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前一日,府裏來了位姑娘,說她纔是寧平侯府的六姑娘。
而我真正的身份是華陽公主的女兒。
我知道她是故意要換回來的。
因爲上一世,華陽公主被牽扯進一樁大案,最終自焚於公主府。
而寧平侯府的沈三郎卻高中狀元,成爲天子近臣。
如今這位六姑娘重生了,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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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節前一日,永安郡主大張旗鼓地來了寧平侯府。
她說她纔是寧平侯府的六姑娘。
而我真正的身份是華陽公主的女兒。
據永安郡主所言,我與她從出生起便被抱錯了。
如今她來寧平侯府,便是想糾正這個錯誤,讓我回到我母親華陽公主身邊。
都不必細查當年之事,就憑永安郡主那張與寧平候夫人楊氏有着七分相似的臉,寧平候府的人便已信了她說的這番話。
老夫人當機立斷,派人往華陽公主府送了封信。
楊氏則抱着永安郡主哭成了淚人。
而事故的另一個主角,也就是與永安郡主抱錯的我本人。
在永安郡主踏進侯府大門的那一刻起,我便知曉,這位侯府真正的六姑娘重生了。
因爲我也是重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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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我與永安郡主抱錯一事,是在我們都已經成婚後才被發覺的。
因爲華陽公主久居江南,一直到我二十歲那年,纔回到京城。
那時的永安郡主五官已經完全長開,與楊氏年輕時候幾乎有八分像。
楊氏在宴席上一見到永安郡主,便對她的身份產生了懷疑。
細查之下方纔發覺,永安郡主其實才是她的女兒。
只是她還未來得及決定是否要將此事告知華陽公主,華陽公主便牽扯進了一樁大案,最終自焚於華陽公主府。
華陽公主死後,駙馬也țŭ₃選擇了自我了斷。
永安郡主因已出嫁的緣故,躲過了那一劫。
但原本與她交好的那些世家貴女們卻擔心與她走得太近,會惹得聖上不快。
所以永安郡主那時的處境並不好。
楊氏不忍自己的親生女兒在外受苦,便求了皇后娘娘,將永安郡主認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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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陽公主親自來了寧平侯府。
還未等楊氏開口,永安郡主便對着華陽公主跪了下來。
「母親……」
永安郡主的話還未說完,華陽公主便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你是何時知曉自己並非本宮親生的?」華陽公主平靜地問道。
永安郡主愣了愣,隨即道:「不敢欺瞞母親,在江南時,女兒時常都在做同一個夢。
「在夢中,總有一個穿着華貴,卻又看不清臉的夫人一直在對着我哭,並喚我女兒……」
華陽公主看着永安郡主,又問:「你既然選擇獨自一人來寧平侯府,想必是已經考慮清楚,打算換回來了?」
永安郡主「嗯」了一聲,再次跪了下去。
「母親,您待女兒的好,女兒此生都不敢忘。」
永安郡主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用帶着哭腔的聲音繼續道:
「但正因爲您待女兒好,所以女兒纔不能爲了自己的一己私慾,讓您真正的女兒流落在外,無法與您相認。」
華陽公主緩緩地勾起脣角,將目光移到了我的身上。
她輕聲地問道:「好孩子,你可願隨本宮回華陽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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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牽扯到了皇家的人,所以此事到底還是驚動了聖上。
但永安郡主要回寧平侯府的決心十分堅定,甚至願意放棄郡主之位。
就連皇后娘娘,都親口稱讚她品行高潔。
在確認我與她確實抱錯了之後,永安郡主便正式地更名爲沈棠。
而我,也被華陽公主接了回去。
接我回府那日,華陽公主和駙馬親自去了寧平侯府。
但兩人都並未去見沈棠。
「阿纓,你與……沈六姑娘被抱錯一事,京中知曉的人不少,外頭免不了會有一些閒言碎語,你若是不喜歡,我與駙馬可以帶你回江南。」
華陽公主的封地就在江南。
只是公主不像王爺,只要她願意,她便可以一輩子都留在京城。
我想都沒想就直接搖頭。
「無妨,您與父親剛回到京城,不必爲了這等小事便選擇回江南。」
最重要的是,當初華陽公主是在京城被牽扯進那樁大案的。
唯有留在京城,我纔好弄清那件事情的始末,避免華陽公主和駙馬再次走上上輩子的老路。
若是回了江南,我想要打聽一些消息,可就沒那麼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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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封爲了長樂郡主。
傳旨的太監來到華陽公主府的時候,我才猛然想起一件事情來。
我是在沈棠去寧平侯府的前一日重生的。
這些時日因爲抱錯一事,所有人都在等一個結果,以至於我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此時的我與晉王世子已經定了親。
上輩子,我是在十八歲那年嫁進晉王府的。
如今我已經年滿十七,退親一事,不能再耽誤下去了。
所以我第一時間找到了華陽公主,向她敘說了與晉王世子定過親一事。
華陽公主聞言,溫聲道:「阿素那孩子才貌雙全,你當真願意與他退親?」
華陽公主口中的阿素指的正是晉王世子李素。
李素長得極爲好看,也的確很有才華,是我朝最年輕的探花郎。
只是可惜……
我垂着眼,淡淡道:「當年與他定親的是寧平侯府的六姑娘,這婚約是取消,或者換人,都該由他們兩家自己去決定。」
但我不可能再像上輩子一樣嫁給李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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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還未等華陽公主出面解決這樁親事,沈三郎便如同上輩子一般,被聖上欽點爲狀元。
此消息一出,我的侍女春信便問我是否要給沈三郎準備賀禮。
春信從小與我一起長大,回華陽公主府的時候,我便將她也帶了過來。
而沈三郎也是楊氏所出。
在侯府的時候,他對我也十分關照。
在衆多兄弟姐妹中,數我倆的關係最爲要好。
上輩子,沈三郎高中狀元時,我送了他一套文房四寶,和一套我親手做的衣裳。
在我重生前,那套衣裳便已經做好。
只是如今我與他不再是兄妹,這親手做的衣裳,便不能再送了。
我猶豫片刻:「先等等吧。」
我如今並非沈家的人,沈三郎對我而言,便不再是兄長,而是外男。
以自己的名義去送禮,着實不妥。
況且因我與沈棠抱錯一事,兩家的關係其實有些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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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沒想到,沈三郎纔剛高中,楊氏便先帶着沈棠前來求見。
寒暄了幾句之後,楊氏便將話題扯到了我與李素的婚約上。
「當初與晉王世子議親的是阿……是長樂郡主,但那時長樂郡主是以寧平侯府六姑娘的名義與晉王世子定親的,如今長樂郡主與阿棠的身份已經互換,這親事……」
楊氏欲言又止。
她試探性地看了看華陽公主,卻遲遲地沒有將話繼續說下去。
但以我對楊氏的瞭解,她今日帶着沈棠前來,便是動了想要換人的念頭。
若是想與晉王府退親,那她又何必帶上沈棠?
只是李素又豈是個會任人擺佈的?
我正欲開口,便聽華陽公主緩緩道:「既然阿纓並非寧平侯府的姑娘,那與晉王府的這樁親事便就此作罷。
「阿纓是本宮的女兒,此事便由本宮出面與晉王妃商議便是。」
沈棠頓時有些着急。
她下意識地扯了扯楊氏的衣袖,卻並未開口。
楊氏輕輕地拍了拍沈棠的手背,道:「殿下,當初與晉王世子定親的既然是我侯府的六姑娘,那依臣婦之見,不如就索性讓阿棠代替長樂郡主,完成與晉王世子的婚約如何?」
沈棠嬌羞得紅了臉。
看着她的樣子,我忍不住想發笑。
我沒想到她竟然會看上李素。
但這個發現,也讓我明白了一點。
上輩子沈棠定然是沒有活過二十五的。
猶豫片刻,我抬眼看向華陽公主,開口道:「母親,能否讓我與沈六姑娘單獨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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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陽公主將楊氏帶了出去,只留我與沈棠留在殿內。
二人前腳剛走,沈棠臉上的羞怯便消失得一乾二淨。
「聽府裏的人說,在我們換回來之前,晉王世子待你極好,逢年過節都會精心地爲你準備禮物,只是可惜……」
沈棠看着我,ṱûⁱ臉上帶着難以剋制的得意。
「與晉王世子定親的是寧平侯府的六姑娘,而非長樂郡主。」
我輕嘆了一聲,問道:「你瞭解李素嗎?就想嫁給他?」
上輩子因爲華陽公主的死,沈棠喫了些苦頭。
所以在被接回侯府後,她明裏暗裏地都在找我的麻煩。
只是那時我與李素已Ṫű⁶經成婚,還育有一子。
所以即便沈棠再怎麼不待見我,她能做的也不多。
頂多也就是宴席上遇見,冷嘲熱諷幾句。
她曾代我受過,心裏有怨也是正常。
但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我並不希望她嫁給李素。
沈棠冷笑了一聲:「我當然不如你瞭解晉王世子,但等我成了他的世子妃之後,我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地瞭解。」
我意識到自己剛纔的話讓沈棠產生了誤解。
「李素並非良配,晉王妃也是個難纏的……」
難纏其實已經是委婉的說法了。
晉王妃對待自己的兒媳,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刻薄。
「以你的身份,完全可以……」
「秦纓!」沈棠冷冷地喚了我的名字,「晉王世子就你嫁得,我嫁不得,是嗎?」
「若他並非良配,那你之前爲何不退親?而且晉王妃是出了名地和善,怎麼到了你嘴裏,卻變成難纏的主了?」
沈棠突然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我都已經將郡主之位還給你了,你將屬於我的親事還給我好嗎?」
看到華陽公主和楊氏出現在門口的時候,我便知曉,沈棠這句話並非說給我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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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氏心疼自己的女兒。
甚至都不曾問個究竟,便急忙扯了個藉口,帶着沈棠離開了華陽公主府。
華陽公主說她生我時傷了身子,這輩子都不會再有第二個孩子。
在沒發現抱錯之前,她對沈棠傾注了她全部的愛意。
就連駙馬,也是全心全意地愛着沈棠的。
他們給她請了最好的夫子,喫穿用度也是用的最好的。
「可在來京城之前,我便發覺,她變了。」
我心道不變纔怪了。
上一世,沈棠經歷了那些坎坷。
如今重新回到十幾歲時候,自然會有所變化。
只是重生這種事情實在太過玄乎,我是萬萬不敢透露半個字的。
華陽公主抬起手,在我的臉頰上輕撫了一下,突然問道:
「阿纓,你想讓侯府與晉王府退親,可是李素有什麼不妥?」
我猶豫片刻,推說曾無意間撞見李素與一女子舉止過於親密。
「許是我看錯了也不一定。」我故作遲疑,「母親,不如您差人暗中去查一查?」
「若李素品性並無問題,將來沈六姑娘嫁給他也無妨。
「但若是李素真的有問題,也好避免沈六姑娘踏進火坑。」
到底是自己親手養大的,華陽公主對沈棠不可能沒有情分。
華陽公主不置可否,只淡淡道:「你的好意,人家未必會領情。」
但她到底還是派人去查了李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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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所以敢肯定沈棠上輩子沒有活過二十五,是因爲在二十五歲之前,京中人人都羨慕我,能遇到李素這樣的好夫君。
哪怕成婚七年,我只爲他生了一個孩子,他都不曾納妾。
在外頭,李素也給足了我尊重和麪子。
每每沈棠Ţū₈對我冷嘲熱諷,李素都堅定地站在了我這一邊。
但這都是二十五歲之前的事。
在我二十六歲的生辰前,晉王妃私底下找到我,說我只有一個孩子,難免孤單寂寞,想從旁支過繼一個孩子到我名下。
我與李素的孩子打小身子就弱,之後我的肚子也一直都不Ŧųₛ曾有動靜。
我不想李素難做,便應了晉王妃的提議。
我以爲晉王妃選的會是一個年幼的孩子。
可卻不承想,她帶回來的,是一個已經年滿十歲,已經開始記事的少年。
那少年與李素一樣,長了張十分漂亮的臉。
帶出去,說他是李素的親兒子也不會有人起疑那種。
少年天資聰慧,很有學問。
但他比我的孩子年長。
若真過繼到我名下,便會搶走嫡長子的名分。
我自是不願的。
可素來與我一條心的李素這次卻並未站在我這邊,反而勸我將孩子留下。
我對李素起了疑,派人去查了那個孩子的來歷。
也是在那時,我才知曉,原來在我與李素成婚前,他在外頭便已經有了相好。
那個孩子,是李素的外室所生。
許是因爲我的孩子體弱,而我又遲遲地未能懷孕,所以晉王妃便想將那孩子接回晉王府。
甚至還想將他養在我的名下,給他一個嫡長子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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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平侯府與晉王府並未退親。
楊氏爲沈棠置辦了一場賞花會,意欲將她介紹給那些世家貴女們。
許是擔心流言蜚語會影響沈棠,楊氏並未給我下帖子。
這場賞花會之後,沈棠才貌雙全的名聲便傳了出來。
畢竟是狀元郎的親妹妹,又是皇后娘娘親口誇讚過的人,能差到哪裏去呢?
聽聞那日的賞花會,晉王妃也去了。
甚至還送了沈棠一對成色上好的玉鐲子。
最重要的是,晉王妃還暗示楊氏,兩家的親事照舊。
這些都是沈棠寫信告訴我的。
我知道她是想炫耀。
可惜她上輩子死得太早,根本就不知道晉王妃並非她表現出來的那般和善。
晉王世子李素也並非良人。
我將沈棠送來的信收好,便聽春信來報:「郡主,公主身邊的嬤嬤來了,說是武安侯夫人正在府上,公主讓您去見一見。」
我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上輩子,與華陽公主一同被牽扯進那樁大案的,還有武安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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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前夕,華陽公主派出去的人終於回來了。
和上輩子一樣,這個時候,李素已經在外頭養了人。
當初他們意欲過繼到我名下的那個孩子,如今已經會走路、會說話了。
前去查李素的人還帶來了那名女子和孩子的畫像。
母子二人都生得十分好看,尤其是那女子,光看畫像,便已讓人心生憐惜。
權貴人家,男子未娶妻先納妾是大忌。
防的便是主母還未過門,庶長子就先出生。
在成婚前,李素沒有將她納進府中,倒也正常。
可上輩子,我們成婚之後,李素卻依然一直將她養在外頭。
我不明白,李素既然喜歡她,爲何又不給她一個名分?
「母親,這女子的身份,可查清了?」我低聲地問道。
華陽公主搖了搖頭:「還未查明,但她既然肯被李素養在外頭,想必身份應該不高。」
我想了想,又道:「勞煩母親派人繼續查一查這女子的身份。」
我總覺得,李素上輩子一直沒將人接回府,一定是有原因的。
這輩子,我想從這女子的身份入手去查。
到底是自己親身經歷過的事情,我想死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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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華陽公主便派人將楊氏和沈棠喚來了府中,將李素已經有庶長子一事告訴了她們二人。
「那孩子至少已經兩歲了,這也就意味着,李素跟那女子已經有些時日了。」
而李素今年纔剛及冠。
楊氏滿臉不可置信:「這……會不會哪裏弄錯了?晉王世子豈會是這種人?」
「信不信隨你。」華陽公主冷冷地掃了她一眼,「若非念在沈棠在本宮身邊養了十幾年,你們以爲本宮會管這種閒事?」
「若要論親疏,晉王是本宮的王兄,李素還是本宮的親侄子呢。」
楊氏臉色大變,顯然也是知曉華陽公主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沈棠一直不曾言語。
她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我,好半天,她才緩緩道:
「母……殿下,自古以來,哪個權貴男子不是三妻四妾?世子已經及冠,身邊有女人也是正常……」
沈棠頓了頓,才柔聲道:「那女子爲世子生下庶長子,世子都不曾將她納進府,可見那女子在世子心中的分量,也不見得有多重。
「臣女年歲已經不小了,若是與世子退了親,再重新議親,又要耽擱許久……」
說到這裏,沈棠的面上多了幾分委屈。
「況且京中的權貴人家,大都知曉寧平侯府的六姑娘與晉王世子定過親,若真退親了,臣女怕是再難覓得如意郎君。」
言下之意,便是不準備退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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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華陽公主都以爲,寧平侯府的人知曉李素已經有庶長子一事,會選擇退親。
可沒想到的是,沈棠依舊執意地要嫁進晉王府。
爲了達成所願,她甚至跪下來求了華陽公主,莫要將此事宣揚出去,免得污了李素和晉王府的名聲。
那日之後,楊氏去了一趟晉王府。
沒幾日,便有傳聞說兩家要將婚期提前。
上一世,我與李素的婚期是定在明年中秋之後的。
如今寧平侯府的意思,是準備將婚期提到年內。
也不知沈棠是怎麼說動侯府的人的。
華陽公主知道後,差人給沈棠送了套紅寶石的頭面,和幾匹宮裏頭賞下來的料子。
一同帶去的,還有華陽公主的一句話——
「好自爲之。」
寧平侯府同樣回贈了一套寶石頭面,和幾匹衣料。
聽嬤嬤說,這回禮是沈棠的意思。
華陽公主被氣得不輕,以爲沈棠是在怪她多管閒事。
可唯有我清楚,沈棠恐怕是故意惹怒華陽公主的。
她怕將來華陽公主出事時,會受到遷怒。
所以才提前與華陽公主劃開了界限。
可華陽公主嬌養了她整整十七年,她卻不曾想過要提醒華陽公主……
着實讓人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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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與沈棠的婚期定在了兩個月後。
如我所料,寧平侯府並未給華陽公主府送請帖。
但華陽公主還是李素的姑母。
寧平侯府沒送的請帖,晉王府送了。
但這些我並不關心。
正所謂良言難勸該死鬼,慈悲不度自絕人。
該提醒的我與華陽公主都提醒過了,沈棠既然要自找不痛快,那便由着她去了。
眼下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操心。
聽華陽公主身邊的嬤嬤說,武安侯夫人程氏在出嫁前,與華陽公主便十分要好。
當年程氏出嫁的時候,華陽公主還親自去爲其添妝。
這些年華陽公主雖身在江南,但與程氏仍有書信往來。
這個消息於我而言卻並非好消息。
上輩子,我只知華陽公主被牽扯進一樁大案中,卻不知具體內情。
後來我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後,也曾託李素替我暗中查了華陽公主一案。
可惜的是,他什麼都沒能打聽到。
並非李素不夠盡心,是有人故意地掩蓋了此案的所有信息。
那時李素曾說:「陛下在登基前,與姑母的關係最爲要好,此案又是陛下親自審理,我想陛下特意封口,也是爲了姑母的身後名着想。」
那時我天真地信了李素的話。
可如今想來,聖上若真是爲了華陽公主的身後名着想,京中的百姓又如何能夠得知,華陽公主被牽扯進了一樁大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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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和沈棠的婚禮辦得十分熱鬧。
晉王府和華陽公主府ťû³隔得不遠。
他們成親那日,爆竹聲和喧鬧聲幾乎就沒停過。
我在公主府裏都被吵得有些煩心。
沈棠不知是爲了炫耀還是怎麼,明明是她的大婚之日,她竟然還不忘派人給我送來了一盒喜糖,說是讓我也沾沾喜氣。
我冷笑着收下那盒喜糖,然後讓春信給華陽公主和駙馬也送了一些過去。
總該讓他們知道自己養了十幾年的養女是個什麼玩意兒。
華陽公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讓人將沈棠用過的舊物賞給了府裏的丫鬟嬤嬤們。
……
八月末,華陽公主派去查李素那個外室的人終於回來了。
那女子的身份確實大有來頭。
只是我沒想到,李素的膽子竟然那般大。
李素的外室名喚康若瑩,生母乃前朝太子的嫡長女。
前朝覆滅時,康若瑩的生母尚且年幼。
前朝太子的奶孃爲了保下她,竟用自己的親孫女替換了康母。
前朝覆滅後,這位奶孃便一直帶着康母隱姓埋名,居住在離京城最遠的慶州。
後來康母及笄後,嫁給了慶州當地的一個富商。
李素少年時,曾遊學至慶州。
他與康若瑩便是在那時相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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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母許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在知曉李素姓李,又來自京城後,便假借尋親的名義,帶着康若瑩隨李素回過一趟京城。
這親自然是尋不到的。
但康母將康若瑩留在了京城。
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獨自一人在京城「尋親」,李素又怎會不心疼?
這一來二去地,兩人便尋到了榻上,還有了孩子。
只是那時李素與我已經有了婚約,便一直將人養在了外頭。
但我敢肯定,上一世李素一直沒有將康若瑩納進府,絕對是知曉了對方的身份,但又割捨不下多年的情誼,這才讓她一直將她養在外頭。
康母也是個膽大的,至今還留有前朝的舊物。
甚至就連康若瑩居住的小院裏,也藏有前朝舊物。
前去打探消息的人擔心會打草驚蛇,便沒敢將東西帶出來。
聽完事情的始末,華陽公主的臉色已經徹底地變得陰沉。
「好一個李素!」
我倒了杯茶,端給華陽公主,安撫道:「母親,您先消消氣。」
上輩子直到我死,都沒發生宮變,想來康母和她的兒女們,並沒有掀起什麼波瀾。
華陽公主深吸了一口氣,道:「前朝皇室最喜在物件上刻上族紋,阿凌既然說康氏母女二人的身邊有前朝舊物,想必不會認錯。」
我微微頷首,低聲道:「母親,康氏母女的身份太過敏感,咱們不知道也就罷了,如今已經知曉她們的身份,是不是該……」
我欲言又止,抬眼看向華陽公主。
說起來,上輩子我的死與康若瑩還有些關係。
在知道晉王妃帶進府的少年其實是李素的庶長子後,我自然是不願意讓他過繼到我名下的。
我的肚量還沒大到願意給自己夫君的外室養兒子的程度。
我在牀上躺了整整一日,然後便下定決心,要與李素和離。
晉王妃和李素原本是不肯的,但我那時已下定決心要離開晉王府,便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了。
晉王妃似乎是擔心我會壞掉李素的名聲。
勸說無果後,竟用一杯毒酒送我上了路。
只是沒想到再睜眼,我竟又回到了還未出嫁的時候……
-18-
華陽公主連晚膳都沒用,便直接進宮,將康若瑩的身份稟報給了聖上。
禁軍連夜將康若瑩母子給帶走了。
除此之外,聖上還派人去了慶州,前去抓捕康母。
李素運氣倒是不錯。
經過審問,聖上發現他對康氏母女的身份的確不知情,所以只是捱了一頓訓斥,免去了官職,便全身而退。
只是他苦心經營的名聲是保不住了。
尚未娶妻,便先有庶長子一事,很快地就在京中的世家貴族之間傳開。
晉王府直接閉門謝客,就連寧平侯府的人也開始低調起來。
沈棠不知從哪裏知曉了此事是由華陽公主捅出來的,竟親自來了華陽公主府。
話裏話外,都是在對華陽公主的指責和埋怨。
「殿下,您養了阿棠十七年,阿棠也叫了您十幾年母親,難道在您心中,竟是半點情分都沒有?
「您明明可以差人去晉王府提前知會一聲,好叫世子有個準備,可您卻……」
「沈棠!」華陽公主冷着臉喚了一聲沈棠的名字,「本宮是不是太給你臉了?」
-19-
這場鬧劇一直持續了整整三個月。
康母和他所生的孩子,包括康若瑩在內,都被賜了毒酒。
倒是康若瑩那個才兩歲的孩子,被聖上留了下來。
臨近年關,各府都在爲年節做準備。
晉王府卻因爲這事兒,一直閉門謝客。
但奈何沈棠的有個陪嫁丫鬟與春信十分要好,所以我偶爾還是能聽見關於沈棠的事。
這輩子許是因爲康若瑩的事,晉王妃待沈棠倒是沒那麼刻薄了。
只是與沈棠預想的和善還是有些差距的。
所以沈棠在晉王府的日子並不那麼好過。
每每沈棠心中不快,便喜歡拿丫鬟們撒氣。
偏偏李素丟了官職,名聲也徹底地毀了,整日借酒澆愁。
幾乎每次喝醉,都會與沈棠惡語相向。
晉王妃只有李素這麼一個兒子,自然是偏向他的。
見李素與沈棠面和心都不和,乾脆就往李素房裏塞了幾個貌美如花的通房丫鬟。
沈棠自然就更加不痛快。
與春信交好那個丫鬟,幾乎每次見到春信,都在抱怨沈棠。
因楊氏的態度,春信對寧平侯府也多有怨言。
所以每次聽到關於沈棠不好的消息,都會說給我聽。
但平靜的生活只維持到了元宵節後。
許是因爲這一世的許多事情都被改變了,華陽公主案竟提前到來了……
-20-
元宵過後,獻州傳來消息,當地突遇百年難遇的暴雪。
無數百姓的房屋都被大雪壓垮,農作物也被全部凍死。
通往獻州的官道都已被大雪覆蓋。
外面的糧食進不去,獻州的存糧也最多能支撐全州的百姓喫兩個月。
但這求救的信是冬月中旬送出來的,距今已經過去了整整兩月……
聖上當即命武安侯和駙馬前去獻州賑災。
我朝駙馬也是可以入朝爲官的。
在聽到聖上將駙馬和武安侯安排去做同一件差事時,我便懷疑,所謂的華陽公主案,恐怕便是與此事相關了。
更何況賑災這種事情,本來就很容易掉腦袋。
-21-
賑災的物資和銀兩都需要時間來準備。
聖上命駙馬和武安侯兩日後出發。
我第一時間去見了華陽公主。
「母親,賑災一事非同小可,陛下怎會派父親前去辦這差事?」
我並未直接說明來意。
華陽公主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道:「確實非同小可,所以陛下又派了太子隨行,傳旨的太監一刻鐘前剛剛離開。」
「太子?」我愣了愣。
這位太子乃聖上的嫡長子。
聽聞兒時便格外聰慧,深得聖上的喜愛。
加之又是聖上的第一個孩子,所以太子從小便被聖上帶在身邊,親自教養。
親自養大的孩子,感情與其他兒子,自然是不同的。
「不錯。」華陽公主微微頷首,「此番前去獻州賑災,這差事若是辦得好,太子身上便會多一份功勞。」
「可若是ŧů⁺沒辦好呢?」我壓低聲音問。
我其實也不能完全確定上一世的華陽公主案與這次賑災有關。
可駙馬與武安侯去辦同一件差事,這事又讓我十分在意。
華陽公主嘲諷道:「若是這差事沒辦好,也自有駙馬和武安侯擋在前頭,與太子有何干系?」
聽華陽公主這語氣,似乎是對這位太子殿下有着許多不滿。
「母親,此事可還有迴旋的餘地?」我試探性地問道。
不等華陽公主開口,我便繼續道:「賑災一事非同小可,眼下又有太子隨行,若是真出了什麼差池,只怕……」
華陽公主搖搖頭,無奈道:「陛下金口玉言,豈有朝令夕改之理?」
華陽公主頓了頓,又道:「咱們這位陛下,可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
事已成定局,這差事推不出去,我便只能再三地叮囑駙馬,要小心賑災的銀子和物資。
那些話本里,凡是牽扯到賑災,必然繞不開「貪污」二字。
只是此番去的是駙馬,而非華陽公主,倒是讓我鬆了口氣。
畢竟上輩子,被牽扯進去的,是華陽公主,而非駙馬。
興許是我想太多了也說不定。
畢竟距離上一世華陽公主出事的時間,還有整整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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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在駙馬出發的前一晚,我做了個噩夢。
夢中華陽公主案再次發生。
我看不見具體的經過,只看到華陽公主跪在聖上跟前,聖上一臉冷漠地讓她自己選擇。
是自己死,或者讓駙馬死。
華陽公主回到公主府後,便親筆寫了一封和離書和一封信,讓人送去了天牢,交給駙馬。
她又吩咐管家,遣散了公主府的所有奴僕,並每人賞了一百兩銀子。
當夜,華陽公主便自焚於公主府。
唯一讓我慶幸的是,華陽公主在放火燒公主府前,便先服用了毒藥。
至少不必承受活活燒死的痛苦。
可我還是被這個過於逼真的夢境給嚇醒了。
我當機立斷,命春信替我收拾行李。
我決定隨駙馬同去獻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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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獻州也曾發生過雪災。
只是我並不知道被派去賑災的官員是誰。
雪災之後,也不曾聽聞有官員因此被革職查辦。
況且那時我還不知道自己與華陽公主之間的關係,自然也不會去關心與華陽公主相關的事情。
如今做了這個噩夢之後,我便無法再安心地待在京城了。
我一直等到翌日一早,纔將我的決定告訴華陽公主。
她自然是極力反對的。
「此去獻州,路途遙遠不說,獻州那邊又發生了……」
華陽公主沒將剩下的話繼續說下去,而是道:「阿纓,人在喫不上飯的時候,做什麼都不奇怪。
「你一個女兒家,要我這個做母親的,如何能放心你去那種地方?」
我當然知道如今的獻州很危險。
算算時日,獻州的存糧恐怕早已消耗殆盡。
難民們爲了活命,無論什麼東西,凡是能讓他們活下去的,他們都會喫。
人也一樣。
凡是饑荒,便會有人爲了活下去,選擇喫下自己的同類。
我將昨夜的夢境告訴了華陽公主。
「無論母親同意與否,這獻州女兒是非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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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陽公主最終還是妥協了。
條件是她隨我一同去獻州。
此番我們並沒有大張旗鼓地去,而是帶了幾名護衛和一名太醫,悄悄地離開京城的。
古往今來,大災過後,便會有疫病伴隨而來。
華陽公主放心不下,便求了聖上,指了名太醫一同前往。
但我們並未與駙馬同路。
華陽公主說:「依你父親的性子,若是知曉我們要隨他去獻州,定是不會同意的,所以我們要先斬後奏。」
所以這一路上,我們都是遠遠地跟在後頭,沒有靠得太近。
……
到獻州時,官道上的積雪還很厚,需要清理過後才能前行。
路邊的雪地裏,並未瞧見百姓的屍首,但清理過後的路上卻有不少白骨。
華陽公主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當即下令先離開此地。
馬車裏,華陽公主憂心忡忡道:「阿纓,我擔心的事情,恐怕已經發生了,我們先去相鄰的城鎮落腳,這獻州你是萬萬去不得的。」
我白着一張臉,擔憂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路上的那些白骨意味着什麼,我當然知曉。
哪怕在離開京城前,心裏便有了預感,可親眼見到,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好在因太子此番也來了獻州,聖上派了不少兵馬護送,駙馬的安危倒是不必擔憂。
我想了想,又道:「母親,等我們尋到落腳的地方後,還請您差人給父親送封信,若他那邊有個什麼萬一,咱們也好提前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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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已經到了獻州,我心裏的那塊石頭依舊沒能放下。
事實證明,我的擔憂並沒有錯。
賑災一事,的確出了岔子。
太子利用押運之便,悄悄地往米糧裏摻了砂石和樹皮。
用來救濟難民的棉衣,也被他偷換成了單薄的舊衣物。
至於銀子,他更是連換都不曾換,便打算直接昧下來。
爲了讓駙馬和武安侯閉嘴,太子甚至還分別給兩人一人送去了一箱銀子。
也不知是有什麼倚仗,太子竟是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
偏偏聖上還命太子主導此次賑災,而駙馬和武安侯的話,太子又根本聽不進去……
華陽公主收到駙馬送來的信時,險些沒氣暈過去。
而我卻突然想起了我在離開京城前做的那個夢……
如果上輩子的華陽公主案與太子有關的話,那一切就都說得過去了。
難怪李素打聽不到相關的消息,難怪華陽公主會甘願赴死……
這一切,原來都是在爲太子頂罪。
太子是聖上親自帶大的,感情與別的皇子都不同。
一旦太子貪墨賑災銀兩、偷換賑災糧食一事被抖出來,那他這太子之位也做到頭了。
這種時候,便需要一個替罪羊。
參與賑災的駙馬和武安侯便是最好的選擇。
我想起了夢中聖上讓華陽公主自己選擇,是自己死,還是駙馬死。
我很好奇,這中間究竟還有什麼內情,才讓聖上如此逼迫華陽公主。
關於這個答案,我恐怕此生都無法知曉了。
因爲這輩子,我絕不會再讓華陽公主走到自焚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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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着華陽公主跪了下來。
「母親,父親顧全太子名聲,並未將此事泄露出去,可一旦回了京城……」
我閉了閉眼,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夢中華陽公主自焚時的畫面。
「太子往糧食裏摻砂石樹皮一事,是絕對瞞不住的,若是回到京城,憑陛下對太子的寵愛,一定會讓父親與武安侯替太子扛下這個罪責。
「到那時,父親和武安侯必死無疑。」
華陽公主突然笑了笑,有些淒涼道:「不,你父親不會死。
「陛下的身子其實並不如表面那般康健,從前兩年開始,便全靠武州秦氏的藥丸養着。」
華陽公主瞥了我一眼,繼續道:「而你父親又是武州秦氏長房一脈的獨子……」
說到這裏,華陽公主的脣角再次緩緩地勾起。
「但此事陛下又必須給獻州百姓一個交代,所以到那時,陛下必會讓我自己選擇,是自己死,還是讓你父親死。」
聽到華陽公主的話,我頓覺渾身發冷。
難怪……
難怪上輩子華陽公主會逼得自焚。
我深吸了一口氣,用力抓住華陽公主的手。
「所以母親,我們要先發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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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陽公主喬裝去了一趟獻州。
之後不久,太子偷換賑災糧食、衣物,貪墨賑災銀兩一事便在獻州傳開,甚至就連相鄰的城鎮,也都有相關的傳言。
駙馬和武安侯當着獻州百姓的面,將太子給綁了起來,並承諾會將其押送回京,交由聖上裁奪。
駙馬和武安侯都很默契地沒有提前寫信回京。
在太子被押送回京那日,聽聞咱們這位聖上將御書房內能砸的物件都被砸了個遍。
Ţű₁但在自己的性命面前,親自養大的兒子又能算得了什麼?
更何況當皇帝的,最不缺的就是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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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終究還是留了太子一命,只是廢黜了他的太子之位,終生幽禁於天牢之中。
但對於已經習慣了當人上人的太子而言,終生幽禁恐怕比殺了他還難受。
此事塵埃落定時,已是秋末初冬。
武州秦氏的人來了一趟京城,又爲聖上換了一次藥丸。
之後聖上方纔鬆口, 答應讓華陽公主和駙馬年後帶我回江南。
在華陽公主生辰前夕, 一直與公主府劃清界限的沈棠卻破天荒地來了一趟公主府,求見華陽公主。
此時沈棠已懷有五月的身孕。
華陽公主本不欲見她,沈棠卻下了馬車, 挺着個肚子親自前來叩門。
我與沈棠明明同歲, 可她如今瞧着,卻已經與年過二十的女子相差無幾。
沈棠一見到華陽公主, 眼淚便流了下來。
「姑母,阿棠可算是見到您了。」
華陽公主神色淡淡:「你既已有身孕,還出來晃什麼?若是你腹中的孩子有個什麼閃失,你如何擔待得起?」
沈棠面色微白:「姑母, 阿棠先前得知自己並非您的女兒,擔心您會……」
她並未將話說完, 便低下頭,低聲道:「可阿棠終究是您帶大的,此番公主府的變故,便是讓阿棠看清了自己的內心……
「無論發生什麼,阿棠都無法割捨下與您之間的情分, 所以這才厚着臉皮, 又來求見您。」
說到此處,沈棠已泣不成聲。
華陽公主的神色依舊並無變化。
她抬手指了指門口的方向,我抬眼看去,卻見楊氏不知何時站在了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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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氏怔怔地看着沈棠, 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方纔聽到的。
我低下頭, 忍不住勾起脣角。
我知道沈棠爲什麼會來公主府。
先前她以爲華陽公主必死無疑,所以選擇與公主府的人斷絕了往來。
甚至就連成親, 都不曾給華陽公主送請帖。
上輩子華陽公主出事時,我還是寧平侯府的六姑娘,並不知曉其中的內情。
但沈棠作爲永安郡主, 對於這件事, 她想必是知曉一些內情的。
所以在看到太子被廢黜,華陽公主不僅安然無恙, 甚至還能離開江南之後, 纔會又來公主府, 試圖修補她與華陽公主之間的情誼。
可惜她忘了, 感情是相互的,華陽公主也並非她沈棠可以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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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和李素的孩子,是在我離開京城前出生的。
可惜因康若瑩一事, 晉王府已被聖上厭棄。
此番沈棠產子, 宮裏並無任何表示。
但奇怪的是, 就連寧平侯府對此事也表現得極爲冷淡。
僅僅是在沈棠的孩子出生後,差人去送過一回賀禮。
楊氏和府裏的其他姐妹,都無一人前去探望沈棠。
但這一切已經與我無關了。
公主府的人已經在準備回江南的事宜。
我從未去過江南,心中也不免有幾分嚮往。
只是對於上輩子害得華陽公主「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這輩子卻依舊穩坐王位, 甚至秦氏還得盡心地爲他續命一事,終究有些耿耿於懷。
就如同話本里的那樣,好人命不長,禍害遺千年。
華陽公主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事。
在離開京城那日, 她拉着我的手,說了句意味深長的話:
「阿纓,他活不了太久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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