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恐怖遊戲裏當化妝師

我是恐怖遊戲裏最搶手的化妝師。
每輪遊戲開始前，素顏的 NPC 都會乖巧排排坐，等待我給他們上妝。
有我的化妝技術加持，他們在玩家面前的威懾力翻倍，業績暴漲。
就連恐怖大 boss 也慕名前來。
然而……
看着面前 16 個腦袋、32 雙眼睛的大 boss，我抽了抽嘴角：
「妝是可以給你化，但是，得加錢……」

-1-
前一秒，我還抱着化妝箱朝劇組狂奔。
後一秒，就被拉進恐怖遊戲副本《魔鬼的新娘》。
還沒搞清楚狀況，前面的房間突然傳出一聲怒斥：
「什麼，化妝師投胎去了？那我的新娘妝怎麼辦？
「我們副本已經連續三次拿了倒數第一，要是沒有妝造，收視率肯定又是墊底！
「馬上玩家就要進副本了，你讓我上哪兒再找一個化妝師？」
前面的話，我聽得有點蒙。
但最後一句，讓我的打工魂瞬間覺醒。
作爲一名兢兢業業的小化妝師，攬業務是我的日常。
我當即敲了敲門，自告奮勇道：
「美女你需要化妝師嗎？我就是！」
房間裏靜了一瞬。
片刻後，房門緩緩打開。
一個眉目清秀、戴着口罩的少女，出現在我面前。
這就是恐怖遊戲的 NPC？看起來毫無威懾力。
她上下打量着我，一臉不信任：
「你是玩家？」
我真誠點頭：「美女，你想化新娘妝嗎？我跟過好多場婚禮，肯定能把你化得特別美！」
「美？」對方眼中流露一絲嘲弄，「這個字，和我沾不上邊。」
她說着摘下口罩，嘴巴兩側裂開兩條長長Ṫū₀的口子，幾乎快裂到耳根。
「這樣，還美嗎？」
與她想象中不同，我沒有表現出絲毫驚慌或厭惡，只是微笑着點頭。
「很美啊。」
我笑眯眯看她，「每個女孩子都有自己的美麗之處，你要自信一些。至於不那麼完美的地方，我可以通過化妝幫你修飾，問題不大。」
我的許多客人都有容貌焦慮，在對方不自信的時候，我更不能表現出負面情緒。
這是我的職業素養。
裂口女愣了愣，似乎沒想到我的反應。
片刻後，她笑容一收，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算了，死馬當活馬醫了，你來給我化妝吧。
「關鍵不在有多美，而是要詭異，要嚇人，觀衆們喜歡看玩家被嚇得屁滾尿流的樣子。」
對於這獨特的要求，我很是認真地思考了片刻：
「其實我認爲，美麗和詭異並不衝突。
「通過猙獰和駭人的妝容嚇人，是最淺顯的方式。
「而更高級的方式，是你明明那麼美，卻讓對方感到發自內心地膽寒。
「你看起來無辜，事實上，卻是一朵開在暗夜的花，他人的屍體是你的養料。當玩家們被你戲弄得團團轉時Ţû₀，你歡快地鼓着掌，臉上帶着瘋狂的笑容，嘴角的裂口像是要將他們吞噬。這種反差的詭異感，或許觀衆更愛看？」
裂口女用看變態的目光盯着我：
「你真的是玩家？我怎麼感覺你比我這個鬼怪還變態。」
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我之前在劇組化妝，對角色有些揣摩。咱們給演員做妝造的，必須先了解角色的靈魂，才能做出最合適的造型。」
「有點冒險……」裂口女想了想，「不過，反正我們副本已經排名倒數第一了，再差也不會更差。」
她一臉破罐子破摔的表情。
「就按你說的弄！」
「好嘞！」
我打開化妝箱，先給裂口女做妝前補水。
她應該死了有些年頭了，皮膚很乾。水乳一抹上，就像水融進沙漠裏一樣，瞬間不見蹤影。
我不由勸她：「你們做女鬼的，還是要多注意保養。你看有ẗŭ̀⁺些女鬼死了 40 多年的，看起來還像是剛死 20 多年的小姑娘。」
裂口女嘆了口氣：
「這裏不比陽間，護膚品和化妝品都很匱乏，只有有錢人才用得起。
「我們恐怖遊戲裏的化妝品，雖然是公家出錢，但因爲我們副本業績不好，批下來的經費很少，害得我們每次妝造都不行，吸引不了觀衆。」
我從她的話中提取關鍵詞：「觀衆？」
「對啊，恐怖遊戲裏經常出現彈幕，其實就是觀看的鬼怪們發的。鬼怪們看恐怖遊戲，就像是你們活人看綜藝。」
「那看恐怖遊戲的鬼怪多嗎？」
「當然！隨着陰間生活水平與生產力的不斷提高，不願意去投胎的鬼怪越來越多。陰間鬼口太多，通貨膨脹，搖號投胎。滯留的鬼怪們總得找點樂子，看恐怖遊戲就是他們的最愛。」
「那這麼說，恐怖遊戲裏的人氣 NPC，豈不是像明星一樣？」
「對咯！」
我給裂口女塗上妝前乳，又細細用膚蠟遮住她脣邊的裂口。
粉底一蓋，乍一看去，就像個正常人。
「居然遮住了！」裂口女驚喜地摸着自己的脣邊，「之前的化妝師可從來沒遮住過。」
我笑了笑：「這是劇組的特效妝，會的人不多。」
「把我脖子上的屍斑也遮一下吧，謝謝。」
我依言照做，看到她的鼻子有點塌，又着重給她刷了鼻影，再整了個高光。
整個面部輪廓瞬間就立體起來。
最後，我選擇了一支橘粉色的脣釉，瑩瑩潤潤的，一看就是個清純的好姑娘。
如此反差，等她在玩家面前咧開大嘴陰森詭笑，那種衝擊力纔會更強。
「我好久，沒有這麼好看過了……」
裂口女對着鏡子撫摸臉頰，明顯多了幾分自信。
化了妝的她身着婚紗，氣場全開，像一朵帶刺的粉色玫瑰。
清純，無辜，又暗藏鋒利。
甫一出場，就贏得彈幕一片驚歎。
【我沒看錯吧？這居然是裂口女！】
【他們副本換化妝師了嗎？這個造型太驚豔了！】
【雖然我很喜歡看玩家被嚇得連滾帶爬，但單純的恐嚇看多了，有點審美疲勞。裂口女這個新造型，讓我感覺喫到了細糠。】
裂口女看到彈幕，很是滿意。
她轉頭給了我一個特權：
「你就不用參與遊戲了，待在我房間裏看直播，等時間到了自然通關。」
我求之不得。

-2-
《魔鬼的新娘》裏，不只有裂口女一個新娘。
但由於化妝師的缺席，其他新娘的妝面都是自己化的。
「新娘們」的審美似乎還停留在過去，眼影越深，殺人越狠。
一個個畫着近乎黑眼圈的濃重眼影，像是被人打了數拳，毫無反派的魅力。
跟裂口女清純中帶着妖豔的精緻妝面相比，可謂慘不忍睹。
【裂口女這妝造，誰看了不迷糊啊？我要是玩家，我也上當。】
【裂口女：使用美人計。我：將計就計。】
原本冷清的副本直播間，人數逐漸攀升。
裂口女僞裝柔弱，將玩家玩弄於股掌之間。在她的誤導下，玩家們死的死、傷的傷。當她的真面目揭開，血淋淋的裂口撕到耳根，那眼神中透露出對肉體的貪婪和不屑。
簡直殺瘋了!
《魔鬼的新娘》副本，居然破天荒地進入了收視率前十！
【我宣佈裂口女是我的新牆頭！我這就去陰浪微博上給她打榜！】
【可惜其他新娘妝造沒跟上，否則這個副本會更好看。】
【請裂口女把這個妝造焊在身上！】
看到彈幕的誇讚,我不由也生出成就感。
我只是劇組的一個小小化妝師，不起眼的那種，只能化一些比較邊緣的角色。
他們說我的妝容風格太鮮明，透着神祕和詭異，不適合正派人物。
沒想到，放在恐怖遊戲裏，卻受到了大家的歡迎。
這是我頭一次，受到這麼多鬼的認可。
遊戲臨近結束時，裂口女回來了。
她一見我就眼睛發亮，問：「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方柚。」
「好的，方柚。我已經跟大 boss 申請過了，要聘用你成爲我們副本的長期化妝師！」
「這個……」
原本想要說出口的拒絕，在聽到她提出的薪酬時，吞了回去。
「每月底薪 1 萬，提成計件，每人每次 1000 元。」
我滴個乖乖！
作爲劇組的底層化妝師，我每月累死累活才賺死工資 5000 元。
哪怕這裏是恐怖遊戲又如何？
鬼怪哪有窮鬼可怕？
這個錢，我賺定了！
「不過，你們恐怖遊戲裏的貨幣，跟陽間的一樣嗎？」我問出了關鍵的問題。
「放心吧，我們走天地銀行，也是入了銀聯的，你可以轉到你的銀聯卡里。」
我鬆了口氣：「那就行。」
「副本每週開一次，鬼怪們會比玩家提前幾個小時到，這期間，就是妝造時間。」
裂口女遞給我一塊造型別致的腕錶。
「這個是召喚器，當它亮起，你就帶好你的化妝箱，進來工作吧。」
我低頭戴好召喚器。
再抬起頭時，周遭已是景色變幻。
我置身於車水馬龍的街頭，剛纔的一切彷彿只是一場夢。
除了手腕上的召喚器，昭示着一切的真實。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剛剛接起，對面就傳來申婕的怒吼聲：
「方柚，你死哪裏去了？怎麼還沒到？」
我拎起化妝箱，下意識狂奔：「馬上，路上堵了，我正在跑……」
話未說完，就被申婕粗暴打斷。
「你愛幹不幹，就你那破技術，給屎化妝屎都不願意！也就我心軟收留了你，換別人早把你開了！」
聽着她惡毒的咒罵，我的腳步漸漸慢了下來。
這並不是我第一次被她否定。
明明我化過妝的演員，都很喜歡我設計的妝面。可她偏偏要一直貶低我、踐踏我，彷彿只有把我踩在腳下，才能突出她的優越感。
我每日起早貪黑，拿着低薪圍着她打轉，還要忍受她無休止的謾罵。
這樣的日子，我真的受夠了。
「開就開吧！」
想到恐怖遊戲的高薪 offer，我硬氣道。
「反正我早就不想幹了！你不認可我的化妝技術，總有別人認可。告訴你，我已經找到新工作了！」
「你……」
沒等她說完，我猝然掛斷電話。
有底氣的感覺，真好。
而這底氣，居然是人人駭然的恐怖遊戲帶給我的。

-3-
爲了當好恐怖遊戲的化妝師。
這一週，我潛心研究，探索了好幾款適合鬼怪的妝面。
一週後，召喚器如約亮起。
我拎起化妝箱，進入副本。
這一回，出現在我面前的，是一排新娘。
除了裂口女，還有長髮女鬼、吸血女鬼、幽靈女鬼……
她們全部素顏，排排坐好，看上去就像乖巧的小學生。
「這是？」我有些疑惑。
裂口女笑着告訴我：「上次你給我化的妝面，讓我吸了好多粉，我的同事們也都很喜歡。這回她們的妝面，能不ťű⁽能都交給你？」
得到認可，我心中感動。
眼前坐的彷彿不是一排鬼怪，而是一排績效。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我幹勁十足，打開化妝箱。
裂口女要求保持上次的妝造，於是我只對她的髮型進行了改良，將她亂糟糟的黑長直，捲成了「渣女大波浪」。
更符合她清純中帶着妖豔的氣質。
之後輪到長髮女鬼。
她的日常形象，是用長髮遮住臉龐，在蠕動的頭髮中陰暗爬行。
她的長髮可以絞殺玩家，原本頗具看點。
但因爲日本有一個名叫貞子的女鬼明星，跟她走的是同一戲路。觀衆先入爲主，便不覺得她特別，一直處在 NPC 人氣榜的墊底位置。
我給她分析：
「你要提升人氣，就得跟貞子進行差異化競爭。
「貞子用頭髮遮住臉，你就把臉露出來；貞子披頭散髮，你就搞個髮型。別讓觀衆認定你是貞子的學人精，不然很影響你的路人緣。」
長髮女鬼很聽勸：「那你看，我適合怎樣的造型呢？」
我伸出手，撩開她的長髮。
因爲常年用頭髮遮臉，她的臉上有不少悶痘。
長髮女鬼有些羞赧：「我臉上有痘，不好看吧……」
「怎麼會？有痘痘很可愛呀。」
爲每一位客人減輕容貌焦慮，是我的職責所在。
我鼓勵她，「這是青春痘，說明你正青春。只有年輕的屍體，纔會滲出屍油，油水大了纔會悶痘。換作死久了的乾屍，想長痘還長不了呢！」
此話一出，長髮鬼果然喜笑顏開。
哪個女鬼不喜歡別人誇自己年輕呢？
「我先給你遮瑕。」
我在化妝箱裏翻找着。
對於凸起型痘痘，應選擇「流動性不高」且「比較濃稠」的遮瑕液，顏色應比膚色稍深。
我先用小刷子將遮瑕液塗在表面，等待一分鐘後，再用刷毛尖輕輕暈染遮瑕邊緣，讓顏色與膚色融合。
沒多久，長髮女鬼的臉便看起來光潔許多。
「貞子是清湯寡水的造型，你要跟她打出差異化，最好不要走清純路線。」
我觀察着她的五官特徵，又看向她那一頭如瀑的長髮。
如果走一個古代貴女風，連假髮套都不用戴，簡直完美。
我給長髮女鬼盤發，將頭髮攏結，然後用絲線束縛，盤捲成錐，用簪貫住。
又爲她描妝，細長眉型，眼線輕逸，脣瓣上的一點硃紅，如寶石般晶瑩。
整個造型華麗又溫柔，乾淨又精緻。
再也看不到之前陰暗爬行的影子。
「你看看，喜歡嗎？」我笑問。
長髮女鬼看着鏡子，有些失神。
愣愣看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反應過來：
「喜歡，太喜歡了！以前我一直覺得頭髮太長是累贅，沒想到盤起來，竟能有這種氣質。」
我點點頭：「想必從此以後，再也沒有鬼會把你和貞子畫等號。你就是你，是顏色不一樣的鬼火。」
其他還未上妝的新娘們看得一臉豔羨，紛紛要求：
「快快快，我也要化！」
「彆着急，時間足夠，一個個來。」
我走到吸血女鬼面前，發現她似乎不是純素顏。
「你塗過口紅了？」
我盯着對方暗紅色的嘴脣，皺起眉頭，「顏色這麼深，這是什麼色號？」
「啊？」
吸血女鬼眨眨眼，有點茫然：
「大概是……A 型血？」
我一愣。
吸血女鬼也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啊，之前吸了血，沒擦乾淨。」
她一笑起來，就露出血盆大口，牙上滿是血跡。
我立刻遞上乾淨的紙巾：
「要想紅，先擦嘴。」
其實吸血女鬼先天條件很好，她膚白勝雪，身材婀娜，是所有鬼怪中皮膚最好的，眼角一絲細紋都沒有。
只要她能養成飯後擦嘴的好習慣，別總露出血盆大口。
相信，暴火不會太遠。
我給她打造人設：「外表高貴冷豔，實則蠢萌可愛，殺戮間又有一種天真的殘酷。這種多面性的角色，觀衆比較愛看。」
吸血女鬼消化了一下，不由感動：
「你不光給我做妝造，還幫我找戲路，怎麼會有你這麼好的化妝師？嗚嗚嗚……」
「化妝師和演員一樣，都要找到角色的靈魂，才能發揮出更大的魅力。」
我細細爲吸血女鬼上妝，又從手機裏找出《暮光之城》的電影，讓她學着塑造有魅力的吸血鬼形象。
她看得連連感慨：「我活着的時候，吸血鬼還是恐怖猙獰的形象。沒想到如今，都是些俊男美女來扮演。看來我今後，得多翻牆到陽間的互聯網學習啊……」
這之後，我又給好幾位「新娘」量身打造了妝容。
直到剩下最後一位——幽靈女鬼。
她以蒼白和縹緲的形式出現，身體就像是罩着一張白牀單，只露出一雙深邃的眼睛。
幽靈女鬼怯怯說：「以前的化妝師從來沒給我做過妝造，她說我化了妝也沒用，反正只能露一雙眼睛……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幫我化？」
她是衆多新娘裏，最容易被忽略的存在。
尤其是站在白牆下，幾乎瞧不見她的身影。
但我很肯定地告訴她：
「當然！哪怕只露出一雙眼，你也能足夠驚豔。」
「真的嗎？」幽靈女鬼眼中露出希冀。
「交給我吧！」
她的其他部位都是白色，眼睛適合用更大膽的色彩搭配。
我取了眼影，給她用淺杏色打底，之後取西柚色畫眼角、帶珠光的香檳色描眼尾。
末了，我從化妝箱裏，拿出一小盒搗碎的金箔紙。
在她的眼窩和眉毛上點上啫喱，將金箔紙有層次地散開貼上。
最重要的，是在下眼瞼用啫喱畫出兩道淚痕，再貼上金箔。
似兩行清淚，又似耀眼星河。
既高貴，又神祕。
幽靈女鬼看向鏡子，隨着她的轉動，金箔發出粼粼亮光，動人無比。
而她藏在白布後的面容如此神祕，更增一份迷人的魅力。
「謝謝你……」
幽靈女鬼的眼睛亮亮的，盈滿了水光。
「這樣璀璨的妝容，哪怕只有眼妝，也讓我感到自己似乎不再是一隻幽靈。我還存在，還能閃耀在他人眼中。這對我來說，不只是化妝那麼簡單。」
我聽得心中微酸，笑起來：
「你原本就如此耀眼，上場吧，今夜無數的目光，都將匯聚在你的身上。」
房間外忽然一陣嘈雜。
是玩家們入場了。

-4-
與此同時，恐怖遊戲直播開啓。
隨着 NPC 的出場，彈幕逐漸沸騰。
【我是來看裂口女的，上一期她的妝造殺瘋了。】
【來了，我的裂口小寶貝兒來了！】
【妝容還是上次那個味兒，不過髮型換成了大波浪，更迷人了怎麼辦？】
【我宣佈我成爲裂口女的死粉！雖然我 10 年前就死得透透的。】
原本，彈幕對其他 NPC 沒抱什麼期待。
但隨着其他新娘的出場，氛圍被徹底點燃了。
【等等，這位古典貴女是誰？】
【啥？居然是長髮女鬼，頭一次見她露臉，居然這麼有氣質！】
【是我看錯了嗎？吸血女鬼這次的造型居然這麼颯，沒了那張血盆大口，我倒想被她吸一口……】
【別吸他，姐姐，吸我吸我！我想做姐姐的狗！】
【家人們，你們看到幽靈女鬼的眼睛了嗎？金箔妝好驚豔！】
【有這麼漂亮的眼睛，我之前怎麼完全沒注意到她……】
各路彈幕不由發出靈魂質問：
【《惡魔的新娘》副本換了什麼神仙化妝師？】
【其他副本看到了嗎？今後妝造就按這個標準卷！】
我在房內看到彈幕，成就感滿滿。
對新娘們的褒獎，就是對我的認同。
化了妝的新娘們，連氣場都變得不一樣了。
長髮女鬼出現時，玩家不再像過去一樣拿着剪刀亂剪，而是癡癡看着，待她如瀑長髮發起攻擊，已是無可躲避。
吸血女鬼勾住玩家的脖頸，玩家卻沉醉其中，還以爲 NPC 愛上了自己，待血液被吸乾，臉上還掛着幸福的笑容。
幽靈女鬼更絕，只需用那雙深邃哀傷的眼睛凝視對方，玩家便自願奉上身體，被那如迷如霧的白布吞噬。
其他新娘，也是各有各的閃光點。
彈幕都看呆了：
【藝術，真的是殺人的藝術！】
【太帶感了，瞬間覺得之前那些粗暴的恐嚇方式索然無味。】
【別說是玩家，連我都想進到副本里，被幾位新娘姐姐用力折磨……】
一時間，《魔鬼的新娘》熱度飆升。
居然排在了所有副本的第二名！
【以前這個副本，全靠大 boss 一個人撐着收視。】
【但現在，大 boss 成了唯一拖後腿的。】
【新娘們妝造如此驚豔，大 boss 居然素顏出場。差評！】
彈幕洶湧，逼得剛剛出場的大 boss 又退了回去。
我只是低頭收拾了一下化妝箱，就錯過了大 boss 的鏡頭。
等新娘們回到化妝間。
我抓緊拿出一套高檔水乳套裝，塞到裂口女手中。
做人，得講人情世故。
做鬼，也免不了鬼情世故。
人家裂口妹妹給我介紹了這麼多客人，我總得表示表示。
她皮膚幹，補水保溼的套裝是最實用的。
「這……太貴重了！」裂口女眼中迸出驚喜的光，還跟我客氣上了。
「這護膚品，在你們陰間很稀缺，但在陽間卻很平常。」
我把套裝推回她手中，「你們以後有需要的化妝品，就跟我說，我從陽間給你們帶。」
「真的嗎？」新娘們歡欣鼓舞，「其實日常我們也想試着化淡妝，但是陰間沒有材料，都得從陽間燒過來，價格特別高。你要是能代購，那就太好啦！」
代購，這個詞，用得還挺恰當。
別人是全球代購。
我是陰陽代購。
變美，是女人和女鬼共同的追求。
新娘們在紙上寫下需要代購的化妝品，交給我。
我握在手心，感受到一份沉甸甸的希冀和責任。
「放心吧，姐妹們！變美包在我身上。」

-5-
從副本回到現實後，我找時間去了免稅店。
沒想到剛選購完，就在這裏遇見了申婕。
她看着我，滿臉嘲諷：
「喲，不是說找到了新工作嗎？怎麼大白天的不幹活，跑這兒來晃悠？」
我反問：「你不也是？」
申婕冷哼一聲：「我跟你可不一樣，我來是採購工作用品。我早就說過，就你那個垃圾技術，除了我，沒人會收留你。」
我聳聳肩：
「很可惜，我的新工作，不光薪酬豐厚，而且我乾得很好。
「離開你，我才找到了妝造的價值。」
如果說最開始，我給裂口女化妝只是爲了攬業務。
那麼現在，我是打心眼兒裏從這份工作中找到了成就感。
鬼怪們因爲我的妝造重獲自信，我也從他們的認可中得到滋養。
我們是雙向奔赴。
申婕嗤然一笑，這纔看見我手中選購的一大堆化妝品。
「喲，買了這麼多，看來是客人沒幾個，轉做代購了？」
還真被她猜中了。
但我沒工夫搭理她。
因爲此時，手腕上的召喚器忽然亮了起來。
這一回，副本怎麼開得這麼早？
我轉身急匆匆要走，申婕卻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怎麼，心虛了？再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回來當我的助理……」
她話沒說完，一陣天旋地轉。
我們被一同拉進了副本里。
看着面前造型各異的鬼怪 NPC，申婕尖叫一聲，嚇得暈了過去……

-6-
「不好意思，事發突然，這人拉着我不放，不小心帶了進來。」
我一邊將代購的化妝品分給大家，一邊問。
「不過，離副本開啓還有一天，怎麼這時候叫我？」
新娘們都笑眯眯的，眼中泛着興奮的光。
「方柚，這一回，我們大 boss 也想讓你給他做妝造。
「上次彈幕都說他拖了副本後腿，他很委屈。
「不過，他情況有點特殊，需要你早點兒來……」
我被勾起了好奇心：「怎麼個特殊法？」
話音落下，我便感覺到地板一陣震顫。
轉過頭，一個三人高的巨人出現在我眼前。
這巨人長了 16 個腦袋，32 雙眼睛，身上肌肉爆棚，充滿了遒勁的力量。
「所以……」我吞了吞口水，膽戰心驚，「這 16 個腦袋，都得化妝嗎？」
大 boss 的 16 對ŧū́⁺眉毛同時挑起：「怎麼，不行？」
我抽了抽嘴角：
「化是可以給你化，但是，得加錢……
「別的鬼每個頭 1000 元，你這 16 個頭……」
「錢不是問題。」大 boss 霸氣抬手，「我們副本最近收視率劇增，經費也水漲船高，再也不是以前摳摳搜搜的小副本了，就按 16 個頭算！」
我眼睛一亮，這麼算下來，光是化大 boss 一隻鬼，就能賺一萬六！
「果然，無論在陰間還是在陽間，明星火了都很有錢。」
不過只剩一天時間，要化完大 boss 的 16 個頭，還要給所有的新娘做妝造，時間還是很緊張。
我不由將目光投向暈倒在地的申婕。
她迷迷糊糊醒來，看見面前 16 個頭的大 boss，嚇得又要暈。
我眼疾手快攔住她：
「幫忙給我打下手，沒問題吧？」
申婕怒目而視：「你算是個什麼東西，居然……」
話沒說完，遇上大 boss 充滿殺意的目光。
頓時偃旗息鼓，哆哆嗦嗦點頭。
「好，好啊……」
曾經對我頤指氣使的申扒皮，在衆鬼怪的威壓下，乖乖當起了我的助理。
她那種看不慣我又幹不掉我的表情，真是讓我身心舒爽。
我給大 boss 設計妝造。
他在副本里的角色，是搶掠新娘的「惡魔」。
雖然大 boss 膚色白淨，顯得不那麼魔鬼。但他畢竟有 16 個腦袋，就算素顏也足夠嚇人。
所以過去的化妝師，都只是拿深色的粉底，像刷牆一樣給他塗上一層。
跟如今妝造精緻的新娘們相比，顯然就不夠看了。
申婕嘟囔：「已經夠嚇人了，還化什麼化？」
「不，他的惡魔魅力還沒發揮出來。」
所謂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最讓人心生膽寒的魔，不是張牙舞爪的一眼反派。
而是面若佛陀，心似閻羅。
看似無情無慾高坐雲臺，實則不眠不休慾壑難填。
我思索片刻，決定將大 boss 正面的 4 個腦袋，化成慈眉善目的佛陀。
背後的 4 個腦袋，化成陰暗冰冷的閻羅。
中間過渡的腦袋，亦正亦邪，神態各異。
層次感，就這麼出來了。
「但現在還有個問題……」
我仰頭看向體型驚人的大 boss，「你這麼高，我是不是得搭一個腳手架給你化妝？」
「不用。」
大 boss 直接把腦袋取下來，在我面前的桌上放成一排。
16 個腦袋排排坐，眨巴着 32 隻眼睛看我，16 張嘴一齊開口：
「就這麼化吧。」
眼見着申婕又要暈，我及時扶住，安排她去後面給大 boss 的腦袋做髮型。
不用直視那 32 隻眼，她總算好了一點。
也不敢吭聲了，默默按照我的交代做髮型。
妝容部分需要細緻入微，我全部自己上手。
新娘們在旁邊圍觀，嘖嘖稱奇。
「要不說，咱這化妝師只有方柚能做呢？心理素質一流啊。」
「以前的化妝師，就算是鬼怪，也不敢這麼近距離接觸大 boss。」
我笑着搭話：
「其實，我不是膽子大。
「我只是平等地認爲，每顆頭都有展示魅力的權力。」
等大 boss 的妝造出來，所有人都震撼了。
他腳踏黑霧而來，卻有一縷縷金線環繞在他周身，散發出寧謐而詭譎的光。
如同佛光普照，又如邪神降臨。
而他神情安然，正面的臉在金光的映襯下顯出慈悲，可隨着他腦袋轉動，神情逐漸變幻，似佛陀被妖魔煞氣侵蝕，勾出凌厲邪魅之色。
就連向來打壓我的申婕，也流露出震撼之色。
「方柚……」
申婕支撐着癱軟的身體，認真對我說。
「之前跟着我，確實壓抑了你的才華，是我對不住你。」
Ṭũ̂₀我愣了愣。
過去被她否定打壓的傷口，似乎癒合了。
就連這個曾經最看不上我的人，也對我心服口服。
在現實世界中被呼來喝去的我，竟在恐怖遊戲裏如魚得水。
我想——
不光鬼怪們從我這裏找到了自信，我也在跟他們的相處中，找到了適合自己的路。
再沒有比這更幸運的事。

-7-
給所有新娘做好妝造後，副本再度開啓。
這一次，毫無疑問，《魔鬼的新娘》衝到了副本收視排行榜第一。
每一個副本 NPC 的片段都被剪輯或二創，在「抖陰」「陰浪微博」等平臺瘋傳。
他們的暴火，也讓我這個化妝師備受矚目。
無數副本的大 boss 向我遞來橄欖枝，高薪聘請我去他們副本化妝。
我成了恐怖遊戲裏最搶手的化妝師。
但《魔鬼的新娘》爆火後，NPC 的行程變得非常繁忙。
今天一個媒體訪談，明天一個死粉見面會，還有全新的副本邀請他們原班人馬登場。
我忙個不停，實在沒有餘力再去其他副本打工。
但即使這樣，我的每一個新造型，都能在陰聯網上掀起討論熱潮。
沒多久，我收到了「抖陰」的邀請。
他們願意花重金，將我打造成鬼怪界第一美妝博主。
NPC 們都很支持我發展自己的事業：
「方柚，去吧！」
「你可以把美麗，傳遞給更多鬼！」
有鬼怪們的鼓勵，我信心倍增。
一週後，我的第一場美妝直播，在「抖陰」平臺開啓。
剛剛開播，就被慕名而來的鬼怪們擠爆。
【這就是副本《惡魔的新娘》的化妝師，居然開直播了，趕緊學起來！】
【哇，博主本人的妝容也好精緻，像個活人！】
【主播，我死了太久，皮膚特別幹，化妝還能搶救嗎？】
【主播，我剛死不久，屍油太多，一化妝就花，怎樣才能避免呢？】
我微笑着一一回應：
「寶寶們的問題我都有看到，大家不要焦慮，每一隻鬼，都能擁有適合ťũ̂⁹自己的美麗妝容。
「無論你生前是白皮還是黃皮，等做了鬼怪，大多都是偏冷白皮的。這可是人類女孩最想要的皮膚底色！
「剛剛死的時候，因爲屍油的分泌，大家基本是油性皮膚。
「但膚質不是一成不變的。
「等死的時間長了，就會逐漸變爲乾性皮膚。
「在中間的過渡期，還會出現混油、混幹這些膚質。
「所以，今天的第一課，就是如何根據自己的皮膚狀態，選擇合適的化妝品。」
我針對不同膚質，推薦了相應的底妝。
「遮瑕膏呢，建議大家選擇深膚色的。
「畢竟咱們鬼怪，最需要遮瑕的就是屍斑。
「我精心爲大家挑選了適合鬼怪的遮瑕膏，點擊右下方購物車就可以直接購買哦。」
沒錯，在直播的同時，我還順便賣賣貨。
由於是在陰間銷售，陽間的商家不會找我打廣告，所以都是純純的良心推薦。
在我直播間購買的化妝品，物美價廉，比在陰間直接購買便宜許多。
申婕雖然不願意和鬼怪打交道，但幫我代購產品，還是非常樂意。
如今，我們位置調換，她變成了我的助理。
《魔鬼的新娘》裏的 NPC，都成了我的朋友，他們很樂意幫我瞭解鬼怪的特性。
這讓我的美妝直播越來越火爆，風靡整個陰間。
【主播推薦的化妝品真不錯，小黑書上好多鬼用了都說好！】
【看主播的直播，感覺自己每天都在變美，做鬼變得更有自信了！】
時不時的，我也會教大家一些現成的妝容，方便鬼怪們照本宣科。
「咱們做鬼怪的，跟做活人適合的妝容不太一樣。
「那種水嫩嫩的裸妝，一般情況下不太合適，畢竟死了的鬼，皮膚很難保持水嫩。
「咱們要突出特色，把鬼怪的優勢放大。走御姐風、復古風、甜酷風、冷貴風、港風……我會多教大家幾款妝面，選擇最適合自己的。
「當然，千萬別忘了護膚。咱們的鬼怪寶寶們最喜歡在夜間出沒，但熬夜最傷皮膚, 還是要儘量早睡早起。」
在我的帶動下，鬼怪界掀起一股美妝之風。
鬼怪們開始注重保養，大家調侃說, 做人的時候沒「養生」, 做鬼了以後反而學會了「養死」。
此外, 恐怖遊戲裏各個副本的妝造, 都有了顯著的提升。
觀看的體驗感直線上升。
令人驚訝的是，妝容精緻了以後, 玩家的死亡率也跟着下降了。
我很好奇, 問 NPC 爲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裂口女告訴我：
「被選中進入副本的鬼怪，大多都有一段悲慘痛苦的往事。
「過去，我們將所有的痛苦和怨恨發泄到玩家身上。但如今, 你的妝造讓我們變得自信, 有很多鬼愛我們、誇讚我們。
「當我們的內心不再痛苦空虛, 自然就會放玩家一條生路。」
幽靈女鬼點點頭：
「你讓我們感受到, 哪怕我們變成了鬼, 依然擁有追求美麗的權利，依然可以活出自信瀟灑的鬼生。
「我不再因爲自己變成了一隻鬼而自卑暴躁, 現在的我, 覺得很滿足，很幸福。」
她們的話讓我不由感動，心像是被濡溼了。
「沒想到，我一個活人, 居然能給你們帶來這樣的改變……」
惡魔大 boss 鼓勵地拍拍我的肩，32 隻眼睛充滿了讚許：
「方柚，你改變的，不僅僅是副本的收視，更是我們的鬼生。
「你讓我們知道, 每一隻鬼都有自己的魅力，不能因爲死了就自暴自棄。
「如今的陰間, 充滿了春天的氣息。恐怖遊戲不再Ŧŭ̀₀是死氣沉沉的葬身地，而是成了鬼怪們展示自己的舞臺。
「在你的鼓勵下, 每一隻鬼都在努力尋找屬於自己的位置。
「這是你給恐怖遊戲，給整個鬼怪界帶來的改變。」
隨着遊戲的死亡率銳減，恐怖遊戲變得不再恐怖。
這一改變也驚動了陽間的官方機構。
瞭解到我在其中作出的貢獻後, 陽間和陰間的官方機構共同將我推舉爲陰陽界交流大使。
恐怖遊戲, 從此不僅僅是陰間鬼怪的娛樂節目, 更是陰間和陽間的溝通橋樑。
而我，也坐穩了鬼怪界第一美妝博主的位置。
無數鬼怪在學習了我的美妝直播後, 變得更自信, 更開朗，更有魅力。
陰間的煞氣消散大半, 呈現出欣欣向榮之態。
我每日的美妝直播，成爲了大多數鬼怪每日的必看節目。
「寶寶們, 不管是人間煙火還是地府鬼火，光芒終究會照在我們身上。
「哪怕成爲鬼怪，也有燦爛的權利哦。
「願直播前的每一個你, 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美麗。
「時間不早啦，今天的直播就到這裏。
「明天老時間，咱們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