
他們坐在第一排,爲我鼓掌。
隨後,整片會場掌聲雷動。
我微微勾脣:「恭喜你,方組長。」
側身時,我聽到他說話,聲音低不可聞:「同喜,小沈總。」
(11)
蘇欣悅被禁足了。
蘇瑩甚至沒允許她參加畢業典禮,只派人來代取證書,然後打包把她送走。
雖然她也不能對我造成傷害,但是也挺膈應人的。
尤其是她一直唸叨的「下藥」劇情就在畢業典禮上,現在她被關起來了,不得不承認,我很滿意。
學生會的事務早已交接完畢,東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我回辦公室整理最後一篇工作日誌的時候,發現今天的花瓶沒有換花,微微一怔。
門口忽然響起腳步聲。
我循聲看去,發現是方知許。
他懷中有一枝分外眼熟的花,看見我的一瞬間愣住了。
沉默只有幾秒。
方知許微笑:「會長。」
那笑容淺而淡,和他平常的笑容不太一樣,卻更加真實。
這一刻,一切線索串聯,勾勒出一個讓人豁然開朗的真相。
我問:「這是什麼花?」
他好像遲疑片刻,最後只是說:「我家是開花店的,我只是看它漂亮,就每天帶一枝來,我也不知道它是什麼。」
今天依舊不是晴天。
天空呈現淡淡的灰霾色,彷彿下一刻就要落雨。
手機振動,來自特別提醒。
是陳之行發來的消息。
我從來不擔心忽然落雨,因爲我知道會有人來接我。
心情倏而變得很好。
「那我先回去了,」我站起身,「要下雨了,你也快回家吧。」
擦肩而過時,我聽見他說:「沈嘉穗,畢業快樂。」
好像還說了一句什麼,但我沒聽清。
樓下撐開一把傘,傘的主人在抬頭看我。
漆黑乾淨的一雙眼睛,讓人心生雀躍的情緒浮動其中。
那是叫「喜歡」的,無法作假的心事。
「陳之行。」我幾步來到他身側,「快回家了,好餓。」
然後他變魔術一樣從身後提出一個紙袋。
熱乎乎的香氣撲鼻而來。
「你做的?」
「……」
「不用擔心不好喫,就算不好喫我也會喫完的。」
他短促地笑了一聲,珍重地捧住我的臉,脣落了下來。
蜻蜓點水,吻在額間。
「穗穗,祝你如願。」
(12)
蘇欣悅離開京市前,我去見了她最後一面。
她褪去了僞裝,滿臉憤憤。
我也懶得和她虛與委蛇,直接說:「蘇姨說會陪你一起去杭城。」
她表情一呆。

「你就算不爲自己想,也爲蘇姨想想吧。」我說,「我不管你是從哪個世界來的,蘇姨養了你二十年,在這裏,她就是你的媽媽。」
蘇欣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好像有些震驚,想問我爲什麼會知道這些。
但她動了動嘴脣,什麼都沒說出來。
我知道,她在回憶過去和蘇瑩朝夕相伴的時光。
是人就會有感情。
是人就會有軟肋。
好人是,壞人也是。
聰明的人是,愚不可及的人也是。
空氣中彷彿傳來「啵」一聲。
有一層無形的枷鎖寸寸碎裂。
我的耳邊倏而一靜,再也聽不到她的心聲。
「你的後半輩子會衣食無憂,前提是你安分守己,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我語氣淡淡,「否則自己犯的錯連累到別人,別怪我沒提醒你。」
「我知道了!」她瞪着我,「你不許傷害她!」
「這句話還給你,」我微微皺眉,「貴族學院的白月光。」
她安靜幾秒,臉漲得通紅,半晌才慢慢地說:「這本書都是假的,當女主也沒那麼好,沒人喜歡我,我累死累活學習也只能在伊連吊車尾,所以有時候我很嫉妒你。」
「你的腦子就是看這種小說看壞的。」我站起身,「少看點,說不定成績會更好。」
蘇欣悅在我身後咬牙切齒:「沈嘉穗, 我果然還是很討厭你!」
我沒回答。
因爲我也很討厭她,不是因爲她那些愚蠢的針對,而是因爲她對陳之行的覬覦。
雖然她對長得帥的男生都會心生覬覦,除了屢次讓她碰壁的方知許。
但只要和陳之行有關, 我就覺得無法忍受。
傍晚,蘇欣悅和蘇瑩就離開了。
我爸還留在京城,但他也在杭城買了房子,等沈氏安定, 他就定期去和蘇姨見面。
老婆走了,我接手公司事務又不需要他操心,他就閒了下來。
知道我和陳之行在一起後,更是語重心長地和我說:「女兒,其實爸爸覺得,結婚宜遲不宜早,你以前也沒談過戀愛,多談幾個, 才知道自己適合什麼樣的。」
他和我媽就是婚後才發現性格不合, 這才和平分手。
我只是認真地說:「不會有別人了。」
(13)
天氣預報顯示, 今晚有暴雨。
結束今天的工作會議, 我出門就撞見了方知許。
畢業以來, 他的研發團隊已經成爲了沈氏的中流砥柱,做出的研究也屢獲國際大獎,是備受讚譽的天才。
方知許的鼻樑上架着一副眼鏡, 比學生時期多了幾分清冷和成熟。
見到我時他微微一怔, 旋即頷首:「沈總。」
我也點頭示意。
沈氏太大, 除了工作彙報, 我們很少相遇。
「通知各部門,提前下班吧。」我看了一眼牆上的鐘,「今晚有暴雨, 晚了不好回家。」
其實不止這個原因。
我也想提前回家。
今天是陳之行的生日。
一整層頓時響起小小的歡呼聲。
方知許的辦公桌上有一個漂亮的花瓶。
此時正插着一枝潔白的花, 花瓣怒張, 枝葉碧翠。
看上去有些眼熟。
方知許好像想說些什麼,但尚未開口, 手機響了。
幾乎不用想就知道是誰,我的嘴脣微微彎起。
透過落地窗往下看,熟悉的車, 熟悉的人, 熟悉的傘, 撐開一片熟悉的墨綠色。
「那我就先走了,」我回頭囑咐,「你們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陳之行在等我。
我小跑兩步, 幾乎撞進他懷裏。
他穩穩接住我,隔着衣服,我聽到持續加速的心跳。
暴雨終於落了下來。
雨聲潺潺,我們坐在玻璃花房裏切蛋糕。
他閉眼許願。
世界也許是出了個 bug,又或許是給予了我一次慷慨的饋贈。
四下無人, 萬籟俱寂,我卻聽到他的心聲。

他說——
【年年期盼,穗穗如願。】
END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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