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澀

裴青第 N 次提出分手時，我正在熬夜做述職報告。
「周飛揚，給你 20 分鐘過來會所認錯，不然我們分手。」
我立刻崩潰。
「述職報告對我升職很重要，你能改天再鬧嗎？」
他輕描淡寫：「鬧？看來工作比我重要，那分手吧。」
「對了，我這人很小氣的。
「不讓你升職就是我一個電話的事。」
我用力摔了電話，眼前卻出現一排彈幕。
【男主的狠話女主不會當真吧？其實男主想給她驚喜，早就偷偷內定她的升職。】
【只要女主表現出爲了他能捨棄工作，男主把總裁位置給她都成，哪裏捨得毀她前程。】
【我們迴避型人格就是這樣，一邊說不要一邊很想要，只能靠另一半死抱着不撒手。】
【男主正站在門口地等女主打車去哄呢，酸澀虐戀真是越磕越上頭。】
我將信將疑，想出門找他。
一條微信彈出。
「聽說周小姐升職無望，有興趣跳槽嗎？」

-1-
我盯着不着調的消息回憶很久。
確定不是惡搞短信後，依然對這個名字只有小翅膀的人毫無頭緒。
裴青找個小號試探我？
但馬上，我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裴青這麼傲嬌，纔不屑於試探我。
戀愛十年，從來都是我主動服軟求和。
像今晚這種打車去挽回他的戲碼，我倆演過多少遍。
我的偏愛讓他一直有恃無恐。
所以發信息這人是誰？
馬上彈幕就有答案。
【男主的死對頭居然想撬他牆角！剛纔男主躲在酒吧廁所打電話被他聽到了，走出廁所他就聯繫女主。出手夠快的。】
【女主不但是男主的愛人，還是裴氏重點培養的骨幹，顧昱作爲競對總裁當然要來搶人啊。】
【樓上的，你敢說夜夜想着女主發泄的霸總•顧，這一招不是出於私心？】
我眯起眼，原來是顧昱。
上次的競標我帶隊贏了顧氏。
晚上酒會上，有人起鬨讓我們互加好友，多點交流合作。
當時他連眼角都沒看我。
我站在旁邊笑得臉都快僵了，他才冷着臉遞過手機掃一掃。
我原以爲他回家便會立刻刪了我，沒想到他還一直留着。
但彈幕說的話，我只信一半。
裴青從來不隱瞞我們的關係，但在外對我，都是上位者的冰冷。
不知情的人看來，我在他眼裏只是月薪七千的牛馬。
所以顧昱最愛嘲諷裴青。
「找個能免費陪睡的牛馬，裴總不愧爲出色生意人。」
顧昱看不起我。
他對我伸出橄欖枝，左看右看更像是爲了噁心裴青。
我越過他的名字。
發現裴青的助理發來語音。
「飛揚姐，你快過來吧，裴總喝醉了不願走呢。」
他還發來一段裴青在鬧的視頻。
我躊躇了一下，剛想換衣服出門，又停住了動作。
沒錯，白羨月的嬌笑在第 30 秒清晰出現。
【男主又整這死出，爲了讓女主緊張，故意把女二叫過去。】
【誰讓女主就喫這一套呢？每次嚇她，她就忍不住上頭。】
【趕緊出門吧女主，我用會員擔保，只要你願意過去道歉哄他，今晚他跪好等你的小皮鞭。】
【我太懂男主了，看見男友因爲我提分手痛苦萬分我就很爽，覺得對方超愛我。】
我愣了。
原來彈幕真不是我幻覺。
他們說的女主就是我，那男主是裴青。
裴青的確像他們說的，總是鬧分手，等着我挽回。
我不去的話，就會各種讓周圍的人來催我。
但我真去了，他也不會立刻服軟。
上次我坐通宵高鐵去哄他。
我風塵僕僕地推開門，他看都不看我，反而緊緊挨着白羨月。
「誰讓你們叫她過來的，不是很有骨氣堅持分手嗎？」
但下一秒，他身體會很誠實地立刻貼上來牽着我走。
那天晚上他纏着我做了七次。
第二天又買包又旅行的，加倍補償。
我曾經問他，這樣虐我，就不擔心我跑了嗎？
他把頭抵在我鎖骨上撒嬌。
「老婆纔不捨得因爲這點事離開我。」
「周飛揚，只要你向我走一步，我永遠會向你走剩下的 99 步。」
但他不知道，總是這樣反覆被虐。
我已經一步都不想走了。
這種讓人特別心累的愛情，我談不動了。
看我沒有回覆，助理不斷打電話催我。
我有點躊躇，猶豫着要不要再哄他一次。
這時白羨月發來了信息。
「裴青哥哥說你不用來了，他要陪我去看日出！」
她發ŧű̂⁶來一段小視頻。
「哥哥，飛揚姐還不過來，該不會是真的要跟你分手吧？」
裴青猛喝一口酒：「分手了，不提她。」
「你不是一直說想我陪你看日出嗎？走吧。」
他的餘光瞥了一眼鏡頭。
顯然，他知道白羨月正在錄影。
我深呼吸，用力甩開電話。
繼續優化述職 PPT。
與其信彈幕說裴青早已給我內定升職，不如信自己的實力。
我不是裴青和白羨月，從小含着金湯匙出生。
貧窮如我，要靠自己抓住每一個機會。

-2-
裴青徹夜未歸。
我也失眠了一宿。
第二天，我心事重重地走入辦公室時，裴青已經提早到了。
衣冠楚楚，不苟言笑。
來自總裁的壓迫感鋪天蓋地。
與昨晚幼稚發瘋的他判若兩人。
我忐忑地講完競崗 PPT，結束時他跟着大家一起鼓掌。
看我的眼神也稱得上冷靜友善。
我納悶，難道因爲我不哄他，他反而沒事了？
會議結束，我發現每個人的桌上都多了一份小禮物。
旁邊財務總監兩眼發光：「哇哦，有個總裁男友真好，女友升職還給大家發禮物。」
行政妹妹輕咳一聲：「這是新入職的總裁助理，送給大家的見面禮。」
財務震驚了：「人手一份限量版香水見面禮？」
「什麼富二代羞辱牛馬的新型方式！」
行政不安地看了我一眼。
悄悄把財務總監拉到一邊：「新助理是我們大客戶白氏的獨生女。」
「禮物是裴總出錢的，說是幫小青梅撐場面。」
原來是白羨月。
我內心瞭然。
白羨月一直想借來裴氏工作的機會接近裴青。
白家也三番五次向裴青提議，想讓二人聯姻，強強聯手。
裴青因爲我，一直不鬆口。
但一夜之後，他居然應允了。
還讓她進總裁辦當他的私人助理。
這個連我是他正牌女朋友都不能坐的位置。
我竭力不去想昨晚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打開文件準備好好工作。
同事告訴我，裴青有事找我。
我剛好也有事找他，便徑直走向總裁辦。
一進門，看見白羨月背對着我坐在裴青的辦公桌上。
包臀裙下的細腰，虛虛貼在裴青的手上。
手心湧起一陣刺痛。
沒想到有天會看到裴青和別人如此親密。
我輕咳一聲，嚇得白羨月彈開。
白羨月回頭看見是我，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她撅起嘴：「工作多年，也不知道進門要敲門嗎？」
我微微一怔。
進裴青的辦公室，我從來沒考慮過敲門。
「不好意思，你們下次做不方便的事記得關門。」
裴青本來等着看我發火，聽見我的話臉色微變。
但臉上依然波瀾不驚。
「裴總有什麼吩咐嗎？」
他平靜地回答：「你升職的事，董事會決定先擱置。」
白羨月投來勝利的目光。
我低頭看着腳尖，嗯了一聲。
他果然沒有騙我。
就因爲我不哄他，伸手叫停了我的升職。
我的內心像被千斤巨石壓着，喘不上氣。
眼角不爭氣地酸脹。
幸好有彈幕的預告，此刻我還能強撐着保持冷靜。
「哦，知道了。」
我倆沒說話，氣氛死寂。
「你想爭取的話……」
我打斷他：「不爭取，沒什麼事我先出去了。」
我迅速轉身，他叫住我。
「還有，A 城的項目，以後由羨月負責，你不用管。你今天和她交接一下。」
我猛然回頭：「你說什麼？」
A 城項目我足足籌備了半年，爲了它已經幾個月沒休假。
一度因爲壓力太大，我每晚要喫一堆藥才能勉強睡幾小時。
這個項目是我的希望。
我想通過它讓大家看到我的實力。
不要再以爲我只是靠着裴青上位的關係戶。
裴青也知道我的執念。
他還暗地裏幫我聯繫資源，給我打助攻。
眼看着項目馬上要成功了，他竟然讓我把項目交給白羨月！
「羨月剛來公司，需要一個項目站穩腳跟。」
「A 城的項目名氣大，馬上就要出成績了，讓她練手正合適。」
我忍着哭腔問他：「你明知道這個項目是我的命。」
「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他報復地笑了：「我跟你說過，我這人小氣記仇。」
「再說了，我是老闆，我把項目給誰不需要你批准。」
「你不滿意隨時可以辭職。」
白羨月捂着嘴笑。
我冷眼看着他倆。
一個幸災樂禍，一個氣定神閒。
都篤定我不捨得放手，
「好，那我辭職。」
裴青笑容消失，不可思議地盯着我。
他提高聲線：「周飛揚，別以爲你是我女朋友，就有特權任性胡鬧。」
「你別以爲我真不敢讓你走！」
我冷眼看他：「裴總貴人事忙，不記得我倆分手了？」
他被噎了一下。
白羨月看我倆劍拔弩張，不禁勾脣。
又裝出一副爲難的樣子。
「裴青哥哥，要不算了，別因爲我吵架了。」
她笑眯眯挑釁：「我笨手笨腳的，萬一把項目搞砸了，浪費周經理的心血。」
他溺寵地摸摸白ţŭ̀₎羨月的頭：
「搞砸了也沒關係，一個小項目，不足掛齒。」
我渾身的血液都湧到頭上。
費了全身的勁才強壓住衝上去打他們的衝動。
但手心早已被我緊緊攥出血。
「一個用項目討好女人的公司，留在這裏也沒什麼意思。
「我這幾年的心血就當餵狗吧。」
白羨月氣得叉腰：「你說誰是狗？」
我冷笑：「誰是狗你心知肚明。」
「周飛揚！」
裴青鐵青着臉。
我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3-
我行屍走肉般回到工位。
沒人看到時，我的淚水才洶湧而至。
彈幕再次出現。
【女主糊塗啊，剛纔男主是故意演給你看的。你一走，他就把白羨月轟出去了。】
【男主只是想看她喫醋服軟，沒想到，女主死犟，寧願辭職也要爭一口氣。】
【跟上位者談戀愛就要做低伏小，還想站着要錢，屬於既要又要。】
【女主拎不清，沒了這份工作，女主重病的媽醫藥費誰買單？清高能換人民幣嗎？】
彈幕說得沒錯，媽媽的病就靠着天價的進口藥續命。
裴青給的薪水一直支持着我媽的藥。
如果續不上，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就會離開我。
就在我心疼錢時，裴青罕見地主動發來信息。
「過來跟羨月道歉，我可以考慮把項目還給你。」
「下半年裴氏的新項目也給你。」
「還有你的工卡，自己拿回去。」
這是裴青第一次服軟。
彈幕也爲他說情。
【男主終於願意低頭，天知道死裝男現在內心有多掙扎。】
【本回避型感動了，我們嘴硬黨要多愛人才會願意低頭！女主珍惜啊！】
【男主除了口嫌體正直以外，多金帥氣又深情，女主且行且珍惜，不要把男主作沒了。】
的確，裴青除了是作精，對我確實沒話說。
如果能忍下這點，他能稱得上是優秀男朋友。
但我還是毫不猶豫拒絕了。
「辭職信我今天交給人事總監。」
他過了很久纔回復：「玩真的？」
「行，你以後別求我。」
「以後別後悔，好好的愛情和工作都被你的倔強弄丟了。」
我趴在桌上無聲地哭了。
痛心十年的感情，也不捨得這份工作。
但我更無法接受裴青用這種方式對待我。
他內心有個對愛的黑洞，每次都要用虐我的方式來填。
我在黑暗中看不到盡頭。
也無法自洽。
與其一直痛苦，不如我來動手結束。

-4-
我發了辭職信，然後翻出顧昱的微信。
「顧總，你的邀請還有效嗎？」
那邊秒回：「有效，但裴青女朋友除外。」
我：「已分手，已辭職。」
顧昱不再回應。
我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難道真的被我猜對了？
他只是想報復裴青，沒想到我來真的？
過了很久微信才響起。
顧昱發來一張江景落地玻璃大辦公室的照片。
「辦公室給你準備好了，我現在去接你過來看看？」
我哭笑不得。
顧昱對裴青究竟有多大仇多大恨。
我只是裴氏一個小中層，跳槽有這麼好待遇？
「等我這邊交接好再過去吧。」
他：「別交接了，噁心一下裴青。要賠多少我幫你出。」
還沒等我回復，他又來一句。
「算了，ţű₂和過去好好告別吧。失戀的感覺我懂。」
「需要喝大酒叫我，包接送。」
我扶額。
難怪外面都說顧昱行爲乖張，張揚跋扈。
這都什麼啊！
……
整個下午，裴青沒有出現。
助理說，他正陪着白羨月挨個拜訪各部門。
總裁護駕，這是我從沒有過的待遇。
我進公司的時候，裴青剛剛在裴氏站穩腳跟。
他怕別人嚼舌根，沒有公開我們的關係。
他讓我理解他。
裴青小時候意外被拐。
在貧民窟陪我撿了三年破爛。
後來才被裴家找回。
回來時，父母早已翻篇，有了萬千寵愛的老二。
裴青變成一個多餘的尷尬。
他努力讀書，埋頭工作，就是想被裴家認可。
我爲了支持他，進公司的頭兩年假裝和他不熟。
直到我連續幾個項目大放異彩，我倆才公開關係。
對比起來，裴青明知道公司有人磕他和白羨月的青梅竹馬……
他依然不避嫌，大大方方引薦。
這樣的偏心，讓我無法接受。
「看吧，我就說霸總最後一定會娶門當戶對的小青梅。白助理現在進裴氏，不就是爲成爲裴太太鋪路嗎？」
「有些人爬上老闆的牀，異想天開能登堂入室，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出身。」
知道我離職，本來對我不順眼的同事也不再藏着掖着，什麼難聽的話都張嘴就來。
我沒有理會流言蜚語。
從小撿垃圾掙學費，一路被歧視着長大。
我早已習慣了被人非議。
人事部的電話打進來。
她語氣爲難：「周經理，白助理說你的辦公室視野更好，她想搬進去。」
「所以……所以你可以立刻收拾好嗎？」
我剛想回答，IT 部的同事已經站在我面前。
「周經理，我是來看你整理交接資料的，確保你不會因爲離職損害公司利益。」
他聲音很大，周圍的同事議論紛紛。
我看着早被刪除權限的電腦，笑得諷刺。
但內心還是被狠狠刺了一下。
裴青分明是要讓我難堪。
我忍着眼淚，麻木地收拾好個人物品。
順手把裴青送給我的禮物，還有我倆的合照扔進垃圾桶。
我抱着紙箱走到電梯口，卻撞見拿着小禮物的白羨月。
還有站在一旁被她挽着手的裴青。
她攔着我。
「別走啊周飛揚，今晚總裁請全公司喫日料自助，歡迎我入職。你喫完再走吧？」
身旁的裴青一言不發。
彈幕比我還激動。
【女二不要臉，今晚的自助晚宴明明是爲慶祝女主升職的！男主不過是想借她的口氣氣女主。】
【求你了女主，趕緊服軟吧！你再不回頭，今晚男主就要氣到借酒消愁，喝多了被女二帶回家，生米煮成熟飯，你倆就徹底沒救了！】
我推開她：「讓開，我沒空。」
她依然拉着我的胳膊：
「是因爲分手被甩沒臉喫嗎？
「還是因爲工作能力被否定，沒臉留在裴氏落荒而逃呀？」
我看着她趾高氣揚的小臉，忍無可忍。
反手甩了她一巴掌。
「滾開，你不配和我喫飯。」
白羨月尖叫着撲向裴青，「裴青哥哥，她打我！她是潑婦，不可理喻！」
裴青護着白羨月，看我的眼神快要噴火。
我上前一步。
「還有你。」我對裴青揚起手，「你也是垃圾。」
巴掌落下時，裴青死死抓着我的手，又猛然推開我。
「周飛揚！收起你的潑婦勁兒！」
我被他推到牆角，背部鑽心地痛。
但還是強忍着淚意站穩。
我目光掃過裴青寒意逼人的臉。
「裴總，我打了你的小情人，不高興你就報警吧。」

-5-
我快步走出裴氏的大樓。
卻在門口被人叫住。
一個戴墨鏡的男人，坐在粉色跑車裏露出邪魅微笑。
旁邊路過的少女忍不住拿出手機偷拍他。
【來了來了，孔雀哥等到花都謝了。】
【一聽到女主分手，就忍不住開屏。】
我內心再次扶額，還是強顏歡笑走上去。
「顧總？你怎麼在這？」
他努努嘴示意我上車，「重金挖回來的牛馬，當然要趕緊讓她上工。」
我咬咬牙，打開車門，「那就去公司先對一下工作。」
他勾脣，踩油門：
「放心，開完會我送你去機場，不會耽誤你旅行。」
我警覺：「你怎麼知道我剛買了機票？」
他打個響指：「拜託，我是顧昱。」
顧昱領着我走進顧氏的會議室。
簡單介紹我以後，沒有寒暄，立刻開始和我對接工作。
沒想到看起來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工作起來一絲不苟，雷厲風行。
會議開了兩小時後，顧昱如約把我送到機場。
他親自幫我拿行李，直到登機口才遞給我。
「我們很快就會再見。」
他的話怪怪的，但我沒有細品。
他就是個奇奇怪怪的人。
這時裴青發來信息。
「剛纔你上了誰的車？」
「我說過我的眼裏容不下沙子，周飛揚，找其他男人演戲刺激我，真的很幼稚。」
我啞然失笑，裴青以爲顧昱是我找來刺激他的羣演。
這人真夠雙標的，他跟白羨月拉拉扯扯，難道就不是「沙子」？
我懶得跟他多言。
「裴總，我們已經分手，我也辭職了。」
「我的事，你無權過問。」
他的電話下一秒就打進來。
「周飛揚，你這次鬧得過分了。使小性子也要有個度。」
我噗嗤一聲笑了：「裴總，貌似是你先提的分手。」
他情緒失控：「是我提的分手，但不是說好了，你走一步，剩下的 99 步我來走。
「周飛揚，你爲什麼不願意爲我退一步！」
我一字一句說道：「我好累，不想退了。」
他沉默了一下，語氣有所緩和。
「既然你累了，那就休息一下再回來。
「今晚有晚宴，你先睡個午覺，再好好打扮，我來接你。」
我：「白羨月的歡迎晚宴，我不去。」
他一頓：「不是爲她搞的，本來就是爲了慶祝你升職。
「你今晚回來，升職的事我們重新來過，你怕丟臉的話過段時間我再發通知。」
「裴青你是沒長耳朵嗎？我們分手了，我離職了，今晚我不會來。」
他咬牙切齒：「你脾氣一定要這麼倔？爲自己喜歡的人低頭很難？」
我嗤笑：「我低頭還不夠多？
「裴青，你什麼時候能好好聽我說話，我說我累了……」
他呼吸變得粗重：「果然，我在你心中不重要！
「所以你和我分手，是因爲今天接你那個男人？
「周飛揚，你對得起我們十年的感情嗎？！」
我有種手伸不進屏幕抽他的無力感。
只能強行掛線，然後登上飛機。
乘務員的提示聲響起，我看向窗外。
身後，是十年來對裴青沉甸甸的愛。
還夾雜着眼淚、委屈和無法排解的壓抑。
而眼前，又是另一片海闊天空。

-6-
同事給我發晚宴的視頻。
裴青始終黑着臉，一言不發，一杯接一杯地灌酒。
不時讓人問司機，接到我沒有。
在場的員工大氣都不敢出，他們知道這是裴青即將大爆發的前兆。
只有白羨月渾然不覺，像花蝴蝶一樣到處招搖。
彈幕分成兩派吵得不可開交。
【很煩女主，兩個人之間總要一個人低頭的，男主已經給她臺階了，爲什麼她非要槓到底。】
【雖然但是，明知道女朋友很在意其他女性，男主爲了氣她，還把她在意的項目給別人，男主把工作和感情混爲一談，也很沒邊界感啊。】
【樓上不懂，男主不需要她努力工作啊，他又不缺錢，他只想要一個全心全意愛他的人。難道這不是天下女生的願望嗎——霸總養我愛我，不用我出門賺錢養家。】
【樓上別矮化女性，我就喜歡獨立掙錢。】
【呵，這麼愛獨立自主，她馬上得償所願，男主馬上和女二滾牀單啦！】
我不知道彈幕說的滾牀單是不是真有其事。
但他們提醒了我，裴青對我的愛，長久以來都夾雜着讓人窒息的控制慾。
以前我並未察覺。
還以爲裴青以愛我之名對我的「控制」是愛。
一直以來裴青對我無微不至的關懷，細緻到穿的衣服都由他決定。
出門如果不讓他陪着，不跟他一路視頻，他會生氣一整天。
我進裴氏工作也是他強烈要求的，他說無法忍受我沒有時刻在他面前。
儘管畢業時我想過到外面闖一闖，但爲了他開心，還是咬牙答應。
年幼喪父的我一度以爲，這是「爹系男友」對我的深愛。
但自從我進入社會後，我有了同事，也有了錢，變成獨立自信的周飛揚。
裴青的關心漸漸變味。
他多疑、敏感，先是用他總裁的身份百般暗示上級不讓我加班出差。
後來發現分手是我的命門，開始反覆用分手試探我、折磨我。
兒時曾經被拋棄讓他內心充滿創傷，內心充滿不安全感。
只有一遍遍上演他逃我追的戲碼，才讓他在強烈的情緒波動裏撫平內心的傷口。
裴青提出過讓我辭職回家做裴太太。
但我想做他身邊的大樹，而不是菟絲花。
每次他喝醉，都會拿出這個問題反覆讓我選擇。
要麼辭職，要麼分手。
我被折磨得患上中度抑鬱。
這次的風波，不過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但我想通了。
既然這個分歧無法解決，那我們就解決彼此的關係吧！

-7-
原來自由那麼美好。
旅行的日子，我太快樂了。
除了到達的第二天，竟然遇到顧昱。
他說這一切源於巧合。
但彈幕說，他無意中偷看到我的機票，來裝「偶遇」。
我將信將疑，但顧昱總是「巧合」地出現在我附近。
我開始相信他或許對我有不一樣的心思。
……
旅行歸來，顧昱便催着我上班。
裴青知道我入職顧氏，據說不顧形象發了很多信息罵顧昱。
我入職當天，裴青和白羨月高調官宣他們的新戀情。
他們在夕陽下擁吻，鋪天蓋地的浪漫合照瘋狂刷我的屏。
白羨月怕我看不見，還ŧŭⁱ特意截取網上的銳評發給我。
「阿青現在是我的男朋友，他已經不愛你，周飛揚你別有非分之想。」
戲真多。
我懶得理她，順手把她拉進黑名單。
但我依然擋不住每天看到裴青和白羨月的八卦。
一會是他們紀念日，裴青在拍賣會上點天燈，拍下稀世粉鑽給她做戒指，並且命名爲「MoonsLove」。
一會是有人拍下裴青帶着她參加活動，白羨月的腳後跟被磨出血，裴青跪下細心爲她貼創可貼。
顧昱熱衷於收集這些八卦，然後強行跟我分享。
「顧總，我和裴青早就分手了。我真的不感興趣。」
他指着最新的關於裴青送白羨月千萬別墅的新聞，一臉無辜地問我：「我只是讓你及時瞭解顧氏競爭對手的動態，這有錯嗎？」
我翻着白眼：「沒聽說了解競爭對手還包括他的婚禮狀況。」
他聳聳肩：「所以我說，你的工作做得不夠細緻，例如你老闆我單身想結婚，對女朋友專一又舔狗，這件事你知道嗎？」
我：？？？？？
他尷尬地清清嗓子：「小周啊，你業務能力還是有待提升。」

-8-
正當我以爲裴青已經放下和我的感情，真心和白羨月修成正果時，他忽然出現。
那天開完會，顧昱請我喫飯慶祝項目有新的眉目。
飯後我準備打車回家，沒想到在轉角遇到裴青。
「老婆。」他拉住我的手。
我一怔，用力縮回手：
「裴總現在有女朋友了，嘴巴最好尊重一點。」
他沒有理會我的話，反而抓着我的手放在臉上摩挲。
他潮熱的鼻息裏充斥着刺鼻的酒精味，我不禁皺了皺眉。
「什麼女朋友，你還不懂嗎？那都是爲了氣你。
「我做了這麼多，讓全世界都看到，就是希望看到你喫醋，告訴我你在乎我！」
他一用勁，狠狠把我扯進懷裏。
聲音帶着醉酒後的哭腔：「不鬧了好嗎？我不愛她，我愛的是你。只要你說一句心裏還有我，我今晚就跟她分手！」
「裴青你放開我！」
他把我緊緊圈在懷裏，像小孩子一樣耍賴：「我不放！除非你說你愛我。」
彈幕馬上沸騰起來。
【哎喲，嘴硬狂魔服軟了！他真的很愛你，女主你就原諒他吧。】
【女主啊，男主連跟女二釀釀醬醬都錯喊你的名字，你快原諒他，收留心碎的霸總。他只是犯了大直男都會犯的錯，現在知錯了就和好唄。】
【不是，你們的三觀呢？男主現在是一腳踏兩船啊！】
「回來吧，老婆，只要你願意，給白羨月的一切我都收回，然後加倍送給你，好不好？」
在他喋喋不休時，我冷不防冷笑問道。
「你和她上牀了，是嗎？」
他像忽然從深情告白中醒來，慌張地鬆開我。
「那是酒後亂性，是她勾引我。
「那天、那天你走了，我心情不好，他們又一直勸酒，我才做了錯事。」
我趁機推開他。
「所以第二次、第三次，也是酒後亂性不小心爬上她的牀？」
他的臉色變得慘白：「我……」
我的心沉下去。
其實我只是看了彈幕詐一下他。
要不是他心虛，根本不會被我套話。
「不愛她，和她在一起只是爲了氣我。但又接二連三和她發生關係。
「現在又揹着她來求和，口口聲聲說愛我。
「裴青，你讓我太噁心了。」
他頹然放下了手，眼圈紅得像兔子。
「是我對不起你。但是ţű₅，」
他抬起頭，「難道就沒有你的錯嗎？是你一直冷落我，不把我放在第一位，我才起了報復心。
「我有花不完的錢，可以養你和你家人一輩子，根本不需要你努力工作。
「你哪怕在職場爬得再高，能有我賺得多嗎？根本是無用功！
「我想要你全心全意的愛，你爲什麼非要跟我唱反調？
「白羨月不一樣，她滿心滿眼是我，到裴氏工作也只是爲了粘着我。
「飛揚，但凡你像她半分依賴我，我們也不會走到這般田地。」
聽見他的指責，我氣得笑了。
這就是裴青的愛。
他給我雕刻一個模子，然後把我硬塞進去。
我反抗時，他不惜用傷害我的方式逼我就範。
我重視工作，他便毀了我的工作。
我珍惜我倆之間十年的感情，他便另結新歡刺激我。
明明做着最傷害我的事，卻還口口聲聲指責始作俑者是我。
多麼可笑！
現在我只慶幸自己及早發現真相。
「既然白羨月這麼適合你，那你好好跟她在一起吧。」
我伸手阻止他說話，「從小到大，我都要靠自己掙錢養活自己，工作是我安全感的來源，我這輩子都不會放棄工作，做你想象中的裴太太。
「你還沒明白嗎？我們不合適，裴青，放棄吧。」
我沒有理他，徑直轉身離開。
只留下一個沮喪的裴青獨自站在寒風中。
我想Ṭũ⁰就此徹底結束和裴青的牽絆，然而白羨月不給我機會。
第二天一早，她便氣沖沖來到顧氏。
我埋頭寫文件，聽見外面有人驚呼。
「白小姐，辦公室不能隨便進去！」
只見白羨月踩着恨天高氣沖沖走進來。
在衆目睽睽之下，揚手狠狠扇了我一個耳光！

-9-
辦公室裏衆人停下手裏的活，靜靜看向我倆。
「賤人！裴青哥哥已經不要你，還不要臉地貼上去！」
她尖聲大叫，甩下一疊照片。
衆人紛紛圍上來。
照片裏，裴青正緊緊抱着我。
而我想扯開他的手，在特別的角度看來，倒像是在用力抓緊他。
我穿着的衣服正是昨天上班的那一套。
獨特的設計很好認，昨天還被辦公室裏的女孩要鏈接。
大家的臉上浮起一層曖昧的神色。
有人小聲議論。
「我還以爲周飛揚真的那麼清高，放棄百萬總裁前男友，來做個普通打工人。」
「最煩有些人用前女友的名義做小三的事，上次我失戀就因爲這種『前女友』搞事。」
白羨月聽見議論聲，仰起頭得意洋洋地看着我。
我直視白羨月的眼睛，嚴肅地對她說：
「是裴青來找我，被我拒絕，不是我勾引他。不信的話，你可以問他。」
白羨月似乎聽到天大的笑話，捂嘴嗤笑：
「周飛揚，你沒看新聞嗎？
「全江城都知道裴青哥哥有多愛我。
「白家和裴家門當戶對，連裴青媽媽都說我纔是她心儀的兒媳婦人選！
「難道他會爲了你這個窮鬼前任背叛我？」
她嫌棄地上下打量我：「別以爲我不知道，你肯定是和他分手後過得不好，後悔了想挽回裴青哥哥才投懷送抱。
「別做夢了！他和我說過，和你這種窮鬼只是體驗生活，他最後還是會娶同一個圈層的人。」
我的手心緊緊攥成一團。
「他真的這樣說？」
我能接受裴青不愛了，愛上別人。
但我不能接受，從年少到今天的深情，變成裴青嘴裏的「體驗生活」！
周圍同事看我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
既有以爲我是小三的鄙夷，又有對我的同情。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至近。
裴青從身後走進來。
「羨月，你先回去。」
他緊緊抿着薄脣，神色嚴肅。
看見我時，冰冷的眼底閃過一絲侷促。
「她說你和我一起十年只是體驗生活，是真的嗎？」
我緩緩看向他，面無表情地問道。
彈幕驚得發出尖銳爆鳴。
【男主快澄清自己！你明明沒有這樣說，是女二自己在瞎編故事。】
【寶寶女主的眼角紅得快要流血了，你快安慰她，把她狠狠摟進懷裏。】
【我要心碎了，好好的 CP 怎麼發展成這樣！】
他眼神動了一下，依然冷靜地說：
「是你說的，我們徹底結束了。
「我怎樣和我的女友討論過去，與你無關。」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辦公室裏發出一片低低的嘆息。
裴青這樣說，無異於承認了白羨月的每一句話。
包括我勾引他。
以及，他和我一起只是爲了體驗生活這種狗屁說法！
【啊啊啊啊啊啊，你少傲嬌一次會死嗎？你明明不是這樣想的！】
【你們沒聽明白男主的意思嗎？想要他澄清，除非女主哄他，當場表示自己昨晚說的狠話不算數。】
【服了！死裝哥，我頭一次覺得男主真的很討厭，女主和他分手分得真好，這種死要面子的男人，活該你失去今生摯愛，只能痛苦度過餘生。】
我冷笑一聲。
「這裏是辦公室，請你倆滾出去，不要妨礙我們辦公。」
裴青臉色一沉。
「還有，白羨月小姐對我是小三的誹謗，我會追究到底。」
我拿起電話想要報警。
「裴總真是貴人事忙，昨晚忙着騷擾前女友，今天又忙着帶現任來秀恩愛。
「怎麼，當我顧氏是你家閨房？」
衆人齊刷刷循着聲音看去。
顧昱雙手插着兜，慢悠悠走進來，嗓音依然慵懶。
「我能證明昨晚是裴總主動找上週小姐。」
他揚揚手裏的移動硬盤：「白小姐剛纔的照片是來自 BRISTO 餐廳的視頻截圖吧。
「真巧，這家餐廳我有股份，我也 copy 了一份。
「我們要一起看看你沒看過的部分嗎？」
白羨月勝利的笑容逐漸消失，臉色變得蒼白。
她聲音顫抖：「你說什麼？」
裴青擋在她面前，眉頭緊皺：
「顧總，今天打擾了。
「但這是我們的私事，你摻和進來似乎不太妥當。」
顧昱慢悠悠走過來，親暱地摟住我的肩膀。
看見周圍人震驚的目光，他勾勾脣：
「女朋友的事，當男朋友的不替她出頭，不太好吧？」

-10-
我內心咯噔一聲。
顧昱這又是哪一齣？？
裴青看看我，又看看顧昱，目光最後落在他放在我肩膀的手上。
他忽然笑出聲來：
「原來急着和我分手是因爲變心。
「好啊，周飛揚，是我看錯人了。」
顧昱挑眉：
「上個月我明明在夜色酒吧聽見裴總主動說的分手。
「是你先放手，我才追的她。
「說起來，我倒是該謝謝你。
「而且，我天天看熱搜上裴總和白小姐秀恩愛哎，移情別戀的難道不是你？」
裴青的臉色越發陰沉，他看着玩世不恭的顧昱，寒氣讓人壓抑。
我扯扯他的衣角，他給我比了個 OK 的手勢。
顧昱忽然一拍腦袋：
「瞧我這記性！昨晚裴總後悔了，要挽回前任的精彩片段，被我們餐廳的戶外監控錄得一清二楚。
「我們的監控，還帶有錄音功能……」
白羨月緊緊抓住裴青的手臂，滿眼不相信。
「顧昱說的是不是真的？
「你、你真的去找周飛揚求複合？」
裴青不說話，只是目光深沉地看着我和顧昱。
但他的沉默就像一個有力的答案，擊碎了白羨月的幻想。
「裴青你這個混蛋！」
她狠狠打了裴青一巴掌，又哭着打了他幾拳。
最後捂着嘴衝出顧氏的辦公室。
裴青像毫無感覺一樣，任她打，絲毫沒有反應。
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我：「是真的嗎？你和顧昱，真的在談戀愛？」
「談戀愛」三個字從他嘴裏艱難地擠出來，似有千斤重。
我避開他的視線：「我的事你無權過問，請你離開。」
顧昱上前：「聽見了嗎？請你趕緊離開。」
裴青忽然像瘋了一樣衝上前揍顧昱。
周圍的人像忽然被驚醒，紛紛衝上來拉住他。
現場鬧哄哄亂作一團，最後保安和裴氏的人一同夾着裴青離開，才結束這場鬧劇。

-11-
總裁辦公室裏，我爲顧昱塗藥水。
他齜牙咧嘴地叫着，「哎喲喲，輕點，輕點！你就這樣對你恩人嗎？」
我停下手裏的動作。
「顧總，謝謝你。」
他擺擺手：
「小事一樁，我就是看不慣渣男。
「像我這麼好的男人，最看不起不專一的人。
「你要是我女友，我肯定……」
「可我不是你女友。」我打斷他的話。
我垂眸：「剛纔你沒必要說我是你女友，這樣大家會誤會我們的。」
他耳尖微紅：
「只要你願意，大家就不是誤會。
「我其實……喜歡你很久了，一直等着你和裴青分手。」
彈幕立刻炸了。
【男二終於承認了！承認了！這小子上次加上女主的微信，興奮得失眠了一宿。】
【女主是不是不認得他了？他是你大學的學弟！經常在操場默默看你。】
【她當然不記得，她那時候滿心滿眼只有男主。男二本來只是家族裏不起眼的小兒子，是爲了讓女主留意到他，他才發憤圖強變成商界聞風喪膽的顧總。後來和男主對着幹，就是爲了把情敵比下去。】
【算了，男主太傻 X，我決定改變主意站女主和男二。】
【女主，快答應他吧！男二夜夜想着你那啥，快憋出病了。】
見我低頭不語，他重新擺出玩世不恭的姿態，無所謂地看着我。
「你現在不答應沒關係，只要你繼續留在顧氏，我相信你遲早會愛上本少爺的。」
但他的手分明在緊張地搓動衣角。
我平靜地遞過去一個信封：
「讓你失望了，顧總，我要辭職。」

-12-
顧昱從椅子上坐直。
我繼續說：「鬧出這樣的事，我留在顧氏會造成不好的影響，思前想後，我還是決定辭職。」
他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你辭職以後，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我想了想，笑了：
「應該會的，我雖然決定換個城市生活，但還是會深耕這個行業，到時候我們會再見面。」
他臉上浮起濃濃的失望：
「周飛揚，就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嗎？我外貌家世才華有哪裏比不上裴青？
「就因爲我比他年紀小，你不喜歡小奶狗嗎？你不試試怎麼知道我哪裏比他大？」
我伸手叫停：
「你很好，但我想在工作上有更多的成就，而不是以你女友的身份在這個行業裏發展。
「我不想別人對我的認知是誰誰誰的女朋友。」
「如果我和你談戀愛，我們還是會重複我和裴青的舊路，你是上位者，我們無法平等地相愛。」
他靜靜聽我說完，沉默許久。
然後站起來伸出手：
「好吧，我尊重你的決定。
「如果以後你想回顧氏，我隨時歡迎。」
我和他握手。
臨走時，他叫住了我：
「周飛揚，我喜歡你是欣賞你的才華和個性，不是爲了裴青。
「如果我們再重遇，我可以追你嗎？」

-13-
我帶着媽媽遠走京北。
京北的醫療條件更好，那邊的專家看過媽媽的病例後，決定把媽媽納入新藥的研究組，醫藥費全免，還有專業的一對一跟蹤, 我和媽媽開心得抱在一起。
我在一家同等規模的企業找到工作，待遇同樣優厚。
我從彈幕和新聞裏, 斷斷續續知道裴青和白羨月後來的事。
白羨月發現自己只是裴青的工具人，萬千寵愛的大小姐哪裏受得了這樣的對待, 她任性地把裴氏集團的機密放到互聯網上, 一時掀起巨大的波浪。
裴氏股價暴跌, 一直伺機而動的顧昱對裴氏進行狙擊。
一時間裴氏元氣大傷, 裴家上下震怒。
本來就更偏心裴青弟弟的父母, 趁機把裴青逐出家門, 培養老二接班。
可惜無力迴天, 裴氏從風光無二的公司，逐漸變成負債累累的破船。
而裴青因爲這件事身敗名裂，還被裴氏以公司名義索賠, 被法院起訴。
他只能搬回我倆小時候認識的貧民窟, 整天渾渾噩噩, 酗酒度日。
白羨月體驗完報仇快感時，才發現自己早已懷上裴青的兒子。
這時她慌了。
她本想嚇嚇裴青, 出口氣, 沒成想把裴氏害得這麼慘，自己竟然有了他的骨肉。
她跑去找已經不成人形的裴青，哭着求他原ţūₑ諒, 並且承諾白家會養他。
但裴青恨透了白羨月。
聽見白羨月抱着他, 哭着告訴他懷孕時, 裴青有了殺她的念頭。
他甜言蜜語引誘白羨月每天祕密去陪他，陪她喝酒。
然後假裝不信任她, 逼她說出白家的祕密。
豪門世家, 哪個沒有些要命的祕密？
但白羨月沒得選，她肚子裏有裴青的骨肉。
她的名聲早就在富豪圈裏爛了臭了。
裴青是她最後的稻草。
就這樣，裴青掌握了白家所有祕密。
一天夜裏，他趁着她熟睡。
裴青砸碎空酒瓶, 把尖銳的碎片插進白羨月的腹部。
又趁着她掙扎，他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直到她不再動彈。
他一邊殺人, 一邊咬牙切齒地罵她：
「婊子，你毀了我的人生！
「我死不要緊, 你也不會好過。」
白羨月艱難地掙扎着, 一直哀求他。
「我有錢，我讓爸爸給你錢, 求你放過我。」
裴青笑得癲狂：
「錢？你以爲白家還有錢嗎？
「你告訴我的祕密ƭû₉，我已經整理好舉報材料，現在你爸媽正在被審判！」
「哈哈哈，你以爲你還是千金大小姐嗎？」
白羨月的眼神變得無比傷痛。
「我要你臨死之前還要經歷從天堂到深淵的痛苦！」
說完，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掐她。
直到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他才停下手來。
黎明剛過，天空一片微微灰藍。
剛殺完人的裴青，喝完最後一口酒，搖搖晃晃去警察局自首。

-14-
再見顧昱是三年後的行業峯會。
我已經成爲行業裏的一號人物。
剛剛獲得業界年度風雲人物的我，在臺上侃侃而談。
訪談結束後，我從臺上走到嘉賓席。
一股熟悉的檀香氣息撲面而來。
顧昱西裝革履坐到我的身旁。
比起三年前，他帥氣瀟灑的外表多了幾分成熟。
他伸出手，「我該叫你周總。」
我微笑回握, 「顧總，很久不見。」
他眼裏充滿欣賞和驚豔：
「沒想到僅僅三年, 我們就旗鼓相當。
「周飛揚, 我真沒看錯你。
「活動結束後，我能請你喝一杯嗎？」
我看向他熟悉的眉眼。
依然英氣，依然像少年一樣疏朗。
我笑着伸出手。
「當然可以。」
（全文完）