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遇初戀

給小孩子上網課時，她捧着平板給我介紹她家。
「程老師你看，這裏是客廳。
「這裏是廚房。
「這裏是衛生間。
「這是我媽，她在洗澡。」

-1-
我是個在校研究生，爲了給自己賺點零用錢，畢業前去了家教育機構兼職，給小孩子們上網課。
小桃桃是我教的第一個學生，只有 4 歲，很開朗，特別能聊。
有次上完課我隨口問了句：「小桃桃，你是在書房裏上課嗎？」
她就抱着平板開始給我介紹她家。
「這是我媽的書房，有好多書。」
然後屏幕開始抖動，一會兒又對準了客廳。
「這裏是客廳。
「這裏是廚房這是阿姨，她在做飯。」
她又開始走動。
我連忙阻止：「可以了可以了，你家裏好大，不用給老師看了。」
這個時候，她已經走到了一間關着的門前，根本沒理會我說了啥，小胖手握住門把手一按，就推開門走了進去。
我看到屏幕那邊霧氣繚繞，隱隱覺得好像不太對勁。
她聲音已經傳了過來：「這裏是衛生間，這是我媽，她在洗澡。」
身形窈窕的女人聽到聲音，擦掉臉上的水，轉頭看過來。
就這麼和屏幕上我極度震驚的臉，打了個照面。
死寂……
然後是一聲劇烈的驚叫，屏幕黑屏了。
我坐在電腦前，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這是什麼高端操作？
這輩子沒見過啊……
而且剛纔那個女人，怎麼看起來有點像我高中時暗戀的白月光女神蘇荔呢？
當然我知道不可能是她，她畢業後就去了國外留學。
後來同學聚會時聽人提起過她，說她生活美滿，已經定居國外了。
她高我兩屆，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全校男生的女神，時常被人提起。
也是我無疾而終的初戀。
當然，只是我單方面的。
因爲她甚至都不知道我是哪根蔥。
哎……

-2-
第二天早上我剛到教育機構，就被同事拉到一旁，小聲告訴我：「一早就有個女人來了學校，點名要見你，那女人長得好漂亮好有氣質白富美哎。她來找你幹什麼？」
我心裏有點慌，連忙問：「是誰的家長？」
「好像說是小桃桃。」
完了，怕啥來啥！
人家上門來找麻煩了。
這時主管從會議室裏出來，對着我招手：「程縉，過來。」
我垮了臉，艱難地挪過去，被主管一把扯了進去：「磨磨唧唧幹啥玩意兒，娘們似的！」
女人安靜坐在桌子後面，抬頭看向我。
只一眼，我就猛地愣住了。
蘇荔！
真的是她！
經過這麼多年，她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麼漂亮。
不對，是更漂亮了。
此時我大腦裏一片糨糊，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還是她先開口問：「你就是昨晚給桃桃上網課的老師？」
聲音沒有波瀾，聽不出情緒。
我剛想道歉，主管突然笑着拍我肩膀：「蘇荔女士說，你教得不錯，孩子很喜歡你，想請你去她家做家教。」
我一下子呆住了。
請我去她家做家教？
我以爲她是來投訴，要求公司開除我的，沒想到…… 
她竟要我去她家？
這時她已經起身往外走，主管用手捅我：「跟上去啊。」
「啊？現……現在？」
我真的一頭霧水。
她是啥打算啊？
該不會，是要拉我去噶腰子吧。
不過，我只呆了兩秒，就心甘情願跟了上去。
特麼的！就是嘎腰子我也要去！

-3-
她開了一輛阿斯頓馬丁，這麼巧，也是我的夢中情車。
我坐在副駕，環顧一圈，然後看着開車的蘇荔，小心開口：「請問，我們去哪啊？」
「我家。」
我尷尬解釋：「那個……對不起。昨天我真不是故意的，其實我什麼都沒看見，我對你真的一點想法都沒有！」
突然她一腳剎車，我差點撞上擋風玻璃。
她停在紅燈前，手鬆開方向盤，側頭看着我：「是麼？」
怎麼感覺，她好像不太高興似的…
不過也能理解，被一陌生男人這麼「偷窺」了，哪個女人能高興？
我連忙回：「你放心，我這個人近視，眼神不好，三米之外就人畜不分，而且嘴特嚴，對誰都不會說。」
她聽完臉更黑，竟被我氣笑了：「人畜不分……呵，那我是人，還是畜？」
好傢伙越描越黑，我恨不得給自己一嘴巴子。
正懊惱時，忽然聽見她極小聲嘟囔：「身材有那麼差嗎？」
我一愣，再看向她時，她已經面無表情了。
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爲精神太亢奮，導致幻聽了？
「沒看見最好，有些話該說，有些話不能說。」
她轉過頭不再看我，從扶手箱裏拿出一沓錢扔我座位上。
「這是預付的家教費，拿着吧。」
我還沒琢磨明白哪些話該說，就被這錢給驚住了。
這麼多？這一沓得有一萬吧！
我看着錢，突然有點明白了，估計這是想用錢堵我嘴的意思。
我想了兩秒後道了謝，乖乖把錢揣包裏。
只有我拿了錢，我們兩人才能都心安。
汽車很快停在一棟別墅的地下車庫。剛進她家，小桃桃就跑來迎接：「程老師。」
蘇荔吩咐她帶我去書房。
她家是真大，書房比我家客廳都要大。
整個別墅上下五層，每層都很寬闊。在市中心的位置這麼大一房子，價值不菲。
我以前只知道她家的條件好，家裏生意做得很大，媽媽還是教授，但沒想到這麼好。
我不禁起了些好奇，不知道她這些年在ťú⁶做啥。不過我也不敢瞎打聽，畢竟我剛犯了錯，現在最好安分一些。
我認認真真給小桃桃上了幾天課，感覺到蘇荔對我的態度也漸漸在緩和。
她在家的時間並不多，大多是家裏的保姆給我開門，給我倒茶準備水果。
這天正上着課，聽到外面走廊傳來腳步聲，蘇荔敲敲門走了進來。
她今天打扮得很漂亮，衣服把身材裹得曲線完美，高挑修長，整個人在陽光下白得發光，相當亮眼。
我一下有點看晃了神。

-4-
小桃桃忽然碰了碰我：「程老師，我媽在問你呢。」
「啊？」我回過神來，「什麼？」
蘇荔被我的傻樣逗得嘴角彎了一下：「我問，桃桃學得怎麼樣？」
「哦，很好，小桃桃非常聰明，很多字一教就會認了。就是口語有時還會說錯。」
「嗯，」她點點頭，「桃桃從小在國外長大，中文說得少，發音也不是太好。」
這時她手機響了，她看了一眼：「那就麻煩你了，公司還有事，我需要馬上出去一趟。」
說話間，她目光掃過桌子，頓了一下，皺皺眉：「蘭姐沒有給你們拿水果進來嗎？水也沒有？」
聽她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有點奇怪。
蘭姐是她家的保姆，以前每次都很客氣給我弄喫的喝的，怎麼今天開了門後就沒影了，而且剛纔開門時好像也是沒精神的樣子。
蘇荔走出去找她，突然聲音變急促：「蘭姐，你怎麼了？」
我一聽不對勁，連忙跟出去，就看見蘭姐躺在沙發上，臉紅得像燒着了，病懨懨的模樣。
蘇荔摸了摸她的額頭：「發高燒了。」
「這段時間病毒特別多，我很多同學都病倒了。蘭姐是不是也被傳染了？」我說。
她馬上給司機打了個電話，讓司機帶蘭姐去醫院。
他倆走後，家裏安靜下來。țù₎
蘇荔的電話又響了，她看了一眼，面色爲難。
她剛纔說過有事要去公司的，應該是又被催了。
可是現在保姆和司機都不在，家裏沒人照顧小桃桃怎麼行。
我自告奮勇：「蘇荔姐，我在這陪着小桃桃，你放心去公司吧。」
她狐疑看着我：「你？」
我猜她是不放心把孩子交給一個外人，於是掏出身份證給她：「你要是不放心，這個給你，我就陪她待在有攝像頭的地方，不會有事的。」
她家書房Ṭū́ₖ和桃桃房間都裝了攝像頭，手機可以即時查看。
她看着我的身份證，突然笑了起來，點點頭說：「那謝謝你，我儘快回來。」
我還以爲她去不久就會回來，沒想到等到夜深桃桃都睡着了，她還杳無音訊。
我安頓好孩子，坐在沙發上等她，結果太困，也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我發現身上蓋着被子。
輕柔的氣息有點熟悉。
是蘇荔身上的味道！
我愣了愣神，突然臉紅心跳，抱着被子忍不住一陣癡笑。
「你醒了？」蘇荔端着早餐從廚房裏出來，對我歉意笑了笑，「真是抱歉，昨天實在是要處理事情太多，回來得晚，你們都睡着了。」
「沒關係，反正我也沒什麼事。不過，」
我忍不住試探着問，「桃桃的爸爸……怎麼也沒回來？」
她聞言愣了一下，抬頭看過來。
我的心跳忽然快了起來。

-5-
她剛要說話，小桃桃從房間裏跑了出來。
「媽，程老師。」
蘇荔無奈：「說了多少次了，不要……」
小桃桃蹦蹦跳跳：「我知道，可是我已經習慣啦。」
她跳上桌子，喫了口煎蛋，又全吐了出來：「好苦啊！」
昨天蘭姐去醫院確診是流感，回來就把自己隔離在保姆房裏，怕傳染給桃桃。
家裏沒有保姆打理，今天的早飯都是蘇荔煮的。
她一聽，趕緊嚐了嚐，頓時一臉尷尬。
原來完美女神也有搞不定的東西。
我忍不住笑了：「要不，我來煮飯吧，我手藝還可以的。」
她看向我，小桃桃已經舉手贊同了。
「程老師煮飯可好喫了。」
蘇荔無奈笑了笑，只好同意。
煮飯給女神喫，我肯定得大顯身手，只差把她家廚房燒了。
結果自然是非常好。蘇荔相當震驚於我的廚藝，甚至看我的眼神多了幾分驚豔。
看得我骨頭都輕飄飄，快要上天了。
喫早飯時她還在一邊處理事情，我心想工作日她估計也沒法一直待在家裏。
於是對她說：「你要是有工作要做，我可以留下來照顧桃桃，沒關係。」
蘇荔有些驚訝：「你願意留下來？」
我不是願意，我是巴不得！
「你給我那麼多家教費，我也應該多做點事吧。」我開玩笑。
她眨巴眨巴眼，也笑了。
「好。」
她拎着包走到門口時，忽然又回過頭來：「程縉。」
第一次聽到她叫我的名字，語調很好聽，純正御姐音，撩得我心裏忽然酥酥麻麻。
她說：「過來，把你的指紋輸入進來。」
我一怔，有點沒反應過來。
「過來呀。」她催促。
我有點蒙，站到她身邊，看她抓住我的手，一步一步，把我的指紋加進她家的密碼鎖裏。
心跳有點快，這種滲透入她生活的感覺，讓我的手稍微有點抖。
我偷偷側頭看她精緻的臉，她正專心操作密碼鎖。鼻尖嗅到她身上的女人香，我的心跳越來越快，忽然有種難以言喻神魂顛倒的感覺。
就好像，我不是我了，我的魂魄已經脫離我的身體，完全被她勾走了。
「好了。」她鬆開我的手，站直身體看向我。
我也看着她。
忽然想到從前，她身邊總是有很多的追求者，我只能在遠處看着，從來沒有機會像現在這樣，這麼靠近過。
忽然她的臉一下貼近過來。
我心跳都快停了！
不知她要做什麼，我差點就要閉眼時，她又退回去，看着我笑了起來。
「程縉，你的耳朵怎麼那麼紅？屋裏很熱嗎？」
我腦袋嗡嗡響，耳朵更是燒了起來。
媽的，我在想什麼錘子！差點丟大臉。
以至於在她出門之後，我很久都沒有緩過神來，還在回味剛纔那刻。
然而，我的飄飄然沒有持續多久，因爲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很致命的問題，那就是——
她有老公啊！
這個念頭頓時像盆冰水兜頭澆下來。
我心涼了半截，看見旁邊的小桃桃，想了想，過去問她：「桃桃，怎麼來你家這麼多天，還沒見過你爸爸呢？」
她頭也沒抬：「我爸爸在美國。」
國外？
我一下來了精神：「哦？你爸爸不和你們住在一起？」
她搖了搖頭。
我心中敲起了小鼓，難道……蘇荔和桃桃的爸爸，離婚了？所以她才自己帶着桃桃回了國。
怪不得我在她家從來沒有見到過男人的任何東西，也沒有他們結婚照，甚至連合影也沒有。
因爲孩子小，所以離婚的事也沒有和孩子說過。
我越想越覺得，非常有可能。
正想得入神，小桃桃突然湊到我面前：「程老師，你在笑什麼？」
「啊？」我一愣，「我在笑嗎？」
她點了點頭。
我揉了揉臉，想剋制一下，奈何這嘴角怎麼都壓不下去。
沒辦法，實在是，太開心了！

-6-
晚上孩子睡了之後，我打開電腦，想看看我的創業項目申請投資的結果如何。
那是我想要創立的品牌——低碳時代。
這個「碳」並不是指「二氧化碳」，而是「碳水」。
在如今全民注重健康，注意飲食，控制碳水攝入的時代，我想要推出健康飲食。包括碳水含量只有正常米麪一半的特殊米麪。無須節食，即便主食喫飽，碳水量也幾乎減半。對於健身和高血糖的人都非常好。
但是做飲食，除了概念和賣點，最重要的就是味道。我投入了大量的時間研究，把自己的廚藝都練成了專業的。
但目前我最缺的，就是投資。
此前我試着聯繫了幾家投資公司，如今也回覆婉拒。
我反覆看了幾遍他們的郵件，不禁懊喪嘆息。
這幾年經濟不景氣，投資公司也很謹慎，可以理解。
可是我的項目，該怎麼辦？
我靠着椅背，心中思緒萬千。不知不覺，竟就這麼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到深夜忽然驚醒，感覺半邊身子都壓麻了。
家裏很安靜，我身上披着毯子。
應該是蘇荔回來了。
我的目光落在電腦屏幕上。
嗯？我創業項目的文檔怎麼打開了？而且還翻到了最後一頁。
奇怪，我記得我睡着前，明明是在看郵件。
我搖搖頭，感覺自己已經睡糊塗，乾脆關掉電腦，回房間去休息。
在她家一連住了好幾天，蘭姐漸漸好轉。
我也沒有理由繼續待在她家。
臨走前一晚，蘇荔回來得很晚。
我安頓好桃桃，出來看見她坐在沒有開燈的露臺上，出神地望着遠處，沉默得就快要黑暗融爲一體了。
她今晚好像喝了很多酒，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事。
我去煮了一碗醒酒湯給她，然後給自己拿了罐啤酒，坐在她身邊。
「累了就早點休息吧。」我說。
她一向要強，學生時代就是年級第一，工作後也像打仗一樣衝鋒陷陣，沒有停下過。看她這個樣子，說真的我有些心疼。
她靠着椅背，看了眼我沒有說話。我就坐在另一邊，陪她看着夜景，也不說話。
許久後，她忽然輕聲問，「程縉，你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做的事情？」
「有啊，」我喝了口啤酒，「很多。」
她撐着腦袋：「那努力了卻也做不成的事呢？」
「有啊，」我笑了，「也很多。畢竟遺憾纔是人生常事嘛。」
她轉過頭看着我，看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嗯」了聲。
也不知是認同，還是敷衍。
我轉頭看着她側臉，不知道哪裏來的念頭，突然把酒一口氣喝完，藉着衝上來的勁頭說：「我高中時候喜歡一個女生。」
她轉頭朝我看過來。
我自嘲笑了笑：「她很優秀，優秀到我覺得自己不配。」
「所以我拼命努力，想要考上和她同所大學。那是我第一次特別想做成一件事。拿到通知書的那天，我說不出來有多開心，我竟然真的做到了。我以爲上天都在幫我，可是後來我才知道，她已經在準備出國了。」
她聽得入神，問道：「那她知道嗎？」
我點頭：「我向她表白了。」
「我把想對她說的話，錄在一隻哆啦 A 夢的玩偶裏。然後拜託我的同桌、她的好朋友轉交給她。」
她等了一會兒，見我沒有繼續說，便追問：「然後呢？」
「然後……石沉大海，毫無音訊。」我苦笑搖頭，把空罐扔進垃圾桶，「有些事，即使努力邁出了那一步，也還是遺憾。」
「可是遺憾又怎麼樣，難道不活了？喝完酒，昏天暗地睡一覺，明天再開始吧。」
她聽完又沉默了許久，久到我以爲她是不是睡過去了。
她卻忽然低低嘆了一聲：「收到你的心意，卻沒有回覆，你沒有想想原因嗎？」
我有些怔愣，抬起眼睛望向她。
她接住我的目光，盯着我看了好一會兒，突然一下子湊近過來。
我心跳猛地停住，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臉，目光忍不住從眼睛滑落到嘴脣上。
腦袋裏已經開始控制不住瘋狂亂想。
夜深人靜，孤男寡女……她想做什麼？
她的目光在我臉上打轉，迷惑的眸色更散：「程縉……」
「我是不是……見過你？」
我還來不及想怎樣回答，她已經突然腦袋一歪，砸倒在了我頸窩裏。
我愣了一下，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麼聰明的人，也有傻乎乎的一面，後知後覺。

-7-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門鈴吵醒，迷迷瞪瞪起來去開門。
卻看到門外站着一個男人，推着行李箱，手中還拎着幾件禮物。
他見到我，原本堆滿笑的臉一下子卡住，疑惑打量我：「你是？」
我也蒙了兩秒，反問道：「你是誰？」
空氣有些凝固，他甚至還抬頭看了一下門牌號來確定自己沒走錯。
這時突然一陣風從我身旁刮過，撲進他的懷中。
「爸爸！」桃桃開心地大喊。
「桃桃，想沒想爸爸？」
男人一把抱起桃桃，看也沒看我，自然地往屋裏走去，只留我在原地發呆。
他竟然……就是桃桃的爸爸，蘇荔的老公。
他回來了。
我正慌亂無措時，抬頭看見蘇荔站在樓梯上。
她看見正說笑父女倆，也有些詫異：「Calvin？你不是……」
男人接過她的話：「我實在太想桃桃，就把回國日程提前了。抱歉啊臨時訂的，忘了和你說。」
她點點頭沒說什麼。
他看向我：「這位是？」
我盯着蘇荔，心跳得厲害，不知道自己在期盼從她口中聽到什麼。
她也看着我，沉沉開口：「程縉，我給桃桃請的家教。」
我像是驀然中了一箭，緩緩塌下了肩。
是啊，只是個家教，不然，我還能是什麼？
其實想想，她對我從來沒有任何逾矩的行爲。對她來說，我和其他男人，也沒什麼不同？只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罷了。
從前是，現在也是。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堆着假笑告辭。蘇荔說她也要去公司，順路送我回去，我拒絕了，像個逃兵一樣慌不擇路逃出了她家。
沿着街道漫無目的往前走，不知身在何處，抬頭是一片望不到頭的陰霾。
原來睡醒，也不會有新的太陽。
我與她從來沒有任何可能，我知道，很清醒地知道。
可卻還是抱着一絲絲可笑的僥倖，沉淪了。
心裏空落落地難受，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明明好像抓住了什麼，但攤開手掌一看，什麼都沒有。
有企圖就會有期望，就會不滿，就會想要更多，不甘心手中空空。
可貪心的人會被奪走更多。
一切都結束了，儘管從未開始過。

-8-
失魂落魄回到家，我給教育機構打了個電話，辭掉了工作，以後也不再給桃桃上網課。
做完這些後，我矇頭大睡。
渾渾噩噩過了幾天，我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頭告訴我，紅雲資本通過了我的「低碳」項目申請，有意願給我注資，讓我準備好資料去集團詳商。
我遲鈍了半分鐘才反應過來。
臥槽！有資本要投資我了，大資本！
半死不活的我猛地從牀上跳起來！
我的事業有救了！
老天給我關了一扇門，卻開了一扇窗。
我一掃頹廢，滿懷雀躍。這個項目我付出了很多心血，一定要抓住唯一的機會。
當初我覺得紅雲是大資本肯定看不上我這小項目，所以都沒敢遞申請過去。沒想到他們居然能自己找到我的項目，並聯系我投資。
我把自己收拾爽利，帶上全部資料，奔赴戰場。
其實資料有沒有都不影響我發揮，畢竟整個項目我都已經爛熟於心，時刻準備好了。
對方聽完我的闡述，詳細追問了幾個問題後，也表示滿意。
一切都很順利，我在一個月後，拿到了第一筆投資。
我終於可以大刀闊斧地開始幹了！
第一件事，組建團隊。我隔壁那個經管學院的哥們，對面玩短視頻倍兒溜的網紅同學，樓上法律系的遊戲搭子，還有同宿舍心理學+互聯網雙修的好基友，都是我早就盯上的人才。
敲定他們後，搞研發搞生產搞運營搞團隊，幾個月的時間，我忙到頭髮冒煙，一沾枕頭就睡，睜開眼就是進度。
在第一批產品投入市場後，反響還算可以，但是銷量非常有限。
「縉哥，像咱們這種小企業，要打出知名度，還得靠短視頻直播。」網紅靚仔跟我說。
我點頭：「我知道，所以我才拉你入夥。你不是網紅博主嗎，短視頻玩得賊溜。」
他搖手：「我可以搞自媒體，玩梗混點流量，但終究體量太小。我找人聯繫上直播的頭部七七，咱們如果能上他的直播間……」
那流量，不敢想。
「行啊你，很有路子嘛！」我高興拍着他的肩，「七七你都能搭上。」
不過，我很快就發現，頭部的坑位，可不是那麼好佔的。
約好下午兩點，可我和靚仔等到四點，連喝了幾杯咖啡，還沒見到人影。
終於在晚飯前，一羣人擁着七七，走進了會議室。
「這個時間段早就定出去了，多大臉啊，一間破公司敢開口要這個時段。」七七一邊喝奶茶，一邊對助理不耐煩說，「你沒有一點判斷力嗎？什麼東西就往我面前遞。什麼都讓我來決定，那我付那麼多工資請你們幹嗎？」
說完瞥見站起來的我們，上下打量了一番後，問助理：「這是誰？」
「哦，是『低碳時代』的創始人，是一家新創立的公司，想和您聊聊上我們直播……」
「呵，什麼低碳？環保啊？」他輕蔑一笑，周圍幾個人都跟着陪笑。
我忍着不舒服，把產品介紹遞上去：「七七老師，我們雖然是新產品，但是有大資本背書，目前的口碑也還不錯，我相信前景非常好。也是希望藉助直播平臺，把知名度打出去。如果我們成了，七七直播間將會一直是我們的第一合作伙伴。」
他好像聽到了什麼笑話，滿臉嘲諷，隨便掃了兩眼資料。
我還要介紹，卻被他打斷了：「呵，你們這些人真的都沒有腦子是吧？」
他對助理發火：「我的直播間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上的嗎？你們都完全不篩選的嗎？什麼狗屁東西啊，就敢放到我面前來！」
他不耐煩把資料甩出來：「飯都沒喫，來看這種垃圾，真是浪費生命。」
被他這麼一甩，我的臉正好被紙刮過，竟像是猛然捱了一耳光，頓時漲紅了。
我的火氣騰一下升起來，控制不住怒視過去。
他也有一瞬怔住，但立刻又恢復鄙夷神態：
「看什麼看？想要賠償啊？」
他掏出幾張錢，一張張甩過來：「夠不夠？哎呀，什麼創始人、董事長的，真能給自己臉上貼金，註冊個品牌就當自己是根蔥了。一個啥也不是的小破公司，還跑到我面前來咋咋呼呼。啥讓我讓第一合作人，幾天沒刷牙，這麼大的口氣？我就說你們這些人，最擅長碰瓷兒。創業把底褲都賠掉了，能訛幾塊訛幾塊是不？還想蹭我流量，臉都不要了。來來來錢給你，撿起這些錢，趕緊滾吧！」
我咬着牙，忍住想往他那張狂臉上揮拳的衝動，把怒火往肚子裏吞，然後彎腰，去撿被他丟在地上的那些，產品介紹。
「這些資料，」我揚了揚宣傳單，「你不配看。日後就算你哭着求我，我也絕不會和你合作。」
他狂笑：「我求你，您可真敢做夢啊！」
我不再理會，拉着靚仔大步走出了這家噁心的公司。
這小子太狂了，早晚會栽。不合作不見得是壞事。

-9-
沒有直播流量的支持，我得另外再想辦法。
躺在牀上正頭疼，突然靚仔衝了進來一把薅起我。
「縉哥，你快看網上，視頻，視頻爆出來了！七七完了，頭部要倒了。」
我被他沒頭腦的話給整蒙了，連忙打開手機，發現網上鋪天蓋地的竟然全都是他在會議室嘲諷我的那一段視頻。
惡毒的話和羞辱的動作，將他在直播間裏爲人真誠的僞裝徹底撕開，網友都在罵他虛僞刻薄。
我在震驚之餘卻非常疑惑。
我望向靚仔：「這視頻是你發到網上的？」
靚仔搖頭：「不是啊，我都沒拍過。」
我更不解了：「那是誰發出來的？爲什麼這麼做？」
「只有兩種可能，」小華放下手機，「不是爲了整垮七七，就是爲了幫你。所以那個人，要麼是七七的對頭，要麼就是你的朋友。」
「但是在現場的，除了我和靚仔，其他都是七七的人。」我琢磨着，「所以很有可能是他們內部出了問題，自己人出賣了他。」
靚仔刷着手機：「管他們出了什麼問題，反正七七這下是翻車了，兩個小時已經掉粉幾十萬了。」
我腦中光芒一閃，猛地站起來：
「靚仔，這潑天的富貴輪到咱們了，趕緊，去撿粉！他不能播，我們播。現在就註冊賬號開直播，今晚咱們都別睡了，把所有產品連夜上線！」
「今晚上線？」他嚇一跳，「可是很多沒有準備……」
「時機比什麼都重要！這個風口上，就是頭大象，只要站上去了，都能起飛。」我不禁激動，「短視頻直播是中小企業起飛最重要的渠道。這頭炮我們打響了，一順百順啊兄弟！」
靚仔聽完興奮起來，拿起手機就開始一頓操作。
小華也對着手機，瘋狂打字。
「你在做什麼？」我問。
「讓你看看一個合格的運營，這個時候該怎麼利用大衆心理。」
他抬起ṱű̂ₔ頭，神祕一笑，「你知道網友們最喫什麼人設嗎？」
我搖頭。
「美強慘！
「你看看你，顏值不用說，說是男模都有人信。再看這學歷，名牌大學研究生，爲了搞創業，底褲都賠進去了，被頂部主播打臉羞辱，卻忍辱負重。
「誰看了不同情？
「你這時候，再在網友同情的聲音下表示，你一人忍氣吞聲沒什麼，不能不管公司的員工，這是大家的心血，不能因爲你給葬送了。
「你想想，人都有英雄夢，都想要鋤強扶弱。面對施暴者，你越慘，越可憐，他們就越想要幫助你，想要成爲拯救你的救世主。
「他們的一次轉發，一次購買，都會令你強大起來。他們就會自發地團結起來支持你，這就是自來水！
「你掌握了自來水，你就掌握了流量密碼！」
我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不覺豎了個大拇指，不愧是搞互聯網和心理學的。
他就在給我科普的同時，手上也沒停，用官號連着回覆了好幾個留言，果然很快又引發了一輪熱議。
接下來的幾十個小時，我們幾乎都沒有休息，輪流盯着網上的動態，看着事件發酵，看着羣情激憤，看着網友們衝進我們的直播間，激情消費，攔都攔不住。
短短兩天，我們就已經全面賣斷貨了。

-10-
事件發展三天，七七就道歉了三天。淚流滿面看起來痛徹心扉。
「假的，微表情騙不了人。」小華說，「差不多就這兩天，他會來找你。」
我問：ṭú²「找我做什麼？」
「危機公關唄。你想啊，事件是因你而起，如果想要平息大衆怒火，唯一的辦法，就是爭取與你的合作。網友一看，正主都和好了，我們還在這賣啥勁兒，都散了吧。
「所以啊，七七就算再不願意，爲了這場危機公關，他也一定會來找你。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再晚就來不及了。」
果然，全被小華說中了！第二天，七七拎着滿手的禮物來了。
「程總，上次是我不對，我跟您道歉賠罪，這是一點小心意，望您不要嫌棄。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別和我一般見識。」七七再不見往日囂張，對我點頭哈腰。
「七老師言重了，這不能怪您，畢竟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上您直播間的嘛。」我皮笑肉不笑。
他一臉尷尬：「是小弟太糊塗，程總的產品口碑這麼好，我求之不得。不如就像您說的那樣，咱們合作，我把最好時間段留給您。以後，咱們就是第一合作人。」
我捂了捂鼻子，嘀咕țṻ₇道：「誰呀？幾天沒刷牙，口氣這麼大？」
然後對着他變色的臉笑道：
「我這小破公司，哪敢高攀您直播間，一會兒又被說是去碰瓷兒的多不好。咱們還是別相互牽扯了。慢走不送。」
他的臉又黑又紅，半天才擠出一句：「所以你是不可能合作了？」
這麼快就不裝了嗎？
我好笑：「我記得我說過，您就是哭着來求我，我也不可能再和你合作。是誰還笑我真敢做夢呢？行了七老師，你有空還是操心一下你的位置吧，聽說程知屹已經快要超過你，成爲新頭部嘍。」
他聽到死對頭的名字，頓時氣結，一摔禮物怒衝衝走了。
我纔沒工夫應付他，我的產品一炮而紅，工廠斷貨，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由於之前購買過的網友留言好評，說我們低 GI 做得非常好，她不僅血糖控制住了，而且還減肥了 5 斤。
好口碑帶動了更多的效益，我們的粉絲一直在持續地快速增長。
經過幾方多番溝通，團隊的努力，我們的產量和發貨速度終於跟上來了。
不眠不休了好幾天，此刻我終於可以踏實睡個好覺。

-11-
躺在牀上意識剛開始遊離，手機又響了。
我怕是公司有什麼事，強撐着睡意拿起手機，卻在看到頭像的那一瞬，頓時清醒。
同時心跳不由自主開始慌亂。
是她……
是蘇荔發來的微信，一段語音。
這段時間雖然忙到起飛，可當夜深人靜躺在牀上的時候，還是會常想到她。
以爲自己放下了，以爲都過去了。
但當看到她頭像跳出來的那一刻，我才知道。
什麼放下，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
我深吸一口氣，按下播放。
桃桃的聲音傳出來：「程老師，我下週過生日，你來參加 party 好不好？我好想你了！」
軟萌可愛的奶音讓我忍不住笑了，剛想問她是不是偷拿了媽媽的手機，就又收到一條微信。
蘇荔：【桃桃生日說很想請你來。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可以來參加嗎？】
我心一跳。
是蘇荔發來的。
我猶豫着不知道該怎麼回，手機又響了一聲。
蘇荔：【希望你可以來。】
我呼吸都快停了。
我甚至忍不住開始琢磨，她最後這句話是指桃桃，還是她自己？
其實我不該再出現在她生活中了，我明白。
可是就算明白，心底角落裏那個微小的念頭卻還是漸漸開始不安分，開始鼓譟、慫恿着我：
【去吧，去見她最後一面。就當作是告別也好。】

-12-
Party 在她家裏舉辦，當我拿着禮物走到那扇熟悉又陌生的門前，突然不知道哪裏來的奇怪念頭。
竟神使鬼差地把手指貼上了門鎖。
這麼久了，她肯定早就把我的指紋刪除了。
我都忍不住嘲笑自己太傻，卻驀然聽到門鎖咔噠咔噠的提示音——「已開門。」
我愣住了，我的指紋，竟然還能打開她家的門鎖？
我狐疑推開門，房裏的熱鬧停了下來。
桃桃看見我，興沖沖跑過來：「程老師！」
沙發上坐着的一男一女也好奇望過來。
男人我認識，桃桃的爸爸，蘇荔的老公。
那個女人……倒是和蘇荔長得有點像。
「程縉。」蘇荔起身，對我莞爾一笑。
「很高興你能來。哦，給你介紹一下，」她指着那個女人，「這是我的姐姐蘇眉。」
然後指着桃桃的爸爸，「這是 Calvin，我的姐夫，你上次見過。」
我一下矇住，眼睛都快從眼眶裏瞪出來：「什麼？」
她被我的傻樣逗樂，抿着嘴：「桃桃是我姐姐的孩子，暑假回國來我這裏度假的。」
我有些緩不過神：「不是……那她怎麼叫你媽？」
「是我媽媽那邊的習俗，孩子會管媽媽的親姐妹叫小媽，桃桃中文不好，說話懶，那小字能省則省。我糾正過好多次，她也沒有改，就隨她了。」
我太陽穴突突直跳，盯着她半天才反應過來：「所以，你沒有結婚？你沒有孩子？你還是單身？」
她被這一連串的問題問得愣了一下，然後忍笑點了點頭。
我根本沒法形容那一刻的感受！
就像絕症病人被告知誤診了。
像死刑犯被通知無罪釋放了。
我被震驚到差點當場跪下給老天磕頭！
這什麼驚天之喜啊，我快被擊昏了！
我好像感覺到碎成渣渣的心，竟然在一瞬間，復原了！
不僅復原了，還恨不得從胸腔裏跳出來狂舞一段，宣示此刻的激盪。
蘇眉忍不住打趣道：「荔荔，人家能開你的門鎖呢，我可是第一次見你給男人密碼哦。」
Calvin 在一旁補充：「可不止，上次我進來見到他，他的表情好像要把我剮了！」
蘇眉狂笑：「誰讓你不跟我去喫早餐，非要自己先跑來看桃桃。」
被他們揶揄，我本來應該不好意思的。
但是我那天，全程只有一個表情，就是控制不住地——傻笑。
聚會結束回去時，蘇荔說她也要去公司，順路送我一程。
坐在車上，我無意識揉着笑僵的臉。
她忽然問：「公司進展很順利？」
我看過去：「啊？」
「今天你一直在笑。」
我一噎，連忙點頭：「哦，對對對！公司挺好。」
「恭喜你，」她側頭看了看我，「我一直相信，你肯定可以。」
看到她眼中的認可，我腦子嗡嗡，像打了雞血一樣上頭！
我感覺，我可以再幹五百年。

-13-
回到公司，靚仔跑出來告訴我，程知屹想要和我們合作。
這次七七翻車，受益最大的除了我們，就是程知屹。他想跟我們合作，藉着這股風，徹底坐穩直播界的第一把交椅。
這是雙贏的事，況且他還給出了最黃金的位置，並許諾他的直播間永遠給我留着坑位。
我們相談甚歡，一拍即合。
經過緊鑼密鼓地安排和宣傳，這次直播空前成功。
程知屹一躍成爲新頭部。
而我和我的公司，則被譽爲商界新星，備受矚目。
我知道，我的低碳時代，來了。
……
慶功宴上，程知屹高興得多喝了幾杯，醉醺醺在我耳邊叨咕：「哥們，其實我得感謝你。」
「咱們是互相成就，就別謝了。」
他擺手：「不，要不是你女朋友拿着那段視頻來找我，我們哪能有這麼好的機會。七七團隊巨難打進，不知道她得費多大功夫，才能弄到那段視頻。」
我有點懵：「什麼？」
「等等！」我一把拉住他，「那段視頻，是你放上網的？」
他點頭。
我恍然大悟！小華說得真沒錯，果然是七七的對頭。
但是，給他視頻的人……？
「我女朋友？」
他拍我的肩：「兄弟，你真的走什麼狗屎運，有蘇荔姐這麼好的女朋友。」
我呆住了。
那一瞬間，好像周遭所有喧囂都停止了，我只能在一團糨糊中困難地整理出端倪。
是蘇荔……
在背後幫助我的人，竟是蘇荔！
我猛地站起身，就往外跑。

-14-
我氣喘吁吁敲了幾下門，心急到也顧不上許多，直接用指紋開了鎖。
蘇荔看着突然出現的我，不禁愕然。
「程縉？你……」
「視頻，是你給程知屹的？」我喘着氣問。
她有些驚訝：「你……知道了？」
我點頭。
她沉默片刻後，小心翼翼問我：「你生氣嗎？」
我心中一跳，立馬搖頭：「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是爲了替我掃除障礙。這個項目是我的心血，苦肉計我都能受，更別說一點面子。」
她好像鬆了一口氣。
「是你果斷抓住了機會，你們團隊的操作，堪稱完美！」
冷不丁被誇, 我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頭。
突然腦中一閃, 我又想到什麼：「紅雲資本！我沒有向他們集團提交申請, 難道……也是你？」
我想起那晚她喝了酒坐在露臺發呆，三天後，我就接到了紅雲資本的電話。
難道那天她就是爲了我去談投資了？
她頓了頓：「我只是幫你把方案遞了進去。是你的想法夠好夠成熟，他們才決定投資。程縉, 你已經用實力證明了，我沒有看錯，他們也沒有看錯，你值得這一切。」
我看着她，腦海中突然浮現出程知屹的那句話，這一刻我竟無比認同：
我究竟是走了什麼狗屎運，竟然遇到這麼好的女人！
她看着我, 忽然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程縉，有一句話，很多年前就應該回答你。」
她的臉色漸漸泛紅：「我願意。」
我有些不解, 卻見她從包裏拿出一隻哆啦 A 夢的玩偶。
怎麼有點眼熟, 好像是……
我送給她的那一隻啊！
「你那個同桌喜歡你，怎麼可能真的幫你傳話？」她沒好氣地搖頭, 「她把這個玩偶弄壞了，才交給我的。還是那天在露臺你告訴我, 你表白過, 我才驚覺其中祕密，好不容易纔找人修好它。」
她按了一下它的肚子, 滋啦的音波，像我的心跳一樣雜亂無序。
我略顯青澀的聲音傳了出來：
「蘇荔, 你好, 我是程縉。或許你還不認識我, 但是對我來Ťū⁴說, 你卻像是一個老朋友一樣熟悉了。我知道你想考北城大學，知道你一向喜歡挑戰，知道你從不服輸一身反骨。」
說到這, 我輕輕笑了聲：「我也知道你將來想去環遊世界，知道你發呆的時候喜歡數星Ťű̂₅星, 知道你喜歡哆啦 A 夢。我知道許多你的故事，不過想到你對我還一無所知，還是覺得有點失落。所以，我會努力考上北城大學, 努力走到你的面前。如果你願意，或許將來我們可以一起環遊世界，一起發呆數星星。」
我聽到自己深吸一口氣, 有些顫抖地問出了最後一句話：
「蘇荔，你願意給我這樣的機會嗎？」
這是我在八年前, 問她的話。
我心頭震動, 不禁抬起頭看向蘇荔。
她也正溫柔卻不失力量地回望着我。
我的呼吸急促，心臟也開始不聽使喚瘋狂跳動，但是，我卻感受到了巨大的幸福, 正朝我狂奔而來！
因爲，她剛纔已經回答了我：
她願意。
八年前，就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