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我強取豪奪了

被強取豪奪了三年,金主突然破產了。
靳嘉言給我留了筆錢,平靜地準備自殺。
面對我,他說:「請不要嘲諷我,另外,你可以走了。」
「不。」我搖搖頭,「現在輪到我強取豪奪了。」

-1-
靳嘉言破產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
應該是真的,因爲他的對頭們已經開始打我的主意了。
壓垮一個男人最直接的方法——搶走他的女人。
我對着電話裏對着我開黃腔的男人怒罵:「有病吧你,癢了就割掉。」
無視那頭的惱羞成怒,我直接按掉了電話,然後拉黑這個號碼。
身後傳來一聲輕笑,聽起來有點疲憊,但發自內心。
靳嘉言從玄關走過來,摟着我坐在沙發上。
沉沉地靠在我懷裏。
「沒見你發過脾氣,以爲是隻小貓呢,原來是隻野的。」
靳嘉言勾着脣:「可惜我發現得晚了,以後也沒機會了。」
大佬就是大佬,都落魄到身無分文了,還笑得出來。
空氣有些沉悶。
「給你的卡呢?」他突然問。
「包裏。」我說。
「給裏面打了兩百萬,許秩,如你所願,你自由了。」
靳嘉言說這話的時候,半張臉隱沒在昏暗裏,看不清神色。
我的確一直很需要自由,但好像一開始就沒想過離開他。
待在他身邊挺爽的,錢多、活好、人帥。
就是控制慾強了點,又捆又綁的。
那麼疼,我又不是沒脾氣,難免要口嗨加蛐蛐兩句。
我想了想,也不好意思再毒舌了,就問道:「真破產了?」
他別過頭:「嗯。」
聲音剛落,他又緊接着:「請不要嘲諷我,另外,你可以走了。」
他露在外面的小臂冒起青筋,像是內心在人神交戰。
我又問:「錢都給我了,那你準備怎麼辦?」
回答我的是久久的沉默。
我丟出在浴室找到的匕首:「準備自殺啊?」
「許秩,」靳嘉言嗓音沉了下去,「不要再說了。」
他又催促:「你不是一直想要自由嗎?你可以走了。我不會再逼你,也沒有那個資本了。」
我一如以前那樣懶懶散散,沒有急着回答他。
已經想不起來和靳嘉言第一次見面有多狼狽了。
只記得,我在窮到準備賣身還債的時候,被靳嘉言一張黑卡打包帶回了家。
在那之前我不是沒聽說過他,斯文敗類、衣冠禽獸。
都是些難聽的話。
我也不是沒想過逃,但是都被抓回來了。
他在我的牙裏植入定位器,在我的房間裝攝像頭。
我只能用他定製的手機和電腦。
他控制我的一切,包括但不限於牙膏的口味。
我的反抗對他來說像小貓抓癢。
但反抗一次,就懲罰一次。
有時候綁在鋼琴上,有時候固定在馬背上。
都是他喜歡的造型和姿勢。
我被禁止跟任何異性,以及同性的陌生人來往。
只要被他發現一次,那個人就會永遠消失在我生活的圈子裏。
我一度很怕他。
以至於到現在我們之間的關係早就不那麼純粹,我對他的好感裏也是隱含着那麼一絲畏懼。
但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是最控制不住的,尤其是我現在或許可以翻身怒把 S 當。
想到這裏……
「不。」我搖搖頭,「現在輪到我強取豪奪了。」

-2-
「你準備……」靳嘉言非常猶豫,「怎麼,」他似乎說不出口那個詞,「強取豪奪……我?」
我思考了一下。
糟糕。
衝動了。
算了,當點個鴨子。
「這幾年託你的福,我攢了點,然後投資了不少房產,變賣一下,加上你給我買的包包、鑽石,應該夠還你一部分債。」
他微微動容。然後再次皺起了眉頭:「你作爲一個被……強取豪奪……的人,對身上的資產這麼清楚。」
他思索了一下:「隨時準備逃跑?」
氣氛霎時間隨着他的語氣冷了下來。我下意識往後挪了挪。
他立馬站起身來,雙手抵在我身後兩側的沙發上,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姿態將我圈在他雙臂之間:「老想跑,就沒想過 ……」
我的注意力集中起來。
他卻換了語氣:「現在也算成全你,許秩你走吧,別等我後悔。」
我三年來第一次衝他翻了白眼,指着可視門鈴裏的監控畫面,我說Ťùₙ:「你還有時間後悔嗎?一堆債主就在門外。」
話音將將地落下,靳嘉言瞥了眼畫面,突然把我按在了門上。
「還沒試過在被催債的時候做。」
「靳嘉言!」我低吼。
裏面的動靜似乎驚擾了外面的人。
隔着一扇門,我被迫看着監控裏那些人錐子一樣的眼神正盯着門裏面。
始作俑者匍匐在我身上,用只有耳朵緊貼着嘴巴的聲音對我說:「你待會兒可以叫得大點聲,讓他們聽到,然後衝進來,殺了我。Ṫṻ⁽」
說着,靳嘉言無視我的抗議,將我雙手按在了身後。
媽的,我最討厭這個了。
我試圖在他解皮帶的時候掙脫掉。
他卻毫不在意地自言ṭű₃自語:「我欠了很多錢,多到他們會把我從裏到外肢解開,分類賣錢。」
笑死,誰會在意啊。
「……」
不知道過去多久,手腕終於鬆了。
我憤怒地把他的皮帶摔在地墊上,一隻手扶着腰,另一隻手戳着他的鼻子不滿道:「別忘了現在誰纔是強取豪奪的人,我是你的金主!你只能按照我的意願行事。」
「那你對我有什麼要求……」靳嘉言面色早已恢復如初,「……金主?」
「首先。」我思考了一下,「不許自殺。」
「嗯。」
我:「少裝逼。」
「……嗯。」
我丟了張新卡,姿態放得很高:「這是以我的名義開的,裏面是我這些年的存款,得有四五個億了。」
在他驚訝的目光中,我又搬出好幾個房本,以及一堆裝着整鑽寶石以及翡翠的盒子,附帶了一堆鑑定證書:「這些拿去兌了,也得九位數往上。」
我雙手叉腰,享受從他那裏剝奪來的裝逼的權利:「都拿去還債,至少活下去的資格有了。」
「……嗯。」靳嘉言目光掃視一遍,「要我怎麼做?」
我有點不爽他的語氣。
聽起來我這大方而又波瀾壯闊的拯救,倒像是成了拿捏他的手段。
不過沒關係。
因爲拿錢砸人的感覺實在是太爽了。
「我會取出我牙齒裏的定位追蹤器。」
我觀察着他的表情:「然後把它裝到你的身體裏。」
靳嘉言抬眸,跟我對視。
簡單的一個動作,就讓我後背出了汗,身體隱祕的角落在長期隨機掉落的「懲罰」中,變得會率先感受到危險。
我回憶着他在我身上的操作:「從現在開始,你的一舉一動要受我擺佈,出門要報備,身上所有的電子產品都要跟我共享密碼,啊不,共享同一個賬號,而且,你身邊不可以出現任何異性。」
「對了,」我很仔細地補充,「牙膏我不喜歡薄荷的,記得換成檸檬的。」
靳嘉言的視線始終在我身上。
半晌他才緩慢地開口:「你還挺適合玩強取豪奪。」
「那麼。」他語氣不明,聽不出情緒,「你也會像我懲罰你那樣,狠狠地懲罰我嗎?」
……
「想得美。」

-3-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我按照內心那點變態的想法,把那些個折磨人的方法一一用在了靳嘉言的身上。
——包括那枚定位追蹤器。
現在那枚小可愛被死死地卡在了靳嘉言的上排倒數第三顆牙裏。
每天傍晚,我都會讓他真空上陣,然後繫着圍裙給我表演做飯。
是的,表演做飯。因爲他並不會真的做飯。
而我喜歡看男人做飯。
誰還沒點癖好了。
他當初還讓我穿着皮膚給他表演上課呢。
從他答應被我強取豪奪的那天起,他就沒了電子產品的自主使用權。
他現在的手機、平板,包括電腦,全部登錄着我的賬號。
一舉一動我都能即時觀察到。
至於他的人身自由,根本不需要我控制,他現在全世界都是找他追債的,根本出不了門。
深夜,被半軟禁在家裏好幾天的靳嘉言蹲在椅子上喫飯。
我歪在沙發上欣賞。
「我覺得你身下的這個椅子不錯。」我靈光一閃。
靳嘉言下意識伸手感受了一下椅子的硬度和角度:「不太行,太硬了你會疼。」
「有你墊在下面,我疼什麼?」我挑眉。
「……」靳嘉言放下碗筷,慢吞吞地嚥下去最後一口,「好啊,我也想看看你在上面賣力地爲我跳舞的樣子。」
?這是什麼變態發言?
我纔是 S!
又是一個深夜,靳嘉言坐在電腦桌前忙碌着什麼。
我靠在門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接起一個電話。
就是現在。
我迅速鑽進辦公桌下。
託靳嘉言的福,這個辦公椅的兩隻前腿是有鎖的。
靳嘉言正在跟電話裏的人吵架,兩條腿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被我上了鎖。
等他想要反抗的時候,已經動彈不得。
電話那頭的人糾纏不休,大有越說越兇的架勢。
靳嘉言則在我的攻勢下逐漸分心。
我順着解開的衣服一路親了上去,然後直接將椅子放平。
靳嘉言安靜了下來,房間裏只剩下電話裏罵罵咧咧討債的聲音。
我用口型說:「你不是喜歡在被討債的時候做嗎?你繼續。」
靳嘉言臉色又青又紅,咬着牙不再出聲。
我動作不停,透着高級和嚴肅的純黑色辦公椅搖晃了起來。
——伴隨着時不時的罵娘聲。
在晃動到頂峯的前一秒,我突然停了下來,然後幫他扶正了還在通話中的手機:「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靳嘉言雙目迷離,滿眼的不盡興和不可置信。
然後眼睜睜地看着我的身影就這麼走了出去。
媽的,好爽。
這樣瀟灑的日子我很滿意。
但沒過多久要債的就又找上門來了。
「那麼多錢都沒填完坑?」
靳嘉言捏着圍裙邊:「滾雪球,滾着滾着就……」
「那你怎麼不早說!」
靳嘉言:「看你太高興了,想讓你多高興幾天。」
……呵。

-4-
要債的在門外堵了整整三天。
我和靳嘉言在喫光了家裏所有的存糧後,急了。
「金主小姐,天下有比我還憋屈的金絲雀嗎?」
謝謝,我也從沒當過這麼憋屈的金主。
「等着。」
我跟摸小狗似的摸了一下靳嘉言的頭,然後頂着他瞬間黑如鍋底的表情ťŭ⁸,給 110 打了電話。
報完地址,我有些羞恥地對警察說:「這裏有人亂搞男女關係,麻煩出個警。」
沒超過二十分鐘,在一陣警笛聲中,門口要債的人蜂擁而逃。
「呵。」靳嘉言雙手叉腰,非常鄙視,卻又十分佩服地朝我發出了一聲冷笑。
我也沒示弱:「至少能實現喫飯自由了。」
面對警察,我一切實話實說。
然後和靳嘉言一起喜提三天局子。
出來後,我第一時間帶着靳嘉言去了我從前的小房子。
裏面佈置還和從前一樣,一切井然有序,溫馨可愛。
「髒。」
靳嘉言在我深情懷念從前的時候,吐出了今天的第一個字。
「閉嘴吧你。輪到你說話了嗎?」我砸了他一下,「我名下所有的房產都給你抵債了,錢也沒了。這個房子是我外婆留下的,有得住就不錯了。」
「……」靳嘉言沉默了幾秒,「我記得你外婆病得很重。」
「癌王,胰腺癌。」我邊收拾邊道,「要不是你肯給我錢,我外婆會走得很痛苦。」
「我沒幫到你什麼。」
我認真起來:「胰腺癌的病人最後會很痛苦,我那個時候沒錢給外婆治病,連減輕痛苦的藥我都沒錢買,我甚至連一口飽飯都沒辦法讓外婆喫上。」
「許秩……」靳嘉言試圖轉移我的注意力。
「有錢能解決很多麻煩,比如讓我外婆走得輕鬆一點。」
靳嘉言說:「這是你現在收留我的原因嗎?」
他盯着我:「是因爲我的錢幫過你外婆?」
我也盯着他,現在這樣狼狽的時候,似乎不太適合說「我收留你是因爲有點喜歡你,捨不得你被債主搞死,也不想一直高高在上的你跌得太慘,反正你都破產了,就乾脆留在我身邊,以後都跟我一起好了」這樣肉麻的話。
我猶豫了一下,乾脆拿出了作爲金主的氣概:「算是吧,不過我也想嚐嚐欺負你的滋味。現在就是不錯的機會,不是嗎?」
他又開始沉默。
破產使人消極,消極導致沉默。
理解。
我轉頭開始點外賣。
點好外賣的瞬間,剛一抬頭就看到某人的臉急速放大。
就這麼朝我吻了下來。
高大的身形直接把我埋進了沙發裏,雙手被舉過頭頂,雙腿也很快失去了自由。
「嗚嗚嗚!」我氣不打一處來。
他愣了一秒,手上動作飛快,衣服褲子丟了一地,然後抱着我迅速翻了個身:「好吧,讓你在上面就是了,金主小姐。」
事後,靳嘉言開始辯解:「你不是想欺負我嗎,給你欺負了。」
我滿臉滾燙:「閉嘴!你在說些什麼東西!」
靳嘉言眼含歉意:「你現在跟以前太不一樣了,我總是控制不住。抱歉,我要是還跟以前一樣有錢就好了……」
他還想說,我隨手拿起個抱枕就丟了過去。
「……」總算安靜了。
喫完飯,我開始收拾房間。
一室一廳的小房子,只有一張牀。
「我可以睡客廳。」靳嘉言很快表態。
「我纔是金主,我說了算。」
靳嘉言目光轉向我,隱含期待:「那我睡……」
「睡客廳。」
「……好。」
深夜。
在客廳傳來不知道多少次重物落地的聲音後,我意識到這位從前的大佬可能睡不慣沙發。
在我的授意下,靳嘉言麻溜地上了牀。
他貼着我,聲音小小的:「許秩,我們這樣,好像夫妻啊。」
我心跳漏了一拍,然後「呸」了一聲:「少做夢,我們連情侶都不是。我是你的金主,你的債主!」
說完我就翻了個身,咬着被子默默嗚咽。
嗚嗚嗚,翻身做金主了,錢卻沒了。
這下我也破產了。
嗚嗚嗚……

-5-
雖然已經窮得可以,但我還是不太放心靳嘉言出門。
所以我讓他在家待着,有空就研究研究賺錢的路子。
而我則出門打工。
——瞞着他的。
嗐,當金主的,總得要點面子。
想到我大學一畢業就當了金絲雀,絲毫沒有工作經歷。
就打開知乎上網搜了起來:
沒有工作經驗的大學生適合做什麼工作?
回答:【體力好的就去鐵人三項:外賣、滴滴、快遞。
年齡大的就去吉祥三保:保安、保潔、保姆。
什麼都不會就牛馬三項:進廠、客服、銷售。
想要逆天改命的,就緬甸、老撾、柬埔寨。】
我默默關上手機,現在外面已經發展成這樣了……
我又點開招聘軟件,搜索了一番,找到一個合適的文員工作。
早九晚六,一月兩萬!
我點開一看,工作地址……越南!?
好吧,雖然沒經驗,但我也不至於傻成這樣。
半天工夫折騰了下去,我找了個保姆的工作。
每天主家兩口子出門上班後,我去把他們家裏打掃乾淨,前天換的衣服洗好烘乾,到中午做個飯,下午來再收拾一下就行了。
就這點工作量一個月給三萬,真是個有錢人家。
中介一邊給我看資料一邊跟我確定時間:「這家比較急,最好今天下午就去。」
他一臉習以爲常:「你懂的,這種工作狂,家裏一天沒人伺候就亂套了。」
我一臉蒙。
我還真不太懂。
靳嘉言以前也是工作狂,但他從來沒有亂套過呀。
「聽到沒!」中介催促我,「早點準備一下下午的工作。」
「哦哦!」我連忙點頭,「知道了。」
工作的地方離家比較遠,我就隨便在外面對付了一頓。
飯點的時候靳嘉言打來電話:「跑了?」
「什麼?」我啃着漢堡,沒反應過來他什麼意思。
「養不起我,跑了?」靳嘉言十分善良地補充。
我被逗笑了,嘴裏還含着一大塊肉餅,笑得臉頰都開始反酸。
我忍着逗弄他的心情,隨便編了個不回家的理由:「朋友失戀了,我陪一天,下午打個麻將,再去陪她做個指甲。」
電話那頭靜靜地聽着,等我說完,纔出聲:「不陪我喫飯了嗎?」
「晚上吧,晚上想喫什麼,我給你帶。」
他不說話。
我又自顧自道:「我這個金主當得不錯吧,還反過來跟金絲雀報備行程的。」
「我以前也沒突然消失過吧?」這下靳嘉言回覆得很快。
我噎了一下,回想過去,靳嘉言雖然霸道,不容置疑,但是從來沒有莫名其妙地消失過。
「我這不是沒有消失嗎,只是出來玩玩,好歹是當金主的,不能這點自由都沒了吧?」
「我們這樣,好像夫妻啊。」我腦中一閃而過他的這句話。
嘴裏莫名其妙地就冒出一句:「我們又不是真夫妻,你掌控欲有點強哦。」
窗外的烈日晃得我兩眼發虛,滿腦子只想着趕緊啃完漢堡,然後學習一下現在當保姆需要注意的事項。
以至於沒有發現電話那頭安靜得有些過分。
我一心二用,一邊啃着漢堡一邊等着那頭的迴音。
等到最後一口嚥下,才發現靳嘉言早已把電話掛了。
我沒有多想,眼下賺錢和伺候好主家纔是最重要的。
有錢才能供他喫好喝好。
想到靳嘉言短時間內只能靠我喫飯,我不由得心情大好。
我比約好的時間提前二十分鐘到工作的地方。
一個月三萬,我本以爲家裏一定特別亂,或者需求特別多。
沒想到就是普通的公寓,家裏也不髒,髒衣簍裏只有幾件看不出穿沒穿的男士襯衫,冰箱裏放着幾瓶礦泉水。
我巡視了一圈,在餐桌上找到一張紙條:【需求都跟中介說過了,完成就行。】
就這?
我各個房間ƭü³檢查了一下,垃圾桶都湊不滿一個整袋。
一個月三萬,一天就是一千。
我覺得過意不去,又回到衛生間打了滿滿一桶水,把家裏所有光滑的地方都擦了兩遍。
又把衣櫃裏爲數不多的幾件衣服統統拿出來晾曬熨燙。
再把廚房和島臺以及客廳酒櫃裏所有的器皿都擦拭乾淨。
確認整個公寓沒有一點垃圾後,我才提溜着手掌大小的垃圾出了門。
關上門,我想了想,又拍了鎖門的照片發給主家:【打掃完成,已鎖門。】
那頭很快回復:【好的,辛苦了。門外地墊下面有兩百塊錢,拿去買瓶水喝吧。】
我驚了一下,連忙回覆:【不用不用,您給的工資已經夠高了,我怎麼好意思再拿你的錢買水喝。】
【我下班很晚,你不拿走,或許很快就會被保潔發現,總之這錢不會再回到我手裏。】
我猶豫了一下:【好吧,那謝謝啦。】
真是財大氣粗。
賞瓶水得了,還給兩百塊錢。
我樂呵呵地第一時間買了晚飯往家趕。

-6-
回到家第一時間沒看到靳嘉言。
房子很小,目光環視一圈就看到他坐在陽臺上往外看。
我放下打包好的晚飯,半哄着喊他來喫飯。
他倒是很配合,馬上就從陽臺的小沙發上站了起來,過於修長的雙腿看得人眼紅。
兩步走到飯桌這裏,他放好碗筷,安靜地喫了起來。
我在心裏默默嘆氣,他從前哪喫過這種普通人的食物。
整晚,一切正常得不像話。
他喫完洗了碗,然後打開電腦開始處理事情。
我則因爲幹了半天活實在累了,就自顧洗洗睡了。
半夢半醒的時候,似乎聽見耳邊有人問我:
「是想跑了吧?
「拉不下臉跑?】
太困了。這些聲音跟夢一樣地就散了。
接下來的幾天都是如此,我白天盡心打掃,晚上拖着疲憊的身體早早入睡。
靳嘉言那邊也是,由於不能出門,就一直用電腦處理事情,每天忙得飛起。
我很喜歡現在的工作,每天看不到僱主,就通過一張紙條,或者一條微信留言來滿足僱主的要求。
做到什麼程度全看我自己能考慮到什麼程度。
幹了一個月,三萬塊錢準時到賬。
我激動得快要跳起來。
幹到第二個月的時候,我的動力更加強了起來,靳嘉言那頭似乎也有了點起色。
因爲我看他長期緊皺的眉頭這兩天似乎舒緩了一點。
不過依舊話很少。
我也能理解他,大起大落之後,情緒肯定有點受影響。
今天的公寓格外乾淨。
連每天換洗的襯衫也都已經洗好烘乾,晾了起來。
我晃了一圈,垃圾桶全部清幹,地面也一塵不染。
我甚至都感覺,整個屋子裏唯一的髒東西就是我。
正滿頭問號的時候,臥室裏走出來一個穿着居家服的男人。
我嚇了一跳。
對方率先開口:「我是你的僱主。謝容。」
我立馬換上笑臉:「噢噢,你好你好。」
「不好意思,今天休息,忘記跟你打聲招呼了。」謝容朝我溫和地笑了笑,「對了,在我這裏工作得怎麼樣?累嗎?」
累?
每天全靠我自覺的這點工作量,我也配說累?
「你這樣問得我都不好意思了。這份工作很好,我還沒謝謝你呢。」
謝容走到島臺,給我倒了杯水:「休息一下吧,今天不用打掃。」
也許是在他家裏的關係,他看起來格外自來熟。
我侷促地接過水杯:「今天不用打掃的話,那我就先不打擾你休息了。」
說完,喝光水,我準備離開。
「許秩。」
男人突然換了語氣,似乎跟我很熟的樣子。
「你不記得我了?老同學。」
我愣了半晌。
上學的時候天天除了上課就是打工,根本沒心思留意同學,前幾年待在靳嘉言身邊,又和以前的同學斷了所有的聯繫,我懶得刻意維繫,就這麼一直斷聯着。
回想了半天,實在想不起來這號人物。
「算了,你那個時候就不關心同學,都好幾年了,想不起來也正常。」
「那你……」我問了最關鍵的問題,「在僱我來之前,知道是我嗎?」
我敏銳地察覺出些什麼,但又說不明白:「你是因爲在中介那看到我的資料,認出我,纔要我來的?所以……這麼高於市場價的工資,也是你特殊給我的?」
「你不會因爲這個就要放棄這份工作,英勇辭職吧?」
倒也……「不會。」
畢竟我現在可正是要用錢的時候。
但拿人手短,這工作明顯是我在佔便宜。
似乎看出了我的顧慮,謝容適時給我遞了臺階:「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不如幫我個忙?」
「什麼?」
「明天下午我要在家裏見個人,對方想跟我談點事情。你可以留下幫忙照顧一下嗎?等結束了稍微收拾一下就行。」
「啊……」我以爲是什麼大事。
「爲難嗎?」
「不……不爲難。」我連忙解釋,「你說的這就是我工作範圍內的事情,談不上什麼幫忙不幫忙的。」
謝容優雅地喝了口水:「那先謝謝了。」
第二天。
爲了對得起那三萬塊錢,我早早地就出門準備。
謝容沒有出門,他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我則馬不停蹄地開始收拾。
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有意無意地落在我身上,帶着打量。
我有點不舒服,但是工作還是要做。
沒一會兒,門鈴響起,謝容手指動了動,示意我去開門。
我點點頭,碎步跑過去ţų⁶開門。
我本不想多看僱主的客人。
但那一瞬間,我頭皮都要炸開,時間彷彿凝固了一般,視線與眼前的人交匯,怎麼都收不回。
「許秩?」高大的男人僅僅用了兩個字,就讓我差點跪下。
「靳總,來了。」謝容站在我的身後,以一種和我並肩而站,彷彿在拍結婚照的姿態面對着門外的人,「進來吧,我們等你很久了。」
我們……
謝容,你這是怎麼用詞呢?誰跟你是我們!
我剛要爲這段時間每天的不着家,以及每天爲中午不回家喫飯而編的藉口而解釋,靳嘉言就在謝容側身的下一秒也擦着我的身體走了進去。
一句話也沒有跟我說。
但他由驚訝疑惑轉爲恍然大悟的眼神讓我心驚。
此刻漠然的背影也讓我莫名地慌亂。
謝容給他倒了一杯我煮的茶,然後回過頭以無法拒絕的語氣對我說:「許秩,茶涼了,繼續煮。」
這本就是我的本職工作,不是嗎?
可此刻的我爲什麼難以挪動腳步……
謝容此刻的目光突然讓我感到陌生。
此刻好整以暇,似笑非笑地等着看好戲一樣的眼神好像纔是真的他。
「這是我請的保姆,平時就打掃一下衛生,今天我特地讓她留下照顧一下。」謝容極其善良地對着多看了我幾眼的靳嘉言解釋道。
靳嘉言聞言眉頭一皺,又看了我一眼。
收回目光的瞬間我似乎又看到了從前的他,殺伐果斷,冷漠無情。
我終於回過味來了。
他們以前應該是認識的,並且謝容曾在靳嘉言手底下喫過虧。
如今兩個人的身份地位倒過來了。
有求於人的變成了靳嘉言。
他故意約靳嘉言來這裏見面,甚至僱我幹活都是故意的。
就是爲了羞辱靳嘉言。
他根本沒想着跟靳嘉言談什麼事情,也沒想過拉他一把。
他只想利用我,狠狠地報復一下。
讓曾經把自己當作螻蟻的人,感受一下自己身邊的人淪爲別人保姆,自己卻毫不知情,還上門討好的感覺。
我厭惡地瞪着謝容,卻收到他不以爲意的挑眉。
「靳總,今天來有什麼事嗎?」他還明知故問。
我不敢出聲,怕打亂靳嘉言的計劃。
「沒有了。」靳嘉言淡然起身,喝了杯子裏的茶,評價了一句「茶煮得不錯」就把杯子狠狠地砸在地上。
他揮起拳頭朝謝容砸了過去。
一下又一下,他把謝容狠狠地揍了一頓,而對方毫無招架之力。
一直到謝容說不出話,靳嘉言才停手。
他轉身牽起我的手離開。
「我們要走快點。」他說,「謝容搞這一出,說不定附近藏了人,就等着抓我們。」
他這個時候還有心思開玩笑:「畢竟我現在可值點錢。」
我緊跟着他的腳步,轉了好幾趟車,才放下心來。
我滿腦子還是靳嘉言在剛看見我時的眼神。
忍不住問:「你剛纔看見是我開門,在想什麼呀?」
「果然。」他言簡意賅。
「什麼果然?」
他扭頭看我:「果然跟有錢人跑了,還是跟了個跟我不對付的人,看來心裏真的沒有我。」
「我沒有!」我沒想到他心裏的想法已經如此離譜,解釋的話從我嘴裏冒出來,快到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你不是破產了嘛,我的存款都用來填坑了,我就找了這份工作,收入高,想着能多少幫你點。沒想到他……」
「我明白。」靳嘉言彎了彎脣角,「我已經明白了,他是故意拿你來膈應我。因爲他曾經想進我的公司,失敗了,後來去了其他公司,想要狠狠地針對我,又失敗了。甚至我連他這兩次的失敗都是後來聽說的,他壓根沒有在我的工作中出現過。」
「然後他又繞了這麼大一圈想要羞辱你,又失敗了。」
「沒有。」靳嘉言突然嗓音低了下來,「他這下成功了。」
靳嘉言放在我手背上的手動了動,卻沒有握緊:「我沒想到你真的把所有的存款都用來填坑了。」
他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是在下車的時候沒頭沒尾地說了句:「以後翻倍給你。」

-7-
那天之後我和靳嘉言的關係好像突然之間緩和了。
他繼續陪我玩着強取豪奪的遊戲,配合着我突如其來的折騰。
我不再出門找其他工作,而是和他一起跟以前的合作對象見面、溝通。
他還是那樣膽大心細的他,依舊殺伐果斷。
東山再起這條路太難了,但他一句話也沒有說。
就在我以爲我們就要這樣慢慢走下去的時候,他突然住院了。
接到醫院電話的時候,我正在給他準備晚飯。
「許小姐,快來醫院一趟吧,靳嘉言先生渾身是血,已經快要休克了。」
我眼前黑了一下,然後立馬關掉所有的火和電,出門趕去了醫院。
半路上,靳嘉言以前的親信告訴我,他爲了拿到投資,被人刁難了。
「對方把一張兩百萬的卡丟進了全是碎玻璃的坑裏,讓靳總跳進去拿,拿到了這個錢就用來投資。」
我聽得忍不住顫抖,全是碎玻璃的坑裏……
這該有多少傷口啊…
他該有多疼……
「他不要命了啊!」我難受到喘不上氣,彷彿渾身是傷的那個人是我。
親信也忍不住哽咽:「靳總心裏着急。」
手術到半夜才結束,醫生的嗓音都跟着戰慄:「只有一處致命傷,已經縫合好,但是零碎的傷口太多太密,送來的時候已經失血過多了,需要好好養養。」
我跟着進了病房,開始了沒日沒夜的看守。
靳嘉言醒得很早,麻藥一結束就有了意識。
他四處環顧了一圈,意識到自己是在醫院。
先是鬆了口氣,然後再度緊張起來。
「許秩,等會兒收拾一下準備出院。」他很少用這樣命令的口吻安排我做事。
我皺眉:「你纔剛做完手術。」
我甚至來不及因爲他擅自用自己的生命做賭注而責怪他,他就又開始以新的理由讓我生氣。
「必須回去。」他語氣很強硬。
轉瞬又軟下來:「在醫院就等於暴露了行蹤,這樣大剌剌地告訴別人我在醫院,很快就會有人找來。」
我倒是能理解,但是他現在這樣,怎麼能就這樣草率地出院呢。
我糾結得幾乎要哭出來。
另一頭親信剛一進來就明白了靳嘉言的意思,轉頭就去辦出院手續去了。
靳嘉言盯着我,目光和語氣都毋庸置疑:「你先回家準備一下要用的藥,我的傷應該需要定期換藥吧?還缺什麼,你現在去買。」
我無法拒絕,只好去辦。
我在醫院裏奔走,偌大的醫院人聲鼎沸。
但是我的腦中卻像是有一張地圖指揮着我。
找醫生,拿藥,結賬。
出了醫院我立馬打車回家。
我比靳嘉言早了一步,他還沒到。
我按照他的囑咐以最快的速度把藥分好類,把他可能需要用到的藥物準備好。
可是我等了好久,半個小時的路程,兩個小時過去了,他都沒有到家。
前所未有的慌亂將我支配。
我收拾東西又準備回醫院。
臨出門,我瞥見掛在顯眼處的圍裙。
圍裙……定位器!
那顆定位器還在靳嘉言的牙裏!
我又轉頭去打開電腦,點開 App 查看他的位置。
這一看,直接讓我如墜冰窖。
他的位置在海里,並且在Ŧŭ̀ₙ不斷地往公海的方向移動。
他的親信這時候也給我打來了電話。
「許秩小姐,靳總遇到危險了,他最後給我留的話就是讓我通知你,說你能找到他!
「他在海上,正在不斷往南,那些人應該是要把他ƭú⁰綁到公海里……」
我說不下去了。
「許秩小姐,請現在下樓,我馬上到。」
我跟着他,很快上了出海的船。
船行駛的速度很快,我一邊止不住地嘔吐,一邊捧着電腦給他提供位置。
在天色漸黑的時候,我們看到了幫着靳嘉言的那條船。
但是就在我們全力追趕的時候,對方停了下來。
很快,一艘一模一樣的船出現在了我們身後。
「上當了。」
對面船上的人衝我們大喊:「你們以爲來了公海,還能安全回去嗎?」
親信臉色難看,我卻死死地盯着對面船上被綁在欄杆邊上的靳嘉言。
他的身上還在出血。
細看過去,綁在他身上的繩子,另一頭連着一塊巨大的石頭。
只要將這塊石頭推下去,靳嘉言就再也上不來了。
我一想到這裏,就嘔吐得更加厲害了起來。
雙拳難敵四手,我和親信很快就被挾持着上了前面那艘船。
我被像一條狗一樣丟在靳嘉言身邊。
「連累你了。」靳嘉言說。
我沒經歷過這樣的場面,滿心只有恐懼。
對大海的恐懼,對即將要葬身魚腹的恐懼。
綁架我們的人笑得很開心:「靳嘉言, 你不是牛得很嗎?」
他踩着靳嘉言的小腿:「怎麼樣?跟你親近的人都沒好下場。」
「還想東山再起?」那人說個不停, 似乎對靳嘉言怨氣沖天, 「還想註冊新公司?我讓你死都死不明白!」
說着,他就朝我走過來:「讓你親眼看着跟你三年的女人爲你而死, 再送你下去見她!」
他說話的瞬間, 靳嘉言忽然握住了我的手。
原來他在身後已經偷偷地將手上的繩子解開了。
就在那人準備推我下海的瞬間, 靳嘉言一躍而起, 把手上解開的繩子套在了那個人的脖子上。
親信緊跟其上, 推了一把繩子末端的石頭。
「啊!」一聲慘叫, 剛剛還準備對我下手的人就被拽着掉進了海里。
「別怕, 死不了。」靳嘉言第一時間安慰我,「繩子不是死結, 入海就會鬆掉, 他很快就會爬上來,我們快走。」
另外兩個同夥被眼前的狀況驚得反應了幾秒, 然後迅速朝我們這邊來。
靳嘉言兩人一人一個, 很快將人推進了海里。
我們上了另一條船, 光速駛離。
身後,三個身影陸續從海里爬上船。
但很快,我們行駛的方向就響起了警笛聲。
他們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追上來了。
親信喘着粗氣解釋:「我來的時候第一時間報警了。」
「做得好。」靳嘉言乏力地靠在我身上, 閉着眼吐出這一句,就沒了聲音。
我害怕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鼻息, 確定還有氣才稍稍地鬆口氣。
「你這樣, 看起來, 很在乎我。」
靳嘉言毫無預兆地說。
我的心臟還在狂跳:「當然了, 靳嘉言,你知不知道你嚇死我了, 我還沒來得及生氣你拿自己的生命當賭注去換錢,就又差點失去你了。」
「你不是要自由嗎?」靳嘉言又問。
「要自由就不要你了嗎?你怎麼這麼傻啊!」
「我們這樣, 」他說,「好像夫妻啊。」

-8-
回來之後, 靳嘉言勉強在我的威逼利誘之下養了幾天傷, 然後又馬不停蹄地開始了工作。
他拿到了投資,之前一直跟他作對的人蹲了局子。
他似乎一切都順利了起來。
我讓他不用這麼心急,錢是賺不完的。
他說:「沒辦法, 不想當金絲雀了, 想當金主。」
後來,他的人生又一次扶搖直上。
他拿着新賺來的錢買了無數房產、包包砸向我。
我笑:「你這樣,好像求婚啊。」
「那就求婚好了。」靳嘉言繼續朝我卡里劃拉着錢,「你是想當回金絲雀, 還是想跟我結婚?」
我皺着眉頭爬上他的身體:「我想當金主,我想強取豪奪!狠狠地欺負你!」
「好吧。」他乾脆把身上的卡全都丟給我,「金主怎麼能沒錢呢, 全都給你。」
他順勢往下一趟, 扯下了我的內衣蓋在眼睛上:「來吧,狠狠地欺負我,金主小姐。」
我瞥了眼不遠處剛拆開的皮膚套裝,心情好了起來。
毫不知情的某人還在催促:「金主小姐, 還沒準備好嗎?麻煩快點,我下午約了民政局。」
「來啦!」我撲上去,「這下不會再給你機會啦!」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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