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語四級考了 425,我問男神可不可以在一起?
他鐵青着臉,「門都沒有。」
我……
他家好窮。
晚上我只好從他家窗戶翻進去。
電視裏播放着男女分手的戲碼。
我哭得梨花帶淚,「孩子生下來吧,我跟孩子姓。」
他拉開窗戶,喊我滾。
-1-
我再也不想當週慕的舔狗了。
從小到大他都是別人家的孩子。
成績直接甩了我 18 條街。
大一那年,我媽發現我的暗戀。
「你還想泡地產老總的兒子,這不是癩蛤蟆想喫天鵝肉?」
「有喫到的例子嗎?」
我媽嚇得不輕:「你別異想天開,你爸就一個開車的!?」
「開車的怎麼了?」
「開車的沒什麼,你爸給他家開車!
「打消你的念頭,惹了事,害你爸丟了工作,有你好果子喫。」
「……」我悶着不說話。
晚上我自己 yy 了一篇《我與周慕的戀愛兩三事》,自我沉醉在被周慕的瘋狂寵愛中。
第二天,學生會主席讓我參加徵文比賽。
我在圖書館狂背單詞,讓室友幫我打開電腦發一下我早就準備好的《關於大學生不能鹹魚躺》的文章。
我謝謝她,把我整個文件夾發過去,最後《我與周慕的戀愛兩三事》得了獎。
我就一整個社死。
更社死的是,頒獎的嘉賓竟然是周慕他爸。
我嚇得牙齒打顫。
典禮結束——
校長把我叫到辦公室。
「你看看這位你認識嗎……」
我捏着證書緊張得說不出話,「周……周叔叔。」
「周慕那小子和你……」周叔叔面色溫和,卻有着讓人不可小覷的威嚴。
「就……」我腦子一團亂麻,不知道怎麼解釋。
不出意外,半小時後周慕來了。
被打得挺慘的,自始至終,他卻抿着脣,沒說一句話。
從那以後,周慕再也不理我了。
-2-
周慕成績一直很優秀,最終怎麼跟我進了同一個大學?
聽說是高考前一天沒回家,第二天發揮失常。
我媽跑來問我:「周慕昨天跟人打架了,進考場是纏着繃帶去的,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我知道個屁啊。
我高考前一天把自己關在房間,手機摳了電池,狂背了一天書。
因爲摳了電池,聽說年級那個混混頭,想找我麻煩,都沒找到我。
笑死。
幸運之神就眷顧過我這一次,高考我擦邊進了末流一本。
周慕以最高分進了這個末流一本。
其實大學之前我對他真沒想法。
只是後來他長得越發勾人……
再加上他被打那次,沒有把我供出來。
全校都知道「他喜歡我了」。
他沒了桃花,這怪我,我得對他負責。
「周慕,你有喜歡的人嗎?」我在車庫攔住他。
他狠狠瞪我一眼:「沒有。」
「那你看我長得像你女朋友嗎?」
「……」他收回目光,不耐煩地來了一句,「閃開。」
說完,轉身按了電梯,上樓。
我一驚。
欲擒故縱啊!
既然這樣,我就淺追一下吧。
-3-
這一追就是兩年。
兩年時間,我的偶像塌房都塌完了,他還沒喜歡我。
他說沒學過高數的不配跟他交流,會有障礙。
我選修了線性代數。
要了我半條命,考了 60 分。
他卻黑着臉問我是什麼垃圾?
「溼……溼垃圾?」
我小聲問。
「……」他臉色更黑了,「李朝朝,我不和低智商兒童談戀愛。」
淦!
他好侮辱人。
我因此傷心一場,後來我閨蜜安慰我。
「他說你是兒童,那是把你當寶寶?」
我!!!
「瞎說什麼大實話!」我害羞一笑,繼續舔着又開啓了追夫之路。
-4-
在我覥着臉給他送早餐的第 108 天,他終於受不了了。
「李朝朝,你四級考了嗎?」
「啊,下次。」
英語是我的死穴。
他又不是不知道。
高考那會兒,惡補幾個月我英語才考了 70+,比起我 550 的總分,確實有些拉垮了。
「那等你過了,再跟我說話。」
他把早餐塞給我,轉身回了寢室。
「……」我愣在原地。
他這是又一次拒絕了我。
我這水平,過英語四級?
下輩子吧。
這跟「等 A 股回本了我們就在一起」這樣的誓言有什麼區別?
可是我偏不信。
我沒辦法。
真的沒辦法。
誰叫我有天夢裏夢到自己中了彩票,那串數字就是周慕紋在腰間的摩斯密碼。
要想暴富,我還得支棱起來。
至少,我要泡到他,知道那串數字,再甩了他。
-5-
晚上我抱着電腦看《國王排名》看得痛哭流涕。
周慕突然來了電話。
「都說了,別再給我送東西了,你煩不煩?」
「啊?」
我沉思了兩秒。
突然想起剛剛某寶買了一件內衣,點進去,才發現地址沒錯,聯繫人是周慕?
淦,點錯了。
誰讓我和周慕共用一個地址。
羞恥。
「我沒打算送給你。真的。你別拆,週末我回去拿。」我聲音有些哽咽。
「誰稀罕拆。」
「你……」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哭什麼?」
哭什麼?
關你屁事。
「美女的事你別管。」
「李朝朝……」他說到一半,嘆了一口氣,「你怎麼不撞南牆不回頭呢?」
我……
我又怎麼了?
我看個電視,哭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這麼難過,你就不能放棄我嗎?」
聽聽,這都是什麼普信發言。
「好的,我不喜歡你了。」我乾脆地來了一句。
「……」他愣了一秒,「這句話,我聽了 108 遍了。」
吼!
「……」我一時語塞。
被佔了上風,我心裏很不爽。
「記得那麼清,你是不是也喜歡我?」
我反問他。
「掛了。」
啪——
他掛了電話。
-6-
我真想打回去,臭罵他一頓。
可是,他說我英語沒過四級之前都不能給他打電話。
要不然就拉黑我。
神氣什麼!
我翻了翻日曆,還有 20 天,四級考試。
等我過了,教他做人。
背單詞背到一半,我媽叫我上樓。
「幹嗎?」
「劉阿姨讓你上來試試衣服。她剛旅遊回來,給你還買了衣服。」
「不要。」我直接拒絕,「她哪裏是給我買,我還不知道她就是買了新的,以前不要的就送給我。」
劉阿姨是周慕他媽。
我媽是他們家的保姆,我爸是他們家的司機。
我們一家住在他們的地下室。
這就是我的生活,見不得光的生活。
「你這人怎麼回事,以前小時候可喜歡劉阿姨送你東西了。」
「以前是以前。」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最近開始抗拒了。
「再跟我嘴硬,上來!」我媽電話裏面罵我。
「……」我掛了電話,按了電梯往樓上去。
去了屋子裏。
劉阿姨穿着藏青色旗袍,髮髻挽着,整個人就高貴得刺眼。
我回頭看看我媽,同樣 40 多歲的女人,身材臃腫,穿着圍裙,臉上佈滿褶子。
心中一聲嘆息。
「朝朝快過來,這件衣服你試試。」
劉阿姨看見我,微笑着照顧我過去。
路過我媽的時候,我媽瞪了我一眼,用脣語告訴我:「好好表現!」
我只好換上笑容,開始我的表演。
「謝謝劉阿姨。」我拿着前幾年過時的款式,和我年齡不符的風格,昧着良心說,「真好看。」
「好看,阿姨就送給你了。」
「還有,這個面霜我用了有點過敏,你也拿去,還有這隻口紅,我覺得這個顏色不太適合我,只用了一兩次,你也拿去……」
劉阿姨一臉打發了垃圾的喜悅。
我拎着沉甸甸的口袋剛要走——
「醜死了。」
二樓傳來一個聲音。
是周慕。
我心裏一驚。
要說我最討厭的場景,就是我們一家和他們一家站在一起的時候。
每當這個時候我都覺得自己好像在他面前低了一等。
-7-
「不去背單詞,待在這兒幹嗎?」
周慕從旋轉樓梯走下來,盯着我。
「那快去背單詞,我請了區長夫人喫晚飯,說是到樓下了,待會兒別撞見。
「周慕,你整理下你衣服,就這樣穿?人家帶着女兒過來的。」
我心裏一驚。
「這就去。」
說完我就去按了電梯,轉過身的那一刻我突然有些難過。
想到剛纔劉阿姨臉上談到區長的女兒那眼裏的光,我心裏就像打翻了的醋罈子。
最可氣的是,我待在這地下室。
我有什麼資格?
這種時候我特別想給周慕打電話。
然後我也這麼做了。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他掐了。
我……
我氣得給他發微信。
「周慕,你喜歡那個女生嗎?」
「……」他就回了一串省略號。
我又給他發了十幾條消息質問他,他就回了一句:「別鬧,忙。」
應該是忙着招呼區長夫人和他的女兒吧。
我看着單詞本就來氣。
直接撕了單詞本,換上衣服就去了閨蜜家。
「蘭蘭,我不想喜歡周慕了。」
「這句話我聽膩了啊。」
「可是他爸是市長,我爸是司機,差了十萬八千里。我拼命跑呀跑,跑了好久都跑不到終點,別人起點就在終點。」
「誒……」金蘭摸了摸我的頭,「他父母是他父母,這跟你們談不談戀愛不影響的。他要是真的喜歡你,他爹是玉皇大帝,他都得下凡。」
「你說得對。」我想了一下,「問題是他不喜歡我。」
「他一定喜歡你,你信我。」
「你爲什麼那麼肯定?」
「天蠍座和巨蟹座是絕配。」
金蘭說着還拿出她的星座書有模有樣地翻了翻。
我聽她這樣說,心裏不由得狂喜一把。
下一秒,「蘭蘭,我是白羊座。你記錯了。」
金蘭?
「不慌,我給你翻翻。」她手忙腳亂地翻書。
然後我就看到一頁:「天蠍座與白羊座匹配指數 0。」
-8-
0 就 0 吧。
我扯了被子悶頭就睡。
電話卻響了。
「快接,是周慕!」
金蘭看起來比我還要興奮。
我忍了兩秒,還是接了電話。
「出來。」
「幹嗎?」
「我聽你媽說你沒喫晚飯。」
「嗯,然後呢?」
他一向對我冷淡,我也沒給他好語氣。
「我點了外賣……」他在電話那頭支支吾吾。
「又喫不完,找我喫?」我一下子火就上來了,「你們一家真有意思,穿不了的給我,不用的給我,喫不完的也叫我,我是你家垃圾桶啊?」
金蘭在一邊都被我嚇得夠嗆。
電話那頭終於安靜了。
看樣子沒話說了。
他沉默好一會兒。
「外賣我放電梯口。」
頓了一下又說:「不喜歡就拒絕,這都不懂嗎?」
「我當然沒你懂!」
他拒絕我倒是毫不留情。
拒絕了我又對我好,想跟我當朋友,我爲什麼要跟他當朋友?
說完,我以爲他掛了電話,哭着跟金蘭吐槽。
「蘭蘭,我發誓,我明天就要去泡一百個男人!」
「一百個?當真的?」
「對!」
「行啊,朝朝!我支持你!」
我和蘭蘭討論周圍都有哪些優質男,把那些男人列了一個清單。
看着整張紙的名字,我的心情終於緩解了一點。
手機裏突然傳出一個聲音。
「李朝朝——」
我???
蘭蘭???
完了!
他怎麼沒掛電話?
「幹嗎?」我接起來,內心其實有些心虛。
「你沒在家?」他聲音變得低沉。
「關你什麼事?」Ṭŭ⁵
「……」他沉默着不說話,好一會兒才低聲道,「酒吧的男人能靠譜嗎?」
吼!
完了,我和蘭蘭的酒吧計劃真被他聽到了。
「要你管?」
我硬着頭皮,懟他。
「行……我不管。」他聽起來有些無奈又有些生氣,「到時候別哭。」
掛了電話,我心裏悶悶的。
我心裏想聽到的答案是:「我不管你誰管你。」
可是,沒有。
什麼都沒有,他永遠都是那樣冷漠的語氣。
-9-
週一,我去學校。
我爸送去的。
周慕坐後面,我坐副駕。
全程無交流。
我爸也沒多問,只是囑咐我在學校多喫點,別總想着減肥。
到校門口,周慕拉開車門,正要下去。
「你不走?」我爸問我。
「我去中心路。」我笑着說。
後視鏡裏,周慕拉車門的動作停下。
「好啊,去那裏幹什麼?」
我爸笑着問我。
「約了同學看電影。」
後面的周慕臉繃成一條線:「馬上要四級考試了,你單詞背完了嗎?」
我……
氣氛瞬間變得尷尬。
「你要考試了?」我爸問我。
「嗯。」
「那看完電影好好學習下。」
「嗯。」
要知道我爸可在成績這方面從來對我很寬鬆。
「……」周慕卻在後排臉色極差,低着聲音問,「男的女的?」
我爸?
我不知道周慕什麼意思,本來都要下車了,要跟我在這裏糾纏。
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我就說了兩個字:「男的。」
空氣有一瞬間安靜。
「不許去。」
「晚上早點回學校。」
他倆同時開口。
我……
「不用管她,她這個年紀有男性朋友也正常。」我爸打着哈哈。
「……」周慕卻不以爲然,「她那麼沒腦子,別人約她出去圖什麼,不是很明顯,李叔你不擔心?」
我以爲他只是有一點喫醋。
哪怕有一點點是因爲喫醋,對我的關心也好。
可是,他開口就是貶低我。
還是在我爸面前……
「……那個,我們朝朝其實挺可愛的。」我爸的臉色已經尷尬到沒法形容了。
我爸長期跟各種官員打交道,最擅長圓場,都圓不過來了。
「李叔,麻煩你送我去體育館。」
周慕冷着臉不再理我。
我爸看着我,左右爲難。
中心路和體育館在城市的兩端,我爸作爲他家的司機,先送他過去,我的電影直接沒法看了。
「行。」我爸壓了一口氣,「朝朝你下車,打車過去。乖。」
「爸!」
我氣得要死。
這周慕明明都要下車了,去什麼體育館,他就是故意整我。
「爸爸給你發個紅包,你拿去打車,剩下的買點好喫的,不能總讓別人出錢。」
我爸交代完,啓動車子,揚長而去。
留我站在原地,指甲掐入手心,生疼。
-10-
晚上,看了電影,和室友在外面喫燒烤,意外地收到了我媽的電話。
「媽?」
我嘴裏咬着串,喫得不亦樂乎。
「李朝朝,你都幹了什麼好事!」
我媽突然叫我全名,我就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我一瞬間,回憶了所有,也沒想起我幹了什麼壞事。
「怎麼了?」
「你淘寶買些什麼東西,怎麼寫的周慕的名字,你劉阿姨看到了,現在東西都在他房間裏。」
淘寶?
內衣?
完了……
我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早就跟你說,不要對周慕那小子有非分之想,現在好了,你劉阿姨知道你有這種想法,還容得下我們嗎?」
我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媽,我們家是在爲他家打工,難道因爲這樣,我連喜歡一個人的資格都沒有嗎?」
「沒有!」
「你還在背地裏打什麼主意,我勸你好好想想怎麼解釋。」
啪——
我媽掛了電話。
我站在原地,陷入沉默。
室友琳琳看我這表情,忍不住問我:「怎麼了?」
「沒什麼。」我扯了一個笑容。
「朝朝,不會又是跟周慕吵架了吧?」
「他又拒絕你了?那渣男!」
「沒事沒事,多大的事。」室友跑來抱抱我。
「喫了這頓燒烤,要什麼狗男人,姐妹們陪你一生一世。」
「對對對,咱們明天就去籃球場抓男人,還不信了,就他周慕了不起。」
……
「他是沒什麼了不起。」我仰頭喝了一杯啤酒,眼淚都嗆出來了。
剛喝完,我劉阿姨的電話就來了。
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我大概也知道怎麼回事。
「喂。」
「朝朝啊。」電話裏,她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地和善。
彷彿這只是一個普通的問候。
然而,她平時從未給我打過電話。
「嗯。」
「你在學校嗎?」她輕聲問我,「是這樣,阿姨路過你們學校呢,帶了一點糕點,想着給周慕拿點,也給你拿點。」
「……」我頓了一秒,「謝謝,我沒在學校,在外面。」
「那你發個定位給我吧。」
「嗯。」
得知她竟然親自過來找我,我還是無比忐忑。
這事或許比我預料的嚴重。
-11-
劉阿姨到的時候,我已經提前走到了路邊,等她。
我室友們在隔壁等車回寢室。
一輛黑色大奔停在我跟前的時候,室友們紛紛湊過來。
「你們家的車嗎?」
「天,裏面是你媽媽嗎?你媽媽太漂亮了。」
「對,看起來特別優雅。」
我站在原地,手握成拳頭,尷尬得不知道怎麼回答。
「不是我媽媽。」我低下頭,頓了一下,「是周慕媽媽。」
「啊?」她們紛紛發出震驚。
「天,你們這就見家長了?」
「終於知道周慕怎麼這麼帥了。」
「你們這是成了啊,恭喜你,朝朝。」
「恭喜啊,記得請我們喫喜糖。」
……
在我緊張得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她們還在恭喜我,真是諷刺。
「阿姨好!」
「阿姨,你真漂亮!」
幾個人湊上前去禮貌問好。
劉阿姨把車窗搖下來,微笑脣像是做的那樣,常年都是那副和善的模樣。
「你們好啊。
「你們都是朝朝同學吧,聽朝朝說你們對她特別好。
「回寢室小心點,需要阿姨給你們打個車嗎?」
……
比我預料中的,她還要更和善一點,也更會編一點。
「不用啦,阿姨。」
「阿姨,您真好。」
幾個室友笑作一團。
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然後就看到了我爸。
我爸也把窗戶搖下來。
「爸。」
我愣住了。
我早該想到的,我爸是他們家司機,他們家去哪裏,一個電話我爸都得上。
可是,我爸也知道了嗎?
我更緊張了。
我的事,讓他爲難了嗎?
我心裏好難過。
「嗯。」我爸的表情倒是和平常沒什麼兩樣。
「朝朝,上車吧,來阿姨這裏坐。」劉阿姨把車打開,招呼我上去。
「朝朝,我們走了,88。」
「阿姨,88。」
一羣人笑着走了。
我僵硬地上了車,坐在她身邊更是如坐鍼氈。
在車上,劉阿姨真的給我帶了桂花糕,還拉着我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
到了學校,她突然提議。
「朝朝,聽說你們學校山頂開了一個咖啡屋,味道還不錯,阿姨請你喝一杯?」
「啊?」我手指都絞緊了,「好。」
「……」我爸透過後視鏡,不解地看着我們。
這一刻我才知道,我爸什麼都不知道,只是臨時被劉阿姨拉過來而已。
「小李啊,你就在山下等我們吧,麻煩你了。」
一個小李把關係弄得生分,更能體現等級。
平常,在我面前,她都是稱呼「李師傅」或者,「朝朝爸爸」。
我爸僵在那裏:「好。」
-12-
學校的山頂咖啡屋,我還是第一次來。
因爲消費比較高,學生很少來這兒。
168 一杯的咖啡,環境的確好。
「朝朝,我聽說你英語四級還沒考過?」
「嗯。」
她喝了一口咖啡。
「你英語確實弱了一點,現在要出國,英語都得考很高。」
「……」我喝着咖啡,不知道她到底想說什麼。
「像周慕,上半年就雅思託福都考過了。」
「哦。他挺厲害的。」我笑了笑,「我不擅長這個。」
「周慕那孩子目標性很強。」她笑着看我,「上次跟他提了區長的女兒要出國,他呀,嘴上什麼都不說,背地裏卻拼命複習英語,最近還讓我打聽別人選的什麼學校……」
我聽着,心涼了半截。
原來,她繞了一大圈,就是告訴我,周慕是要出國的,周慕喜歡的是區長女兒,他和我不可能。
「挺好的。」我低着頭,屏住呼吸,怕眼淚掉出來。
「你和周慕一起長大,關係一直不錯,但是有的時候呢,男女有別,大家都大了,就還是要保持距離,免得外面的人說沒規矩。」
我心裏一驚。
她終究還是說到了重點。
「知道。」我的頭埋得更低了。
「周慕是我兒子,什麼都像他爸,喜歡聰明又漂亮的,哎……你看看養這麼大,全隨他爸了。」
聰明又漂亮的……
她就差沒說,你這樣又笨又醜的不是他的菜了。
即使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我還是忍不住自卑了一下。
到了此時此刻,我才知道自己所謂的勇敢追愛有多荒唐和幼稚。
高貴的人,連諷刺都可以做到這麼優雅。
「好,我明白。」我低聲道。
然後一抬頭就看到了我爸。
他就站在我跟前,手裏還拿着一把滴着水的雨傘。
「……」他望着我。
我第一次在我爸的眼神里讀到了一個男人的無力。
他看起來很心疼我,也很受傷。
「爸。」我站起來。
眼淚一下子就要蹦出來了。
「外……外面下雨了。」他立馬換了表情,把傘遞給我一把,又遞給劉阿姨一把。
「下雨了嗎?那我得趕緊回去,老周該回來了。咱們走吧。」劉阿姨站起來,還是保持着微笑,就往外面走。
「好。」我爸跟着劉阿姨往門外走,走到門口頓住身子,回頭看了我一眼,「早點回寢室,到了給我發信息。」
「嗯。」
等我爸走了,我想了幾秒,還是給周慕打了電話。
我想把今天的事告訴他,至少,問問他到底怎麼回事,我那天明明讓他把快遞放好,那個不是給他的,爲什麼劉阿姨會知道?
結果他再一次,直接掐斷。
然後發了一句:「四級沒考過之前,不能給我打電話,忘了?」
瞬間我的大腦就空白了。
空白一會兒,我又覺得可笑。
我笑我自己。
像個白癡。
我關了手機,如同行屍走肉地往外面走。
剛走到門口——
突然闖進幾個高個子的人,我有些失神,沒來得及閃躲,他們的咖啡直接潑到了我身上。
-13-
「看路啊……姐姐。」男生嘆了一口氣。
「我沒注意到……」我一抬頭,才發現幾個男生都穿着運動 T 恤,頭髮打溼了,不知道是汗還是雨。
「咖啡全灑了。」
「對不起。」我趕緊道歉,手忙腳亂地從包裏拿紙準備給他們擦。
結果,耳機線在包裏,我拿紙的時候,包裏的口紅,粉餅,全滾了出來。
我急得蹲下去撿東西,結果又噌地起來時又撞到端咖啡的盤子,僅剩的一杯也灑在了我頭上。
「小心——
「沒事吧?」我的手腕被一道力拉着,我纔不至於滑倒。
我呆在原地了。
我現在真的狼狽到極致了。
裙子上是咖啡,頭上也是,東西還灑了一地。
一股猛烈的無力感襲來——
感情一塌糊塗,學業荒廢,幹個小事都幹不好,我真垃圾。
「我沒事。」我說這話,才發現自己聲音哽咽。
「不燙?」他問我。
「疼——」
我的臉火辣辣地疼——
下一秒,我的眼淚就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一天以來的壓抑情緒,終於在此刻爆發,我拼命想止住自己的眼淚,可是徒勞。
「……」空氣陡然安靜下來。
幾個男生傻愣在原地。
「不是……你……」抓着我手腕的男生低下頭來看我,看了之後,有些懵。
他放開我的手,叉着腰,有些六神無主。
「你他媽兇什麼兇?」他指着端咖啡那個男生罵了一句。
那人直接被罵懵了。
「老大,我……我沒兇。」男生委屈地摸摸頭。
「站着幹什麼,拿紙啊!」他嘆了一口氣。
「快快快……去拿紙。」幾個男生推着往服務檯跑。
人走了,他一個人站在我面前看了又看,最後彎下腰,與我對視,壓低聲音。
「哪疼啊?」
他真的好凶,我有點被嚇到了,再哭我怕被打。
若不是眼淚收不住,我真想嚥下去。
「手……」我小聲道,不敢大喘氣。
「?」他看我的眼神忽然變了,整個人就僵住。
最後目光落到我手腕處——
空氣有些尷尬。
「紙來了紙來了,妹妹快擦擦。」幾個男生跑回來。
「毛手毛腳,滾。」他拿過紙,瞪了他們一眼。
「老大……」幾個人無聲地抗議。
他懶得理他們,拿着紙在我臉上輕輕擦了擦。
這個過程很漫長,我甚至覺得,還沒等他擦,咖啡就已經幹了。
「我自己來吧。」我拿着紙,轉身往衛生間走。
在衛生間處理了好一陣,在洗手池洗臉時,手機來了一條信息。
我拿出來一看。
周慕。
「我媽去找你了?」
我看着手機屏幕,眼睛越來越花——
談不上是傷心,還是委屈。
這一刻,我突然覺得,我心底有一片湖,已經乾涸了。
我關了手機,沒有回覆他。
走出去,我看到剛纔那幾個男生坐在靠窗的位置。
猶豫很久,我還是擦了眼淚,走了過去。
越是靠近,越是緊張。
他們把衣袖捋到最上面,露着膀子,踩着運動鞋,像是打溼了,地上還有水。
坐在角落的那個男生留着寸頭,看到他左邊的斷眉,我心裏一驚。
這人不太好惹。
想到他剛纔還那麼兇,我更是忐忑了。
他們還在討論着什麼,手舞足蹈的,那個斷眉,偶爾搭一句,不怎麼愛說話。
走近了,我鼓起勇氣,開口道:「剛纔對不起,你們的咖啡多少錢,我轉給你們吧。」
「……」
「……」
「不用,不用。」剛纔被罵的那個男生,連連擺手。
「妹妹,我們沒有故意要兇你。」另一個男生解釋道。
「別哭了,別哭了,眼睛都腫了。」
……
麻了。
我真的好丟臉。
「我加一個你們誰的微信吧,把錢給你們,我要回寢室了。」我說着拿出手機。
「啊……這……」
他們去看那個斷眉小哥哥。
「想加就加,看我幹什麼?」他低沉着嗓音,瞟了我一眼,目光沒有多做停留。
「加……加我們老大吧。」
「對!你加池神。」
池神?
我只好拿着手機看着他。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許久才從桌上拿起手機,調出二維碼。
「外面,雨太大。」他就說了一句。
幾個人卻看着我。
「太大了,太大了,這怎麼回寢室。」
「是啊,快坐下,我去給你點杯奶茶,雨小一點再走。」
一個男生已經快速掃碼點餐,一氣呵成。
「不用!」
我拿着手機尷尬地站在原地。
「已經點了。」
「不用怕,妹妹,待會兒我們送你回去,你現在這樣子,出去可能被大雨沖走了。」
沖走了?
-14-
我往外面看了看,大雨打着落地窗噼裏啪啦的,樹也被吹得活活像是要被折斷。
但我不信邪,拿着雨傘就出去了。
結果兩分鐘,雨傘被吹爛了,我又淋成落湯雞跑回來了。
完了,怎麼這麼大。
「妹妹,都說了讓你等一會兒再走。」一個男生說。
「太大了……」我尷尬地站在原地。
「奶茶呢?」池神問了一句。「去看看。」
「啊……好!」他身邊的那個男生一溜煙地跑了。
「妹妹,你坐那兒……」
另一個男生指着池神旁邊的位置。
「真不用。」
我趕緊擺手。
他倒是沒吭聲,一臉事不關己的模樣。
「來了!」那個男生速度真是快,拿着奶茶就很自然地放在他身邊那個位置,然後自己和對面兩個擠着坐。
「坐呀。」
我……
「別怕,池神不喫人。」旁邊的男生還在起鬨。
被那個池神瞪了一眼,低頭默默喝咖啡。
猶豫幾秒,我還是坐下了。
想着等幾分鐘吧,雨小了就走。
況且我還要轉錢給他們。
坐下後,我靜靜地聽着他們聊天。
倒沒有想象中的尷尬。
那個池神不怎麼說話,但另外三個是真的吵鬧。
一人一句,完全停不下來。
聽他們聊天我才知道他們是專業短跑運動員。
今天晚上也是淋着雨訓練完,跑來咖啡屋躲雨。
運動員真辛苦。
我不好插話,只能默默玩手機。
「到寢室了嗎?」
是我爸。
「到了。」我不想他擔心。
我爸的那邊一直顯示「正在輸入……」
我就很心慌。
我以爲他會跟我說一大篇道理,結果發過來的卻是——
「生活費不夠就跟我說,有什麼事都別怕,有爸爸。」
看着「有爸爸」三個字,淚水又在眼眶裏打轉。
我不知道我爸是思考了多久才刪掉所有的字,最後對那件事避而不談,只是讓我別怕。
「好。」我給我爸回了信息。
「還痛?」身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我嚇得收回眼淚,抬頭才發現他在看我。
「不是。」我解釋。
「……」他沒有再說話。
「對了,剛纔是多少錢。」我問他。
「不知道。」他懶懶地坐在沙發上,身子往後靠,「刷的卡。」
「那……」我快速在大腦裏面算了一下,「我給你 700 吧。」
「……」他沒說話。
我直接給他轉賬。
看着他的名字,只有一個字母,「C-」。
大概是他們口中的池?
強迫症想修改一個備註。
但轉念一想,就是轉個賬,以後也不會聯繫,就算了。
-15-
大概過了十多分鐘,雨就小了。
我去服務檯借了一把傘,就準備走。
「回去怕不怕宿管?」那個池神突然來了一句。
我低頭一看,11 點了。
心裏嘆了一口氣,我們宿管是出了名的兇。
「還行。」我扯了一個笑容,站起來。
「我們送你回去。」對面的男生提議。
「對,挺晚了,這下山也挺黑。」
我……
我真的覺得這樣很尷尬。
我和他們都不認識。
剛要拒絕——
「走吧。」池神拿着手機站起來。
這……
我只好硬着頭皮跟他們一起下山。
下山有路燈,只是有階梯,還有很多轉彎,的確有些嚇人。
幸好跟他們一起走的。
三個男生走在我前面,池神懶洋洋地點了一支菸,在我後面斷後。
到了宿舍門口,池神又用眼神示意了另外一個男生。
「老大……又是我?」他有些無奈。
「這你術業有專攻。」另一個男生笑笑。
那個男生只好跑到宿管阿姨窗口。
「阿姨……」叫了一聲,燈沒亮。
「姐姐……姐姐……漂亮姐姐。」燈終於亮了。
「操,這嘴真甜。」身後幾個男生隱忍地笑。
下一秒——
窗戶被拉開,宿管阿姨披散着頭髮,「幹什麼?」
她的目光落到我身上。
我被盯得打了個寒顫。
「姐姐,我妹妹,雨太大,沒打到車回學校,走路回來還摔了一跤,你開開門。」
「這麼大的雨出去幹什麼?」宿管阿姨沒好氣來了一句。
「姐姐……姐姐……」那男生直接上手,拉着宿管阿姨撒嬌,「你就開開門嘛。」
這一聲聲姐姐,叫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不過很奏效,宿管阿姨,罵罵咧咧地還是開了門。
「沒有下次。」
「知道。」
他趕緊跑回來,讓我快上去。
「……」池神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我也沒有遲疑,跟他們說了謝謝,就跑了進去。
再回頭的時候,四個人已經走了。
池神走得很慢,像是又點了煙,點點微弱的光慢慢地向遠處走去。
回到寢室,洗漱完,躺在牀上,我又拿出了手機。
手指停在周慕的對話框,我的心情很複雜。
我最後刪了他的對話框,然後去刪除好友。
刪除了好友,我又去刪其他軟件,把所有關於他的都刪掉。
做完這一切,我靜靜地躺着。
並沒有想象中的難過,反而是長舒了一口氣。
晚上,我過了好久才睡着。
睡着了,我做了一個夢。
夢裏,回到了高中那年。
周慕在 1 班,我在 28 班。
這中間的差距足夠讓我爬 4 層樓才能到他的教室。
每天早上,他都去得很早,早飯都不喫。
劉阿姨自然安排我給他帶早餐。
跑得我斷腿。
「嫌累?」有一天我送完早餐,他盯着我問我。
「你說呢?」我真的想打他。
爲什麼早上走得那麼早?
「嫌累,你考到 4 樓來,就不用每天跑了。」他語調平靜。
我沉思了 3 秒:「你說得很對。」
從此之後,我開始認真聽課,寫作業。
只堅持了幾天,泄氣了。
「我覺得學習比爬樓還累,我還是給你送早餐吧。」我跟他說。
他氣得臉色鐵青:「李朝朝,你是傻子嗎?」
「你怎麼罵人?」我當時就火了。
「你要一輩子給別人送早餐嗎?」他扔下這句就走了。
我……
-16-
晚飯過後,他打電話讓我上去幫他扔垃圾。
「這不是筆記本,好好的不要了?」我看着高高的一疊本子,每一個都密密麻麻做滿了筆記。
「用不上了,扔了吧。」他沒理我。
我一看,這不都是每一科的重點?
就這麼扔了?
學神就是學神,筆記做來玩,不看,扔掉。
我當然沒扔,我不傻。
當天晚上就興致勃勃地拿着筆記研究。
研究了一晚上,如獲至寶,他的解題思路異於常人,把問題簡單化,真的是,太適合我這樣的腦子了。
於是接下來的兩個月我都躲在房間,偷偷地學習。
他每次看見我,還是很冷漠。
「神氣什麼,等我考到 4 樓,讓他牛。」
後來,他又扔一些滿分作文,寫作素材……
我突然意識到–
他瘋了。
可能是學傻了。
什麼都扔。
我又把作文全都背了一遍。
過了一個月,我和同學在外面瞎逛,碰到從新華書店出來的他,他深深看了我一眼。
「李朝朝,你總跟班裏的混混,混在一起,你就這點出息?」
我???
「周慕,她們是我朋友,你說話太過分了啊,會不會尊重人。」我氣得不行,「你以爲人人跟你一樣,有孤獨癖。」
「……」他等我發泄完,只說了一句,「我不需要這樣的朋友。」
「你!神氣什麼!不要以爲成績好一點就有什麼了不起。」
「考到 4 樓再說。」他扔下這句話就走了。
那天我真的很生氣。
也許是氣急了,我更加發奮學習。
可是,發奮是發奮,英語是真的垃圾。
月考的時候,我成了年級的一匹黑馬,竟然考到了 4 班。
那天看到成績排名,被老師、同學誇,我表面說這沒什麼,其實內心開心得要死。
我第一次覺得成功是這樣美好。
甚至,後來看周慕那臭小子都順眼了許多。
多虧了他的筆記,所以,我原諒了他的毒舌。
晚上,我興沖沖拿着成績單回家,本以爲我終於可以在我媽面前揚眉吐氣一把,結果——
我和我媽大吵一架。
「讓你去好好讀書,不是讓你去作弊。」
我!!!
「我自己考的。」我真無語。
「你哪次月考考過這麼多?進步幾十名,媽媽理解,你這 200 多名,你覺得你媽是那麼好忽悠的?」
我媽損了我一頓。
氣得我大哭。
晚上把自己關在房間,一個人哭。
結果,周慕那小子說要喫奶茶,讓我給他買?
「自己買!」我沒心情理他。
「幫我買,我把我的平板借你。」
「誰稀罕。」
「以後你都不用給我帶早餐了。」
我……
怎麼,我還成了他的小傭人了,他還覺得理所當然了?
「周慕,我以後都不給你帶了。」
「好,水上樂園的門票,你要嗎?」
淦……
我早就想去水上樂園了。
我真沒骨氣,還是跑出去給他買了奶茶。
在花園裏,他接過奶茶,看着我:「你這次考得不錯。」
「哼……」提起成績我就來氣,「我媽說我作弊來着。」
「我信你。」他說得異常堅定。
「誰要你信?」
「……」他愣住,緩了一會兒,又說,「李朝朝,你考上一本,每年的水上樂園門票我都包了。」
「一本?」我瘋了。
這不是要我去死?
「算了,量你也考不上,省了。」
「周慕,不打擊我會死嗎?」我真是想捶死他。
「不打擊你,你永遠待在……」他忍住沒繼續說。
後來晚上我一直在想他最後對我說的話。
「李朝朝,別人一次不相信你,你就證明第二次,第三次,次數多了,就再也沒有人小瞧你了。」
那時候年輕,天天傻里傻氣,沒有人生的目標,但他這句話我卻記了很久很久。
-17-
一覺醒來。
我才發現,枕頭有些溼。
我很聽他的話的,這幾年,一直在努力證明自己,考上了一本。
但因爲分數太差,只選了一個我非常不擅長的數學專業。
高中那會兒,我就語文、理綜好。
語文每次作文幾乎都是全年級最高分,我想選個文學專業。
我媽卻說,學文沒出息,以後工作都找不到。
填志願的時候,死活讓我填了一個電子商務,然後因爲太熱門,我直接滑到數學專業。
就很崩潰。
現在,想到我已經做了決定,我終於放棄他了,心裏就莫名鬆了一口氣。
這些年,我拼命地追趕,可是,差距太大了,我真的趕不上了。
起牀後,我簡單洗漱了一下,早上還有一堂課。
和室友走到樓下,一出門就見到了周慕。
我心裏咯噔一下。
「天,大早上,就來撒狗糧。」
我室友叫了一聲,就走了。
再見面,比我想象中來得快一些。
「爲什麼刪了我?」他開口就是這一句。
「刪了嗎?」我笑着打哈哈,「可能誤刪。」
「爲什麼不回我信息?」他又問。
「睡着了。」我故作輕鬆。
「李朝朝!」他叫我的名字。
「我要去上課。快遲到了。」我乾澀地笑了一下,就要走。
「你什麼時候這麼愛學習了?」他站在那裏顯然沒有讓我走的意思。
「最近還行。」
「我媽說的那些……」他拉住我,頓了一下,「你別聽。」
「我沒聽。」我在逞強。
我覺得那件事拿出來說,又是在我心口紮上一刀。
「你……好好學習,再努力一點,再優秀一點……」
他接着說,「我媽那裏不用管。」
再優秀一點?
我一聽就火了。
我深吸一口氣。
想到昨晚我爸被他們家那樣對待,我就心裏悶得慌。
「微信我男朋友刪țů⁵的,他喫醋。」我直接來了一句。
「……」他一下子愣住了。
一張臉就是白了又白。
「你在說什麼?」他一字一句地問我。
「你聽到了,我要去上課了。」說完,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18-
早上是微積分。
我有些昏昏沉沉的。
即使強打起精神,也只是勉強弄懂。
太難了。
太難了。
我室友問我和周慕進行到哪一步了,是不是要喫喜糖了。
我無奈地笑了笑。
「我把他刪了。」
「……」她們明顯愣住了。
「怎麼回事?」
「昨晚不是他媽媽還……」
「是啊,早上他還來等你……」
……
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
可是,她們不知道,我媽是他們家保姆,我爸是他們家司機,他們一家都覺得我配不上他。
其實,我這人打小就很樂觀,樂觀到,我一直覺得愛情就是衝破一切牢籠,別人說什麼我都不在乎。
所以,我一直把我配不上他這件事不放在心上。
我只在乎他,我覺得他遲早是我的,那些冷漠,拒絕不過是他欲擒故縱的把戲。
可是,我錯了,他也覺得我配不上他啊……
所以,我竟不知道這兩年我的一腔熱血是爲了什麼。
「反正就是,我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了。」
我說了這一句,就走出教室了。
下課休息,我不想再被問了。
可是,一走出教室,我又看到了周慕。
他是不是瘋了?
我直接轉身躲開他,結果他拉Ŧũ̂ₔ着我的手,直接把我拉到樓梯間。
「你早上的話什麼意思?你哪來的男朋友?」他狠狠地瞪着我,一雙眼因爲憤怒失了方寸。
我的手被他捏得生疼。
「……」我憤怒地盯着他,「放手。」
「……」他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
他真的瘋了。
我腦子快速轉動。
這麼短的時間,讓我去編造一個男朋友,還真的難。
但是,他好像不知道答案,不會放過我。
我嘆了一口氣。
「體育學院的,短跑運動員,個子高,長得帥,剛認識,很會逗我開心,我很喜歡。」
我一口氣說完。
他的臉色變得難看。
「李朝朝,你騙我。」
「我……」我不編造得真一點,他還不信。
「騙你幹什麼,加了微信,請我喝奶茶,送我回寢室,對了,他抽菸,我竟然一點都不覺得討厭。」我繼續說。
「你再說得真一點,他抽菸你不吐?你從小到大最討厭別人抽菸了。」
「是啊,所以,人都是會變的。」我笑着說,「以前討厭的東西,因爲喜歡他,我都覺得不討厭了,反而覺得特別有男人味。」
「……」他抿着脣不再說話了。
整個人像是遭受了很大的打擊。
「滿意了?滿意了,就放開我。」
我甩開他的手,就往樓梯往下走,剛走了幾步就在拐彎處——
「臥槽,那個妹妹。」
「還真是……」
「池神!」
我猛地抬頭就看到了他們。
看到的一瞬間,我首先是估算了這位置與我剛纔和周慕的距離。
完了,就那麼 5 米不到,什麼都聽到了。
我倒吸了一口氣。
我應該倒回去的,可是,周慕在上面。
現在就是有些進退兩難。
我做賊心虛得不敢去看池神的表情。
走近了——
「杵那兒幹什麼?」池神罵了一句。
我!!!
他罵我。
結果一抬頭,三個人立馬閃到一邊——
「妹妹,你過。」
不是罵我?
我的心跳得好快,想都沒想就以最快速度下了樓。
下了樓,我還有兩節課,我又從另一邊繞回教室。
-19-
回到教室,我的心情依舊不能平復。
我想到池神聽了我那傻逼的話,就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怎麼想我啊。
思來想去,我還是決定發微信解釋一下。
「對不起,我剛纔是撒謊,我就是因爲一些事情和我朋友吵架,所以瞎編了那些事,其實我沒那麼想的。
「還有,我昨天給你的轉賬,你還沒有點接收,麻煩點一下,昨天也是很抱歉把你們咖啡灑了。再次對不起。」
發了微信,我就把手機趴在桌上,不敢面對。
過了一會兒,桌子震動了一下。
我忐忑地把手機翻過來,就看了他的信息。
C-:「你剛纔說的是我?」
啊?
淦!
我回憶了一下,我的確沒有說名字,就說體育生,體育生那麼多,也有可能我加了別的體育生。
我這是不打自招了。
「不是……」我真是丟死人了。
C-:「男朋友?」
啊……
我愣住。
「算不上。」我嘆了一口氣。
想了一下,怕他繼續誤會,我只好發消息。
「只是我以前單方面喜歡他,現在……總之,我真的對你沒那意思。你信我。」
C-:「……」
省略號是什麼意思啊?
不信?
「那你點接收?」我又問他。
碼不准他是什麼想法,會不會很無語地想罵我,其實我自己也想罵我自己。
C-:「我不收女生的錢。」
「啊?那……你推個你朋友微信給我也行,我轉給你朋友?」
C-:「……」
怎麼那麼喜歡發省略號,什麼意思啊?
過了一會兒,他終於又發了過來。
C-:「實在要還,你直接請回來。」
「也行,那你們什麼時候有空?」
回完我又覺得有點尷尬,我都不認識,怎麼請他們去喝啊。
也沒有可聊的,尷尬得要死。
正在我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
C-:「下午有訓練。」
「你買到運動場來,晚上 8 點,三杯咖啡一杯奶茶。」
「好!」我立馬就答應下來。
這個辦法好,避免了尷尬。
C-:「不用山頂那家,校門口那家就行。」
ťũ̂₍「好。」
我回復完才發現,有一個問題。
我完全不知道他們名字,怎麼找他們?
「能問一下你全名嗎?方便找你們。」
C-:「陳池。」
「好的,我叫李朝朝。」
我給他改了備註。
他卻回了一個:「嗯,我知道。」
啊?
他怎麼知道?
我愣了一會兒。
纔想起剛纔在樓梯間,他大概是聽到周慕叫我名字了。
應該是。
-20-
晚上,我提前去校門口那家買了咖啡。
買了才意識到,我好像佔了他便宜。
校門口 38 一杯,山頂 168 一杯。
也來不及思考,我去的時候已經接近 7:50 了。
剛到了運動場,我一眼就看到了他。
實在是,操場上散步的情侶居多,而他在旁邊的賽道上弓着腰,一副起跑的姿勢,太過格格不入,又太過惹眼。
他旁邊那個應該是教練。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看到他的瞬間他就看到了我。
只是以起跑的姿勢,抬頭輕輕地看了我一眼,不過一秒,又收回目光,集中精力在他的訓練上。
「妹妹!」
身後突然響起聲音。
我回頭就看到了上次叫宿管阿姨「姐姐」的男聲。
「你好。」我趕緊打招呼。
「找池神?」
「嗯。」我隨口就答了一聲,又覺得不太妥,便補充道,「找你們的,上次弄灑了咖啡,池神讓我請你們喝一杯。」
說着我抬起手,把打包好的咖啡遞給他們。
「池神讓的?」
「臥槽,他什麼時候這麼摳了,這都要你請。」
「他怕是故意讓你來吧,我就沒看過哪個妹妹給他送奶茶他收過。」
「是啊,還主動讓你請就很……」
他們幾個在那裏笑得詭異。
「不是,我給他轉賬不收,他就說實在要還就請回來。」我解釋。
「哈哈哈,你不瞭解他,他……」男生被使了眼色,欲言又止。
「給你喝,就拿着喝,閉嘴,待會兒小心被打。」另一個人給他使眼色。
「對對對,妹妹,謝謝啊。」他接了過去。
「對了,我叫張翼,這個是齊月,這個是齊陽。」他頓了一下,「他倆是雙胞胎。」
「我是哥哥。」
「我是哥哥。」
兩個人異口同聲。
我??
說實在的,他不說,我都沒發現這兩個人的確長得差不多。
「你們好,我叫李朝朝。」
「我們知道。」
哦,大概又是因爲上午在樓道間被聽到的對話,真是社死。
「我先選。」
「你是弟弟。」
「你是弟弟。」
雙胞胎又在爭。
我站在原地就是很尷尬。
「那個,池神要的奶茶嗎?你們幫我拿給他吧,我回宿舍了。」
我看到手上的咖啡都被拿了,就剩一杯奶茶。
「那不行。」
「對,你得自己等他。」
「快結束了,那邊。」
每當這個時候,三個人又好像異常和諧。
「這……」我有些頭大,「行吧。」
於是我跟他們坐在看臺上,等着他訓練結束。
「爲什麼,你們都休息了,他還在練?」我就純純好奇。
張翼嘆了一口氣:「跑渣與跑神能夠一樣嗎?」
「他對自己要求太嚴格了,今天比賽因爲起跑慢了 0.1 秒,回來就練到現在。」
「啊……那比賽贏了嗎?」我真不是很懂他們短跑。
「那小子又打破自己的紀錄了。」他嘖嘖兩聲。
「贏了還練?」我真是迷惑了。
「妹妹你這就不懂了,這對他可重要了,比如這人比賽前一週就開始滴酒不沾,咖啡都不碰,可樂也不喝,他不會幹任何有影響到他比賽的事。」
啊!
難怪,他只點了奶茶。
天,體育生這麼嚴格的嗎?
「那挺好的。」我真不知道聊什麼。
好在張翼那人自來熟,話又多,不一會兒就讓我把所有人的微信都加了一遍。
剛加完——
一件衣服就砸了過來。
正好砸在張翼頭上。
「老大!」他痛得嗷嗷叫。
「讓你們跑圈,你們還在這裏玩上手機了。」陳池走過來,盯了張翼一眼。
「老大,我們算是廢了,躺平了。」
「對啊,我們廢了。」
「滾!」陳池毫不客氣地踢了他們一腳。
大概是踢完纔想起我在旁邊,又垂下眼看了我一眼。
我趕緊把奶茶遞給他:「給你,有點冷了。」
他接過奶茶,吸了一口,又擦了擦汗:「喫晚飯了嗎?」
我被他問得莫名其妙。
「喫了。」剛回答完——
「老大,我們沒喫。」
「對,我們餓死了。」
「我們去門口那家夜宵店!」
三個人異常興奮。
就一整個社死。
原來他不是在問我。
「你們除了喫還有什麼?」他罵了一句,然後把頭轉向我,換了語氣,「再出去喫一點?」
「不用——」我要回寢室。
還沒說完,我的肚子叫了。
叫了。
空氣突然安靜。
然後是張翼他們幾個在憋笑。
我整張臉都漲紅了。
「走吧。」陳池倒是面不改色地率先往操場外面走。
幾個人推着我,嘰嘰喳喳地讓我去。
我只好硬着頭皮跟上去。
體育生腿長不是蓋的,沒幾分鐘我就掉隊了。
於是我看着他們越來越遠,我尷尬地處於要不要跟上的糾結中。
「想喫什麼?」
前面傳來陳池的聲音,大概是沒人回應,他突然就站住了,然後目光搜尋了一圈,轉過身才發現我在後面。
看了我兩秒,像是想到什麼,也不動了,點了一支菸,就在原地和他們幾個人聊天。
我趕緊跟上去。
他也並沒有說什麼,又開始很自然地往前走。
「妹妹,池神問你想喫什麼。」張翼笑着看我。
「我都可以,不要太辣就行。」我禮貌地笑笑。
「夜宵有不辣的?」
「沒有。」
「不辣不好喫。」
另外兩個人附和。
我真的又尬住了。
「讓老闆別放辣椒啊,嘴長來不會說話就他媽縫上。」陳池懟了他們一句。
「對對對,老大說得對。」
「妹妹……待會兒我就去……」
是的,張翼總叫我妹妹,每次一叫,我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張翼,你差不多行了啊,誰是你妹妹?」陳池不耐煩地吐了一口煙。
「老大……」他委屈地叫了一聲。
「朝朝,我待會兒……」他換了個方式叫我,然後看了一眼陳池,又頓住了。
「李朝朝,待會兒……」他嘆了一口氣,「我去讓老闆別放辣椒了,這下行了吧,老大。」
「……」陳池瞟了他一眼,完全不理他。
-21-
走到校門口,他們在聊天,我基本插不上嘴。
幸好陳池也不愛說話,纔不至於讓我一個人顯得如此突兀。
「走右邊。」他忽然偏頭對我說了一聲。
「哦。」我雖然沒明白,還是聽他的話走了右邊。
然後看到他把煙換到了,左手。
過馬路的時候,學生特別多,他不緊不慢地跟在我旁邊走,遇到急匆匆的學生,他就很自然地伸手擋一下。
「你今天上午是上什麼課?」他大概是覺得我一個人不說話太尷尬,就問我。
「微積分。」
「哦,難嗎?」
「難。」我非常認真地說。
「……」他看了一眼我認真的樣子,突然就笑了,也不說話。
「你們體育生文化課不難吧。」我又問他。
總感覺體育生天天就玩,應該很清閒。
「還行,沒太在意。」他這態度,一看就是比我還學渣。
我也沒好繼續問。
到了夜宵攤。
他們點了好多。
等老闆烤的時候,張翼突然提議玩一把遊戲。
「不玩。」陳池直接拒絕。
「老大……閒着也是閒着……」張翼委屈着臉。
突然他看向我:「你會王者嗎?」
「會一點。」我如實說。
「那好,上號,讓池神帶你飛。」
「啊……」我有點猶豫。
別人都說了不玩了。
「別怕,沒有池神帶不動的妹。」
我根本不是在怕這個好嗎?
「想玩就玩。」陳池說着,摸出手機。
「行。那謝謝。」
「你玩 qq 區嗎?」張翼問我。
「嗯。」
「那正好,咱們再加一個 qq。」
「好。」
我調出 qq 挨個掃他們。
掃到陳池的時候,沒有添加到通訊錄。
顯示他是我的好友?
什麼鬼?
我抬頭望着他。
「什麼情況,你們怎麼早就有好友了?」張翼湊過來看,一臉深意。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我發誓,我是第一次見陳池,怎麼會有他的 qq,就很無解。
陳池收回手機,倒是一臉不驚訝的表情。
「你們一起打過遊戲?」張翼問我。
「沒有。」
我打遊戲都是和高中同學,大學同學,沒有陳池。
「那有沒有可能,你們曾經漂流瓶加上了?」
「老大,你竟然要玩漂流瓶?」
「老大,你還有什麼是我們不知道的?」
「是不是還玩過什麼約會軟件啊。」
「……」陳池偏頭看了他們一眼,最後看向我,嘆了一口氣,「我們一個學校的,高中。」
「一個學校?你也是南洋一中的?」我好震驚。
「嗯。」
我又想了一下,大概是一年前,有個校友羣,大家瘋狂加好友,大概就是那個時候我加的他?
「加了好友,沒聊過?」
「臥槽,你們這緣分。」
「老大,你是不是早就認識朝朝妹妹了?」
-22-
「……」陳池沒吭聲,只是默默地把我拉到王者五排,「打遊戲,廢什麼話。」
打遊戲的過程中我有點走神。
我一直在回憶,我在高中有沒有見過陳池。
答案是沒有。
如果有,我不會不記得啊。
況且他長這麼帥,隨便在哪裏都應該是風雲人物。
一場遊戲結束,讓張翼他們都對我刮目相看。
「牛啊,小朝朝,你是我見過女生裏面錘子姐打得最好的。」
「是啊,別的女生不都是今天混子魚,明天瑤瑤公主,沒見過玩肉還玩得好的。」
……
我被他們誇得一陣臉紅。
「其實是我們寢室每次選完英雄就剩肉了。」我嘿嘿笑了兩聲。
「跟我們玩,想玩什麼玩什麼。」一直沉默的陳池發話了。
噢……
「對,小朝朝,我們池神全能。」
「跟我們玩,肯定不能讓你去抗傷害。」
「你站在後面,輸出就行。」
「實在不行,躲在草裏等我們處理完對面的孽障你再出來。」
……
聽着他們聊天,我突然就感覺到一股久違的暖意。
「被人保護的感覺真好。」我由衷地感嘆了一句,然後發現四個人一臉懵逼地看着我。
「我說的是遊戲。」我笑着解釋。
說完,我的錘子姐一錘子下去,敲碎了對面敵人的三個人頭。
然後他們突然就大笑起來。
「小朝朝,你太狠了,給對面小學生留點活路吧。」
「是啊,到底誰保護誰?」
「不行,以後我們都求錘子姐保護。」
「小朝朝,賜對面一錘子吧,人家好怕怕」
他們賤萌賤萌的樣子,一下子把我逗樂了。
我也漸漸放下戒備,開心地和他們玩遊戲,喫夜宵。
晚上他們送我回寢室,約好下次玩遊戲還找我。
我興奮地點點頭。
-23-
後來的日子,晚上一有空,張翼就在羣裏拉我們五排。
打了幾天,大家越來越熟,我的騷話隨口就來。
「今天不宜殺生,我就淺拿五個人頭吧。」
「你在這裏不要動,我先去買個橘子。」
「你看這個呂布滿血還敢在這裏浪,我們安排他一下。」
他們被我逗得哈哈大笑。
唯有陳池一臉風平浪靜地淡定遊戲。
完了,他可能受不了我的沙雕本性。
「小朝朝,你可真逗。」
「你簡直就是咱們的開心果。」
「你這麼有才,怎麼不去寫段子,寫小說什麼的。」
跟他們在一起總是被誇到臉紅……
猛女害羞。
「上次我看校園網,徵文比賽第一名是不是你?」
「對,我記得叫什麼來着,你和那個誰的戀愛兩三事。」
……
空氣一下子死寂。
我社死了。
哪壺不該提哪壺。
「那個其實是個意外。」我嘆了一口氣。
「那個是不是就是上次樓梯間那個……」
……
我一時語塞。
一想到周慕,我就很抗拒。
「閉嘴吧。」陳池扔了手機。
三個人立馬不說話了。
他站起身來,走到門口點了一支菸。
「老大,這怎麼突然生氣了。」
「不知道。」
「還玩嗎?」
「你們玩,我歇一歇,背它 30 個單詞,再戰。」說着我從我的小包包裏掏出我隨身攜帶的單詞小卡片。
他們仨就一整個目瞪口呆。
「不是,小朝朝,誰隨身帶這個?」
「太難了。」我長嘆一口氣。
像他們這種學渣是體驗不到四級的折磨了。
「不難啊,我考了 540。」
「你再說一遍!」
「540。」
「好的,絕交。」我側過身,不敢接受這樣的打擊。
像他這樣的學渣 540?
我可以接受學霸考 600,但我不能接受學渣考 540。
「別這樣,小弟一定把四級技巧傾囊相送。」
「好的,我收回我剛纔說的話。」我一秒變臉。
「那個四級聽力,怎麼弄,我每次只聽見它讓我翻到第二頁。」我笑嘻嘻地問。
「根本不需要聽懂啊,你只需要聽到單詞就行了,反覆出現必選,女士說的單詞優先,如果都出現了,根據出現次數選,完了。」
不是,就這麼簡單?
我掏出的筆記本,還未寫下一個字呢!
「閱讀呢?」
「一段對應一個回答,if,however 轉折意思後面的句子優先,發現同義詞必選,一模一樣換了複雜的詞語必選,一詞不變絕對不選。」
我……
「小月月,小陽陽,童叟無欺?」
「童叟無欺!」
淦!
我攻克了這麼久的四級竟然如此簡單。
「聽他們瞎吹。」陳池不知道什麼時候抽完煙進來了,看着我認真做筆記,沒忍住笑了。
「啊?」我一臉懵逼。
「不過,應付四級夠了。」他說着坐在我旁邊,拿了我的筆在我本子上寫上一句,「題幹找名詞定位到文中,只看 if,but,等轉折長句。」
我???
「你……你也會?」
「池神六級 580,你說他會不會。」張翼笑着來了一句。
「作文,你可以的,畢竟你喜歡背誦。」陳池笑着把筆遞給我。
我起初還不信。
這羣學渣不會是騙我的吧。
晚上我興致匆匆回去做了一套四級題,450!
我就一個震驚!
躺在牀上,興奮得睡不着,我摸出手機,寫了一篇《四個滿級學神帶着學渣爸爸》的小說,隨手發在了某小說平臺。
-24-
第二天醒來,點贊竟然以千計。
評論區紛紛笑出了聲音。
「哈哈哈,學渣爸爸上輩子拯救了地球吧。」
「求學神照片,問他們還缺不缺爸爸。」
「更新後續,快更新後續。」
「這次四級過了我充會員,只爲你!」
……
第一次在某平臺發表我剛編的故事就獲得這麼多點贊,我有些受寵若驚。
於是,早上起來,蹲在廁所怒更 1000 字。
上課的時間也變得充實起來。
不是在更小說,就是在更小說的路上。
日子突然就充滿了期待,又充滿了希望。
如果不是我媽一個電話把我拉回現實,我已經在飄了。
「週末回來,你劉阿姨過生日。」我媽不給我任何商量的餘地。
「我不想……」自從和周慕鬧掰了,我就再也不想回家了。
一想到回家就要碰到,就頭疼。
「不,你想。」我媽扔下這句話,掛了電話。
週末晚宴訂在豪華酒店的超級豪包。
我又看到了周慕。
兩週不見,他好像變了,明明長相沒變,身上卻是沒了那種氣焰。
他也一直在看我,我乾脆埋頭喫飯。
劉阿姨就請了一些來往密切的老總及家人,人不多,就 20 個。
所以只坐了一個包間。
像這種家宴,我坐在這裏就哪哪不舒服。
「劉姐,這小姑娘你們家親戚啊,長得可真有你們劉家的風範,這臉蛋就是美人坯子。」一個夫人開始拍馬屁。
只是,她拍錯了。
「也不知道小姑娘有對象了嗎,我們家二兒子還……」說着就拿出手機要加我微信。
我就……
麻了。
正在我尷尬到不行的時候——
「哎呀,小張,你搞錯啦,這是我們家保姆的女兒,長得乖巧,又懂事,我們家啊,跟別人家不同,保姆也是一家人,女兒都是當親女兒養的。」
劉阿姨笑容滿面,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
「劉姐,你真是頂好的人了。」那個阿姨把拿出來加微信的手機,又拿了回去。
「真沒見過你這麼人美心善的。」
「這纔是大家風範。」
一羣人開始讚美劉阿姨。
我卻坐在那裏紅了臉。
即使我再傻,我也明白她每次請客都叫上我的意思了,因爲這樣的話,她也不是第一次說。
明明說得很好,我應該感恩,可是我卻心裏莫名地想掉眼淚。
「你別不知好歹。」這是我媽的原話。
我賠着笑,手裏的筷子握得生汗。
「朝朝啊,你去服務檯讓服務員再加一個座位,王總要過來。」劉阿姨說話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和善。
我遲疑了一秒,站起來:「好。」
「我去吧。」坐在對面的周慕突然叫住我。
我看到劉阿姨的臉色有一瞬間變了顏色,也只有一瞬間就恢復如常。
「我怕她安排不好,我和她一起去。」周慕解釋道。
「……」聽着他的解釋,我只想笑。
我沒多說話,轉身往外面走。
周慕跟在我身後,保持着距離。
到了服務檯,他熟練地安排服務員,安排完後定定地看着我。
不說話。
「我想回去了。」我不想和他僵持。
很累。
「朝朝,你別意氣用事,還有其他人在。」他嘆了一口氣。
他說這句話,我就懂了。
他是看出了他媽媽對我做的那些事意味着什麼的,他很懂我,但他不準備有所行動。
一向如此。
原來他一直都懂啊。
我嘆了一口氣。
「你跟你媽媽說,我突然身體不舒服,就好了。」
「這麼多人,別鬧。」他伸手過來想拉我,卻在服務員經過的一瞬間,又縮了回去,「你這樣走掉,我媽媽面子往哪兒擱?她只會對你越來越……」
「周慕,我說了我不舒服,我不是人嗎?」我突然就發火了。
這是我有史以來第一次反抗。
「朝朝……」他好像被嚇到了。
「明白了。」我說完,轉身回到了包間。
周慕隔了好一會兒纔回來。
一頓晚宴喫得我只想掉淚。
晚宴結束,劉阿姨招呼着客人往外面走,我忍着劇痛,和我媽在打包剩菜。
「朝朝,你和你媽媽打包回去吧,這些菜好貴的,都沒怎麼喫,浪費了。」
她輕飄飄一句,我媽如獲至寶。
我覺得她好像乞丐,對着施捨的主人搖尾巴。
心裏就特別酸。
晚上,我提着剩菜回去,放在冰箱,肚子痛得要死。
我沒騙人。
我早上那個來了,我坐了 4 個小時的大巴,一路顛簸,而周慕是我爸去接的。
回到家,我爸看我一臉菜色,問我:「你和周慕怎麼了,怎麼去接他,你沒一起?」
是的,以前回家,我都是和周慕一起的。
所以我爸很驚訝。
以前可以,現在不想了。
「我把他刪了,以後不會再蹭車了。」我直接跟我爸說。
我爸只是看了我好久,最後拍了拍我的背:「我的朝朝長大了。」
長大沒長大我不知道。
我只是越來越反感和周慕扯上任何關係。
晚上,我躺在牀上,痛得死去活來,張翼打電話讓我上號!
「你們玩吧,我今天血槽空了。」我虛弱地告訴他。
「臥槽,小朝朝,你別嚇我,你怎麼了?」他在電話那頭大驚小怪。
「我沒事,就是有點痛,你們玩,我沒力氣說話了。」
「那不去醫院?」
「有一種情況,不用去醫院,不懂也不要問我,行嗎?」
我掛了電話。
沒一會兒,陳池竟然給我發了消息。
「怎麼了?」
「我真沒事。」我有些頭疼,「就是那什麼,肚子痛。」
他歇了好久給我回了一句:「躺着休息,喝點紅糖水,有暖水袋可以捂捂,不要喫冷的東西,實在太痛就喫點止痛藥,有事給我電話,我不關機。」
我看着這麼一長段文字,突然就笑了。
笑着笑着就哭了。
我擦了擦眼淚,回覆了一個「好」。
-25-
我喫了一顆藥,緩解了疼痛便沉沉睡去。
睡到半夜突然睡不着了。
登錄到某編故事網站,又開始更新。
碼字到天亮,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周慕站在地下室門口。
「週六英語四級了,這些資料幫我扔了。」他說着拿出一沓他的親手筆記。
字跡工整,筆墨未乾。
我看了一眼,接過手,他的繃着的臉總算是放鬆下來。
下一秒,我出門左轉,把資料扔進垃圾桶。
「……」周慕看得目瞪口呆。
「你讓我幫你扔掉,有什麼問題?」我反問他。
「李朝朝……」他好像憤怒了。
「嗯,少爺,您還有什麼要丟的?」我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你真跟那些體育生混在一起了?」
「要你管?」
「那些體育生,一個比一個渣,還一個比一個沒前途,你拎得清嗎?就這麼想被人玩?」他第一次跟我說這麼多話,看得出來是很有意見了。
我想笑。
「他們自然是沒有你有『錢』途。」我笑了笑,「可是,周慕,錢不是萬能的。」
我跟陳池那羣人待在一起,我很開心,他們每一個都很好,我感受到被人照顧,感受到他們的真誠,我感受到我還活着。
他不知道,我在這地下室待了十幾年,我就像是一隻沒見過陽光的花,所以他周慕稍微對我勾勾手指,我就貼上去了。
「錢不是萬能的,但是沒錢是什麼樣子?」他大概是氣急了才說了那句,「看看你住的環境。」
「……」等他走了,好久,我還是沒緩過來神。
也不是很難過,就是覺得待在這地下室,一秒都難以呼吸。
我慌亂地跑出地下室。
最後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我站在了南洋一中的操場。
我坐在階梯上,掩面哭泣。
我媽打電話問我爲什麼早飯不喫就走了,去哪兒了。
「媽,我們能不能不要住地下室了。」我試探着問。
「你怎麼那麼不知好歹,這地下室是你劉阿姨免費讓咱們住的,你知道外面租個房子要多少錢嗎?」我媽數落完了還補充一句。
「爸爸媽媽在這城市,省喫儉用,都是爲了誰?你能不能讓媽媽省點心。」
「……」我掛了電話,一陣沉默。
我給我爸打電話。
「爸,如果我們出去租房子,你會同意嗎?」
「……」我爸沉默了一會兒,最後說了一句話,「爸爸週末去找中介看看。」
聽到我爸說去找中介看看,我一下子止不住地掉眼淚。
掛了電話,冷靜下來,我後悔了。
我爸從來都是依着我。
我又怕他真去看了。
我媽說沒錢,我要的東西我爸砸鍋賣鐵都給我買。
他可以一個手機用 5 年,卻給我買平板、相機,毫不眨眼。
可是,爸爸每天早上 6 點就出門,晚上 11 點纔回家,他很辛苦。
我太不懂事了。
我又陷入深深的自責。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升起的時候,我看到操場籃球架旁邊有一個人。
他在陽光下奔跑跳躍,充滿了活力,舉手投足間都是快準狠的魄力。
正在我感嘆少年正值青春的時候——
陳池???
他也看見了我,拿着籃球,逆着光向我走過來。
社死!
我趕緊側過臉,擦掉眼淚,換上笑臉。
「你怎麼也回學校了?」我故作輕鬆地問他。
「有點事。」他語氣很輕。
「哦,好巧!」我調動出我所有的精力,不想被他發現什麼端倪。
「嗯。」他只是走過來輕輕地對我笑了笑。
不知道爲什麼,沒有張翼他們,單獨跟陳池相處,我竟然覺得有些不自在。
「墊着坐,涼。」他脫了外套,墊在臺階上,示意我坐着。
「會弄髒!」我打死也不坐。
「髒了洗。」他很灑脫的樣子讓我覺得我的不自在有些多餘。
「謝謝,那髒了我幫你洗。」我只好坐了下去。
他就着我旁邊坐了下去。
捱得太近,我心跳得有些快。
有點不敢側過臉看他。
「身體好些了嗎?」他看着我,問我。
「好了。」我如實回答。
其實昨晚就好了。
由此可見,我的聲音有多微弱,他還記着這事。
「好了,爲什麼還哭?」
他突然問我。
我!!!
蒼天,我是被他看到了嗎?
剛纔狼狽的樣子。
「就……」我腦子飛速轉動,最後嘆了一口氣。
「覺得自己挺失敗的,什麼都失敗,一次次想證明給別人看,可是別人看了只會說,這有什麼好驕傲的,我的努力在別人看來都是無用功。」
我已經很努力地生活了。
我媽希望我乖巧,我在周慕家最難過的時候都沒拉下過臉。
我爸希望我活得開心,我幾乎在我爸面前都是無憂無慮的樣子。
周慕希望我上進,我拼了命學習,向他靠近,可是怎麼都追不上。
我希望逃離那個地下室,發現自己還在用父母的錢,一分錢都沒有。
也許是今天特別心情不好,突然我就莫名其妙對着他說了這一番。
或許是,他總是安靜地聽着,從來沒有讓我難堪過,我對他特別信任,竟會對着認識半個月的他傾訴。
說完,他很久沒吭聲,只是給了我一杯奶茶。
「熱的,好一會兒了,應該不燙。」
「嗯嗯。」我快速接過奶茶吸了一口,竟然是,紅糖薑茶,「不燙,剛剛好,謝謝。」
看着我喝了幾口,他才慢慢開口說。
「你知道我爲什麼學體育嗎?」
「啊?」我想了一下,「你小時候一定跑得特別快。」
「沒有。」他突然就笑了,「我出生的時候,在我媽肚子裏面憋了一會兒,有點缺氧,出來後肢體不協調,小區裏面的調皮蛋天天追着我嘲笑。」
啊?
震驚!
「爲了不被取笑,我每次都拼命地跑,後來再也沒有人追上我了,就進了體育隊。」
「你你你……的傳奇也太曲折了。」我已經不知道怎麼形容了。
「我爸媽不同意我學這個專業,是我堅持學的。」
他繼續說。
「其實證明給別人看真的很容易,最難的是證明給自己看,難的是說服自己。」
那天早上我跟他聊了好多好多。
大部分時間都是我在說,而他總是安靜地看着我,認真地聽。
「你不覺得我很笨嗎?」我問他。
「……」他只是輕輕地笑,「要那麼聰明幹什麼?」
「那你父母不同意你學體育,你不怕他們說你?」
「受着。」
受着?
我想我每次做什麼,父母不同意,我就是妥協。
他真的好灑脫。
我好羨慕。
「那你就沒有讓自己很想去做,卻總是做不到的事嗎?」
我覺得他這樣灑脫,無所畏懼的人,應該是沒有任何事讓他困擾吧。
「……」他愣了一秒,然後把頭轉過去,目光望着遠方,「有。」
「那是什麼?」我有些好奇。
他回過頭,又盯着我看,嘆了一口氣,「以後……再告訴你。」
「哦。」
後來又聊了一些有的沒的。
我記不得太清了。
就記得他那句:「證明給自己看纔是最難的。」
他送我到車站,我才知道他要去另一個城市參加比賽。
站在車站,我朝着他揮手說:「再見,祝你比賽成功。」
他站在那裏沒動,只是朝我淺淺笑了笑:「到了給我發個消息。」
「好。」我點點頭。
他轉身的一瞬間,我輕輕說了一個:「學校見。」
他應該沒有聽見。
沒聽見也好,這是我的祕密。
-26-
回了學校,我一週沒有再見過陳池。
張翼說他們去好幾個市,參加比賽,一週纔回來。
這一週,我集中精力複習四級,還有更新小說。
晚上,我習慣性地坐在寢室等着他們拉我打遊戲。
但是沒有。
他們很忙,晚上各種覆盤,根本沒時間理我。
我偶爾在羣裏發消息詢問他們比賽的情況,每次都是半夜纔回我。
我便不再發了。
就這樣到了週六。
一清早起來,就收到了,羣消息。
「四級加油,小朝朝。」
「送你一個必過符。」
「你肯定沒問題。」
「考完試,我們給你帶禮物。」
三個人都在羣裏給我加油打氣,我心裏滿滿的感動。
陳池的消息是發得最晚的,他沒有發在羣裏,而是單獨發給我。
「隨便考,回來給你帶禮物。」
我看着他說的給我帶禮物,感覺對他的感覺有些特別,心就開始有點小鹿亂撞。
回憶起來,我好像從來沒主動收到過男生的禮物。
就連,周慕每年送給我的禮物都是我厚着臉皮要的。
「嗯,咱們一起加油。」
我厚着臉皮回了一句,又覺得好像這樣有點羞恥,便快速撤回,換成了:
「嗯,大家一起加油!」
四級考試很快結束。
這一次,我考得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但卻第一次沒有那種緊張感。
走出考場我深呼吸一口氣,感覺四級的恐懼都已經煙消雲散了。
晚上我坐在電腦面前繼續更新,收到了編輯的私信。
我激動得不知道怎麼纔好,最後緩了半個小時,加了編輯的微信。
我簽約了。
我簽約了耶。
這是這麼久以來,自己覺得最成就滿滿的一件事。
週日,他們回來了,約我出去,我就迫不及待地把這個消息分享給他們。
「小朝朝,你好牛啊。」
「筆名叫什麼,我們去看看。」
「對對對,我們好好好奇。」
那三個臭小子比我還激動。
我把手機遞給他們看。
張翼興奮地念出我的書名:「四個滿級學神和學渣爸爸?」
……
空氣突然安靜。
三個人大眼瞪小眼。
「好傢伙,我們把你當妹妹,你竟然想當我們爸爸?」張翼說着就要來打我。
「不是,這是誇張的寫法。」我趕緊解釋,身子往後縮。
「怎麼,你還想寫實啊?」雙胞胎也開始一臉委屈。
「不是不是,哈哈哈哈!」我忍不住笑了。
「救命,你怎麼整個小說裏面,把我們寫得這麼沙雕,就陳池一個人帥?」
「你偏心啊!」
雙胞胎也開始要捶我。
我趕緊往旁邊躲。
一直不說話的陳池卻一隻手擋住他們的襲擊,一隻手護住我的頭,淡定地來了一句:「我倒覺得挺寫實。」
「老大,你們倆簡直同流合污。」
三個人一邊笑,一邊氣得牙癢癢。
「張翼,我的讀者好多喜歡你的。」
「真的假的?」他突然就興奮起來。
「真的。」
「喜歡我什麼?」他說着就要去翻評論。
「喜歡你叫宿管阿姨,姐姐,喜歡你猛男撒嬌……」
我說完,張翼笑容僵住。
其他人笑得前俯後仰。
「你們笑個屁,哼,我要挨個給評論區誇我的讀者點個贊。」
我們笑着打鬧了一會兒,他們三個分別拿出了給我買的禮物。
我很驚訝,我真的以爲只是說說而已。
沒想到他們真買了。
一個小黃人鑰匙扣,一個比賽紀念玩偶,一個比賽印章。
只有陳池沒給我。
「老大,你沒買?」
「你不會忘了吧?」
大家望着他。
他沉默着不吭聲。
「哈哈,沒關係,忘了就忘了,謝謝你們。」我笑着緩解尷尬。
他依舊是一臉風平浪靜。
「下次,下次,我一定提醒他,讓他買雙份。」張翼笑着救場。
「真沒事。」我笑着擺擺手。
後來我們又一起開黑。
打到關鍵的時候,張翼突然問:「老大你上週回家相親,怎麼樣了?」
相親?
是我在學校碰到他的那一次嗎?
難怪會在那裏碰到他,原來是回去相親啊。
我手指僵了一下,瞬間被敵人收了人頭。
「小朝朝,你卡了嗎?怎麼站在那裏不躲?」
「哦,我卡了我卡了。」我趕緊道歉。
我偷偷地看陳池,竟然剛好遇到他抬頭看我的眼神,心漏了半拍。
「沒相親。」他輕輕地說了一句。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覺,我竟然覺得這話是對我說的。
我快速埋下頭。
「你不是說回去見一個女孩子?不是相親?」
「是啊,繞了一大圈去老家,老大還說不是相親。」
……
我默默聽着他們吐槽。
也好奇他到底是不是回去見女孩子了。
可是轉念一想,這關我什麼事呢?
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而且像他這麼帥的人,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也並不奇怪。
雖然我們幾個最近經常混在一起,也沒見過他有女朋友,看來是在老家了。
或許是原來一個學校的,所以我纔會在學校遇見他。
「見了。」他輕描淡寫地來了一句。
然後他的司馬懿在團戰中一頓操作,拿了一個完美的五殺。
「都給我閉嘴。」
他每次說狠話的時候,我都嚇得不敢出聲。
「哦。」我趕緊閉嘴了。
他又嘆了一口氣,無奈地看着我:「不是說你。」
「嘖嘖,老大,在你眼裏只有小朝朝是人吧。」
「對呀,對小朝朝這麼溫柔。」
「對我們簡直就是暴君。」
聽到他們各種抗議,我雖然同情他們,但心裏還是偷偷地笑。
陳池都對我真的很溫柔了。
大概是,他見到我幾次很狼狽地哭,怕我哭?
想到這兒,我又覺得有些丟臉。
時間差不多了,他們送我回寢室。
我在寢室門口對着他們揮手告別,剛要轉身,手裏卻被塞了一個小盒子。
是陳池!
我驚訝得合不上嘴。
他卻定定地看我一眼,瀟灑地笑了笑,然後轉身跟他們一起走了。
我心跳得有些快,怕被那三個臭小子發現,像做賊一樣捏在手裏,把手放在背後。
比起我的緊張,陳池顯得過於大方了。
甚至看着我做賊的樣子忍不住笑。
我趕緊一路小跑回了宿舍。
-27-
回到寢室,我就迫不及待打開了盒子。
我!!!
是一枚珍珠髮夾。
我在鏡子面前試了試。
與我最近染得茶棕色捲髮很配。
戴上後,我覺得我突然就淑女起來,像個公主。
哈哈哈,我有些自戀地在鏡子面拍了照。
「朝朝,什麼時候買的?真好看。」
「啊?別人送的。」
「男朋友?」
「不是不是……朋友。」
「哪個朋友啊?肯定對你有意思,要不然怎麼會送髮夾?」
「啊……」
我有些懵。
心裏隱約冒起來的想法,讓我有些忐忑。
我躺在牀上,思考了好久,還是給陳池發了信息。
「謝謝你的禮物,很好看。」
然後我就盯着手機,等着他的信息。
「喜歡就好。」
「我還以爲你忘了,其實忘了也沒事。」我跟他瞎扯話題。
「沒忘。」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又讓我小鹿亂撞。
「那喫飯的時候怎麼不給我?」我感覺自己隱約知道答案,發完又有些後悔。
「他們太吵鬧。」
吵鬧?
也是,他如果當場拿出來,那三個臭小子肯定各種刨根問底。
我想問他爲什麼會想着給我送髮夾。
但又覺得問不出口。
「謝謝你,我室友說你很有眼光,很好看。」我又給他發信息。
「我看看。」
看看?
我的手有些抖。
呼吸都屏住了。
他不會讓我開視頻吧?
從來沒開過,也太羞恥了。
就在我偷摸摸把牀簾拉上,深呼吸一口氣,準備給他發送視頻邀請的時候——
「拍張照片。」
淦!
原來他不是想和我開視頻。
我真是,自作多情。
手指點了一張,剛纔的自拍照發過去。
發過去,想起沒 p 圖,就很……
後悔。
結果,他沉默了很久都沒給我回復。
我更忐忑了。
是不是覺得我不夠好看,浪費他的髮夾了。
我就想去撤回,卻發現超過時間了,撤回不了了。
心情有些鬱悶。
躺在牀上,東想西想,手機動了一下,我趕緊拿起來,就看到兩個字:「好看。」
突然被誇,我有些臉紅。
也不知道該回復什麼,最後乾脆什麼都沒回復。
-28-
拿到第一筆稿費的時候,我看着銀行卡里的數字,有些不敢相信。
第一件事,當然是請他們幾個喫飯。
結果我去體育館找他們,卻只看了張翼他們,沒看到陳池。
「他爸住院了,他回家了。」
「啊?怎麼回事?嚴重嗎?」
「不知道,聽說去工地上被鋼筋砸到了。」
聽到這個消息,我的心就揪在了一起。
「等他Ṫù₆回來,再請我們喫啊,我們可不能喫獨食。」
於是請他們喫飯約到了陳池回來後。
回去的路上,我就在想。
陳池爸爸在工地幹活的?
他家境也不好,難怪父母會反對他學體育。
我媽都說,學藝術和體育是最燒錢的,以後工作還不好找。
我越想越替他擔憂。
晚上,我給陳池發了信息。
「你爸怎麼樣,沒事吧?」
「張翼跟你說了?」
「嗯。」
想了一會兒,我又硬着頭皮說:「你要是有什麼困難就跟我們說,我們幫你想辦法。」
新聞看多了,好多農民工去搬磚,受傷了,一輩子都不能幹活,還面臨鉅額的後續醫療費用。
陳池該怎麼辦啊?
他學的體育,好像的確也很難賺到錢。
結果,他回覆了一個:「?」
完了,他一定是覺得不好意思。
很正常,能理解。
「就是,其實,我發稿費了,如果你缺錢,我可以……」我斟酌了好久,怕傷了他的自尊心。
他回了一句:「別聽張翼亂說。」
「哦。」
果然,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是很要面子。
我也不好繼續說了。
「我週日回來。」
他莫名其妙回了我一句。
「嗯,到時候再請你們喫飯。」
-29-
週日,陳池回來的時候,我請他們去商場美食廣場喫了烤肉。
拿到稿費,我給我媽轉了賬,我媽看着我的稿費,第一次喜笑顏開地誇獎我。
「我就知道我們家朝朝有才華。」
「我跟你劉阿姨說你寫小說,她還不信呢,說你怕是被騙了。」
「今天我跟她說,你把稿費都發給我了,你劉阿姨可算是信了,一個勁地誇你。」
「媽媽真是沒白養你,是個會賺錢的,比你爸爸還能幹。」
我媽一口氣給我發了好多語音,誇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
喫烤肉的時候,我表面風輕雲淡,其實心裏美滋滋。
「跟誰聊呢?」陳池把烤好的五花肉推我跟前,「這個快冷了。」
「哦。跟我媽聊天呢。」我笑嘻嘻地說。
「……」他看着我笑了笑,沒說話。
「少喫一點冰激凌。」他看着我拿了一大碗冰激凌球,皺了皺眉頭。
「爲什麼?」我仰着頭問他。
「……」他嘆了一口氣,「不是上次痛?」
意識到他說的上次是什麼時候,我的臉唰的一下就紅了。
他卻默默地把冰激凌推給張翼,給我點了一份熱飲。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他好像我爸。
喫了飯,張翼說要去逛逛,買點運動衣,運動鞋,於是我們四個在商場裏一邊聊天,一邊閒逛。
他們三個真的是購物狂,在阿迪達斯的店子不停地試鞋子,試衣服,把服務員忙得暈頭轉向。
我坐在外面等他們。
只有陳池一個人,跟我一起坐着,也不去試。
原因我當然知道,他沒錢。
他家很窮。
肯定因爲醫藥費還在犯愁。
想到這兒,我就有些心疼他。
「出去逛逛吧。」陳池提議道,「你有沒有想買的東西。」
看吧,他的自尊心不允許他待在這裏,又沒錢買。
「好。」我立馬站了起來,替他解圍。
走到外面,飾品店,我就要進去逛。
因爲裏面女生太多,他就站在外面等我,也不進去。
「我一會兒就出來。」
「嗯,逛吧。」
他永遠是一副溫柔的樣子。
我站在貨架一邊挑選,一邊偷偷看他,每一次都正好對上他的眼神。
這一定是,巧合。
剛轉過彎,我碰到了熟人。
「劉阿姨。」我站在那裏有些驚訝。
「朝朝。」她顯然也有些驚訝。
「你怎麼來這裏了?」
「劉姨,您戴這個一定很好看,好配你的氣質。」轉角一個女生走過來,挽着劉阿姨的手。
等我看清楚臉——
是那個區長的女兒。
頭髮長長的,穿着名牌的套裝裙。
原來,是和區長女兒出來逛街。
周慕已經和這個女生髮展到這種階段了嗎?
心裏沒有不甘心,只是有些心疼以前的自己。
以前任憑我各種討好,也抵不過別人的身份。
可笑。
「謝謝,柔柔真會選。」劉阿姨滿臉笑容。
好一副婆媳和諧的畫面啊。
我心裏感嘆。
「這位是?」那個叫柔柔的女孩注意到了我。
「……」劉阿姨愣了一會兒,「我家保姆的女兒。」
「你好,我是李朝朝。」我打斷劉阿姨的話。
她好像特別喜歡逢人就介紹,我是他家保姆的女兒。
但,這不是我的名字。
「李朝朝?我聽周慕哥哥經常提起你。」柔柔開心地過來挽着我。
「啊?」不敢想象,周慕竟然在她面前提我?
提我幹什麼?
我有些懵。
「你就是那個天天追着他跑的青梅竹馬吧。」
說完整個空氣就是死寂。
我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一臉甜美地說出這樣的話的。
我尷尬到不知道怎麼回應。
「哎呀,小孩子過家家。」劉阿姨快速澄清。
「……」我乾笑一聲,不說話了。
「朝朝,你一個人來的嗎?這商場東西挺貴啊……」
言下之意,我買不起。
「我就隨便逛逛。」我尷尬地笑了一下,不準備在這裏跟她們耗。
「你一個人的話,待會兒周慕過來接我們,可以蹭個車。」劉阿姨說話還是那麼溫柔體貼。
無時無刻提醒我,周慕和區長女兒的關係。
正在我不知道怎麼回答的時候——
「朝朝。」陳池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
像是突然抓住救星,我想都沒想就挽上了陳池的手——
「我和我男朋友一起來的,就不跟你們一起了。」
一瞬間,我感覺到陳池的身子有些僵硬,但我也顧不上那麼多,咬着牙,死死地挽着他的手。
陳池看了一眼面前的劉阿姨和區長女兒,沒說話,任由我挽着。
「你男朋友?」劉阿姨笑容有些乾澀,「怎麼沒聽你媽媽說過?」
「她不知道。」我小聲地撒謊,不敢去看陳池的表情。
「……」陳池低頭看了我一眼,沒有要打招呼的意思,「可以走了嗎?」
「你上次是不是參加了慈善晚宴,我好像見過你。」那個叫柔柔的女孩看見陳池,眼裏放光。
完了!
他們認識,那會不會穿幫了?
「沒參加過。」陳池很乾脆地回答。
我長舒了一口氣。
也是,陳池怎麼會參加什麼慈善晚宴。
「你真的是朝朝姐姐男朋友嗎?那可以加個微信嗎?」說着她就把手機拿了過來。
劉阿姨的臉色有一瞬間的難看。
「沒帶手機。」陳池輕飄飄地來了一句。
我?
那個女生尷尬地站在原地:「那你給我說電話,也能加。」
大概是覺得自己過於突兀,她又解釋:「是這樣,你是朝朝姐姐朋友,咱們以後有機會一起約出去玩啊。」
我麻了。
劉阿姨的臉色已經快要控制不住了。
「那你直接找她。」陳池毫不留情地拒絕,然後伸手拉住我的手。
「如果沒有什麼事,我們就先走了。」他勉強地笑了笑,然後拉着我就往外面走。
「那,再見。」身後傳來那個女生的聲音。
我腦袋嗡嗡的,被他拉着走。
他的手好大,掌心好熱,可能因爲長期訓練,手掌有些粗糙。
他一路上沒說話,我也不知道他要帶我去哪裏,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因爲我剛纔利用他而討厭我。
走到電梯口,他直接拉我進去,按了負二樓的電梯。
等我緩過氣來,已經在負二樓的車庫了。
我身子倚在牆上,他站在我面前,貼我很近,低下頭,一雙眼直直地盯着我。
「說吧。」
我嘆了一口氣:「那個阿姨是周慕的媽媽。」
「嗯。」他看着我,看起來還算有耐心。
「我喜歡他,喜歡很久了。」
「……」他沒說話,摸了一支菸出來,點燃,然後繼續聽我說。
「我一直很努力,早上六七點起來偷偷學習,認真研究他的筆記,拼命討好他的家人,就是爲了讓他多看我一眼。」我頓了一下。
「可是,他媽媽覺得我配不上他,他們全家人都覺得我配不上他。
「他媽媽看上的是剛纔那個女孩。
「我剛纔碰到她們倆一起逛街,覺得自己很尷尬,所以利用了你。
「對不起。」
「……」說完,我們兩個都沉默了。
「那她還挺沒眼光。」他笑着說。
「啊?」
「就她看上的那個女生,也不是第一次要我微信了。」
「你不是說,不認識?」
「不想認識。」
陳池看了我一眼,然後滅了煙,站在我旁邊,身子也貼着牆。
「還喜歡他嗎?」他問我。
「……」我沉思幾秒,「不喜歡了。」
「……」他盯着我,像是要把我看透。
「真不喜歡了。」我勉強扯了一個笑容,「太累了。」
「是因爲他媽媽?」他又問。
「不全是。」
我也不知道因爲什麼。
這是一個長久的多方面的原因。
「他媽媽如果同意,你還會回頭嗎?」他突然問我。
「……」我愣住了。
有點懵。
因爲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設想。
在我遲疑的這幾秒,他臉色突然變了,然後一個轉身,雙手撐在我兩側,把我禁錮在他懷裏。
「李朝朝,我不當備胎的。」
啊?
我懵了。
「沒讓你當備胎。」我趕緊解釋。
我想說,我剛纔就是一時生氣,所以拉了他。
真沒想過讓他當備胎。
「你想好了?」他低下聲音問我。
「想好了。」我很確定地回答他。
當然想好了,我怎麼可能是他把我當朋友、我卻想做他女朋友的那種人呢。
我不是。
下一秒,他低下頭來,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就吻了下來。
吻——??
我腦袋嗡的一聲,空白了。
他在做什麼?
他吻了幾秒才緩緩放開我,一雙眼睛溼漉漉地看着我,臉上的笑容突然就盪漾開來。
「你……你……在做什麼?」
我們不是在討論備胎的問題,他爲什麼突然親我?
他看着我寵溺地笑,卻不直面回答我的問題。
「喜歡嗎?」
「喜歡什麼?」我的心跳得都快蹦出來了。
「剛纔抽的煙是香橙味的。」他依舊在笑。
「香橙味?」我舔了舔嘴脣,「哦……哦……還行。」
說完,我就後悔了。
我到底是在幹什麼?
現在是討論香菸味道的時候嗎?
「那我以後都買那個牌子的了。」他笑着揉了一把我的頭。
我還沒從這意外的事件中,緩過來,下一秒,我就看到了——
周慕。
我!!!!
我第一反應就是躲在陳池的懷裏。
結果他衝過來,拉着陳池就是狠狠一拳。
陳池被突然的襲擊打得有些懵,皺着眉頭看看我,又看看周慕。
「你幹什麼!」我衝出去,擋住周慕,不讓他接近陳池。
周慕是瘋了吧,上來就打人。
「讓開!」周慕吼我。
「你有病吧!」我伸開手,擋住,就是不讓。
「李朝朝,你是不是就要跟這種人混在一起?現在是在這裏做見不得人的事,下一步是帶你去酒店嗎?」他整個人怒火中燒,眼裏泛着紅。
聽到他的話,我的臉,唰的一下就紅了。
「關你什麼事?你有什麼資格!」我也是氣急了,跟他大吵起來。
周慕完全瘋了,盯了我一眼,就過來把我拉開,又要去打陳池。
「你別打!」
可能是他太過於憤怒,我一下子被他拉得撞到牆上,生疼。
一瞬間,我被一個力量拉進懷裏。
「痛嗎?」陳池心疼地看着我。
「……」面對慌亂的場面,我急得直哭。
看到我哭,他的眼神立馬就變了。
把我拉到遠一點的角落:「站這兒,別動。」
說完,走過去,站在周慕面前,輕蔑地看着他:「你叫周慕?」
「是,李朝朝不喜歡你,你離她遠點!」
「……」他輕笑一聲,直接一拳把周慕砸到地上。
周慕爬起來,又要跟他打。
他又是一揮手,直接把他打得撞到牆上。
我突然意識到,我的擔心是多餘的。
陳池怎麼會打不過周慕。
「她喜歡的是我,不是你!」周慕還在說。
「閉嘴。」陳池也是生氣了。
周慕說一句,他揍一拳。
「你知道我爸是誰嗎?」周慕被打倒在地,狠狠地看着陳池。
陳池冷笑一聲:「你爸是天王老子,你嘴臭我也照樣打你。」
我卻嚇到了。
周慕爸爸有權有勢,陳池爸爸只不過是一個工地搬磚的。
我怕再打下去,對陳池沒好處。
「陳池。」我跑過去拉着他,「別打了。」
「……」他回過頭看,看着我哭花的臉,嘆了一口氣,「嗯,不哭了。」
他伸手給我擦了眼淚。
然後扔下一句:「她是我女朋友,你離她遠點,沒有下次。」
說完,拉着我就往電梯走。
-30-
在電梯裏,他握着我的手,緊了又緊。
我的手被他握得出汗。
「他跟他那個媽一樣,沒眼光。」說着他彎下腰,用大拇指輕輕地擦去我的眼淚,就這麼看着我。
我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別開臉,不再看他。
「可以要禮物了嗎?」他笑着問我。
「什麼禮物?」我被他問得有些懵。
「不是讓我做男朋友?不交換禮物?」
男朋友?
交換禮物……
我麻了。
「你想要什麼?」我是願意給他買的。
「你送的,我都行。」
「那我給你買鞋吧。」我想着剛纔張翼他們都買了,就他沒買,當時就很想給他買。
「買鞋?」他捏了我一下,「想送我走?」
「啊……不是……」我趕緊解釋,「我就想着你們是體育生,送這個挺實用。」
「那就買情侶款。」
鞋子試到一半,手機突然響了。
是我媽。
一看到是我媽,我整個人都繃住了。
我忐忑地拿着手機去試衣間接電話。
「李朝朝,你都幹了什麼好事!
「我幹什麼了?」
「你是不是不惹事就會死?還是你覺得你媽我日子過得太舒坦,你見不得我舒坦?
「立刻,馬上,去負二樓,送周慕去醫院,你爸馬上趕過去,跟他們一家人道歉!」
……
我腦子嗡的一下,沒了聲音。
這麼快,所有人都知道了嗎?
「他先動手的,也沒多嚴重。」
我走的時候,他也就嘴角有點血。
「沒多嚴重?有錢人的孩子,能像沒錢人的孩子一樣皮糙肉厚嗎?李朝朝你是不是分不清自己幾斤幾兩了?
「你膽子真大啊,周慕你都敢喊人打,你想過後果嗎?
「你不想你爸媽全部失業,喝西北風,你給我現在就下去,哭着也好,跪着也好,求他原諒。」
……
我媽在電話那頭,又急又氣,罵得我毫無招架之力。
「……」我悶着不說話。
委屈的淚水在我眼裏打轉。
看吧,我喜歡他的時候,我就被他拿捏。
現在,我不喜歡他了,放棄他了,我還是被他拿捏。
這樣的絕望生活,壓得我喘不過氣。
聽我媽的意思是,全家人都知道周慕被打了,我爸也趕過來了,我媽說得沒錯,因爲這件事,極有可能,我爸媽就被辭退了。
這些都怪我。
「怎麼了?」陳池的聲音在試衣間門外響起。
我趕緊擦了眼淚,深呼吸一口氣。
「沒事。」我打開試衣間的門,扯了一個笑容。
「真沒事?」陳池緊緊地盯着我的表情。
「真沒事。」
「美女,你男朋友選了幾個我們最新的情侶鞋款式,你再選選。」服務員拿着盒子過來。
「我無所謂的,你喜歡什麼,我就買一個一樣的就行。」陳池說完,笑着看我。
「……」我張了張嘴,覺得難以開口,「那個……陳池,我突然想起有點急事,要不我們下次再選?」
周慕還在車庫。
劉阿姨她們也在,等我下去祈求原諒。
我即使再怎麼不想去,也必須去。
「?」他輕輕皺着眉頭看我,「也行,什麼事,我給你打車。」
「不用!」我立馬拒絕了他。
我不敢說實話。
我和周慕的家庭,錯綜複雜,我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也不想讓自己卑微的一面展現在他面前。
「這麼急?」他不動聲色地看着我。
「嗯,我晚上再給你打電話好嗎?」我小聲問着他。
「……」他沉默幾秒,「你有什麼事,可以跟我說的。」
「小事。」我感覺他好像知道點什麼,我有點慌,「不方便跟你說。」
「行吧。」他妥協了,「我送你去電梯口。」
說着他拉着我就往電梯口走。
我硬着頭皮被他拉着走。
我很緊張。
我要去負二樓,我怕他跟着我。
「要我陪你去一樓嗎?」他站在電梯口半開玩笑問我。
「不用!」我回答得太快。
他的眼底閃過一絲情緒。
「李朝朝,你別玩我。」他突然來了一句。
「……」我站在電梯裏面,張了張嘴,卻沒發出一個字。
下一秒,電梯關上了,他一直盯着我,最後被隔絕在電梯外面。
先把周慕解決了,我以後慢慢跟他解釋。
我是這樣想的。
-31-
沒等我想清楚,電梯門開了。
負二樓到了。
我握緊拳頭走過去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劉阿姨還有那個女生。
周慕站在車外,任由兩個女人檢查着傷勢。
看到我出現,那目光差點把我刺穿。
「你怎麼來了?」周慕看到我時眼裏閃過一絲喜悅。
「……」我怎麼來了?
他在裝什麼?
「朝朝,我們家待你不薄吧?」劉阿姨看見我,一臉怒意,連僞裝都省了。
「……」我站在那裏不說話。
「你看看,這臉都打腫了,鼻子也流血了,也不知道傷到骨頭沒有。」劉阿姨數落着周慕身上的傷,「李朝朝,我們家周慕平時對你還不夠好?你怎麼……忘恩負義?」
她氣得很想罵髒話的樣子。
大概因爲那個女生還在,不敢過於放肆。
「朝朝姐姐,你那個男朋友是不是有暴力傾向啊,下手這麼狠。」區長女兒用紙輕輕地幫周慕擦臉上的血。
「我還說你交了一個不錯的男朋友,替你媽高興來着,沒想到……」
「是他先動手打人的。」我沒忍住,反駁她。
「我們家周慕,不是爲了你才動手?看着你被騙?你還指使那個混混來打周慕?你怎麼分不清好人壞人?」
「他不是混混……」我深吸一口氣。
「別說了,先去醫院檢查,你爸馬上到了。」劉阿姨一臉不願跟我再談的模樣。
我也不好再開口。
我爸很快就到了。
他一下車,看了我一眼,就在一個勁地道歉。
「先去醫院看看。
「我們家朝朝給你們添麻煩ṭû²了。
「醫藥費全部由我們負責。
「後續有問題,我們負責到底。」
……
我看着我爸卑微的樣子,心疼到不能自已。
「爸……」我輕輕喊了他一聲。
「……」他看了我一眼,沒說話,只是拍了拍我的背。
車子駛出車庫的時候,我爸因爲有些着急,拐彎的時候碰到一羣人,車子來了一個急剎。
「小劉,你怎麼開車的?」劉阿姨率先表達了不滿。
「抱歉,抱歉。」我爸在賠不是。
我一抬頭,就看到車外面的人——
一盆冷水從頭潑到腳,全身都涼了個徹底。
陳池。
他就那麼和張翼他們站在那裏,等我們的車先過去。
我拼命祈求,他不要看到我。
然而,他還是看到了我。
看到的一瞬間,他的目光往我身後挪了挪。
我身後是周慕。
那一瞬間他的眼神有些複雜。
我分不清是憤怒多一點,還是失望多一點。
他肯定誤會了。
我第一反應就是給他發微信解釋,可是,手指在微信敲了一大段,我還是刪了。
我要怎麼解釋?
說周慕一家要找我麻煩?
跟他說了又有什麼用,他能做什麼,沒權沒勢,最終也不過是被我拖下水罷了。
我坐在副駕駛,像是被人抽去了靈魂,沒了力氣。
-32-
後來去了醫院。
周慕幾乎是做了一個全身檢查。
我爸排着隊給他掛號,繳費,拿結果,一直在跑。
我便是,守在他旁邊,聽着劉阿姨的數落。
其實,她說再難聽的話,我此時都沒有那麼難過的。
我腦子裏面一直是陳池最後看我那一眼,一想起來就難過到難以呼吸。
最後的檢查結果是,鼻黏膜有些出血,其他地方擦傷。
檢查完,區長女兒走了,我們幾個連夜開車回了老家。
一路上,劉阿姨都沒給我和我爸好臉色看。
下車的時候,周慕突然拉住我。
「朝朝,你別跟他在一起。」
「……」我聽到這話,都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周慕,你清醒嗎?」
他媽媽恨不得把我撕了,罵了我一天,現在他跑來跟我說,不要跟陳池在一起?
「我很清醒,不清醒的是你。」他頓了一下,「你也看到了,大家都不看好你和他。」
我!!!
我愣愣地看着他:「周慕!」
他大概是沒感受到我的絕望,還想來拉我的手,被我直接甩開了。
如果他鬧這麼一出,就是爲了證明我和陳池不應該在一起,真的是可恨又可笑。
上了電梯,回到家裏面,周慕爸爸坐在客廳等我們。
我一踏進去,我媽從角落裏衝上來就給了我一個耳光。
「你一天天做的什麼事?還不過去道歉!」
我不知道是被我媽扇的耳鳴,還是被她罵的耳鳴,我在原地愣了好幾秒。
從未有過的羞辱感,在我全身叫囂。
「你打孩子做什麼?」我爸趕緊過來攔住我媽。
「孩子要好好教育,以後喫了虧,後悔都來不及。」劉阿姨添油加醋地在旁邊說。
「媽!不是都檢查了,沒什麼事,而且打我的不是朝朝,是那個男生,你爲難她幹什麼?」周慕倒是第一次替我說了話。
「朝朝,你沒事吧?」周慕也是被嚇到了,走過來,有些慌。
「劉姐說得對,她談個什麼不三不四的男朋友,趕緊給我分了!」我媽狠狠地瞪着我。
我媽罵完我,又換上笑臉:「周總,我們家朝朝,人傻,容易被騙,你看給你們家帶來這麼大的麻煩,我真是過意不去。」
「……」周慕的爸爸看了一圈,沒說話。
我媽又過來,拉着我去道歉。
「快點,給周慕道歉,看把你劉阿姨和周叔叔折騰的,專程跑過來。」
……
我的腦子有些懵。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就要不停地道歉。
我談個戀愛就十惡不赦了?
還是說,因爲我家窮,我的命就要比周慕的命下賤許多。
「我沒錯。」我站在那裏,眼淚嘩嘩地流。
「你說什麼?」我媽舉起手又要打我。
「我說我沒錯。」我用盡了畢生的勇氣,倔強地站在客廳。
「你翅膀硬了是吧!」我媽被我爸拉着。
一場道歉會變成了我們一家人三個人的拉扯。
還是在別人面前,有些殘忍。
「劉阿姨,周叔叔。」我頓了一下,「我曾經喜歡過你們兒子,讓你們覺得麻煩了,我很抱歉。
「但是今天的事,我不會道歉。
「我和我男朋友正常談戀愛,是的,我們在地下車庫接吻,是周慕衝上來把我男朋友打了一頓,我男朋友才還手的。
「是,我們家這些年都多虧你們的照顧,但是,我是個人,我想我也有戀愛的權利。
「至於你們兒子,爲什麼會打我男朋友,抱歉,你們得問他。」
說完,我就往門外面走了。
身後傳來我媽的吼叫,我也顧不上了。
「李朝朝,你還要不要臉?」
我慢慢地往樓下走。
最後把自己關在房間。
任憑我爸來敲了幾次,我都沒開。
哭累了,我就渾渾噩噩地睡了一覺。
睡醒後,陳池也沒給我發一條信息。
我的心一下子就空了。
-33-
後來,我被我媽天天罵,我已經自動屏蔽了她的責罵,每次等她發泄完,我就把那些記憶在腦海裏擦除。
也不知道這件事,最後怎麼解決的,我沒過問。
周慕那天晚上在地下室門口守了一夜,我媽早上出門倒垃圾,說是被嚇了一跳。
周慕看起來不是很好。
可是,我不在乎了。
我爸好像也是把這件事故意屏蔽,沒在我跟前提過,每次打電話都是問我在學校喫得好嗎?身體好嗎?
有一天,我爸突然問我:「你那個男朋友呢?他好嗎?」
我一下就愣住了。
才發現,我已經兩週沒了陳池的消息了。
我嘆了一口氣:「其實,我跟他分了。」
說完我就掛了電話。
算分手嗎?
在一起不過半小時,就被他撞見我上了另一個男生的車,那個男生還是我曾經喜歡的人,他倆前一秒還在車庫因爲我大打出手。
下一秒,我就跟着那個男生走了。
如果我是他,我也不會理我這樣的人了。
短短兩個月的遇見,讓我從泥潭中爬出來,一下子到了天堂,可是,天堂稍縱即逝,我又回到更深的泥潭。
是我不配!
我徹底把自己封閉起來。
每天白天,泡在圖書館,把自己所有時間都用來學習。
晚上就拼命更新小說。
把自己忙到沒有時間去想其他。
只有這樣,我纔會忍住不去打擾。
期末考試的時候,有些意外地,我的成績竟然考到了前幾名,英語六級也過了。
我看着自己賺的稿費,心裏總算是覺得自己做成了一件事。
放假後,我把銀行卡里的錢,全部轉賬給了我爸。
「你把錢轉給我幹什麼,你怎麼掙了那麼多?」我爸給我打電話。
「我之前聽說你不是在看房子,我當然要出一份力。」我笑着跟我爸開玩笑。
「爸爸能掙錢。不要你的錢。」
「你拿着,我自己也沒什麼想買的。」
……
「你什麼時候回來?爸爸去接你?」
說到這,我和我爸都沉默了。
自從那件事後,我就再也沒回過家。
就連跟我媽,都從來沒再聯繫過。
「暑假,我可能在學校看看書,寫寫小說……」我支支吾吾跟我爸說。
我不想回家。
一想到回家,就很壓抑。
「嗯,爸爸知道。」
我爸掛了電話,並沒有強求我。
-34-
放暑假了,我申請了住寢室。
白天看看書,寫寫小說,晚上就出去散散步。
人聲鼎沸的校園,在此刻顯得是那樣地安靜。
我一步一步沿着足球場走着。
我覺得自己挺慫的,自從那次之後,我再也不敢來足球場。
怕碰到他。
我一邊走,一邊看手機。
高中班級羣突然熱鬧起來。
「週六聚餐,你們在的都來啊!」
「哎,有事!」
「對,我也是,有點事。」
……
「你們行不行啊?」
「這一次,班草也會來啊。」
「臥槽?他不是從來不參加同學會?」
「是啊,他那麼高冷,高中那會兒就不怎麼理人。畢業後基本等於消失了。」
「消息確切?那我沒事了。」
「那我也沒事了,哈哈哈哈。」
……
我看着羣裏的消息,拼命地回憶了一下,班Ŧū₃草?
誰啊?
因爲當年,我考進 4 班已經是接近畢業了,也沒待多久,所以班上的那些八卦真不熟。
「體育委員,你要回來吧?」羣裏突然有人艾特我。
我愣了幾秒,纔想起,我曾經是體育委員這回事。
當時說來挺搞笑的,體育老師說選個課代表,然後不知道誰推了我一把,我就光榮地做了體育委員。
「同學,很好,我看你腿長腳長,適合長跑,這次 3000 米,你沒問題吧?」
我……
「我不行。」我欲哭無淚。
「沒關係,不需要拿獎,跑完就行,你是體育委員,你得支持老師工作。」
「行吧。」
那個時候,3000 米就是噩夢,沒人願意參加。
我當時就覺得老師對我充滿期望,我好像拒絕也不對了。
想到這兒,我就笑了。
要知道那場比賽簡直就是我的噩夢。
我根本沒跑完,我還暈倒了,把別人都嚇得夠嗆。
「我可能,暫時不回去了。」我在羣裏拒絕。
「你怎麼能不來?」
「你救命恩人都要來!」
「你太不給面子了啊?」
……
救命恩人?
這又是哪跟哪啊?
當時我是暈倒了,周慕把我抱到醫務室的。
非常丟臉的是,我當時大姨媽來了,聽說還血染了他的衣服。
所以,我那次暈倒躺了好幾天,特別嚴重。
周慕每天都給我送紅糖水。
說再也不敢讓我跑步了。
想到周慕,我突然發現,我好像對他也沒什麼好大的感覺了。
有一說一,他高中那會兒是對我真的好。
每個月那幾天給我送紅糖薑茶,還給我送各種零食,還給我寫各種小便籤,關於跑步的小貼士,什麼飯後半小時不能運動,運動前一定要先熱身,運動後要拉筋放鬆肌肉……
他那個時候好像因爲我暈倒的事,過於緊張我了。
其實,我根本就沒想過再去參加體育類比賽。
他做那些的確有些多餘了。
多餘卻又讓我覺得他對我是特別的,所以,我也就慢慢地對他特別一些了。
-35-
我嘆了一口氣,關了手機,繼續走。
回到寢室,才發現,高中的文娛委員給我發了私信。
「朝朝,你後來跟他在一起了嗎?」她問我。
啊?
我跟文娛委員也不算熟吧。
她怎麼問我這個?
「沒有。」
「啊,我還以爲你們會在一起呢,他對你挺好的。」
我……
有一說一,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八卦了。
還是我和周慕的事已經鬧得全校都知道了?
「沒有誒,以前沒有,以後也沒有。」
我回了她。
「那挺可惜,既然你這麼說,那這次他回來,我就去追他了。」
我更迷惑了。
她追周慕?
什麼情況?
他們什麼時候有認識啊?
不過,也不關我的事了。
「隨你,祝你成功。」
我回完信息,不打算再聊了。
週六那天,我爸又給我打了電話。
「朝朝,你要回來幫爸爸搬家嗎?」
「搬家?」
「嗯,爸爸在外面看了一個房子,交了租金,咱們以後不住地下室了,你回來嗎?」
他說那句,你回來嗎?語氣小心翼翼到讓人心疼。
我愣了一會兒。
「貴嗎?」我問他。
「不貴。」我爸又繼續說,「爸爸去定了一個房子,還有幾個月才交房,咱們暫時租房子過渡一下。」
「爸……」我聲音有些哽咽。
「租的房子是兩室,挺舊的,你的鋼琴可能放不下,鋼琴等以後去新房子再搬過去。」我爸繼續在說。
「……」我卻心情複雜。
「爸,你沒必要爲了我換房子……」
這個城市買房、租房都很貴,我知道。
對我爸媽這樣的打工一族來說,想要安個家的確太難了。
「爸爸,也不全是爲了你。」我爸頓了一下,「爸爸,已經沒在他們家工作了。」
「啊?」這個我真的震驚了。
「爸,對不起,他們爲難你了嗎?」
我最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沒有。」我爸趕緊否認。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
「朝朝,爸爸這輩子沒什麼本事。」
「爸,你別這麼說。」
「爸爸可以做他們家的傭人,可以爲他們做牛做馬,因爲爸爸拿了工資。
「但你不是,朝朝,你不是。你有自己的人生,你有自己選擇的權利。是爸爸對這個問題認識太晚了,讓你受委屈了。」
「……」聽着我爸說的話,我在電話這頭哭得泣不成聲。
「爸,你會不會覺得我就是個麻煩精?」我哭着問他。
「怎麼會。爸爸的朝朝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兒,別人怎麼評價不重要。爸爸知道你一直很努力,你一直很棒,你是爸爸永遠的驕傲。」
……
我哭了好久好久。
我爸一直沒掛電話,靜靜地聽我哭。
「週六回來吧,爸爸需要你這個大力士。」
「嗯。」
掛了電話,我就到網上買了週六回去的票。
-36-
搬家那天,我媽碎碎唸了很多。
大概就是說,因爲我還特地去換個房子。
我沒吭聲。
她這樣說着,到了出租屋還是把我的東西搬進了帶廁所的主臥。
「我住次臥。」我說着把東西拿過去。
我媽卻一把搶過去。
「你要是男孩子,你就得住次臥。長這麼大了,房間不帶廁所,像什麼話。」我媽這樣說着把我的東西全都搬了進去。
一整天都在我房間忙活,給我鋪牀,換窗簾,拖地,忙得不亦樂乎。
「你媽就是這樣,刀子嘴豆腐心。」我爸無奈地看了我媽一眼。
「哦。」我跟我媽還沒正式說過話。
「租房子,就是你媽提出來的,到處打聽,才租到這個性價比高的。」我爸笑着說。
「……」聽到這些,我有些喫驚。
印象中,我媽刀子嘴是真的,豆腐心,我還沒看見過。
午飯是在家裏喫的,我媽真是精力好。
搬完家還有力氣去買菜,做菜一氣呵成。
做完菜,她就去周慕家了。
臨走前,特別囑咐我,喫不完的帶回學校。
我才發現她做的一桌子菜都是我喜歡的。
我和我爸兩人一起喫,我又陷入沉思。
「爸,那你現在在做什麼工作?」
「開出租車。」
啊?
「累嗎?」我想了一下,其實我以前還挺想我爸去開出租車的。
沒想到,現在竟然實現了。
「累怕什麼,有錢就行。」我爸笑着說。
他喫得特別快,說是要趕着去換班。
後來屋子就剩下我一個人,我腦子有些亂,又有些平靜。
我躺了一會兒,就開始收拾屋子。
把東西全部整理了,又把地拖了。
去買了幾盆植物放在家裏,一切忙完,發現已經是晚上 7 點了。
我窩在沙發看電視,我爸回來了。
「有飯嗎?」我爸一邊換鞋,一邊問。
我一下子愣住了。
這感覺竟然有些陌生,又溫馨。
因爲,以前大多數時候我爸都是早出晚歸,我媽長期待在樓上,一般家裏就我一人。
我就沒期待過中途有誰回來,這種感覺還挺,奇妙。
「有。」我從沙發上彈起來,「我去給你熱。」
我跑進廚房沒一會兒就端了出來。
我爸依舊喫得很快。
喫完又要走。
「我這是晚班,大概晚上 12 點下班。」我爸解釋。
「哦。」我站在門口送他走。
我爸出了門,又轉過身問我:「想出去喝奶茶之類的嗎?」
「你還沒坐過爸爸開的出租車吧。」
「那……我去買一杯奶茶。」說着,我快速換鞋,就跟着我爸走了。
「去學校那家吧。」我笑着對我爸說。
「好嘞。」我爸看起來也很高興。
「你們假期沒什麼同學會之類的嗎?」我爸問我。
「啊……倒是有一個。」
我當時沒準備回來,就拒絕了來着。
「那怎麼不去?」
「太晚了,就是今天,估計散會了。」
「那可惜了。同學間的友情是最純粹的,你該去參加的。」我爸嘆息着說。
聽我爸這麼說,我拿出手機,點開羣消息。
羣裏面竟然在發照片。
一看就是剛拍的。
「大家 8 點來操場集合啊,我們拍一張合影。」
合影?
我估算了一下時間。
好像來得及?
「爸,我直接去學校吧,說是在學校拍合照。」
「好的,爸就說你多去參加嘛。」
沒過十多分鐘就把我送到了學校。
眼看就要到 8 點了。
我在羣裏發了一句:「等我一下。」
發完我就提着裙子往操場衝。
跑得太急了,最後看到一羣人,尷尬地打了幾個招呼,就站進隊伍裏。
「朝朝,你來了?」
「怎麼跑得這麼急?」
「你別待會兒又暈倒了,體育委員。」
幾個以前的同學在跟我打趣。
「怎麼會,不會。」我嘿嘿笑了兩聲。
「來,大家一起,茄子!」
在快門的最後一秒,我伸手比了一個耶。
這個耶,又被同學嘲笑了。
「老土。」
「哈哈哈。」
「體育委員,怎麼長得這麼淑女了?」
「對呀,有男朋友了嗎?」
拍了幾張,我被幾個人圍着打趣。
「沒有,單身呢。」
「該不會是等我吧?」
「把該不會去掉,就是等你。」我笑着和他們說笑。
一羣人又被我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然後就在我笑得最開心的時候一轉身就看到了——陳池。
那一瞬間,我就是以爲自己眼花了。
結果,周圍的一句「陳池」把我拍醒了。
「陳池,你和李朝朝不是一個大學的,沒見過嗎?」有人問他。
他點了一根菸,被同學圍着站在我後面的階梯,垂下眼,居高臨下地望着我。
不是,我疑惑的是,陳池怎麼在這兒?
然後我也問了:「你怎麼在這兒?」
有多久沒見了?
兩個月?
爲什麼我覺得像兩個世紀。
陌生的感覺,讓我有些難受。
「陳池跟我們一個班的啊,在這兒很奇怪?」一個男同學問我。
「一個班的?」我更震驚了。
「……」陳池盯着我看,不說話,只是在聽到我的話後,傲嬌地把頭轉向另一邊。
「不是吧,姐姐,你這麼快就把你的救命恩人忘了?」
「救命恩人?開什麼玩笑。」這又是什麼梗啊?
陳池作爲我一個班的同學,而我卻不知道,這已經讓我夠驚訝了。
我甚至懷疑他們在騙我。
「那次你 3000 米暈倒了,是人家陳池抱你去醫務室的。」
「這都能忘,心狠啊。」
「果然,女人不能信。」
我就一整個??
「別開玩笑了,抱我去醫務室的不是周慕?」
我剛問出來。
一羣人都笑了。
「池神,你可真慘。」
「臥槽,不會這麼多年你一直把周慕當成救命恩人吧?」
「人家陳池還因爲你受了傷,腰上,你就這麼……」
我……
我真的懵了。
我抬頭去看陳池,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他卻看都不看我一眼,直接一個人夾着煙走了。
後來,大概是看我過於傻逼,同學們熱情地幫我回憶了一下那個運動會。
又熱情地幫我分析。
得出結論:陳池當時抱我去醫務室,據說是跑得太急,在階梯上摔倒了,腰上裂開了一道口子,然後我直接跑傻了,整個人暈得不知道誰抱着我,後來周慕來看我,我就以爲是周慕救的我,再加上週慕總是給我送紅糖水,我肯定以及確定那人就是周慕了。
而當時的陳池去醫院縫針去了……
後來,陳池作爲體育特長生,出去集訓,很少回來了,一個月回來一兩次,都是待一兩節課就走。所以像我這種後來加入到 4 班的同學都不知道還有這號人。
同學們還在我耳邊嘰嘰喳喳。
我覺得自己真夠傻逼的,上次加他 qq 時我發現他是我的好友,其實他就是我一個班的啊。
他說認識我,我還跟他說,我不認識他。
這……
我真的覺得自己,鬧的烏龍未免也太大了。
後來同學們打鬧,拍照,我也沒興趣了。
怎麼都看不到陳池,他好像走了。
我心裏無比失落。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了。
我突然就想去追他了。
然後我就草草地跟同學說了再見,沿着他走的方向,開始快速地走。
心裏越來越急,我到後面乾脆跑起來,跑到最後也沒看到他。
我站在原地喘氣,纔想起電話這事,我真傻。
我罵了自己一句,就給他打電話。
那邊過了一會兒才接。
「喂。」
「嗯。」他好冷漠,看起來不太想理我。
我心裏的千言萬語,突然不知道如何開口了。
「你在哪兒?」我問他。
「找我幹什麼?」他依舊很冷。
「就……我想問問你腰上的傷不嚴重吧?」我撓撓頭,「對不起,我才知道當時你因爲救我受傷了。」
「嗯,然後呢?」
「我想謝謝你,還有,請你喝奶茶。」我真是蠢蛋,竟然在這關鍵的時候,還是說不出那句話。
「我不喜歡喝奶茶。」他拒絕了我。
「那你喜歡什麼?」我有些打退堂鼓。
他本來就不太喜歡我吧,我這樣是不是很奇怪?
「……」他沉默了,不說話了。
我跑得太快,有些累。
乾脆蹲在地上,休息一下。
「上次對不起,是我不對,我知道你生氣,我也知道我沒資格再找你。」
我緩了一下,一鼓作氣。
「可是,我想你,這段時間,經常夢到你,夢到和你們在一起的時光,如果可以——」
「要怎樣?」是我幻聽了嗎?
這聲音怎麼在我頭頂?
我看到地上多了一片陰影,一抬頭,他在我身後居高臨下地看着我。
「說啊,想怎樣?」他面無表情地問我。
嗯,這個角度,更像是逼問。
「做朋友也行。」我顫抖着話鋒一轉。
「……」他的臉一下子僵住了。
「他媽的誰要跟你做朋友?」他伸手把我領子提了起來。
我!!!
他好凶。
「不做,也行……」我低下頭,聲音小得像貓。
「……」他看着我,瞬間被氣得沒了脾氣。
「怎麼了?」
我身子踉蹌了一下。
「有點貧血。」
我解釋。
剛纔蹲着,一下子起來,太猛了。
「誰讓你跑了?」他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把我扶好,最後乾脆一把將我的頭摁到他肩膀上。
「……」我就這樣靠着他站着,緩了一會兒。
「陳池,你不要生我的氣了。」我小聲地求饒。
「先別說話。」他伸手抱了我一下。
月光下,我靜靜地被他抱着。
我的心突然變得安寧。
我多想就這樣一直被他抱着。
緩了好久,他放開我:「我送你回去。」
「哦。」
於是,我們倆並肩朝校門口走去。
偶爾他的手會在擺動的時候,輕輕碰到我。
每一次觸碰都讓我心跳加快。
門口來了一輛出租車,他伸手攔下,然後開了門,先讓我進去,然後自己也坐進來。
正當我醞釀說些什麼的時候,我看到駕駛室的我爸,突然就僵住。
我麻了……
怎麼這麼巧?
「李朝朝,你剛纔追出來什麼意思?」陳池突然開口。
嚇得我一個激靈。
如果坐的不是我爸的車,我肯定不要臉地說:「還能有什麼意思,你不懂嗎?」
可是現在……
「他們讓我來找你,問你要不要拍照……」說完,我他媽自己都覺得尷尬。
「拍照?」陳池冷笑一聲,「那你跟我道歉什麼意思?」
「我……我……我覺得大家之間不要存在誤會。」我一邊說,一邊通過後視鏡去看我爸的表情。
沒錯,我爸一直看着我們。
「嗯,看來,兩個月反省得還不夠?」陳池臉一下子就臭了。
「……」我坐在那兒不吭聲,絞手指。
過了好一會兒,他突然回過頭,問了一句:「李朝朝,承認你喜歡我這麼難嗎?」
我!!!!
我看到我爸表情之震驚,我直接原地去世了。
「這件事,待會兒再說。」我壓低聲音提醒他。
「沒有待會兒!草。」他突然炸毛了。
正在我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
他突然俯下身,扣住我腦袋,直接吻了下來。
我一瞬間,就是一半在天堂,一半在地獄。
我簡直不敢想,我爸會有多震驚……
直到他放開我,我的臉紅得已經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現在呢,還不說喜歡我嗎?你明明就很喜歡我……喜歡我親你,抱你……」
「陳池!」我趕緊打斷他。
「?」他笑着摸了摸我的頭,「不用害羞。」
我他媽……
「爸,不用轉圈了,前面路口我們下吧。」我朝着我爸說了一句。
「啊……哦……好。」我爸終於不再轉圈看戲,車子緩緩在前面路口停下。
「……」這回輪到陳池傻了。
「介紹一下,這是陳池,我……高中同學,這是我爸。」我硬着頭皮給他們做介紹。
「叔叔。」
「嗯嗯,好。」
氣氛就是死寂。
我和陳池下了車。
「早點回家。」
「嗯。」
我爸終於走了。
我一轉身,看到陳池一張臉紅了個徹底。
我搖了搖頭,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了,我喜歡你,我們要重新開始嗎?」我笑着問他。
「……」他眼神不自在地瞟向其他地方,「怎麼不早說?」
「你沒給我機會。」
「我說的是你爸那件事。」
「我說的就是那件事。」
他伸手扶額,嘆了一口氣:「完了。」
「啊,沒事,我爸很好的。」我安慰他。
「那……你爸有喜歡的東西嗎?」他突然問我。
「他喜歡他的寶貝女兒。」我笑着說。
「不是這個!」他沉默幾秒,「算了,我回去問問我爸,第一次上門該帶點什麼東西。」
第一次上門?
我驚到了。
「你要去我家?」
「要不然呢,剛纔在車上,我們都那樣了。」他有些惱,緩了會兒,自己都笑了。
「會不會太快了?」我和他關係確認才幾分鐘,就在討論上門的事?
「快?你還要把老子耗到何時?」他突然反問我。
「我……哪有。」
「你沒有……你還裝無辜。」
「那就隨便買點水果吧,你別問你爸,你爸賺錢辛苦。」
「你還真相信我爸是搬磚的?」他快被氣笑了,「傻不傻?」
「難道不是?」我懵了。
「他搬磚,搬的是金磚,搞金融的,傻瓜。」
他伸手揉了揉我頭髮。
我徹底……愣住。
後來他又把我送回去。
走到門口,他突然問我:「李朝朝,這一次你想好了吧,沒有再耍我吧?」
又問?
「沒有。」我不知道他哪來的這麼沒安全感。
我踮起腳尖,想主動親一下。
他卻躲開了。
「待會兒……你爸……」他指了指那扇門。
「我爸沒下班呢。」我笑他是驚弓之鳥。
「算了,怕個屁,大不了扯個證。」說完,他直接抱着我吻了下來。
也許是分別太久,他這一次吻得有些投入,戀戀不捨。
然後,等他放開我。
我爸拿着鑰匙站在他後面。
「爸。」
「……」陳池又傻了……
「爸,你怎麼提前下班了?」我窘迫地問。
「嗯,提前交接了。」我爸支支吾吾敷衍。
然後他和陳池兩人尬在原地。
「叔叔。」陳池喊了一聲。
「嗯,好。」我爸也有些拘謹,「進去坐坐吧。」
「不用。」陳池回絕我爸,「我明天再來。」
我從來沒見過陳池這麼緊張的樣子。
「明天?」
「嗯。」
「那好。」
兩人徹底沒了交流。
陳池給我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我和我爸回了屋,我爸倒是沒追問我。
「孩子媽,明天多買點菜。朝朝男朋友要過來。」
我……
「男朋友?」我媽有些驚訝地看着我。
「嗯。」
因爲今天碰到我爸太尷尬了,我怕他們問細節,就回房間了。
-37-
第二天,我還在睡覺,我媽就來敲我的門。
「你男朋友都來了,你還睡。」
「啊……」
於是,等我頂着亂糟糟的頭髮出來的時候,陳池已經坐在我家沙發上了。
白色襯衣加西褲。
我從未見過他穿得如此正式過。
但不得不說,他這個樣子,有點帥氣得過分了。
「阿姨,我能幫什麼忙嗎?」他看我媽買了一大包菜回來,趕緊站起來。
「不用,你坐着玩。」我媽臉上難得見到的笑容,給了他。
「……」我看着兩人和諧的樣子,心想這陳池怎麼把我媽搞定了。
然後我就看到我家的一個角落,堆滿了各種補品,還有各種禮盒。
「你到底買了多少?」我拉着他悄悄地問他。
「不多,早上開了門的店子都買了一點,我爸跟我說的,第一次見面不能太沒有禮數了。」
「都?」我疑惑着去打開禮盒。
玉手鐲,金項鍊,人蔘……
我麻了……
「這些不用……太貴重了。」
「都買了,不能退。」他無奈地笑了笑。
不能退……
我嘆了一口氣。
「算了,我還是去廚房看看。」
說完,他就衝進廚房了。
我怕我媽爲難他,趕緊跟着進去。
結果——
「小陳是吧,哎呀,阿姨一會兒就弄好了,你別來洗,衣服弄髒了。」
「朝朝,帶人家在外面玩一下啊,怎麼還讓別人幹活。」
我……
「阿姨,那我幫您打水。」陳池看着旁邊的桶裝水空了,提起就走。
「啊……好好。」我媽笑得合不攏嘴,「朝朝你帶他去,別人找不到。」
「哦。」
於是我和他拎着桶往樓下走。
走到電梯,他就單手拎桶,然後騰出一隻手牽着我。
結果一下樓就碰到了劉阿姨……
我???
怎麼這兒也能碰到?
「朝朝,你媽媽在家嗎?」劉阿姨表情有些僵硬。
「在……」
我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
「哦,我去找找你媽媽,中午家裏要來好多人,她怎麼還不過來做飯,電話也不接。」
劉阿姨整個人看起來很疲憊。
看到陳池後先是一驚,後來整個人情緒又跌落下去。
「我對你媽媽夠好了,別人當保姆都是 24 小時住家的,你媽媽說要出來租房子,我也同意的,怎麼她還覺得不滿?」
保姆!!!
一時間我難堪到谷底。
我不敢去看陳池。
「……」陳池卻捏了捏我的手,安慰我。
「所以我不是你家保姆了!」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是我媽!
我媽衝過來,怒氣衝衝地站在劉阿姨面前。
「你什麼意思?」劉阿姨愣住了。
「沒什麼意思,我不幹了。」我媽說着就把身上的鑰匙取下來,遞給她。
「你!」劉阿姨氣得臉色發白,她最後氣得牙齒髮顫,「中午來了好多人,你不幹,我怎麼辦?」
「愛怎麼辦怎麼辦,我中午給我未來女婿做飯,沒空伺候。」
我媽說完,拉着我們就走。
「你看你,水卡都沒帶,怎麼打水。」我媽把卡塞給我。
「哦。」我愣在原地。
「那個,小陳啊,讓你看笑話了。」我媽笑着說。「阿姨沒什麼本事,以前呢就在他們家做保姆,這麼多年工資都沒漲,我要不是念及十多年有感情了,我早走了。」
我媽緩了一會兒:「阿姨老了,做不動了,不想去伺候了,你不會覺得咱們朝朝……」
「不會,怎麼會。」陳池打斷我媽媽的話。
「阿姨,爲了這個家,您看來是很辛苦了。」陳池牽住我的手,看着我,「以後朝朝就交給我了。」
「誒……好。」
中午喫飯的時候,我爸回來了,喫早飯陳池陪我爸聊了一會兒天,又單獨送了我爸下樓。
過了好久纔回來。
回來的時候,他拉着我對我說,想去學個雙學位了。
「不學體育了?」
我有些震驚。
「要啊。」他笑着看我,「再修個金融吧,省得我家老頭天天煩我。」
「哦……」
我表面上什麼不說,其實我知道他這是爲什麼。
「陳池,你沒必要爲了我改變什麼,你就做你自己喜歡的事就好了。」
他對體育的癡迷我是知道的,我不需要他爲了我改變。
「……」他看着我不說話。
過了好久才小聲道:「幾年了,你才認識我幾個月,你當然不知道我喜歡的事是什麼。」
「幾年?」我驚訝地看着他。
「嗯。」他整個人有些頹。
「你不會從認識我開始就……」
他伸手捂住我的嘴:「知道老子看到你和那個男的在一起,有多生氣嗎?」
「啊……」
「你最好對我好點,要不然現在想起來,還是氣,我生氣了就要……」
「就要什麼?」
「……」他望着我的眼睛不說話了,「你應該慶幸現在是在你家,如果在酒店……」
酒店???
我不敢說話了……
……
假期的最後時間,陳池約我出去旅遊了。
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自己就是那隻待宰的羔羊。
知道的時候,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陳池,我能看看你的腰嗎?」我一直想着他腰上縫了幾針的事。
「確定要看?」他笑着問我。
「嗯。」
他沒說話,掀起衣服,然後我就看到——
腰上縫針的地方有一串紋身,「5200405」
我???
0405 是我的生日。
我突然想起了我很早之前的一個夢,夢裏說周慕的腰間有一串紋身,那個號碼能中獎。
難道……
那個夢說的根本就不是周慕,而是陳池?
「陳池,你等一下。」
我拿出手機準備買彩票。
「等不了了。」
他打掉我手機,不給我任何反抗的機會……
後來,清晨的光照在他的臉上,他的輪廓清晰而迷人。
我看着他臉上的光,心裏突然被填滿了。
好像我在地下室的十幾年的陰霾突然就消失不見了。
我找到我的光了。
他叫陳池。
愛着朝朝的陳池。
【番外 陳池視角】
我好像惦記上了別人的女孩。
她叫李朝朝。
大一組建的高中 QQ 羣裏,我都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趁亂加了她。
「你好。」驗證消息自動發過去。
我有些緊張。
不知道她會回我什麼。
回了我,我該說些什麼。
後悔加之前爲什麼不去查查——
最近女孩子都喜歡什麼話題?
下一秒,那邊消息彈出來——
「嗯嗯。」
我盯着手機屏幕,呼吸停了一秒。
嗯嗯?
就嗯嗯?
操!
我關了手機,懶得再看。
去操場跑了 5 圈,做了 20 個俯臥撐。
還是哪兒哪兒都不對勁。
休息的間隙,實在無聊,我手賤,點開了她的空間。
她的空間自拍挺少,說說挺多,字裏行間,含「周」量極高。
胸口突然悶得慌,我花錢開了個會員,清空了訪客痕跡。
她喜歡周慕啊。
還喜歡他啊……
所以我這是在自己找什麼罪受?
我陳池這輩子是不可能做舔狗的。
早上起太早,訓練完才七點半。
我坐在跑道上,看到看臺上有個身影——
心裏閃過一絲驚喜。
難道是她?
高中時候的記憶在腦海浮現——
每天早上,我跑圈,總能看到看臺欄杆處有個穿着校服的女孩。
她扎着兩個麻花辮。
這年頭還有誰扎兩個,還是麻花辮啊。
有點土。
我能注意到她。
完全是因爲她每天早上,背英語單詞,聲音太大,發音也太不標準了。
剛開始,她背一遍,我就忍不住在心裏糾正一次發音。
慢慢地,有一天,我正要糾正的時候,我懵了。
我好像忘記正確發音了。
「同學,我背單詞,不會打擾到你訓練吧?」她笑嘻嘻地叫住我。
可能因爲我停下來看她,她稍微有些害羞。
會!
她的發音嚴重讓我分心。
我本來想這樣說,可是說出口的卻是:「不會。」
嘔……
我覺得自己多少有些,一言難盡。
我連自己都不知道怎麼了,只是她朝着我笑,我好像就不忍心對她說狠話了。
她那兩條麻花辮看順眼了好像——
土土的,也怪可愛的。
「那我明天要開始背作文了,其實,你完全可以聽一下。」
「哦。」我輕輕答了一聲。
我有被自己的乖順驚到。
「你看,你們體育生天天訓練,都沒時間複習,這樣,我勉爲其難大聲一點,你就可以一邊訓練,一邊聽,一舉兩得。
「對嗎?」
她歪着頭,問我對嗎?
我抿着脣不說話,感覺自己動了一下。
我以爲是風。
可旁邊的樹卻紋絲不動。
那一刻我才知道,動的是我的心。
她的眼睛好大,好亮,彷彿可以裝下一夜的星光。
想湊近看一下,又怕嚇到她。
「嗯。」我低下頭,心跳有些快,「那謝謝。」
「不客氣。」她下巴一揚,笑得燦爛。
之後的每個早上我都能看見她。
早訓什麼時候從一項苦差事變成了一種期待,又從什麼時候變成了我和她的祕密,到最後變成了我的心事。
「池神,看臺上那個小姑娘跟你打招呼。」
「你女朋友?」
「八成是。」
以前那幾個臭小子開這樣的玩笑,我會覺得無聊。
現在卻忍不住地嘴角上揚。
女朋友?
不行,她太矮了,可能都夠不到我的脖子。
她說話聲音太嗲了,我不喜歡嬌滴滴的。
她好像很愛哭,不行,我最討厭哄人……
我沉默了一下,
她如果非要做,我好像……又很難說不。
只是得等我比賽完,我現在沒什麼精力……
「池神,該不會是你喜歡她吧?」
「……」我有些無語。
我會去暗戀一個小女生?
不可能的。
「一定是,你們看,池神一看到那個女生就笑。」
他們還在起鬨。
「有病。」我罵了一句。
嗯,沒什麼底氣。
後來,那幾個臭小子跟我一起早訓的時候我特別排斥。
因爲她,對着他們也笑。
可是,她對他們笑了,我算什麼?
後來一想,我連她聯繫方式都沒有,我算什麼,我他媽算個屁。
……
回憶到此——
思緒收回,我下意識就往看臺跑過去。
跑近了一看——
嚯……
掃地的阿姨?
阿姨驚訝地看着我,不知道我湊這麼近要幹什麼。
我緩了兩秒,只好摸出一個煙盒,扔到她垃圾桶裏。
轉身就走。
她看我的眼神就是——神經病?
我心情有些喪。
回去的路上,我才發現我想她了。
就有那麼一個人,明明你們都沒說過幾句話,你卻在夢裏見過她好多次。
明明她根本都不記得你,你卻是記了她一年又一年。
可是啊,她早就忘記我了。
記得高中那會兒,她運動會暈倒,我抱她去的醫務室。
爲了救她,我摔倒了,縫了四針。
她都沒有看過我一眼。
知道她容易每月那個時候低血糖,肚子痛,我經常往她抽屜裏塞零食,算到了日子就提前給她送薑糖奶茶,她還是沒看我一眼。
明明在操場上,我們就像是並肩作戰的戰友,一回到教室,她就翻臉不認人。
我有些心梗。
我對她越好,她好像對隔壁班那個周慕就更好了。
沒有回應,就是拒絕,我知道。
所以這個祕密,只能爛在我肚子裏。
但我不服氣,也不甘心。
所以想和她上同一所大學。
然後我也去了。
當我發現自己一系列的迷惑行爲完全符合了一個舔狗的標準,我沉默了。
我很糾結,糾結了一週,我爸發現了我的祕密。
他語重心長地告訴我:「這個世界上舔狗的人千千萬,少你一個不少,多你一個也不多。」
是的,我爸當年就是這麼把我媽追到手的,他想用他那一套說服我。
怎麼可能。
「爸,你那套放現在早就過時了。」
「你臭小子懂個屁,經典永不過時。」
「……」我覺得他簡直胡說八道。
他一個商人,天天跟錢打交道,他知道個屁。
「兒子,去追,我們陳家的男人永不認輸。」
「有病。」我罵了一句。
後來我終於加上了李朝朝的微信,我又覺得……他說得對。
那天——
李朝朝和周慕的媽媽坐着車從我跟前路過的時候,我就看到了她。
她看起來,很不好。
我和隊友在跑校園,我臨時把目的地改到了去山頂跑。
跑完,下了好大的雨,周慕媽媽出來了,她卻沒出來。
我只好跟張翼說我想喝咖啡了。
然後我們去了咖啡店。
一進去,我看到她眼睛有點紅。
那一瞬間我有點懵。
她怎麼哭了。
想幫她擦眼淚,伸了伸手,發現自己沒資格。
後來她一邊哭,一邊道歉,我有些不知所措。
想象過再次與她相遇的樣子。
她可能是笑着說:「好久不見。」
也可能懵懵懂懂地說:「你好。」
又或許只是跟周慕在一起,完全看不見我。
唯獨沒想過,她哭着,跟我道歉,事實上也並不是因爲我而哭。
我想過我陳池堂堂正正一人,如果她不說喜歡我,如果她沒有和別人斷清關係,我是絕對不可能先說喜歡的。
可是,她一哭,我就亂了。
我突然不知道我這忍讓的幾年,堅持原則的這幾年到底是爲什麼。
這幾年我拿了很多獎,突破了自己一個又一個的記錄,他們都說我是神話。
可是都有什麼用?
我連我喜歡的人,我都保護不了,就連她哭,我都沒資格安慰她,替她擦眼淚。
這也不是我第一次見她哭。
在圖書館的樓道,在男生宿舍的樓下,在人潮擁擠的食堂……
她總是跟周慕吵架,前一秒還追着他嬉皮笑臉,下一秒轉身就偷偷地抹眼淚。
所以,我默默地爲她做的一切,她都不知道,她只會爲了同一個男人不停地掉眼淚。
我開始懷疑,我堅持自己的原則,究竟是爲了什麼?
我得到了什麼,她又得到了什麼?
所以去他的先來後到,去他的保持距離。
備胎也好,舔狗也罷,只要能待在她身邊,保護她,老子都認了。
我加了她微信,我的微信是 C,給她備註 CC。
她一定不會發現我的小心思。
張翼那個小子心思縝密,他還是發現了我的心事。
「你這萬年鐵樹開花了,再怎麼,兄弟也要幫一下。」
他二話不說,天天拉着李朝朝一起,喫飯,玩遊戲。
活躍氣氛,約好下次再見,他可太會了。
張翼那三個孽障平時挺礙眼,但不得不說最近我都把他們看順眼了。
「池神,看樣子,你這是暗戀啊,小朝朝根本都不認識你,你卻存着人家 QQ。」
「滾。」
他嘴賤的樣子真的很欠揍。
「池神你這樣不行,你不主動一點,別人孩子都出來了。」
「……」
我一時無言。
我不知道該怎麼主動,我對她的感情太過熱烈,我怕嚇到她。
於是,我還是循序漸進,以朋友的身份待在她身邊。
每天看着她笑,看着她鬧,我都覺得歲月靜好。
有時候我會突然有種養女兒的感覺。
但是,腦海裏浮現的畫面,或多或少有些犯規。
後來的日子,出去比賽會想她,訓練會想她……
我覺得自己越來越離不開她,可是,她卻只把我當作朋友這感覺就很操蛋。
她怎麼可以偷走了我的心,還如此鎮定?
她在老家,在電話裏哭的那一天,我還是沒忍住,連夜包了車去找她。
可是,到的時候是半夜,我後悔了。
這樣回來會不會嚇到她?
我在學校打籃球,她一走進來,遠遠地我就看到了她。
那一刻的驚喜沒法形容。
可是她在哭,我的心碎了。
我裝作若無其事地坐到她身邊。
看着她擦掉眼淚,朝着我笑,我心疼得不能呼吸。
她說她很失敗,很垃圾,很迷茫。
我愣住了。
到底是什麼讓她這樣自我否定?
她可是我人生中閃閃發光的女孩啊!
爲什麼會活成這個樣子?
也是那一刻,我下定了決心一定要追到她。
我要把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捧在手裏送給她,而不是讓她去垃圾桶裏找男人。
商場碰到周慕媽媽那一刻,我承認我是用了一點計,我在逼她承認我。
可是結果是好的,她終於承認我是她男朋友。
我吻了她。
那個我朝思暮想的女孩。
吻她這件事,在夢裏練習千萬次,當現實觸碰,我才明白,感覺比夢裏還要讓我心動一百倍。
我以爲我會牽着她的手一起走到最後。
她卻不到半小時就放開了我的手。
是的,她又去找周慕那個臭小子了。
看到她在他車裏的那一刻,我好生氣,氣得發抖。
我覺得她在耍我。
耍我都只有半小時,真他媽可笑。
就不能耍一輩子嗎?
我再也不要理她。
我要讓她知道,我陳池也是有脾氣的人。
後來的日子我不聯繫她,她就不聯繫我。
不理她的第一天,世界都清淨了,真好。
不理她的第二天,她知道我生氣了吧?我要不要提醒她一下?
不理她的第三天,我喝醉了,在寢室懷疑人生。
我的小朝朝,她長得這麼萌,爲什麼心這麼狠?
……
我想去找她,真的想。
但我沒有。
我拼命告訴自己,男人不能這麼沒骨氣,不能這麼慣着她。
憋了幾個月,我妥協了。
同學會,他們騙我所有人都去,我以爲可以見到她,我還是去了。
可是她並沒有來,我失望極了。
喝了一點酒,越想越生氣——
喝酒前,不行,我必須去找她,她得給我道歉!
喝酒後,我必須去給她道歉,求她回來。
然後下一秒,我就看到她了。
她興沖沖地向我跑來,像極了一隻見到主人的小貓,真他媽想抱!
只是,她並沒有看到我,規規矩矩地站在我的前面拍合照。
她一定不知道吧,拍照的時候,我輕輕彎下腰,輕吻了她的頭髮,她的髮絲吹在我的臉上——真香。
後來,我終於牽了她的手,我們又在一起了。
在酒店的那一刻,我抱着軟軟的她,陷入沉思——
跟她賭氣的幾個月,到底他媽誰在守活寡啊?
這樣的女朋友不抱在懷裏,我天天抱空氣?
有病……
我說我自己。
趁她睡着,我發了一條朋友圈:「晚安,以後我陳池就和大家人狗殊途了。」
嗯,她動了一下。
「陳池,你怎麼還不睡?」她皺着小臉問我。
我只好放下手機抱她:「睡了,寶寶。」
【番外結局 朝朝視角】
周慕媽媽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有些驚訝。
「不想接,就別接。」陳池看着我的手機界面,直接給我按了消音。
「哦。」
最後陳池沒訓練的時候都跟我在一起。
我媽找了超市收銀員的工作,算起來我真是徹底和周慕沒了交集。
所以,他媽媽突然給我電話,我有些懵。
我已經很久沒見過周慕了。
周慕媽媽第二次打過來的時候,我還是接了。
她說周慕病了。
「朝朝,你最近忙不忙啊。」我從未見過他媽媽用這種小心翼翼的語氣跟我說話。
「還行。」
「那你週末到阿姨這裏來啊,好久沒見你了。」
「我週末有點事……」我不想去,直接拒絕。
「……」那邊突然沉默了,「周慕病了,你回來看看他。」
「算阿姨求你。」她說着,聲音就哽咽了。
我悶在那裏,感覺到事情可能有些嚴重。
她什麼時候哭過啊,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樣子。
週末,我還是去了周慕家。
陳池非要和我一起去,我Ŧû¹只好默認了。
我跟我媽媽打了電話,才知道周慕爸爸的地產公司因爲資金鍊出了一點問題,遭到有史以來最最嚴重的危機。
今年房地產的連鎖反應,地產公司都不好過,這些都是我媽告訴我的。
我不是太懂,只是知道他們家好像真的出了點問題。
去了周慕家,他媽媽瘦了一圈,即使依舊是標準的妝容,穿着得體,卻能看出整個人都沒什麼精氣神。
「朝朝,你來了。」她從未這樣熱情地迎接我,讓我有些受寵若驚。
她眼裏突然有了光,卻在看到我身後的陳池的那一刻滅掉。
「嗯。」這一刻我是有些心疼的。
心疼一個女人從繁盛到衰敗,也就短短幾個月。
「你男朋友也來了啊,快坐。」她依舊保持着女主人的風範招呼我們。
然後扭過頭,把我往樓上拉。
「周慕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一個月了都不肯出來,送進去的東西也沒喫多少……」說着,她聲音又哽咽了,強壓下情緒,她又繼續說,「朝朝,阿姨……以前都是阿姨不對,你能不能幫幫他,他走不出來,他真的走不出來,阿姨好擔心他,他一句話都不跟我說,也不肯開門……
「他就是……死在裏面,阿姨都不知道……
「他是真心喜歡你啊,是阿姨不對……你進去看看他,勸勸他……
「阿姨什麼都不要,只要他活着,什麼都答應他,你告訴他……」
……
說完,她的眼淚終究是控制不住地掉下來。
穿着旗袍的姣好身材此刻哭得身子顫抖。
我的心狠狠地被刺痛了。
我進去了。
周慕給我開的門。
他穿戴整齊,並沒有預想中的形容枯槁。
他沒說話,給我開了門,就坐在書桌前寫着什麼。
我走近了一看,才發現他在做高中的筆記。
從數學到物理再到化學。
一字一句,字跡工整,重點突出。
寫了厚厚的幾本。
每一個筆記本上都寫着一句話:「我的朝朝一定要和我考上同一個大學啊!」
一瞬間,我的眼淚就繃不住了。
「別寫了。」我握住他的筆,「周慕,別寫了。」
「你是誰?」他抬起頭問我。
我的心咯噔一下。
「我是李朝朝。」
「……」他眼底閃過一絲情緒,頭又埋了下去,「你不是。」
「周慕。是我。」我坐到他旁邊。
「你不是……」他一臉平靜,「我沒有允許,她不敢從正門進來的。
「她只會翻窗,偷偷溜進我的房間,再偷偷溜出去。」
「……」我愣在那裏。
「看吧,你不是,她只會跟我頂嘴,你連頂嘴都不會。」
「周慕,你別這樣。」他這個樣子我真的有點看不下去。
我心中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那個驕傲得不可一世的少年,他不該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的瘋子。
「你別打擾我,馬上要考試了,我再不給她寫筆記,她那麼笨,又過不了。」
「爲什麼,總要她考試?」我問她。
「當然要考試。」他沉思一會兒,「這是減少我和她差距唯一的途徑。這樣我媽就不會反對,大學我就帶她出國,跑得遠遠的,我媽再也沒法阻止我們了。」
我整個人就愣在那裏。
我有些震驚。
我不知道,他做的這一切只是想和我在一起。
我坐在那兒緩了好久,才緩緩開口:「那你有沒有問過,她想不想跟你在一起。」
他突然就愣住了,抬頭望着我:「她想嗎?」
「她曾經想的。」我想笑着對他說。
「她爲了考好,每天起很早就去操場背單詞,每天晚上回家偷偷學習,爲了跟你在一起,討好你的父母,爲了跟你在一起,她想盡了一切辦法。
「她知道差距,所以一直跑一直跑,沒有時間喘一口氣,更沒有時間思考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停了一會兒,我看着他,他眼眶紅了。
於是他聲音都沙啞了:「所以爲什麼快要到了終點又放棄了?」
我笑了笑:「你知道孤獨的一個人跑在沙漠的感覺嗎?
「沒有鼓勵,沒有期待,沒有方向,不知道這樣跑下去會不會有綠洲,於是絕望蔓延,殺死她的不是遙遠的路程,而是毫無希望的未知。
「周慕,我喜歡過你,很喜歡很喜歡,可是,你沒有給我一絲希望。
「你知道嗎?哪怕你給我 1% 的希望,我都不至於那麼絕望。
「我太累了。
「所有的放棄都不是一瞬間的,緩慢堆積的失望纔是壓垮我的最後一根稻草。」
……
周慕看着我,眼底的光消失殆盡:「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哭得泣不成聲。
這荒誕的一幕,我竟然不知道到底是誰錯了,又或許誰也沒錯,只是造化弄人。
最後他抱着我,抱得很緊,勒得我喘不過氣。
我也在哭,爲了我這些年的青春。
哭累了,我拍了拍他的背。
「周慕,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很優秀,你有更好的選擇,我也有,我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他沉默着不出聲。
直到我走了,他還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朝朝,他對你好嗎?」在我開門的一瞬間,他突然問。
「嗯。」我點點頭。
「比我對你還好嗎?」他又問。
「當然。」我朝着他笑了笑。
他也扯了扯脣角。
然後一道門,把我和他隔在兩個世界。
再見了,我的男孩。
再見了,我的青春。
我們都擁有光明的未來。
後來聽說周慕出國了,周家的資金問題解決了。
「聽說啊,有一個姓陳的金融巨鱷直接給他們公司解決了資金的問題。
「要說,周慕一家人還是有點運氣,大家都說要倒了,結果起死回生了。」
「哦。」聽着我媽這樣說,我心裏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掛了電話,我覺得舒暢無比,好像一切都在變好起來。
某一天我問陳池:「我真的在高中見過你嗎?」
他黑着臉:「你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操場上不是本人親自來背的單詞?」
「啊?」我想了好久,突然想起什麼,「天天早訓那人是你?」
「要不然呢?」他冷冷地看着我。
「對不起,我那個時候近視 500 度,10 米開外人畜不分。」
他的臉色更黑了。
「你該不會那個時候就?」我抱着他不依不饒地問。
「想多了。」他彆扭得轉過臉。
「我就說嘛,我那個時候覺得你兩個隊友的聲音挺好聽的。」
「李朝朝!」
「我怎麼?」
「你怎麼?」他伸手捏着我的臉,「渣而不自知。」
「我哪有。」我抗議。
他卻狠狠地看着我:「渣我也行,但你得渣一輩子,我們陳家沒有分手一說,只有喪偶。」
「你!」
「嗯,叫老公。」
「你你你……」
「說了,叫老公。」
「不要……」
「嗯?」
真是服了他了,我輕輕叫了一聲:「老公。」
「嗯,乖。」他把手機拿出來,「我錄音了,都叫老公了,那我就勉強出那 9 塊錢吧。這是證據。」
「你耍詐。」
他卻在我臉上親了一口,笑得肆意:「你老公專一,這輩子,只詐你一人。」
我……
現在還能跑嗎?
– 完 –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